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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堰山河畔”小区住着一位老帅哥,绰号“马儿童”,好多年了,小区内竟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儿童文学作家,直到有一天我到堰山河畔小区去找他,在门口大喊:马主席!门卫问我,哪个马主席?我说,大名鼎鼎的都江堰作家协会主席,就是那个整天背着一个黄书包的老帅哥,你不知道啊!门卫哦了一声,大张着嘴,半天才惊讶地说,堰山河畔藏龙卧虎,还有大人物啊!足见马主席低调。
马主席大名马及时,是中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都江堰作家协会主席。在都江堰,熟悉的人都亲切地叫他马二哥,叫得亲切、随和。马主席在几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创作了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特别是他创作的散文《王几何》选入人教版7年级语文教材后,更是影响了一代00后青少年学生。马及时发表作品除了使用马及时这个名字外,还用过小非、马小非等笔名,最近,羌族女诗人梅吉又给他取了一个笔名:马儿童,说他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娃娃。大家都觉得这个笔名非常好,三个字,从内到外,恰到好处地刻画了儿童文学作家马及时。马主席也乐呵呵地答应着,没有一点主席架子。
一张娃娃脸掩盖了他古稀之年的年龄,一年四季都背着一个有些泛黄的书包,就是以前中小学生背的那种书包,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装了些啥子。这种书包现在在学生中几乎绝迹了,而马主席却当宝贝似的一直背着,并且是标准的小学生的斜背式,从左肩斜挎到右边,书包在屁股上一颠一颠的,当然,再配上他矮矮的个子,儿童式短发,胖乎乎的娃娃脸,和娃娃脸上一对忽闪忽闪的眼珠子,一晃眼,就是一个标准的“马儿童”。黄书包成了“马儿童”的标配。偶尔有年轻的文友想帮忙给马主席拎包,刚一碰到他的黄书包,马主席像触电一样弹跳起来:不许动!双手赶紧护住他的书包,那怕是汗湿衣衫也不肯放下书包,用他汗津津的后背把书包顶在沙发上。久之,大家就对他那个旧得有些可怜的黄书包好奇,问他,这时候他就会翻出书包搭子的另一面:嘿嘿,你看。上面是参加某笔会时好多知名作家的签名。他说这句话时无异于一个孩子的得意和满足。
当然,如果仅仅是从外表上说他像个“儿童”未必全面,我认为马主席之所以是个“儿童”,更主要的是他有一颗永远的童心,这从他创作的大量富有童趣的儿童文学作中可以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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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及时虽然很早就显露了他的文学才华,但生不逢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为了生活,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他不得不到处打平工,用正规术语说,就是临时工。背泥巴、捶石头、担砖瓦、扎钢筋……他那双本该握笔的手过早地抓住了谋生的家什,砖刀、铁锤,后来又是锯子、刨子和斧头。
艰难的谋生在折磨他的肉体和灵魂的同时,也给他留下了一笔财富,为他以后写诗作文蓄积了充分的养料。
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十年磨一戏的年代,他的感情的渲泄口只能选择在日记中和与亲人、朋友的书信中。那时候,每当在工地上辛勤劳作之余,别的工友在用粗俗的语言寻找刺激,打发时光时,马及时却独自面对苍茫的落日,高山峡谷、湍急江流、莽莽林海,不停地编织着自己的文学梦;或躲在被窝里,给朋友们写信、写诗。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极度贫乏的当年,他的厚厚的几本日记竟成了朋友们争相传阅的宝贝,一传十、十传百,滋润了多少人,影响了多少人。可惜这几本日记竟传失了。当年我就曾读过马及时的几本日记,我敢说,其中有不少篇什都是精彩的诗歌散文,如果今天能发表出来,比之他现今已发的作品毫不逊色。他写农村相亲的“大林盘”一章,我至今还记忆犹新。看看眼下都江堰农村火爆的“农家休闲游”,突发奇想,马及时要是当年成就了“大林盘”那桩好事,我等朋友岂不可以免费在他家的大林盘中潇洒地休闲一回。如是,马及时可能又多了一顶乡村诗人的帽子。
1971年,马及时幸运地进了灌县建筑公司当了一名工人。说是幸运,因为当年正是大量知青要返城找工作的时候,能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相当不容易。初进建筑公司,马及时还只能给泥工们打打下手,干那种担砖、挑灰、挖基脚、扛架杆、抬水泥预制板的重体力活路。别看马及时个子矮小,但力气却不小,居然能挑起两包水泥(一包100斤)上三楼;一块水泥预制板少说也有二三百斤吧,他能不歇脚,一口气抬上六层高的屋面,说起来现在都江堰市作协好多年轻人都 不相信。
马及时曾经在他的一篇《当木匠的那些日子》文章中这样描写那段生活:“有时,抬预制板遇到和五十多岁的大爷对肩,我便会主动让一、二寸杠子,自己肩头重了好几十斤也不在乎,弄得李大爷红着脸连呼:‘马二娃哟,你叫我咋好意思!’”
