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卵事
卵者,蛋也。最常见的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食用的鸡蛋,其次就是人类饲养的其他家禽蛋,比如鸭蛋、鹅蛋、鹌鹑蛋、鸽子蛋等;然后是与家禽同类的鸟们的蛋,据说鸵鸟蛋是鸟类中最大的蛋;还有昆虫也是产卵的,与人类生活最接近的就是蚕卵和虱子蛋了;此外还有鱼类和爬行动物也要产卵,比如蛇蛋和甲鱼蛋,知名度最高的恐怕应是早已消失的只留下化石的恐龙蛋吧!
生活中遇到过许多与卵有关的事,现撷其一二,以资佐茶,以博一笑。
垂涎的鸡蛋
我的童年,是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常常处于一种饥肠辘辘的状态。一想到鸡蛋,真的是令人垂涎三尺。当初,尤其盼望生日和考试的到来,因为当天,妈妈会给我煮一个鸡蛋。若是都遇着考试,姐弟三人都有份,若是生日,只有一个人独享。纵然后来知道了孔融让梨的故事,也未后悔当初没把鸡蛋让给弟弟。从鸡蛋一下锅,我们就围着灶台转,当手捧着热乎乎的鸡蛋,当那润滑的蛋白、软糯的蛋黄入口之时,那感觉:啧!啧!不摆了。
也许有人会说:咋个不多煮几个呢?正如当初晋惠帝听说民间有饿死人的事件时所说的“何不食肉糜”一样,也如当今某些专家为困难家庭所出的“应该把房屋拿来出租,把车辆拿来跑滴滴”挣钱的主意一样。要知道,那时农村家庭的油盐钱,多数是从这鸡屁股鸭屁股抠的。有时还要留存点以备待客之需。
偷蛋的坏蛋
小时候,没少干过上树掏鸟窝的坏事,偶尔有所获,那鸟蛋,是会被我们入口的。尽管当初麻雀作为“四害”之一被除得差不多了,但我们当年掏的多数还是麻雀窝。虽处农村,当年的鸟类却不是很多,可能是被人们捕杀殆尽了。有个问题,我至今都未想明白:你说苍蝇、蚊子、蟑螂是害虫,这都清楚,可无论如何,这麻雀怎么会沦落与他们为伍,并称“四害”了呢。也许真如他们所言,这麻雀争夺了老百姓的粮食。也许是他们嘴馋了,垂涎油炸麻雀、干煸麻雀、红烧麻雀、烧烤麻雀的美味吧!
老家虽属山区,村子却处于小河石板河与大河沱江的夹角处。小时候,天气稍热一点,我们一有机会就会泡到河里,主要是避暑热和嬉水,也捉鱼摸虾,到手后会想方设法地犒劳我们那缺油少荤的肠胃。偶尔也会在河滩或小洲上的草丛中捡到鸭蛋、野鸭蛋。左手小心地拿着蛋,力大的,就用右手握紧拳头,中指第二关节稍凸出,轻磕蛋壳,力小的,就用河中小石子轻轻地敲蛋壳,如是好蛋,则靠近嘴边,不分什么蛋清蛋黄滋溜滋溜地一股脑儿吮吸进嘴里了,迎来其他小朋友艳羡的目光,甚至有的小朋友会说:“给我留点,给我留点!”如是坏蛋,则骂骂咧咧地恨恨地狠狠地往水中远远的扔去,并招来其他小伙伴们的幸灾乐祸的嬉笑声。
小孩吃蛋的禁忌
小时候的老家,小孩子吃蛋是有所禁忌的。“蒙心蛋”不能吃,小娃儿吃了会越来越莽(四川话读mang一声,意思是傻、愚蠢),所谓蒙心蛋,是指宰杀或意外死亡的家禽肚子里的蛋。另外,鸡脚爪小孩也不能吃,说是吃了写的字就如同鸡脚爪在地上乱划拉一样乱七八糟的。
还有鱼蛋小孩也不能吃,吃了会成“满串串”,算不来账。因鱼蛋的数量特别多,根本无法数清楚。
当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从中也可看出父母对子女们的疼爱,还是生怕真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寡蛋和醒蛋
