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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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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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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情怀

    回忆,仿佛下山寻源,看似省力;那些曾经风化了的沙砾,星星点灯般地闪烁,多么可爱的眼神呀!此时的回望,那流动的的岁月吆,霎那间,凸显且逐渐清晰了起来。

    自打我记事起,村里难得有全是砖盖的房子,眼里看到的房屋跟脚和房檐用的是蓝砖,房檐怕瓦张罗口流水尿檐,而砖不怕湿透,起到保护作用;跟脚用砖起到牢固和短时间不怕水泡,房屋剩下的四面墙大都是土坯盖起来,然后和泥掺上麦尖,一并抹在土坯表面,这样不仅看起来平整上眼,也为雨水侵蚀起到了缓冲作用。我家人多,弟兄七八个,哥哥们结婚,家里大人就要张罗盖房子娶媳妇。那时,我家前邻有一处让人眼羡的两间房子,是表砖房子里面是土坯。老大娶到这里,大概半年左右,就得搬到土坯偏房里住。老大老婆对婆婆说怀孕了,能不能等孩子生下来再搬出去,就怕下雨天有个意外。一本严肃的婆婆,镇着个脸说,不行,光顾你们,你弟弟就甭娶媳妇了。老大对父母言听计从,老大嘛,就得给做出个样子(村里人也都是这么认为)。大哥便吃不蔫地给腾出了这两间屋。就这样,那家弟兄六个,一个个跟滚蛋蛋似的从屋里搬了出来,六个媳妇谁也不说嘛,人家怎么咱就怎么。等孩子们都结完婚了,两个老人在那两间屋里一直到老去。那个时候,也没有计划生育一说,生起孩子来,就像葡萄一样,一嘟噜挨着一嘟噜,少说孩子们也有一个班之多。我家人也不少,昆仲九个,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在那年挨饿时死掉了,哭得我娘没有眼泪也是哭,发不出声音了还在咧嘴,那时,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劲哭出眼泪哭出声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一过了秋收,人们就张罗要房子打土坯。我也上了初中,一到星期天就回家帮大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打茬子,捣山药。茬子是玉米茬高粱茬,高粱秸秆硬茬子也硬。用小撅头刨黍秸,生产队长要求刨下来带的茬子要大要带上土。有的人不自觉,觉得刨小点省劲出活,这种现象一出现,活干完后,你再仔细看,满眼都是不带茬子或带几根根须的黍秸。当时,穷人家孩子都支棱着耳朵打听那块庄稼地给牲口耕了,或伸长脖子地上跑着去地里把货。一看,有活了,就赶紧往家拿家当去地里刨茬子。我母亲看见街坊一个叫烂鼻的孩子惊了魂般往家里跑去,耷拉着能带也顾不上擦掉。其实,烂鼻这孩子鼻沟里经常挂着能带,出出进进,好不活泛。烂鼻有时候,看能带长了便把舌头卷成麻花状,腾楞一声,连舔带裹便吞进了肚子里。母亲问,这孩子跑嘛兰?后面有日本鬼子追着你啦?烂鼻也不言语就进了他家。母亲一头雾水,刚想去街坊问个究竟,又看见一个当家子哥哥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一团绳。后面跟着他的弟弟,弟弟手里拿着把二齿挠,一本走一本吃着菜饼子。母亲问,你们捉会儿(俚语,这会)去哪里找茬子焉?当家子哥哥说,村北三台小屋那里的玉米地给耕了,捉会儿去打茬子呀!要是去晚了,就摸不着了。家里大人吩咐赶紧打茬子去!我四哥五哥一听撂下饭碗,推起小推车就往村北地里走去。虽说有五六里地之遥,我也不甘示弱,相随而去。甭看晌午介,地两头已有了好几个打茬子的。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岁月,打茬子捣山药,视为心头肉,为这闹不好还要打架哩。地里的山药,生产队里早已收回去了,剩下的是一些长在深处的残留的细不葛宁的山药,捣起来可就费劲多了,就跟挖文物一样,挖地三尺,几乎连成了一片,比牲口耕地还深了许多。碰见某生产队干活拉忽(俚语,粗心大意)的,能捣到几十块子大山药,遇到干活周详的生产队,费半天事,净捣些小山药,有手指头粗细。有一次,我哥仨战利品弄了一长虫皮布袋(装肥料用的袋子)山药,推着小推车心里甭提多美了。立住!胡同口传来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只见两个小伙子堵住了我们的去路。把山药卸下来,那两个人撇咧着脖子吼道,我们是查街口的。凭嘛焉?那么多人捣山药,你不管。四哥回应道。不放是吧,上大队里去。不去,五哥二目圆睁道,你是干嘛吃的?五哥身高肌肉瓷实,肌肉暴起来疙瘩杠杠地硬,一看就是有劲。双方很快捞摸了起来,打的对方直招架不还手。后来,在说事人调停下,我们匀了那两个人一半山药才算清事。事后,我们才知道,那哥俩是一对双生,是娘五十岁的时候分的娩。前面四个闺女,晚了晚了来了一对,一个叫闪匡一个叫真晚。这对双生被爹娘惯坏了,几个姐姐也是让着。就这样,闪匡真晚这弟兄俩在家里外头净耍赖皮,家里大人也没法,由着他们。有一次,一个小孩拿着玉黍面饼子一本走一本吃。他俩就蹲在暗处,趁人家不注意就一巴掌将饼子打掉,饼子沾上土,没法吃了,小孩哇哇地大哭起来,那哥俩拾起来,拍拍上面的土,也不管干净了还是没有干净,就掰两半分吃掉了。据说,那哥俩为分饼子吵了一架,弟弟要凸肚那一半,凹肚的小。哥哥不给,说给你也吃不完。就这哥俩做的损色事,没少让人家大人找上门来闹事,弄得老爹老娘老么(俚语,经常)低头哈腰笑脸相迎给人家赔不是。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一过了秋收,家里大人们就开始张罗给孩子打土坯盖房子。 我家弟兄多,用两盘模子,三人一盘模子,我那时也上初中了,只管供土。枣木制模子,光溜耐用。喀嚓一声,是合模子的声音,我们用着短把铮明瓦亮的尖铁锨,蹬腿甩起胳膊,铁锨飞舞,填满模子正好,大哥嗖的一声,后脚跟踢着屁股蛋越到模子上,双脚一使劲踩下去,将悬乎土踩实,双手提起坯础子吭哧吭哧砸平夯实,终了那一下,再在土坯中间狠狠地补上一坯础子。一个鱼跃跳下来,三卯九点一个坯就打好了。大哥掀起来码好垛好。一整套动作利索干净。一天打下来,能打六七百个土坯。

