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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济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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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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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存的三次爱情

太阳滑过西边山头坠入西面遥远而深不可测的天际已经好长一段时间,黑暗即将吞噬所有的山、树、村庄和人家。

往常,还不到这个时间点,李老汉家低矮的瓦房上空也就和寨子里其它所有人家一样,不断冒出火烟。虽然只有李老汉老两口居住在这间已经是他年经时候盖起来的、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低矮瓦房里,可生活的环节却依然一个也无法省去。每天要到饭点的时候,李老太还是要拖着疲惫的身子,生火、淘米、备菜,为自己和老伴的三餐而忙碌。

但是这天下午,那间挤身在整个村庄一隅的瓦房的上空,却没有一丝火烟的气息。

现在,李老汉手里拿着那封太阳下山前到村公所领回来的信。信封虽然已经撕开,信纸上写的内容也已经知道,但李老汉仍然把信纸装在信封里,他巴不得没有收到过这封信,或者说他宁愿相信这封信是因为寄信人的失误而错寄到他手里的,信的内容跟他家没有丝毫的关系,他想立即把信重新封好明天一早就寄回去。

可惜的是,这只是李老汉和李老太一厢情愿的想法。这封信实实在在是与他家有关系的,并且是有着十二分的厉害关系的。

信是从县公安局寄来的,是李老汉的儿子李之存因为犯了罪,现在关押在县看守所的家属通知书。

李老汉拿着信,整个身躯和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更别说还有吃饭之类的心思了。他一辈子经历过的事不少,但记忆中好像就没有遇到过比这还令他拿不起主意的事,现在的他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李老太更是快要崩溃了,正坐在走廊上不停的哭泣,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生火做饭。

李老汉与李老太都快七十岁了。他们这辈子总共生育了二女一男三个娃娃。他们的家所在的位置属于冷凉山区,没有多少出产的经济作物,平时只靠在广薄的田地上种些稻谷、玉米、青菜等等,自给自足都比较困难。经济上每年仅可以卖些核桃、茶叶之类的作物,多少年以来,人们的生活都过得紧紧巴巴的。近些年,外界各种信息不断渗透到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新一代的人们开始大量外出打工,于是外出打工的收入成了多数人家的主要生活来源。

因为日子不易,寨子及附近十里八乡的女孩子都在能够外出的年龄就立即外出务工去了,并且一去就很少有再回来的,远处的女人听了这个地方的生活条件,也很少有人愿意嫁过来当媳妇,所以寨子里就有了不少的大龄男人。

李老汉和李老太的儿子李之存,为了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个人问题,解决家庭的稳定和传宗接代等问题,近些年来也付出了不少的努力。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之后,到临村做了上门姑爷,对方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

对于儿子的这次爱情和婚姻,李老汉开始的时候是死活不愿意的,但终究还是从家庭不能绝后和儿子幸福的大局着想,捏着鼻子忍着气同意了儿子到别人家生活。自己和老伴李老太留在家中,就像把一拨一拨的孩子孵出世喂养大,而所有的孩子又一个一个飞走之后,无奈的留在原地守着一个“空巢”的两只老鸟一样,在相依为命中渡着余生、慢慢的走向生命的终点。

虽然儿子几天就回家一趟,但毕竟离了一段路程,终归不像在身边那般方便。可即便如此,老两口也认了。他们本来以为儿子在爱情和婚姻的路上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坎坷,应该可以顺顺利利的生活下去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二人行将就木之际,还要经历因为儿子遭受牢狱之灾所带来的这份折磨。

儿子的不幸、自己的不幸,都让老两口深深悲恸而又无可奈何……

李老汉经常会回忆起自己和李老太刚刚结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很贫穷,物质生活极度贫乏,没有电视、网络、新闻,接受外界新鲜的东西少得可怜,人的思想比较单纯,每天只知道下地干活,一心一意养家糊口,那时候的生活是那么简单而甜蜜。正如山歌中唱的那样,“天下什么最甜?最甜不过少年夫妻甜”。

后来先后有了三个儿女,更是让年轻的李老汉和李老太浑身溢满了幸福,每天干起活路来都充满了力气。

人的一生不就是这么过吗?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了老了,李老汉和老伴一直想不明白,是自己年轻时候的那种日子幸福,还是今天物质充盈但人的思想却异常复杂的日子幸福。现在,儿子赘入别人家,老两口又经历了同样是山歌中唱的那种情景,“天下什么最苦,最苦不过老来无子苦”。人生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不好。李老汉老两口这一生不知过了多少节草,却真没有料到如今这一节是如此的苦不堪言……

