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凌峰啸月的头像

凌峰啸月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11/30
分享

逝去的山风

 

倦于滚滚红尘,常在如烟的往事里去触摸那一缕儿时的记忆,不知多少回在梦中重复着少年时的足迹。

少年时候,由于父母工作的原故,因此在山里读了一学年的书,虽然很短,但在我大脑的沟回里却留下了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烙印。

这段时间,我同大山里的孩子以及大山都结下了不解之缘。那如红灯笼一样挂在高高的柿树上的柿子;那浑身长刺的象小刺猬一样的板栗;那暗绿的核桃树叶下藏着的幽幽的果实;还有那各种带刺的荆棘上长出的,火红如小珍珠堆砌的一颗颗香甜的果实,以及酸溜溜的马奶子、乳汁一样的八月瓜、香甜的野葡萄……自今还是那样地诱惑着我。

大山真是一个聚宝盆,不只是有吃的,还有许多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它既让我饱了口福,又让我饱了眼福,还让我增加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懂得了山的灵性和水的气韵。

曾读过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碧绿的菜畦、紫红的桑葚”是那样地诱惑着少年的我,但与我记忆中的大山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山里的世界远比百草园丰富得多,生活的一年,却仿佛置我于仙境童话:那艳丽的芍药、孤傲的百合、洁白的糖梨花、弥香的野山菊;矜持的绶带、红嘴的杜鹃、朴实的斑鸠、斑斓的野山鸡、白昼如盲人的猫头鹰。特别最让我难忘的是清澈的溪涧里优雅自得的一种小鱼,那溪水中的鱼可是很特别,在白色的鱼身上有横向的三、五个淡灰色条状斑点,山里人给了它一个十分文气的名字:桃花斑。听当地人讲,由于这种鱼常在浅水中嬉戏,岸上的桃花凋谢后,花瓣漂落水中,挡住了阳光,使太阳无法直射在它身上,而留下了好看的斑点,所以而得名,可能这只是一个传说。父亲是一个工厂里了不起的中医生,不但为单位职工服务,还为当时缺医少药的山村带来了很大的方便。闲暇时,父亲常爱带上我拿着自制的鱼杆到厂区不远的小溪水潭中垂钓,六月的天气父亲与我会选一处阴凉的巨石下抛钩下饵,静待鱼儿上钩。虽然太阳下还是有些暑热,但阴凉处却是凉风习习,让人怡然自得,坐了会,没有耐心的我总会悄悄跑到一边去搬(捉的意思)螃蟹,或者到旁边小树丛里捉蜻蜓,待我倦此而归时,父亲已钓了好几条鱼了。此鱼不大,多则二三两,但鲜嫩无比,煮出的汤如炼乳一般,佐以姜末,葱花,胡椒粉,入口生香,余味悠长,如果用植物油炸上一下,放点葱姜末、醋,那绝对是一道美味的下酒菜。父亲从不贪心,他一般情况下总是钓上二十几条鱼后就会领着我和着夕阳与牧归的羊群慢慢回家。而今,由于各种原因,溪流中很少见这种富有诗意的鱼了,从而也少了一道美味的口福。

其实,最让我不能忘记的是在暑假,在大雨过后放晴的大山里,这个时间里是我们去山里捡菌的好时机,母亲带着我们沿着山里人砍柴的羊肠小道一头扎进葱绿的大山怀抱,在松树根下、在杂草丛、在荆棘中,那些刚伸出小脑袋的各种山菌好奇地看着陌生的世界。妈妈告诉我们,那菌面灰白中夹着淡淡绿色,菌脚雪白的是石灰菌,这种菌吃起来有点硬且有点淡淡的辣味,不是特别好吃;那通体黄色的是松菌,又叫九月黄,是野生菌中较好的品种,吃起来清香可口,特别是做出的汤鲜美无比;那菌面中灰色,菌脚乳白似鸡腿的是鸡腿菌,这种菌很少见,是十分难得的一种上品,文火慢熬,出来的味道如土鸡汤一样鲜香;还有一种菌特别好看诱惑人,伞状,菌面红色有白色斑点,可这种菌却是有毒的。其实世间万物大都如此,好看的不一定是美好的。这山里还有一种菌,古色古香,菌面一圈圈如放射状的深红与淡黄相间的色彩,放射点在边沿上,菌脚不是居中而生,而是从放射的点上生出,颜色深枣,光亮无比,这种菌叫灵芝菌,可入药,后来长大了发现那些影视剧里被叫做灵芝草的就是它。