    村里有一家,爷俩打土坯,一本打坯,一本说剪子不吃拉劲(俚语,无聊)的话。言谈举止间,老爷子把坯摞错了地方。这不行,得给人家腾出地来。父亲提坯础子也确实累了,就让儿子挪垛。儿子翻着白眼一脸不悦道:打土坯就怕挪垛。父亲话也呛了过来:卖肉就怕不要钱。原来,儿子上集上头一次上卖肉,脸皮薄,臊里慌。低着头,买主趁来了才说话,言语不清。买主给钱,儿子说,看这,乡里乡亲哩,给嘛钱兰,不要不要。有外人一看这阵势就想沾点光。提留了一条子肉就走,儿子说,你还没给钱呢?怎么他们不给我凭嘛给焉?人家是俺亲戚。哦,这么回事呀!好,俺先欠你的,回来给你。肉卖完了,儿子也没拿到什么钱,可把老爷子气得不轻。捉会儿老爷子心里还牵挂着这件事。

    村里还有一家姓陈,绰号犟牛,是独生子,娶妻后生下两个女孩。一年晚秋,犟牛两口子打土坯,想盖两间偏房,孩子大了,就要分开睡。犟牛浑身有用不完的劲。他媳妇也有把子力气,在女人群里,人称铁娘们。铁娘们供土嘎嘎嘎,犟牛打土坯啪啪啪。那一天,犟牛使里落套(俚语,干不了了)了,老婆也使慌(疲惫)哩不行,狗歇凉似的吐着舌头哈掀着。有好事人给犟牛数了一下坯垛,头一遍数以为数错了,二遍数还是怀疑,再遍数时,加了小心,眼还要瞪扯了似的。好家伙,一千五百个坯。好事者说道,听都没听说这么多坯,犟牛成冠军了,成神牛了。犟牛闻听,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着第二口鲜血漾了出来……,等医生赶来时,犟牛已魂赴九泉。

    铁娘们守寡后,别人劝她改嫁,铁娘们说嘛也不肯,怕孩子过去吃亏,再说,两个闺女也有十来岁了。有人说,那憋着不怕憋出病来?!铁娘们闻听后,一脸不屑,心里却乐开了花。原来,男人刚死,铁娘子就偷候摸候把男人那物给留下来了。铁娘们开心的事:一是爱人的宝贝好用,再一个,就是她男人那宝贝不是一般的大,还一直支棱着,就像一架高射炮。把那宝贝放在笼子木匣里都满满当当。每当夜幕降临,心里难受不堪,就摸黑打开木匣子,拿出来自己受用一番,脸上立马晕染了玫瑰红。

    也该出事,有一年冬天,两个女儿在外面捉住了一只麻雀,姊妹俩喜爱倍加,就寻思着找个盛东西的箱子,找来找去,两人眼光落在了盛笼子木匣子。二人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偷偷扔掉了。把麻雀放了进去。当天晚上,铁娘们想起来自慰,她摸黑抱过木匣子,刚一打开,扑棱一下子,那只麻雀飞走了。

    铁娘们赶紧喊女儿:女儿女儿快点灯,你爹的宝贝成了精。女儿开门进屋之际,那只麻雀趁空挡飞出屋外。娘等会,我这就点灯。铁娘们赶紧制止道:女儿女儿别点了,你爹宝贝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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