年轻时候那种幸福的生活没有压力,幸福的时光过得飞快。李老汉和李老太生育的两女一子在近乎完全“放养”的状态当中,似乎只在转眼之间就已经长大了,在走入学校接受了不同程度的教育之后,他们都自认为有了比自己的爹妈更强的本领,都不愿意再延续父辈、祖辈传承下来的生活。

于是,两个女儿抱着与生养了自己的这片热土近乎决绝的姿态,甚至等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就迫不及待的出嫁到了或许是她们自己认为的、或许是别人给她们描绘出来的富庶的远方。是否实现了她们脱离苦海、寻觅全新生活的梦想,寨子里的人甚至家里的人都不得而知,因为自出嫁后,女儿们与“家里”的联系就中断了一般,很少很少了。

在农村,女人“改变命运”似乎比男人要容易一些。因为女人可以选择渡过自己下半辈子的伴侣和地点,也就是说女人可以找家庭好的、有钱的人家,选择一个生产生活条件优越的地方,把自己嫁出去,或许真就变好了。当然也有看走眼了的,对方条件好也需要人去奋斗,家庭好、人有钱也需要不断努力,有些自身条件并不怎么样、好吃懒做的女人,嫁了也会因为受不了婆家的规矩、吃不了劳作之苦而不幸福。

相对来说,因为受传统的影响和世俗的约束,男人要“改变命运”,靠逃离出生地另谋定居地是不大可能的,只有苦苦打拼。所以,李老汉家的儿子李之存在两个姐姐都离家远嫁了之后,还得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延续起多少年来形成的生活模式。不但不可能像姐姐们那样一朝之内就过上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甚至自己的肩上还承载上了诸如父母、未来妻子能否幸福的似有千钓的重担。

李之存也不知道,他要用怎样的方式,去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生活。他该用怎样的方法,去担起这幅沉甸甸的担子。

在刚刚读完高中步入社会的那几年,李之存也幻想并且实践过,用自己的知识使自己及家庭过上稍微比以前好一点的生活。他努力经营着家里仅有的几亩茶地,每年通过出售茶叶能够有丁点的经济收入。他凭借着读书时对政府相关部门职能职责的了解,到畜牧、工商等部门办理了养殖的执照,申请了创业贷款,准备通过养猪走上致富路,最终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梦想。几番折腾下来,反而欠下了不少的债务。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之存不得不把经营茶地的工作继续交给了父母,毅然决然的走上了外出找活路做的道路,靠外出打工挣来的收入,养自己养家庭,同时陆续积攒下微薄的收入以偿还欠款。

生活虽然不易,日子虽然不好过,可时间却也并没有因此而放慢脚步。漂泊中,李之存从学校毕业踏入社会转眼就已经过了四、五年的时间,虽然一事无成,但是却到了该恋爱结婚、娶妻生子的年龄。李老汉和李老太抱孙子心切,只要李之存在家,老两口就天天絮叨,让他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女人。李之存不在家,他们就到处托人打探,要为李之存说一房媳妇。

李之存总是不为所动、不置可否,一方面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自己还没有闯出一条生活的路子,足以为未来的妻儿老小创造一份充裕的生活。另一方面是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个曾经的“对象”。

读高中的时候,李之存曾经有过一段恋情。那个叫硕的女孩子是他的同班同学,二人的家都在贫穷的农村,生活都是一样的艰辛和不易。开始的时候,二人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与其他所有同学一样,正常的每天一起上课、下课。

因为李之存喜欢体育运动,经常活跃在篮球场和足球场上,对篮球和足球技艺的娴熟甚至可以说是高超的展示,总能迎得所有女同学的阵阵欢呼,在代表本班与其他班级争抢荣誉的篮球或者足球比赛当中,李之存的表现总能异常的出色。逐渐的,李之存发现总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的,李之存与硕走到了一起。起初,大概只是因为经历相同而互相吸引,因为都感受到了对方生活的不易而产生出的一种同情,或者是想与对方一起改变现状追求美好明天的那份不喑世事的“豪情”,让他们发誓今生非对方不嫁和不娶。

校园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二人卿卿我我的印迹,虽然一直没有突破所有的爱情和婚姻终将到达的性的底线,但拥抱、亲吻等热恋男女都会有的行为,二人还是一样不落的感受了。正因为彼此的熟悉、占有和给予,这份感情在李之存的心里才那般有份量。进入热恋不久,他们的高中生涯——也是这一生读书当学生的生涯就走到了尽头,毕业离别时,迷茫、恐惧、眼泪、誓言、承诺全程伴随了整个分别仪式……