在建筑公司,马及时拜了一位木匠当师傅,干起了木工活,成了一个木匠。马及时年轻时也是血气方刚,争强好胜,才学了一两年的木工就敢跟十多年的木匠师傅比拼刨分板、打眼子、安装门窗,常常弄得来汗流浃背,裤腰带都打湿完。据马及时回忆,有一次几个木匠打窗户边眼比赛,那天马及时居然一口气打了二百八十个窗边眼!就连平时不肯服输的老木匠王师傅,那天只打了二百四十个窗边眼,意外地输给了他。事后木匠王师傅翘起大拇指啧啧称道,说:“马老二这娃凶,二天是个吃票子的港木匠!”
能吃票子了,生活比较安定了,那个埋藏在心中的文学梦却每天晚上都在撕咬着他的心。每当夜深人静,小女儿睡着之时 ,他揉揉酸痛的胳膊,披衣伏在老婆的缝纫机上,在稿笺纸上一笔一划地追逐自己的文学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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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及时最初是以儿童诗步入文坛的,1982年10月,上海《少年文艺》以头条位置编发了马及时的一组(六首)儿童诗《家乡啊,我美丽的川西平原》,这组充满了浓郁乡土气息的儿童诗一下子震动了儿童文学界。此时的马及时还在灌县(今都江堰市)建筑公司工作,每天下班后就伏在他老婆的缝纫机上写诗,写童话。以诗歌发头条,无论是对一个综合性儿童文学刊物,还是对一个初出茅庐的业余作者都是十分罕见的。上海《少年文艺》的编辑刘崇善老师因为这组诗,不远千里从黄浦江边寻到都江堰,在杨柳河边马及时当年那间用报纸糊墙,四面通风漏光的破屋中促膝长谈,鼓励他在儿童文学这块寂寞的园地里努力耕耘。更为难得的是上海《少年文艺》杂志社、四川少儿出版社和都江堰市委破天荒地在市委大院为马及时举办作品研讨会,这在当时的儿童文学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1983年3月,马及时以一组《建筑者群像》散文诗四章登上《诗刊》,更让建筑公司的师兄师弟大为惊诧:咦,马老二会写诗哦,把我们都写到诗刊上去了!
1985年,马及时调到都江堰市建筑公司工会工作。
马及时的诗歌创作爆发于上世纪80年代,先后在《诗刊》上发表了《晒辣椒》、《夏夜》、《建筑者群像》、《岩》;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秋的乡野》、《古寺》;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雪原上》、《乡村的歌》、《有一棵树》、《漂木之歌》;在《星星》诗刊上发表了《绿色的田野》、《阳光》、《守门人的故事》等一大批诗歌佳作。特别是发表在《诗刊》1984年3月号上的儿童诗《晒辣椒》:太耀眼了!八月/金红金红的红辣椒啊/鲜红的火苗,窜红的火苗/舔在农家的屋檐下/映红了奶奶的手/映红了娃娃的脸/映红了院里雪白的鸡娃/乡村晴朗的日子/燃啦……诗人圣野在评价这首诗时写道:“我是完全陶醉在他所描绘的八月的色彩之中了……一股川西的辣味,冲诗而出使人啧啧称奇。”
此外,还有《没有钥匙的星期天》、《红草莓的夏天》、《红豆》等一大批深受少儿朋友们喜爱的诗作,其中《红豆》获上海《少年文艺》1986年度好作品奖,《星星谣》获《儿童文学》想象征文一等奖。应该说马及时是都江堰较早在人民文学、诗刊发表作品并产生较大影响的作家,大家欣喜地看到儿童文学界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作为儿童文学界的一颗新星,其时马及时并不年轻了,从写诗的角度来看,他已错过了黄金季,有点大器晚成的味道。但他有一颗装着童年梦想的童心,他要把他的童年的梦想变成美丽的文字送给像他的宝贝女儿马千金一样的孩子们,他不停地写啊写啊,从儿童诗到儿童故事到童话,他的笔触在儿童文学的海洋中畅游,作品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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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及时成长为儿童文学作家的路上,有两个人不得不提,一个是一辈子关心扶持文学青年的都江堰文坛旗手陈道谟先生,一个是勇于改革,为文化强市不拘一格选人才的市委书记徐振汉。陈道谟先生为改变马及时的生活和写作条件四处奔走呼吁;徐书记则力排众议,破格将马及时从一个集体所有制企业的工人选 调到市委宣传部主办的《青城文汇》当编辑,后又调到《都江堰报》当编辑。须知,这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啊。
