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牙归何处

前几天掉了一颗牙齿。去年做牙龈癌手术时，左下牙龈连同牙齿都切了一大块。靠近手术切口边沿的那颗牙齿，前段时间就有点松动了，后来就越来越松，最后，被我轻轻一扯就脱落了。

至于如何安置这颗牙齿，真的是颇费思量。

《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落牙，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弃之于路旁或扔到垃圾桶内，就连小时候换掉的乳牙，也不能乱扔，有个习俗是：上牙下扔，下牙上扔。意思是祈愿新牙努力向旧牙扔的方向快长，长整齐。上牙掉了，要扔到床下、沟边、河边等；下牙掉了要扔到房顶、柜顶、山上等。也还有些其他习俗，总而言之，就是不能随便乱扔，要不然，换的恒牙就会长得乱七八糟的。

我最初的打算是找我的珠宝店朋友帮忙，将牙齿表面进行清洗打磨抛光处理，然后钻个小孔，穿上绳子作个挂件，可以挂在脖子上或是钥匙串上。作为传家宝传给儿子，儿子今后又传给孙子，转而一想，又觉不妥，现在我还活着倒也无妨，当我百年之后，儿孙们如果还将这传家宝放在家里，想想都觉得瘆得慌，更不要说挂在钥匙串或脖子上了。

后来还是想到珍藏在那儿，等我将来百年之后，随我一起下葬。这样安排也好，连古时候太监当初被切割下来的“小JJ”都要经过各种方式处理保存好，以备死后放归原处下葬，下一世方能更好地转世投胎。

说到这身后之事，还得多说几句。我2017年得鼻咽癌时在《竹箫抗癌日志》中就已言明，我死后要将可用之器官全部捐赠给需要的病人，连身体也要捐给医学院做研究，且与家人说明了此事。坟墓也只是在老家祖茔立个衣冠冢，且已自撰了《竹箫墓志铭》：

这里埋着

一位教书匠的衣冠

他向需要的人们捐了能用的器官

他把冰冷的肉身献给了医学院

这里驻着

一位文学爱好者的魂灵

陪伴着他的父辈 祖先

看护着生养他的郁郁青山

如今有了这颗牙齿陪同衣冠之类的一起下葬，就更好了。我先将这想法与夫人商量，被她的“家骂”：“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了一气，随后生气地说：“与儿子去说，我不管。”

后来在与儿子独处之时，我把这想法给他说了，他欣然地接受了安排，并说要提前保管牙齿，我说还是我自己保管好些，到时候再给他。

我于是“偷”了夫人一个首饰盒子，将这牙齿妥善地保管起来。

落叶归根，落牙归何处？

东坡词云：“此心安处是吾乡。”

竹箫心道：“落牙归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