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医院值班的我接到娘的电话,娘告诉我,她从邻居王大叔的大棚里割了我最爱吃的茴香,让我抽时间回趟家,给我包饺子吃。我答应道,我知道,娘这是想我了,也一定有事找我。
回家后的我见到了正在忙碌的娘,娘笑容满面,我忙问娘,有事吗?娘一直说,吃完饭再说。娘说,这些茴香你王大叔从来没有打过药,你放心吃。吃完了带着母爱味道的饺子,我追问娘有什么事?这时,娘从她那个暗红色锁着小铜锁的老木箱中取出了一份她的体检报告单。
这个老木箱留下了我满满的回忆,这是我家现存在唯一一件娘当年陪嫁的物品了。小时候,娘总会在我放学后从木箱里给我拿一块糖,一本小人书或者几个玻璃球。记忆中,那个木箱就是一个万宝箱,那时娘就是我心目中的魔术师,想要啥箱子里都有,可娘拿完东西后总会把箱子用小铜锁锁好,我几次想找到那把小铜锁上的钥匙,都没有如愿。后来,到了外地读书,木箱成了我的思念,我上学的学费,娘给我买的新衣服都会从木箱里“变出”,有一次,我收到娘给我邮寄的布棉鞋,娘在让小妹代写的信中告诉我,娘听说东北冷,为我赶做了一双布棉鞋,如嫌样式不好看,就晚上穿,鞋挺暖和,里面絮的都是新棉花,随信娘还为我寄来让我买皮棉鞋的钱,让我穿上皮鞋在同学面前有些面子。读完信,我哭了,我知道,那双布棉鞋在做好以后一定会和钱放到娘那个小木箱里,鞋里面满是娘的温度。
“又在想啥?快给我看看这个化验单,”娘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冲着娘笑笑,忙擦了擦不知是啥时候留的泪痕,“我不懂,这个化验单上净是些向上的箭头,我听别人说,向上箭头就代表着不好,你看看,厉害吗?医生说让我住院治疗”,这时,娘看起来很焦虑,也没有了刚才装作的笑容。化验单上只是几项血脂项目偏高,我告诉娘,没有事,明天我带你到医院再做个全面检查。这一次,娘同意了,嘴里一直念叨,人老了,是该查查了。
第二天,我带着娘到市级医院做了检查,我怕娘不放心,就没有在我上班的医院为娘做检查。在做过全面的体检后,我和娘在医院的走廊座椅上等待结果,娘突然告诉我说,她有些害怕,我说,没事;娘说,我不是怕死,我是怕生病给你们添麻烦;娘接着说,这是咱家那个木箱子上的钥匙,箱子里还有点钱,还有些你和你妹妹小时候的东西,我可能给你们保管不了了,这把钥匙,你拿着吧。说着,娘把钥匙递给了我,身材弱小的娘忽然紧紧攥着我的手,我感到娘的手在剧烈的颤动,我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娘,一只手把娘的头埋到我的胸前,轻拍着娘的背说,没事,没事,那一刻,我感到,娘真的老了。
拿到显示一切正常的结果后,我躲到医院的一个角落里嚎啕大哭。哭过后,我带着娘让一位专家看了娘的体检结果,当娘知道结果一切正常时,从不会说谢谢的娘竟然向医生说了一句谢谢。
回家的路上,我又把钥匙塞进娘的口袋了,娘没有推辞。娘说,咱们回家,我再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茴香饺子,今天,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