年龄增长了,工作条件变了,生活条件变了,但马及时的童心一直没变,他的童心仿佛穿越了时光,重新回到了童年。他用轻松的、幽默的、诙谐的、调侃的语言给小朋友们讲述了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小丁和大灰狼的故事》(《幼儿文学》)1989年4月3日)、《光屁股的河滩》(《少年文艺》1994年3月)、《神猫》(《东方少年》1995年3月)、《童话岛》(《童话报》1996年3月20日)、《渔夫和巨人孩子》(《童话报》1997年1月8日)等。其势头一发不可收拾,用他的话来说,儿童文学作品我还要一直写下去。
其实,马及时很早就具有编童话的天赋的,远在他成为诗人之前,我们就见识过他的“童话”了。那时朋友们相聚,有他在,大家便快活异常,因为他时不时会冒出许多梦幻语言,将谈话的主题引诱到现实之外神游一番,变成一个个玄龙门阵。如有小朋友在场,他一定将一个老掉牙的老公公拔大萝卜的故事演绎为一个面目全非的新故事,冷不防还会冒出猪八戒给生产队长擦屁股之类的,令我等大朋友也忍俊不禁,笑痛肚子。朋友文家述就调侃他:马二的玄龙门阵,尽是鬼扯。
说是玄龙门阵,其实就是娃娃们喜欢的童话啊。
马及时的儿童文学作品越来越多地见诸报刊,并收入中国儿童文学作家成名作》《海峡两岸儿童文学作品选》《中国儿童文学新经典》《中国儿童文学精品文丛》《中国最佳儿童散文和诗歌》《当代儿童文学精品屋》《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精品库》《2006中国年度儿童文学》等全国五十余家选本,成为儿童文学园地中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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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本诗集出版到现在,马及时已出版了十多本个人专集,主要有:散文诗集《金蝉唱晚》《最后一片树叶》,散文集《美女滥市》《童年旧事》《彩色的篱笆》《赤脚的童年》,诗集《树杈上的月亮》《中国孩子》等。
尤其特别要提到的是他那本专写童年趣事的散文集《童年旧事》,马及时将他机智、风趣、幽默的语言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小娃娃们爱读,成年人也喜欢,特别是老灌县的人,读到那些老灌县的陈年旧事,一个个眉飞色舞,读到精彩处,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如他写的《偷棋柑》、《打水脑壳》、《杵鱼》、《采磨菇》、《逮屁斑虫的季节》等作品,从题目上大家都会看到一个当年虽然饿着肚子却不乏天真憨厚的马二娃,在不停地吸收着童年的快乐时光,使他几十年后反刍为一个个快乐的童年故事。在《逮屁斑虫的季节》一文中,马及时这样描写他逮到屁斑虫时的欣喜:“小小年纪的我欣喜若狂,兴奋得用冻红的小手在石堆里乱刨着,梦一般,将一只又一只屁斑虫塞进衣兜,不一会儿便逮了满满一包包。喜悦的我跨进文庙山的家门就大嚷:哥、三弟、四弟,我逮到屁斑虫了”。其快乐之情溢于言表。
这本书不仅奠定了马及时在儿童文学的地位和影响,书中收录的一篇《王几何》,更是引起了教育专家的关注,于2013年选入人教版7年级语言教材,每年数以千万计的学生都在学习这篇文章。这是都江堰历史上第一位作家作品编入教材,为都江堰的文学和教育事业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由于 《王几何》一文的影响,全国各地都有学校邀请马及时前往学校讲课。马及时讲课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喜用机智、幽默、调侃之语言将本来平淡之事讲得生动有趣,常常引得学生哈哈大笑,有时连坐在旁边本来很严肃的年轻女教师也忍俊不禁,一起哈哈大笑。同学们则惊呼,终于见到活人了。
热情的同学们要马老师签字,年轻的女老师要和马老师合影,马老师的粉丝越来越多,甚至有女粉丝不远千里跑到都江堰来只求和马老师见上一面。都江堰的女粉丝当然更热情了,有女粉丝甚至公开喊出:我暗恋马老师三十多年了!
马老师则谦虚地说,我身体不好,但我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报答大家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