各自回到家以后,二人逐渐发现,现实生活远比预想当中要艰辛。美好的誓言在残酷的现实里被撕得粉碎,然后一点一点被风吹得无影无踪、被时间融化到似乎压根就没有存在过。硕最终还是做了家乡普通的女人,同样抱着与生养了自己的这片热土近乎决绝的姿态,在毕业不久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外出务工去了,到底是出嫁到了富庶的远方,还是仍然奋斗在务工的路上,李之存不知道。

李之存的第一次爱情就这样以硕的杳无音讯而结束了。

虽然没有结果,可毕竟初恋是美好的,对于李之存来说,他宁愿沉浸在这份美好当中,用一生来铭记这一段曾经的拥有和给予过他许多快乐的爱情。

他一直幻想着,哪一天硕就能突然回到他身边,来实践他们当初的诺言。他也一直幻想着,待自己觉得有足够优越的生活资本的时候,去找回他的初恋对象硕。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但是他仍然坚持着,他不愿、也不想再去经历一段爱情,再去连累一个女人。

在务工收入勉强维持一家人生计的不屈挣扎当中,李之存的爹妈逐渐老去,自己当然也就加入到了大龄男人的行列当中了。

经过生活的不断打磨和雕琢,李之存从一个充满激情的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近乎麻木、对任何人和事都不会特别感兴趣的“成熟”男人。没有什么事能够轻易调动得了他神经深处的敏感,除了与三两好友喝醉酒以后时而会出现短暂的情绪亢奋以外,他每天机械的干活,重复着生活赋予他的每一个动作,起床、干活、吃饭、睡觉和上厕所。他宁愿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愿意与社会、与所有人融为一体、和谐共生。

有一天,李之存终于听到了一点关于硕的消息,这令他无比兴奋,这也是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件令他出现较大情绪波动的事。

他还是不能忘记硕,不能忘记他们的初恋。

硕的不一定确切的消息仿佛扔到他心中的一块巨石,砸破了他心里好不容易形成的平静,重新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李之存急不可耐的赶到了消息中硕所在的城市,开始了边打工边寻找硕的征途。可能是注定还要有一次相遇,拟或是李之存对爱的那份忠贞和执着感动了上苍,苦苦追寻了几个月以后,他终于见到了他一直以来未曾有一刻不在思念着的硕。

但是此时,硕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四目相对之际,她平静得就像根本不认识李之存一样,她的平静令他本来准备好的无尽的问题和话语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得知李之存仍然一个人时,硕没有外露出丝毫的表情,只淡淡的说家乡条件不好,她自己必须离开它,更没有对李之存今后的生活给予一些指导、建议,说实话她确实也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曾经十分熟悉而现在却又十分陌生的硕,李之存异乎寻常的、连他自己都颇感奇怪的平静,他感觉到硕现在的生活应该很好,如果她跟了自己肯定没有现在过得好。“爱一个人就要祝福她过得好”,李之存想,然后就默默的离开了硕……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一段什么样的彻底与他的初恋、与深爱的硕决裂的心路历程,李之存自己也说不清如何实现了“与过去决裂、重新开始”这个足以影响他人生的转变。他回了一趟家,把挣到的为数不多的钱交给了爹妈。

也就是这次回家,当她看到爹妈已然年迈,却还要到田地里劳作,不得不整天操持家务的现状之后,他突然下定了决心,要找一个媳妇,来帮助爹妈减轻一些干活劳作和打理家务的艰辛。

在李之存有了这个想法后不久,寨子里就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李之存的父母说这个女人原先也是不远处另一个寨子的,嫁到距离边境线不远的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区做了媳妇,很多年没回到过这里了。

在听了李之存家的情况以后,老女人说要把自己男家的一个亲戚的女儿介绍给李之存做媳妇,叫李之存的父母准备好四万五千元彩礼钱,她立即回到边境小镇去,把亲戚的女儿领来,即刻成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李之存的爹妈想着多年的抱孙子的愿望就要成为现实,整个家庭的香火终于不至于中断了,都无比的高兴。

第二天,老女人就离开了寨子,据说是回去给李之存领媳妇了。李之存的爹妈小心翼翼的把这么多年来老两口一分一分积攒起来的,以及李之存外出打工用不知多少汗水挣来的积蓄全部翻了出来,一百元的、五十元的、二十元的、十元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堆了一地,但是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清点,却只有四万多元,还不够女人说的四万五千块的彩礼,只得又去亲戚家借了些钱,凑够数字了以后,才安心的等着那个被老女人描述得比花不知漂亮多少倍的“儿媳妇”进家。