小时候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饲养各种家禽,且都是在各自家里由母禽孵化繁殖。至今我还记得妈妈当年细心照顾家里的抱鸡婆(孵蛋、带幼雏期间的母鸡)抱蛋(孵蛋)的情境。农村有句谚语:鸡鸡鸡,二十一;鸭鸭鸭,二十八。意思就是鸡蛋孵化的时间大概需要二十一天,鸭蛋孵化的时间大概需要二十八天。鸡蛋从上窝到第七天时,就要第一次照蛋,在漆黑的夜晚,妈妈左手五指轻轻拿起鸡蛋靠近煤油灯前,右手成掌微凹罩在鸡蛋上边,以便光线集中,这时借助光线就能透过蛋壳,清楚的看见蛋内的情形,如果蛋内血丝充盈,就是好蛋,然后放回鸡窝继续抱;如果蛋内没有血丝,就是寡蛋,也就是未受精的蛋。这蛋,因在鸡窝内被母鸡的体温持续孵抱,早已变质,只能丢弃或拿去喂养畜禽,但当时一般的农家都是舍不得丢弃,而是拿来炒着吃了的。
那时,醒蛋也是舍不得丢的。所谓醒蛋,就是指放置时间过长,因保管不善而变了质的蛋类。敲开蛋壳,蛋黄外边的那层膜已破裂,里边的蛋黄已散。严重的蛋黄已与蛋壳出现粘连,更严重的粘连处已变黑。这种情况,往往是舍不得吃而造成的,有的是想留存多点的时候拿去售卖,获得点油盐钱;有的是想留存起以备待客所用。纵然是醒了,还是舍不得丢弃的,只要没完全坏透,还是要弄来吃了的。
虱子蛋与篦子
曾经有个绕人的问题:与人类最接近的动物是什么?有人答是猩猩,有人答是猴子,也有人答是猫,也有人答是狗。这些回答都错了,正确答案应是:虱子。虱子常常会寄生在人的头发或者衣服上,它与人类共存了千万年,如今,随着人们卫生习惯和生活环境的改善,已基本绝迹。在鲁迅的《阿Q正传》中就提到过“虱子”:阿Q因见王胡在捉虱子,觉得自己身上也痒了起来,于是脱下破棉袄也捉,捉了半天却只捉到三四个,没有王胡的多,感到自己真是大失体统。我们小时候头上、身上长虱子的特别多,记得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因头上长了虱子,还专门剃了次光头。
虱子会吸食人血,传播疾病,搞得身上、头上痒得难受,但又难以除去。头上的,可以互相捉,身上的,可以把衣服脱下来自己捉,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根本的办法还是要勤洗澡勤洗头勤换衣服,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且要大家都这样做才行,因为虱子属于昆虫类,会飞,班上一个人长了虱子,有可能全班同学都会长。那虱子蛋有粘性,附着力特别强,长在头发上、衣服缝隙中,特别难以去除,见到别人头上(小女孩因头发长,长虱子的特别多)一颗颗的白色的虱子蛋,身上的鸡皮圪塔都起来了,自己也不自然的觉得头上身上痒了起来。人们为了方便自己除去头上的虱子和虱子蛋,就发明了与梳子同类型的篦子,只是它的齿比梳子的更密实,作用是篦除头发上的虱子和虱子蛋。
这篦子,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了,可能只有在某些博物馆方能见到其影踪。这虱子,怕也进入濒危动物名录了。
水煮浑鹅蛋
煮鸡蛋、煮鸭蛋,大家都吃过,但这水煮浑(四川话读kun三声,意思是整个的,未打破的)鹅蛋,可能就不一定吃过吧!我是亲自吃过的。
那时年轻,教初中。一次,下早自习后回家准备吃早餐,桌子上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碟泡菜,奇怪的是不见了往天标配的两个煮鸡蛋,却放着一个大大的鹅蛋。我心里一惊,莫非妻子给我煮了个浑鹅蛋?一问,果不其然。这也太奇葩了吧,只听说过用小葱、韭菜或是春芽炒鹅蛋的,从来未听说过这水煮鹅蛋,居然还摆上了我的餐桌。本想埋怨她几句的,但考虑到她辛辛苦苦为我做早餐的份上,就忍了,并决定吃下它,试试究竟是啥味道。并笑道:“今天开盘洋荤,吃个水煮浑鹅蛋。”在桌上磕开,蛋很新鲜,蛋白光滑玉润,试着吃了点,味道还不错,就是蛋黄腥味重了点,想了想,我就试着拈了点泡菜和着吃,真的还别有一番滋味,我津津有味的把整个鹅蛋吃下了肚。
