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与“土”的悖论

在我的家乡，出产一种既可作为粮食也可作为蔬菜的物品，叫洋芋，这种叫法显得很土气，它还有个名称叫土豆，说它是土豆时，反而显得忒洋气。

说到家乡，就回忆起童年时期的生活来。我的老家在龙泉山上的一个小山村，那时有许多物品都带一个“洋”字，什么洋火、洋硷、洋铲、洋钉、洋海椒、洋芋等等，从大人小孩口中说出来，显得老土了。后来稍大一点时，这些物品居然还有其他名字，觉得很洋气。洋火又叫火柴，洋硷又叫肥皂，洋铲又叫铁铲，洋钉又叫铁钉、钉子，洋海椒又叫番茄，洋芋又叫马铃薯、土豆。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带“洋”字的物品，早已正名为后者了。但也有些至今还是“洋”名，比如洋葱还是洋葱，洋生姜还是洋生姜，洋芋之名偶尔也还有人使用。

在许多年前，鸡就是鸡，鸭就是鸭，猪就是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在这些家禽家畜前边冠上一个“土”字，就洋盘多了，好像就没有喂过含有生长素、添加剂的饲料了，俨然就成了绿色生态农副产品了。如今，充斥餐饮业的是一片土字：土锅、土灶、土鸡、土鸭、土猪、土鳝鱼等等。当然，有的确实有土洋之分，比如说品种的更新换代，像一些老品种的鸭子、黑猪，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喂养，确实称得上一个“土”字。

狗东西，狗腿子，鸡犬不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些词句虽带有明显的贬义色彩，但也彰显了狗与人的亲近关系，它能看家护院、牧羊、导盲、出警等等。如今这狗，也有土洋之分。以前的老品种狗，现在叫土狗，但有识之士却名之以“中华田园太”，仿佛一下子就高大上了，就洋气多了。有一种狗叫藏獒，曾被炒成了天价，有的人被炒得盆满钵满，更多的人被炒得倾家荡产。如今，许多洋狗充斥大街小巷，什么泰迪、贵宾、博美、柯基、拉布拉多等等，它们不再守护门户，早已登堂入室成为座上宾，被好吃好喝地宠着，有的甚至被直接呼为“幺儿”“幺女”了。近几年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几起狗咬人事件，多数都是大型洋狗所为。

土鳖，也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如今的土鳖（野生甲鱼），可比那些洋鳖（饲养的甲鱼）值钱多了。土鲶鱼（两根胡须）也比洋鲶鱼（八根胡须）值钱得多，那饲养的八根胡须的洋鲶鱼，常常因其生长环境的龌龊和喂养的饲料及动物腐尸等而被人们诟病。土鳝鱼也比饲养的鳝鱼更好，据说饲养的鳝鱼要喂养避孕药。鳝鱼雌雄同体，避孕药可以让鳝鱼从母的变公的，公的好卖。在鳝鱼饲料中添加避孕药，使鳝鱼长得又肥又大。雌鳝鱼一产卵肉质就不好了，避孕药可以让它不产卵。种种说法，不一而足。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会让食者闻而却步。

有句俗话：洋又洋不来，袜子套草鞋。在衣着方面，土与洋也是纠缠不清的。小时候，见有小姑娘打扮得漂亮一点，我们就起哄她是“洋花婆”，取笑她“涨洋”“洋盘”，对穿着简朴的就说别个“老土”“土里土气”。童年时期，穿过婆婆（祖母）亲自纺纱、织布、剪裁、缝制的土布衣服，稍大点读初中后期，也穿过“的确良”的洋衬衣。当张明敏那“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的歌声传遍大街小巷时，西装革履也被国人所认同。如今，对身穿复古的唐装汉服的人，也说别个“涨洋得很”，究竟是洋还是土，真是是无法界定了。

翻开中国近代史，就是一部屈辱史，那就是拜洋枪洋炮所赐，中国的大刀长矛土铳土炮土炸弹，根本无济于事。抗日战争中，小米加步枪的土八路战胜了飞机加大炮的东洋鬼子。抗美援朝战争中，也是我们扛着土枪推着土炮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最终战胜了那些以美国为主的西洋鬼子。

但话回来，许多洋产品还是有他们的优势的，避免不了某些国人崇洋媚外，只有当我们的国家强盛了，“中国制造”强势了，我们才不会嫌“土”而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