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躲在眼泪里的乡村》

躲在眼泪里的乡村

我不敢说是现在，我想穿越

回到从前的从前，有车有马

来接我，消失在冰雪里

自己找到自己，寒风刺骨的清晨

冻醒一双皴裂和一对红肿

那时没有二胡，也没有唢呐吹打

心情和墙壁的冰霜一样颜色

到现在也能成为一阵清冷的寒战

脚步，咯吱咯吱踩在雪地

院子里，残破的灯笼无精打采

炊烟是蒙蔽的岁月，零零星星

飘落少许的雪，一直在鼓荡野心

抱薪者，是一副驼背的身子

能把日子，烧热成阳光的笔直

每一家，都纪念一团火光

风是不回头的过客，游荡

村里的阴晴圆缺，有出门离家

有老守田园，种地或放羊

遗忘别人的遗忘，麻木别人的麻木

阴天了，雨滴随时敲打潮湿的心

火光照亮，不多言多语的情景

有愁，早躲进皱纹和白发

心里也想念大大小小的孩子

不问冷暖了，只问还好吧

她们和他们，一群不回家的燕子

清净的身影，守家在地，但还有

让铁锅唱歌的想法，清汤寡水的晨昏

不值得一看，大路朝天

云雾里，抖落的雪注定会消融

回不去的村子，开始慢慢遥远

想起与母亲去地里捡粮

背我，去河的南岸，捡粮

与父亲宽厚的脊背相比，也不冷

更恒久，抚慰童年的心灵

一直在我胸口的位置，留守

太阳与火焰，成为人生的温暖和体贴

你扎一条蓝色的头巾，这是落雪前

风中的单薄，脸色不好

袒露操心劳累的时光，在父亲落难时

成为全家的刚强与信心，河水，语言

风雨飘摇的岁月里越来越瘦

一步一步走向贫困和冰封

散落的麦穗和豆荚，贴补口粮

母亲在大地上拾拾捡捡

现在想起，才知道艰难的本意

会拒绝歌唱，在枯叶里热烈地出现

旷野格外沉寂，乌云和乌鸦

用原始的动画，在天空里依次出现

一个孩子，单纯而怯懦

正想早一点回家，因为地里很冷

日子已经饥寒交迫，可是有家

故乡，遥远得连记忆都结冰了

锋利的茬口，可以扎入柔弱的时光

现在，闭上眼睛，就是这片深沉的土地

谁能忘记自己母亲清贫的背影

白雪皑皑，覆盖不了人间的翠绿

世上最美好的节拍

现在，已不再流传，珍稀如金子

草和靰鞡，展柜里，在柔和的灯光下

拖成悠长的一声腔调，把深藏的故事

说给冬日的阳光，以这样的方式

与我们倾诉离情别绪、家长里短

亲切的一捆草，父亲仔细梳理后

开始，一次次击打，那节拍

一声又一声，伴我入眠和读书

灰暗的油灯下，一双粗糙的手

已经多次被锋利的草叶，割破流血

生动的侧影，永远不会走向舞台

却会轮流让我投入地欣赏

从冰封雪飘的时节开始

到冰雪消融的日子结束

这是任何名词也无法代替的欣慰

一双不会冻坏的脚板，被温暖

能够，呵护漫山遍野的奔跑

追逐和嬉戏，有时，也会

在一团团白毛风中，捕鱼和打草

把惬意和欢喜，捞出冬季

这是馆藏也展示往事，如灯

匆匆照亮，也很随意

靰鞡草，狂书一段感动的文字

可以回放，可以慢读

能把亲人和亲情，好好地怀念一次

让霜降成为借口

赶着雪花的风在树叶上驿动

骨节里的水声开始偷懒

丢掉花青素的北方印记

犹如一位位带上头巾的女孩

在风中洋溢自己

空心的芦苇不再给时间输液

松针散落一地的金贵

口红只为天边的晚霞孤僻

月亮单纯的眼神

等待一盏红袖的曼舞

最后一块碧玉隐去身影

满天的星星打磨

北极，保留一枚手工的篆刻

一行又一行楷书

脱俗出梅花鹿嬉戏的高雅

雪色月色，正写出一串谚语

还在狂草银蛇和蜡象

都觉得白桦是可以传达的书包

一封没有邮戳的请柬

慌慌张张寄给落雪的山峰

盼望一卷遥想的下弦月

水墨表现狂跳的心电

雪浪也开始翻滚，为光滑的月晖

装裱，在感恩所有的水滴

伸手，让整个山野猜到画面

一块草根砖

千丝万缕地抱团在一起

千年万载地取暖在一起

即使天黑了，即使地冻了

还有希望，出现在一度度春风里

有嫩，有绿，有花朵的美丽

生命，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

更不要高高在上忘记谦虚

泥土中成长的履历应该珍存

一股不服输的精气神

哪能没有，别人的冷落鄙视

方方正正的一块草根砖，担当

一座房屋的往昔过去

也把很多记忆，放在一起

真正的纯朴，是永不言弃的热爱

你在故里，叮嘱一次心灵之旅

雪是温故的棉花

很多忙忙碌碌做棉衣的人

不忙了，她们比皱纹还衰老

又被一场雪掩饰

一次次从乡下走来

惦记最小的孩子

风中刮走的乳名，飘过几个车站

迈过唯一的一座木桥，往东南

枯叶，矫情，像一片亏欠的时空

在故乡的原野上

草木都在埋头，看不见眼泪

谁都会因为想念，心情不好

望向眼前纷扬的大雪

和以前一个样子，铺天盖地

天冷也心冷，面色凝重

一团冰，被粗野地放在心头

做棉衣的时光，无声无息

这和去甸子打草、拾柴异曲同工

都是为了我们防寒，贴心

让孩子们感到有家，有温暖

不会在饥饿中还受冻

度冬的一件棉衣，不见了

深藏在贫困的年代

已经被轻易丢掉，无影无踪

那年，经过裁剪、絮上一层棉花

再缝制、订扣，天就亮了

鸡鸣后，不睡觉母亲，推开门

一团雪花，可以让头发更白

面庞更为疲惫清瘦

扑面的风，可以让身子摇晃

也让睁开眼睛的印象摇晃整个人生

老房子

在乡下，一座房子是记忆

草堆是记忆，燕窝是记忆

但都坍塌了，只有沉默的土地

还在默默生养春光

静悄悄，等待冬天来到的脚步

很多人，像夏夜里的飞蛾

向往灯火和热闹的景象

其实，绵绵的愁，蜗居

奔波城里的大街小巷

想为孩子和老人打拼

空空荡荡的看房子

一直坚强地挺立在风中

遥看地平线外云朵的远方

迁徙后，给家里带来消息

说，在他乡，还有梦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