这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幸亏当初家中没有鸵鸟蛋。
奢侈的鸽蛋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我曾养过几年信鸽,并且还正式加入了“金堂县信鸽协会”的,那会员证,至今还躺在我那“百宝箱”中。也曾参加过几次信鸽比赛,放潼关、梓潼回来过一两羽,也去参加过香港回归的信鸽比赛,只不过从未获得过奖,后来也就淡心了。
自从养鸽子后,我就不吃鸽子肉也不喝鸽子汤,更别说吃鸽子蛋了。鸽子每窝产蛋两枚,多数的蛋是让它们自然孵化,出壳几天后就要给它上脚环,脚环上有编号,那也就是它的身份证,那脚环,是永不会脱落的。根据老信鸽人传授经验,夏天酷暑期间,是不宜让鸽们孵蛋的,这种情况鸽子孵蛋的话,身体会遭受巨大损害。这期间鸽子产的蛋,就只好给它没收了,正好便宜了我那一两岁的小子,他妈妈和外公外婆自然都是舍不得吃的——岳父母与我们在一起生活。
油炸乌鱼卵
生活中,我们所常见的是鲫鱼卵和鲤鱼卵,我却自悟厨艺制作过一盘油炸乌鱼卵。
那还是在金龙镇工作生活期间。一次,二舅哥一朋友送给他一条七八斤重的大乌鱼,他拿回家来与大家分享,家中人多时一般由我亲自下厨。未动刀之前就规划好了:鱼头、鱼骨和豆腐熬汤,乌鱼肉红烧。待除鳞剖开后,发现一新情况,肚子两边有两大包鱼卵。我的第一感觉是不能丢了,要想办法弄来吃:与鱼头鱼骨一起熬汤?不妥!与鱼肉一起烧?也觉得不好。于是决定单独做一份菜,请教岳父母,他们也未做过这道菜,干脆来个油炸鱼卵丸子。制作工序我就按照制作油炸肉丸子的工序,只是为了去除腥味我在搅拌时加了点白酒——那时没有料酒,加重了姜、葱的分量。起锅盛盘,油亮亮、金黄黄,香气扑鼻。稍冷,急不可耐地拈起一颗塞进嘴里试尝,入口感觉好极了,只是那鱼籽太硬了,根本咬不动,只能囫囵吞下。吃饭时,我对老年人说:“鱼籽太硬,你们最好别拈”,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先将筷子伸向这盘色香俱佳的佳肴,一入口,才知它的厉害,纷纷对这鱼卵和黄大厨大加挞伐。
自家的乌龟蛋
我曾在阳台的玻璃缸内养过几只乌龟,那只最大的是老汉从五凤溪乡下老家带来的,在老家就养了十多年,足有一千多克重。它在2018年还下了一只龟蛋,与鸽子蛋大小差不多,要稍长一些,中间是椭圆柱形的。我当时也得意的在QQ空间、微信朋友圈晒了好几张图片,一张是英雄龟妈妈的艳照、一张是龟蛋图、一张是乌龟蛋与鸡蛋摆在一个盘中的图,还调侃了一句:为我家龟小姐征婚。这龟蛋放置在冰箱内很长一段时间后,虽然舍不得,还是只好扔了。遗憾的是以后再也未见到它的蛋了。
2022年夏季,当我再次患癌之时,在家人们的强烈建议下,把它们放生了。相信它们回归自然后一定过得很好!也早已生蛋繁衍后代了吧!
阳台上的鸟蛋
那是2018年暮春时节,我的阳台上枝繁叶茂,蝴蝶翩翩,鸟儿飞鸣,一派莺歌燕舞景象。偶然间,我欣喜地发现,位于阳台角落边一株非洲茉莉的枝叶间有一鸟巢,凭借我小时掏鸟窝的经验,这是鸟儿搭起的住所。为了不影响它们的生活,我平时只远远地观察,发现一对麻雀在那树丛中经常进进出出。我偶尔轻手轻脚拨开枝叶瞧瞧窝内,期盼着什么。忽一日,总算看到一枚鸟蛋乖乖躺在鸟窝内。我已经几十年未见到这情境了,内心当然激动无比。第二天两枚,第三天三枚。过了一段时间,三个小生命就神奇地诞生在这喧嚣城市一角,它们安静地躺在阳台上的树枝丛中的巢内。我拨开枝叶去瞧它们时,三个还未睁眼的肉嘟嘟小家伙以为是父母喂食来了,头一致地努力向上伸,张大嘴“叽叽”地鸣叫。我还经常悄悄地去看它们,一天天地,它们睁眼了,长绒羽了,长粗羽了……阳台上,多了一份它们叽叽喳喳的喧嚣,那是生命之歌啊!