爹妈在忙碌着这一切的时候,李之存既没有反对,也表现不出太多的即将娶媳妇的兴奋。生活的条件确实太差了,辛辛苦苦好多年却不值一个老女人跑一趟给别人介绍个媳妇,李之存的心莫名的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

过了好几天,就在李之存都快要忘记娶媳妇的事的那天黄昏,老女人终于回来了,并且领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女,她躲在老女人的身后,不知道她是故意伪装的还是确实是她的本性,反正给人的是那种羞怯、没多少复杂经历的印象和感觉。

老女人不断的、口若悬河的夸奖着妇女,说只是还不熟悉情况,加上语言上有些障碍,才令她看上去有些拘谨。将来一定是干活、办家的一把好手。还说老李家从此就要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了,在不久的将来就是儿孙满堂、人丁兴旺,等等。确实把李老汉和李老太说得嘴都笑得咧到了耳巴根底下,无法合拢,似乎老女人描绘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现实一般。

老女人在李之存家中住了一宿。李老太自然把家里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用来招待了她。第二天吃完早饭,老女人把李之存的“媳妇”叫到门外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以后,从李老太手里接过四万五千元的彩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寨子。

李之存从此过上了有媳妇的生活。

人很多时候是很无奈的,与有爱情的人成不了夫妻,与自己的媳妇却不一定有爱情,现在的李之存就属于后者。过了好长时间,一家人才终于知道了自家的媳妇叫矮红,家并不在国内,而是邻国人。虽然感觉有点被欺骗了,但是近乎天文数字一般的彩礼已经给了老女人,再想想近年来农村娶“外国媳妇”的男人也不少,寨子里和附近村寨里老光棍也还有好多。

比起没有媳妇的那些老光棍们,李之存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了,毕竟白天可以带着媳妇一起下地干活,晚上也可以把多年积攒下来的雄性激素通过各种姿势的运动,化成汗水和男性特有的液体任意的、随性的挥洒到矮红的身体里。对于李之存本能的需求,矮红除了每月特殊的那几天,一般都不会拒绝,很多时候她都积极配合甚至主动索取,这一点令李之存很满意。所以只要条件允许,李之存立即会让自己进入到矮红的身体里,以粗野的或者是轻柔的动作获得特有的愉悦和享受。

慢慢的,矮红也逐步适应了寨子和家里的生活,能够主动参与一些劳动和家务。李之存也逐渐调整和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心想着就此安于现状,认真过好以后的生活得了。有了媳妇,李之存暂时也没有外出打工的念头,呆在家里伺弄着仅有的几亩田地,也认真的耕耘着媳妇矮红这片土地,享受着农耕生活和有媳妇的生活所带来的一切快乐和幸福。

时间很快过去了几个月,矮红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学会了与周围人们的沟通和相处,还要求李之存给她买了一部手机,除了照样跟在李之存的身后下地干活,躺在李之存的身下享受男女欢爱,矮红在无事的时候就会抱着手机跟不知什么人打电话、发信息,李之存也没有多想,一如既往的享受着有媳妇的生活……

大半年后的一天,离家不远处的温泉街子天,矮红向李之存提出要去赶街,要去洗澡。李之存于是借了一辆摩托车,载上矮红来到了温泉街。逛了几趟以后,又到了一家经营宾馆和澡堂的店里,矮红当着好多人还提出让李之存一起洗鸳鸯澡,引来了服务员和旁人的一阵轰笑。李之存本也想与矮红一起洗澡,真的来一回“鸳鸯戏水”,但旁人的轰笑让他不好意思去实现自己的想法,只得压住心底正在升起的欲望,装作不屑和大度的样子,让矮红一个人进了澡池,自己在澡池外漫不经心的与人聊着天,心急火燎的等候着矮红。

李之存在设有澡池的房子外一直等了几个小时,眼看就要到下午赶街人都要回家的时候了,矮红还没出来,他只好走近澡室大声呼叫矮红,问她洗好了没有,可是里边却没有一点回应。呼唤了好多遍以后,一直听不到矮红的声音,也看不见矮红走出来的身影,李之存不得不和老板找来了房门的钥匙,自己打开了澡池的房门,让他十分奇怪的是媳妇矮红却没在澡室里。

人去哪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之存仔细查看了房间内的情况,澡池里放满了水,可根本没有洗过澡的痕迹,上方有一个窗子已经被打开,一个平时提供给客人洗完澡穿衣服的椅子被搬到了窗子的正下方。

