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瓜籽及其他

“格波——噗，格波——噗……”看吧，皮儿粘牙即裂，随口即吐；仁儿呢，嘴唇动动，和津咽下。转瞬之间，一把瓜籽就磕完了。只要口袋里或者桌子上还有，就会再抓来嗑下去——嗑下去，嗑下去，继续不停地嗑下去……不知不觉间，半天功夫就没了。可是仁儿虽然吃了不计其数，倒并不见饱；皮儿呢，四处飞扬，随遇而安——在坐处，那定是狼藉杂乱，碎碎琐琐，厚厚一层了。走着呢，那决然是草线灰记，处处志之，浮萍一道开了。

     喝口水儿然后“继续”的时候是有的，但不是被牵制干扰了，而自觉停下来的时候不多，除非来料短缺，一包瓜籽全被报销了。有的人闲暇时长，又供应充足，以至于一个冬春下来，滴水穿石的慢功夫竟然将门牙嗑出豁口来而不自知。噫吁嚱，何以情钟至此邪？这磕瓜籽固然是为了吃仁儿，但绝非只是贪吃瓜籽仁儿那么纯然，不信你狸猫换太子，买上二斤赤裸裸、干净净的瓜籽仁儿尝尝看！大把吃小把吃都请自便了吧，连嗑的动作都省了，按理应该欣欣然才对呀，可是结果呢？却往往索然无味，失望得很——吃，光是吃，成把吃吧，宛若饥久的乞丐争食，或饿透的败兵抢饭，更像病怕了的患儿吞药……按粒儿吃吧，好像吝啬鬼数钱，大烟鬼弄烟，腌臜泼才褪脚丫泥……不仅绝无优雅，而且板不住地要疑心这小黑籽里混合了许多人或物的粘乎乎酸唧唧的唾液，于是越想越要恶心……

        于是感叹道：磕瓜籽不止为了吃仁儿，享受的更是嗑了再吃的过程。这跟结婚不止是为了性一样，也跟垂钓不止是为了吃鱼一样，还跟对弈不止是为了赢棋一个样……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