忽一夜狂风暴雨降临,那晚我出差不在家。等两天回家时,我急匆匆奔赴阳台拨开茉莉的枝丫,鸟窝已然破败不堪,哪里还有那一家子的影踪呢!我焦急地在阳台地面四处寻找,最终一无所获,无比怅然。它们去了哪里呢?是被大风刮跑了,还是被猫、鼠、黄鼠狼之类的叼走了……也许,是暴风雨到来之前它们搬家了。总而言之,它们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了。此后,我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总是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它们。
我一直默默祈祷:它们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及时搬家了!
悲哀的鸡蛋
几年前,我所任教的学校也按“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餐政策”为每位学生提供营养餐,当时是课间操时段给学生人手一个鸡蛋一盒牛奶。每当看到扔在垃圾桶里的半个甚至整个的鸡蛋时,心里总是一阵阵的心痛、惋惜,为这些鸡蛋感到悲哀。甚至想伸手将那些完整的鸡蛋捡起来,拿回家弄来吃了,但又怕担上“损公肥私”“贪污学校财产”“侵吞学生营养餐”的罪名,只好作罢。
想想我们小时候对鸡蛋的垂涎,现在的学生,唉!
开花的鸡蛋
一天早晨,夫人说:“开饭啰!我吃那个开花的鸡蛋。”我靠近餐桌,碗中三个浑鸡蛋——夫人吃一个,我吃两个。有一个煮爆了,蛋壳外附着几片形状凹凸的嫩白真的还有点像花朵,我快速地将手伸向那个煮烂了的鸡蛋。
由此想到一个故事。一天,苏东坡与佛印一起打坐。坐了很久之后 ,苏东坡看着佛印身上的黄袈裟说:“我看你越来越像一坨屎。”佛印依旧心态自若端坐如前,苏东坡忍不住问佛印:“你看我像什么?”佛印说:“我看你越来越像一尊佛。”苏东坡大喜,回家就告诉苏小妹说他赢了。苏小妹却说他又输了。苏小妹说:“因为佛印心中有佛,他看你才像一尊佛。而你呢,心中有屎,才看佛印像一坨屎。”
只因夫人心中有“花”,才不会去埋怨商家不良卖的是陈蛋或是自怨没保存好,也没有纠结是冷水下锅还是开水下锅或是火小火大的问题。
不算数的溏心蛋
一次到外侄女婿的老家玩,那儿是真正的农家。
早餐吃鸡蛋时,我积极地申请吃两个,这些鸡蛋,都是老人家从自家的鸡屁股下捡的。吃第一个时,嫩嫩的,巴适得很,我笑着对外侄女说:“这个是溏心的,不算数!”
“咋个呢?”她奇怪地问。
她大舅母急忙补充道:“你大舅舅想再多吃一个!”
“还是你大舅母懂我!”我对外侄女说。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吃蛋自由
据说,在一次深揭狠批“四人帮”的活动中,一名农村大娘激动地检举揭发到:“××那个老妖婆,想吃白糖就吃白糖,想吃黄糖就吃黄糖!简直太要不得了!”我们姑且不去讨论这事的真实性,也不必去深究她这消息的来源,只是由此可见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状况,也可想象不同阶层人群的隔断感。如今,有的人已实现了财富自由,有的人也实现了花钱自由,有的人实现了游玩自由,而我,要庄严地向全世界宣告:
鄙人早已实现了吃蛋自由!
想吃鸡蛋就吃鸡蛋,想吃鸭蛋就吃鸭蛋,想吃鹅蛋就吃鹅蛋,想吃鹌鹑蛋就吃鹌鹑蛋;想吃煮蛋就吃煮蛋,想吃蒸蛋就吃蒸蛋,想吃煎蛋就吃煎蛋,想吃囟蛋就吃囟蛋;想吃韭菜炒蛋就用韭菜炒蛋,想吃蕃茄炒蛋就用蕃茄炒蛋,想吃香葱炒蛋就用香葱炒蛋,想吃春芽炒蛋就用春芽炒蛋;想吃两个就吃两个,想吃几个就吃几个;我年轻时曾在一次午夜加餐时蒸过六个鸡蛋的。
也许是我小时候垂涎鸡蛋的后遗症吧!年稍长后的我可以说是“无蛋不欢”“凡蛋不拒”。平均每天不会低于三个蛋,每天早餐两个鸡蛋或一个鸡蛋一个鸭蛋是标配,或煮浑蛋,或是在面条、汤圆中煮荷包蛋;晚餐有时是煎蛋面;家中从不离包蛋(皮蛋)的,随时可以剥一个塞进嘴里;多数时间也备有咸鸭蛋;偶尔炒蛋、烘蛋、臊子蒸蛋;过一段时间还要囟鹌鹑蛋或鸡蛋。
可以自由吃蛋,这生活,真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