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作家》
内刊会员
北大荒慢记，东行组诗
首发于《黑龙江作家》2022年第2期（总第197期）
作者：王立国
一 建三江
在建三江有几千棵山丁子树
小小的果实从出生开始就在阳光里浸泡
除却乌云送来的雨水就是这样的生长
当我遇见它们已是秋天的样子
满树满树的海棠红密密匝匝的忧伤
就是这样摇晃的乡愁
就是这样摇晃的阳光
在建三江有一只母羊每天三点和太阳一起起床
早市的一角二十元一碗的奶香
长长的白胡须恭谨而温良
久久地凝视似曾相识的脸庞
它认出了我刚刚出生时的模样
煮奶的大手早已不在这尘世
而目光遥远暗淡出青草的幽香
就是这样摇晃的烟火
就是这样摇晃的乳房
在建三江有三条大河拥抱万物生发的黑夜
万万千千的稻田万万千千的手掌
横穿着万万千千的生命线
万物并做万物芸芸
寒土能够深谙的温情也一样深谙
不说功德只说信仰只说岁月变迁
就是这样摇晃的稻穗
就是这样摇晃的长大
在建三江每一条大河都养育自己的泪水
当白色的芦花歌声一样地浮出水面
我总也禁不住细看那缝隙深处的笑脸
年轻的女孩和卡夫卡住在她的日记里
而高处再高处歌声都已停歇
只有大树带着自己的疤痕越长越高
是你吗狂喜过后
河面上开满落寞的芦花
就是这样摇晃的青春
就是这样摇晃的东方
二 白桦林
这是一片无边的白梦呓语白发飘飘
镶嵌子衿的琉璃该是多么古老的心境
一种小小的向往携小小的爱情
小住你小小的水湄不在你的湖里洗脚
只在你白皙的胸前刻一双深深的眼睛
三 海参崴
在兴凯湖岸边我看见脚趾的方向
有一片大海那岸边有一座城市
埋葬着我祖先的脚趾
她们离家六百里
祖先的阳光很灿烂
祖先的沙滩很温暖
祖先宽阔的兴凯湖
被欺凌割成窄窄的泪道
流淌后人的屈辱
这山这天这湖这蔚蓝色的琵琶
我手握北琴海的残片无弦可击
无趾的悲伤抚摸既近又远的距离
我是划船而来的后人
我是划船而去的祖先
不，不去
一个轮回不够就十个
诸生诸世只做一件事
割侵略者的头颅
收祖先的土地
我看见长着脚趾的海
我看见长着脚趾的城
正走在六百里回家的路上
四 碑上的女子
雁阵邀白云于蓝天一线
阙歌缓缓
白桦无语悲思藏岁月如禅
凌霄花凄美如弦
总是记得清明前
躺在莽原深处姐姐的脸
大峡谷深处
猛犸象守岁月的咸
不要去惊醒睡梦中的绿髓
小到极致吧
想哭时
摸一摸心间
五 告别，有点疼
没有拥抱算不算不辞而别
稻田里起落的苍鹭
算不算我白色的诗句
有的低徊有的高扬
多像意境里抓紧又放开的手
无法触摸的悲伤
是你藏在眼睛后面的雨水
今晨早起的天气
为远行准备好了伞和干粮
好多好多的喜悦
到过你居住的夜晚
而今离你最近的子夜
却让黎明沉默无语
建虎高速是一条孤独的写意
无论怎样的思念
建三江与虎林也不会有
见面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