“你媳妇肯定是从窗子翻出去跑了”,在旁人的议论中,李之存终于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矮红确实没有洗澡,矮红确实是翻窗子跑了,反应过来以后,他彻底懵了……

李之存迅速到街子附近寻找,可是一直找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也没有矮红的影子。李之存只得一个人回到了家里,李老汉和李老太都反复追问矮红为什么没有回来,他开始还想瞒住两个老人,可经不住反复追问,最终把实情如实讲给了老人,一家人的生活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彻底打乱了,陷入了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序状态之中。

人在遇到坏事和突发情况的时候,总幻想着会出现好的结果。所以李之存一家人都认为矮红只是暂时去了哪个熟人家,明天就会打电话或者回到家里来。一家三口谁都不愿意去想那些坏的结果,比如矮红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家将面临人财两空的景况,等等。

乱了大半夜以后,娘母父子三人商定明天继续寻找。然后就休息了,虽然都躺到了各自的床上,但是却都无法入睡。李老汉老两口心里想,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娶”了个儿媳妇,本来以为有人才是最重要的,钱可以再去挣。看着近半年来儿子和矮红的关系也越来越像夫妻了,满心希望着他们快些有个一男半女的,也好圆了延续香火的愿望。老两口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岔子,矮红一定要好好的回到家里来。

李之存躺在床上,回想着有媳妇睡在一起时的甜蜜,回忆着矮红进到自己家里以后的种种细节和情景。毕竟读过高中,他想到的要比爹妈想到的复杂得多,从事前没有一点迹象到突然离开,从近期矮红经常抱着手机,要么打电话、要么发信息的反常情况,一切仿佛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李之存又联想到以前曾经听到过的有人专门组织邻国女人到山区农村,以做人家媳妇骗取钱财的事,有不少人家都上了当。还有一户人家更是无法想象,三个女人为这家领来了一个媳妇,付了二万多块钱的介绍费、奶母钱,自家儿子与“媳妇”睡了好几天以后,“媳妇”就不见了,报到公安局,调查清楚以后,那“媳妇”却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假女人,还好公安局抓了人、追回了钱。

李之存更加确信,矮红和领她来的那个邻村老女人肯定是一个骗人的团伙,自己一家肯定被欺骗了。李之存也知道,这个想法眼下不能给爹妈讲,他同时也决定必须立即到公安局报案,而不能再把时间花在寻找矮红上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的时候,李之存起床向还没起床却同样一夜未眠的爹妈说自己寻找矮红去了,就直奔县城,到了公安局刑侦大队,向刚刚上班的民警介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民警认真记录以后告诉他,这应该是婚骗,让他先回家等消息,公安局一定认真调查,给他和家人一个交待。

几个月以后,公安局当真就侦破了一串婚骗的案件,抓获了几个专门实施诈骗的团伙成员,其中就有为李之存领来矮红的那个邻村老女人,还为李之存家追回了两万多元的损失。

当下,听完民警的话,李之存没法再说什么。他走出了公安局。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要怎么办,回家要怎样面对年迈的爹妈……

虽然一开始自己与矮红没有一点爱情,但是毕竟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就算养一只小狗,时间久了也是会产生感情的,更何况是一个人呢。所以,李之存还是时而会想起有矮红在身边的那些或温馨、或无奈的瞬间和片断。

但是李之存也知道,自己的这场所谓的爱情和婚姻,随着矮红的不辞而别,又彻底结束了。他憎恨那个老女人,憎恨矮红,不仅彻头彻尾的欺骗了自己的感情,伤害了年迈的爹妈,也骗走了一家人所有的积蓄。

李之存有时候想,如果再遇见那个老女人、再遇见矮红,一定要在问清原委之后,狠狠的报复她们。他甚至产生过找到她们、杀了她们的念头。有时候他又十分的赠恶自己,赠恶自己的无能,讨厌所处的这片土地,讨厌严密的笼罩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所有人的贫穷。有时候他又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无法讨到一房媳妇,却被几个女人欺骗得体无完肤,李之存不断在骂自己“何不如撒泡尿淹死算了”。

各种想法和感受一刻不停的折磨着李之存。一直到公安局破了案,追回了自家的一部分损失。他都在经历着有生以来最难过的日子,此生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再也难于彻底的从“爱情”给予他的伤害当中完完全全的抽脱出来了。

时间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日子过得好而放慢脚步,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日子过得不好而加快步伐,从而让正在经历的人得到更多快乐或者悲伤。

