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古堡

              何卡林

在贵州遵义城外28公里的龙岩山上，有一个建在绝壁上的土司城堡遗址。城堡因其规模宏大，险要雄奇，历史文化价值极高，而被联合国收入《世界遗产名录》。

古堡叫海龙屯，建在一座海拔1352米的高山上，面积约1.6平方公里，屯顶平阔，周围三四百米的垂直悬崖直跌白沙河谷底，唯一的上山古道依山势而建，沿途设有屯前六关：铜柱关、铁柱关、飞虎关、飞龙关、朝天关、飞凤关；屯后三关：万安关、二道关、头道关。九个关塞，共同构成了古堡纵深的立体防御体系，因险而施工难度极大，又被称为天使筑建之城。

时间的巨轮不但磨损了记忆，碾碎了历史，也覆盖了原貌。一路走来，我将一幅幅画面进行拼接，这才理清了这个庞大的军事堡垒的来龙去脉。

在古代，播州泛指遵义一带的广大地区。史书载，自秦汉以来，朝廷对西南少数民族实行“以夷制夷”的羁縻制，疆土交由向朝廷称臣纳贡的土官管理。唐咸通十四年（公元873年），南诏反唐攻占了播州。播州杨氏始祖，原山西太原杨端奉命率兵将其收复，并被授命就地驻扎并执掌当地事务。蒙军先后灭了西夏和金国后，与南宋开战，采取由西向东迂回包抄的策略，川渝黔北烽烟燃起。为抗蒙，也为保存实力，1257年，杨文“置一城以为播州根本”，选址龙岩山筑城屯兵。

元代起，朝廷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推行“土司制”，委派首领担任土司，对当地进行世袭统治。到明代万历年间，杨应龙承袭播州宣慰使职，成了杨氏二十九世土司。他对上归顺，常讨得朝廷的赏赐；对下行使土司特权，不断扩大势力范围。为巩固政权，杨应龙从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起，先后调集8万役夫工匠，花了4年时间，在其祖先建造的龙岩屯基础上扩建城堡、宫室，建关围筑起坚壁巨垒。

明朝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杨应龙势力坐大，举兵反明。朝廷急调总督李化龙统领八路大军24万人平播，战事历时114天，史称“平播之役”；海龙屯被攻破后，杨应龙在寝宫中自缢身亡，宫殿被烧光，这一恢弘的古城堡就此消失在了历史的天空之中。

战事平定后，明王朝痛定思痛，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在播州实行“改土归流”制度，即废除土司制，地方军政官员由中央任命，异地交流使用，这宣告统治播州725年的世袭土司制结束，也在全国就此拉开了“改土归流”的帷幕。海龙屯，见证了封建王朝在少数民族地区由“羁縻制”到“土司制”，再到“改土归流”的演变。可见平播之役的影响之大。

风雨潇潇，几百年过去了，当年无比辉煌的海龙屯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渐渐被人遗忘，还曾一度沦为土匪窝。后来，村民上山在废墟中建房居住，拆下条石用作房基、保坎、牛栏、猪圈，墓石等，海龙屯就此淹没在了深山中的村庄之中。

1981年，国家在进行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时，考古学家们把海龙屯废墟从泥土中挖了出来，古堡重见天日，因为事大，此举被评为当年的“全球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并以其深邃的文化内涵和历史价值，先后被列入省、国级重点文物保护名录，古堡里居住的99户村民全部搬出。2015年7月，海龙屯遗址以其亚洲保存最为完好的军事遗址之一，在德国波恩举行的联合国第39届世界遗产大会上，收入《世界遗产名录》，此誉贵州唯一。

上山进入的铜柱关，就算进入古堡。沿途古道悬挂在绝壁之上，步步惊心，其中以龙虎大道、杀人悬崖和“三十六步”天梯最为险要。龙虎大道是倚崖凿壁而成的一条登屯通道，一边是万丈深渊；黑龙关一侧的杀人悬崖更是惊险，明代的《播州县志》载：“飞鸟腾猿，不能逾者。”飞虎关下的“三十六步”天梯，整个建在陡峭的山梁上，坡度在45度上下，每一踏步高五六十厘米，攀登非常吃力。当年明军在此久攻不下，只得改从后山三关进攻，这才取得成功。海龙屯九关隘的城墙、券拱城门、宫殿台基，均用千斤巨石填入石灰糯米砂浆砌筑而成，大的重达数吨。城堡内的青石城墙高达八至十米，现存六千余米，蜿蜒闭合，似铜墙铁壁。如今众关隘中，只有前山的朝天关保留相对完好。可惜的是，早年古堡内的庞大宫殿群，以及仓库、兵营、城楼、箭楼等木质建筑早已不复存在。海龙屯的关塞高低错落，互成犄角之势，均有中世纪欧美古堡的风范，但建造时间邓比秘鲁的马丘比丘要早两百多年。

“新王宫”建筑群是城堡的核心区，面积达1.8万平方米。从三开五级石梯进入遗址，过平台再上有九级踏道进入宫门。站在宫门望去，只见群山巍峨，青山滴翠，视野好开阔。从宫殿复原图看，该建筑可分中、西、东三路：中路是土司处理政务的地方，自前而后依次为大门、仪门、庭院，五开间大堂、二堂。看现存的石柱基石可知，当年的宫殿面阔50余米，梁柱粗大，地面铺有40厘米见方的青砖，其形制与土司“从三品”的身份相符。中间为石板铺砌的天井，两边是土司及家人生活与休闲的地方，四周还有五百来米的内城墙保护。如今的新王宫遗址中，只有一座叫海潮寺的建筑还在。海潮寺当地村民又称白龙太子庙，据说是在改土归流后，叠加建在大殿之上的，看上去像一排民居。

游海龙屯从前六关上，后三关下，全程需要4个来小时。走在这座城堡废墟里，给人以时光倒流的感觉。我就想，人呀，得意时千万不要头脑发热，否则后果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