一个小半天,我们就会捡很大竹筐菌,此时的太阳才刚升上山顶,我们也很累了,躺在松树下柔软的草丛里,听着蝉鸣和耳边山风中那如千军万马的阵阵松涛,看着远处群山风过处的绿波涌动,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清新的松香里裹着各种野花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当你十分饥饿时,你嗅到了一缕随风飘来的饭香;当你十分疲倦时,你看到了一架舒适的床;当你特别口渴时,你喝到了一杯沁心的冰茶。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让人永远无法忘怀的感觉。

九月的大山遍野金黄,忧伤的蚂蚁蹲在秋的尾巴上,咀嚼着逝去的时光——春的绚烂,夏的葱绿,它无奈地伸伸腿,悄悄溜进了温暖的巢穴。而此时漫坡的野山菊花开得正旺。

每到野菊花盛开的时候,山里的空气中就弥漫着浓浓的一股药香味。深秋的山谷是一个热闹的境地,秋风里红的树叶,红的柿子,暗绿的植被,使整个山谷都醉在这收获的香醇中,那诱人的野山菊花更让人留连忘返。

山谷深秋的早晨被絮褥般的雾严严地捂着,只剩下几个小山峰浮在上面,如汪洋中漂浮的小岛。谷里人家在丰收的梦里酣酣地沉睡,八、九点钟了,山嘴的太阳渐渐驱散了浓雾,只有几缕羞涩地萦绕在山腰,山峰象一个系着彩带的山里姑娘,纯静而恬美。满谷里鸡犬相闻,山乡的一天在秋日的晨曦中又开始沸腾了。

推窗而望,极目处就是那些漫山遍野的山菊花。在幽幽的山沟里、在潺潺的溪涧旁、在酽酽的深绿中,散发出一缕缕清雅的香味,这里一丛,那里一丛,象镶嵌在一块硕大的绿松石上的金饰,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果迎着秋风深深地吸上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回味悠长,四体百骸说不出的一种舒坦,仿佛把整个山谷的精华全都吸进了肺里。

我总觉得这美丽的野山菊就是大山的女儿,是大山的精灵,每到这个季节的她就会如期而至地回到大山母亲的怀抱,享受着博大的母爱,在瑟瑟秋风中,在贫脊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张扬个性,从不愿意与百花争宠,总是清雅脱俗、孤芳自赏,难怪陶渊明会写出“种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野菊花更以世外高人的姿态示人,以隐士的风范让人回味。

还记得小时候野山菊花灿漫的时节,妈妈总爱领着我们去山谷里采撷,采回来晒干后做成药枕。听当医生的父亲讲,野山菊花做成的药枕比一般的菊花药枕效果要好得多,它有清心明目,安神解烦的作用,那浓浓的药香味常伴着年少的我进入甜甜的梦乡。

早晨太阳出来后,我们兄妹几个跟着妈妈,象一群小雏鸡欢快地一头扎进山的怀抱,那路边草丛上挂着的露珠,闪动着太阳七彩的光芒,迎面的风来,香香的,甜甜的。我们背着花篮,在涧边、沟旁忙碌着,象花丛中嗡嗡的小蜜蜂,我们采呀、摘呀,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这些菊花为什么这么小,可香味却这样大,而家里的菊花那么大,又那么艳,为什么只是淡淡的,索然无味;为什么它们总是在秋天开呀,怎么不与其它的花一起开呢……常在此时,当过教师的妈妈总是笑着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解,并还不适时机地给我们讲许多做人的道理和一些关于菊花方面的知识。虽然当时是懂非懂,但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却留下了菊花吃苦耐劳,不畏霜寒的品格。

是呀,多年后,每当我看那漫山遍野的野山菊花时,金黄的色泽给深秋的山野扮饰出一种皇家的威仪,儿时的记忆就会不期而至。

它们没有家养鲜花的娇艳,无需人们的精心侍弄,生长在贫脊的土壤里,在路旁、在溪边、在荒谷,不择地势,不畏秋霜,傲然独放。难怪古今文人雅士们总爱以它为榜样——不合市流,不苟俗态,它能跻身梅、兰、竹,成为“四君子”也就不奇怪了。“菊,花之隐士者也。”

大山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也是一本植物的百科全书。

此时的 “百草园”已无影无踪了,在我的眼里只有大山的一切,只有大山的诱惑。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