李之存在自责、憎恨等复杂情感的蹂躏之下,日子仍然一天天过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年,李之存看着爹妈一天天老去,在经历了复杂的因为婚姻的不幸带来的心理和思想历程之后,觉得还是要从沉沦当中走出来。“不能再让爹妈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了”,这大概是李之存做出必须以新的姿态面对生活这一决定的最大动力。

于是,李之存跟爹妈商量以后,又外出打工去了。他要履行一个儿子的职责,去赚钱回来养好家、孝敬好自己的爹妈。他要履行一个社会人的职责,完成自己在人世间作为人应该完成的责任,去为社会做点什么事。

……

又一个打工季里,李之存在县城一家建筑工地干活。房地产商刚刚建盖起来的房子都是框架结构的,主体浇筑好以后,还得通过打砖墙把房子一套套、一间间的隔出来。李之存就在一个施工队里从事打砖墙的工作。

拌沙灰、搭脚手架、搬砖、砌墙,等等,工作需要两个人为一个施工作业小组。开始进入施工队的时候,队里的所有作业小组或者是夫妻,或者是弟兄、亲戚,只有李之存和另外一个女人是单独的、没有搭档的。起初,李之存本想逃离这个现状的,因为他是受过伤的人,但是为了能够赚到属于自己的工资去养家糊口,二人最终组成了一个小组,互相配合着完成所有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在工作上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工作期间的交流和交谈也越来越多,对对方的了解也逐渐加深。

女工友叫青,与李之存同龄。青几年前嫁给了一个男人,有了一个女儿,本来靠丈夫和自己的辛苦劳作,日子还过得去,可是人有旦夕祸福,女儿一岁多的时候,丈夫外出打工时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了下去,抛下妻儿老小撒手人寰。

女儿还小,公婆年迈。青独自挑起了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担,她从悲痛中走出来以后,把女儿留给了公婆,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工地。

“人总不能长久的沉在过去的不幸中,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埋怨上天的不公,糟践自己的身体,都不是明智的行为”。

听着青的经历和她对待生活的态度,李之存为自己被欺骗以后的消沉感到羞愧,也被青强大和不屈服的性格所感染。

时间在不紧不慢中渡过,李之存和女工友青每天在工地上忙碌。他们还是无法逃脱“日久生情”等等多少辈人总结出来的规律,虽然受到过严重的伤害,可是爱情这个美好的事终究还是令人一往无前。

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李之存赢来了自己的第三次爱情。

有了爱情滋润的幸福和前几次爱情留在心里的担忧,接受新爱情的愿望与心底隐隐的畏惧,不断在李之存的身体里、头脑中进行着反复的、激烈的斗争,最终前者还是战胜了后者。

“不是说人生重要的是过程吗,有爱情、有爱人这个过程是幸福的就可以了,过程的幸福到底是否意味着会一直幸福,那可能与人的命运有关,任何人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享受和过好当下吧”。

李之存这样想着,就投入到了与青的热恋当中。

有了爱情,有了爱人,李之存和青的确是快乐的、幸福的。

上班时间,二人就认真的干活,以挣更多的钱。下班以后,虽然二人的被窝仍然摆放在工地上的男工棚和女工棚里,但是工友们眼中的李之存和青,回到工棚睡觉的时间却不多了,二人俨然已经是一对夫妻了。

现在有些工地上的男女工人,因为长期在外务工,因为妻子或丈夫不在身边而身体上又有强烈的关于人性本能的生理需要,就会心照不宣的走在一起而成为临时夫妻。在工地打工期间吃住在一起,互相占有着对方,一旦离开工地,相互之间又形同陌路,各自回家照顾自己的家人,被自己的对方所拥有。

相比于这样的临时夫妻、临时家庭,李之存和青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就都十分正常和光明正大了。

二人在工地上,一心只顾上班干活、享受爱情,没有太多家务事、烦心事的干扰。这样的日子的确很是滋润。可是只要是爱情,总是需要一个结果的。很多的人,很多的时候,爱情的结果就是婚姻。虽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又说如果没有坟墓,爱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之存和青本是身处底层的农民工,是再平凡不过的常人。他们的这场爱情也是要走向婚姻这个“坟墓”的。

在干完了工地上所有的活以后,也临近过年了,领了自己的全部工钱,李之存和青在做了各种仪式的告别之后,就各自踏上了回家的客车。二人身上都多了一项任务,就是要去向家里的人争取让他们最终走到一起。

双方的家庭都极为特殊,李之存的家里年迈的爹妈需要赡养,传承家庭香火的责任需要履行。青虽然死了丈夫,可是公婆需要照顾、女儿需要抚养。无论是青嫁到李之存家中,还是李之存赘到青的家里,两个人都需要舍去一些东西,都必须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复杂而艰辛的协调、说服过程之后,李之存最终入赘到了青的家里。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生活,一切似乎应当完满的、华丽的结束了。

但是,爱情一旦走入了“坟墓”,很多时候就没有纯爱情的时候美好了。所以说,爱情并不是两个人最终结了婚、走到了一起就可以任意挥霍的。爱情需要历久弥新,家庭需要每一个成员小心经营。

李之存和青本就是勤快人,组建家庭以后,经济上并不十分困难。国家在飞速发展,农村在快速改变,农村人的生活不断改善,摩托车、手机等等本应是人的工具的现代科技成果进入到了每家每户、每个人的生活当中,二人当然也一样不差的使用和享用了各种科技成果,甚至比寨子里的其它人家还要超前。

手机这个进入二十一世纪才成熟起来的东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得到普及,无论在城市乡村,无论工人农民,拟或是老人青年,都迅速拥有了手机,并且都玩得非常熟练和投入。以至于有人说中国正在经历着类似鸦片战争一般影响了几代人的一场新的玩手机之战争。手机越来越成为人的一部分,人更多的被绑架在了手机上。

对于玩手机,每个人都无师自通,都能快速进入被手机绑架的角色。青当然也不例外,手机里能安装上的QQ、微博、微信等各式各样的交友工具及各种游戏,她都会玩、能玩。特别是微信,可以私聊、群聊,可以发朋友圈,可以关注别人的情况和让别人关注自己的情况。更是让青和所有的人一样,每天不打开手机、不进入微信成了绝对的不可能。

与农村人的身份相适应,人们应用手机微信聊天、交友,传播消息,通过群聊功能建立了生意群、山歌群,等等,以便联络。通过手机微信,有人做买卖,有人唱山歌,也有人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或者是出轨的对象。寨子里已经发生了很多起男人女人跟网友聊天后见面、开房或者直接私奔的情况。网恋也快速普及到了农村。

最近,青成天沉迷在手机微信当中,干活时候忙里偷闲要聊天,休息时候更是心安理得的聊天。因为忙于玩手机而不能专心干活,手机里那些所谓的朋友似乎远比自家的老人孩子重要。李之存联想到自己与矮红的爱情,矮红要走之前就是每天都在打电话、发信息,男人脆弱和敏感的神经被激活。李之存反复劝说,青却不为所动,由此而引发的矛盾不断升级。

这天,李之存到地里劳作了一整天,天快黑时回到家里。青待在家里,本来李之存回来已经是可以吃晚饭的时候了,但是青却什么也没做,整个家冷火无烟的,老人不在家,孩子不断跟李之存喊肚子饿。

李之存到灶里烧起了火,在大铁锅里热了一锅用来烫猪草的水,又煮上了饭。他看到青又在玩手机,于是他彻底爆发了。家里发生了大规模的争吵。青的女儿被吓得大声哭喊着,孩子的本性使她与青站在了一边,她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拉扯着李之存,让李之存不准欺负她的妈妈。

被激怒的李之存尤如一头疯狼,他一把拎起小孩并把她扔到了大铁锅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李之存和青从盛怒中拉回到了现实,反应过来的李之存一把从锅里捞起孩子,并迅速送往医院……

孩子整个体表被烫伤,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办完了检查、住院等手续,孩子得到了医院有效的医治之后,李之存交待青好好照顾着孩子,照顾好家庭和家人。

他自己则走进了派出所。

他向警察陈述了一切。

在走完了审讯、体检等繁多的程序以后,李之存被送进了看守所。

他知道,随着身后一扇又一扇或大或小、或轻或重的铁门沉重的、缓慢的关闭,他的爱情、他的人生之门也在慢慢关闭。

刚进看守所的时候,面对新的一切,李之存虽然也同样经历了无助、慌乱和对新环境的不适应等等,但却不像其他刚刚入所的有些犯罪嫌疑人那样,或痛哭不已、或惊慌失措、或自伤自残、或绝食对抗……他认为人就应该敢做敢担,就应该无论到什么地方、处于什么环境,都能快速找到适应的方法并迅速适应新的生活状态。

所以,李之存经常安静的坐在床上、斜靠在早上起床时折叠起来的铺盖上,处于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状态里。这种状态不是焦躁不安、不是反思悔恨、也不是忏悔救赎,是那种似乎在睡觉但眼睛却又是睁着的、似乎在思考但意识却又是模糊的,是那种表象上看人是清醒的,但内里却没有任何心里活动的状态。

李之存有时甚至觉得,当罪犯的日子,每天定时起床,然后就按照包含了吃饭、锻炼、放风、学习、劳动、休息等等环节的既定流程,开始和结束每一天的生活,远离了“尘世喧嚣”,远离了“爱恨情仇”,这样的日子反而十分享受。想想自己在人世间走过了这么些年,经历了那么些事,已经心力交瘁、精疲力竭了,也许是上天以另外一种方式怜悯自己,让自己触犯了法律、犯下了罪行,过起了眼下这种“悠闲”的、完全放松了的生活。

每当想起这些,李之存会因为再也不用为赚钱、为生计、为找媳妇、为一切而奔忙、担心、焦虑,而感觉到特别的踏实;李之存也会因为自己原本勤勤恳恳、遵纪守法,最终却犯了罪进了看守所,感觉到万分无奈。

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年迈的爹妈,他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会如何难过,如何悲痛,接下来自己不在的岁月里他们会有多艰难。

在接到儿子出事的家属通知书的当天晚上,李老汉和李老太没有吃饭,也基本没有睡觉,在第二天即将天亮的时候,李老汉才最终拿定了主意,一旦主意已定,人也就不去多想了,想也想不来、急也急不好,所以李老汉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天亮明了以后,李老汉就赶到了派出所。

警察告诉他,现在到县城也见不到李之存,让他先回家等候通知。警察还进一步了解了他家的情况,认真的开导和安慰了他一番。

李老汉没有想到,他们老两口与派出所、与这伙警察自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因为老两口膝下无子,生活举步唯艰,派出所决定对李老汉老两口进行帮扶,民警为他们申请了低保,并时不时来到家里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及时帮助解决生活中的困难。

后来,儿子李之存又被送到了监狱服刑。在儿子不在家的六年多时间里,已记不清派出所民警来了多少次,帮助解决了多少具体问题,也不知道派出所的警察换了多少拨,但是他们却始终牵挂和帮助着李老汉老两口的生活、生产。

……

这天下午七点左右,这个时间大概也是六年前李老汉接到儿子被关进看守所的消息的那个时间,李老汉正在院子里咂烟,身旁还摆了一个大茶瓶,茶瓶是一个桔子罐头的玻璃瓶,为了能够拎起整个瓶子,在瓶口处捆了一根尼龙绳,看上去十分的粗犷和霸气,瓶内泡了满满一罐李老太亲手揉制的茶。

李老汉咂几口烟,又喝一口茶。他喝茶时大概是因为茶水太烫或者是为了显示出他现在很享受,每次都发出很大的吸吮和吞咽的声音,茶水咽到肚子里以后,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顺便带出一声“哎”的长声。

李老太则在灶房里忙碌,瓦房顶上,缕缕的火烟漂得很高、很远。李老汉的身边跑满了鸡,不远处是正在吃食的猪。整个家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李大爹,大妈你们还没吃饭?”派出所的刘所长又领着两个民警来到了李老汉家,一进门,刘所长就大声问道。

“哦,是小刘所长,还没吃呢。你们来得正好,一下一起吃,你陪我喝两口,你们可好几天没来了呢。”

见到民警们,李老汉说起来就不会停下一般。然后又招呼李老太加些饭和菜。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刘所长说,并制止李老太,“大妈,我们吃过了,不用加菜,做大爹你两人吃的得了。”

民警小赵到堂屋拿了凳子,几个人围坐在李老汉的身边。李老汉又到堂屋里拿了几个玻璃茶杯出来,从他的大茶瓶里为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

“今天来,是告诉二老一个好消息,李之存在监狱里立了好几次功,要提前释放,近几天就回来了。”刘所长喝了一口茶,对李老汉说。

李老汉眼睛亮了一下,李老太也从灶房走了出来。看得出两人十分期待这个消息。

“他还回来?不回来最好,省得给我们惹祸。”李老汉说。

李老太没有说话,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大爹,不能这么讲。李之存其实是个好男儿,只是一时冲动才犯了罪,出来以后大家还得关心他。”刘所长和几个民警纷纷劝说李老汉。

最后,刘所长表示,等李之存回到家里,他们帮助联系着找一份工作做起来,把全家人的生活搞得更好。

这天晚上,大家聊了很长时间。

这天晚上,整个小院不断传出阵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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