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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建华相识是从读他的诗集《手掌上的情歌》开始。
那是“汶川大地震”后,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资助出版了一套都江堰作家的丛书,国平师弟赠送了我一套,我在十多本书的作者中读到了两个比较陌生的名字,一个叫刘建华,一个叫秦风。我是土生土长的都江堰人,长期混迹于都江堰文学圈子,自认为对都江堰的文坛很熟悉,虽然有较长一段时间因为忙于生计而游离于这个圈子的边缘,但对那些文字朋友还是保持了联系,尤其是几个写分行文字的朋友,如及时、汪浩、国平、明林等,时不时还要一起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咋个就不认识这两个叫刘建华和秦风的诗人呢。于是就开始读这本《手掌上的情歌》,从文字中去认识这个叫刘建华的诗人。
未几,国平召集都江堰的文友聚会,我才第一次见到刘建华真人,一个从营山县吟唱着情歌来到都江堰的帅哥。由此我们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文字交往,当然,也常有饭局、茶叙,偶尔也小麻一下。
我这个人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诺奖得主的书不一定看,但熟人朋友的作品一定要看,这也许就是我老不进步的原因。没办法,看到熟悉的文友的名字,总是忍不住要浏览一下。这些年断断续续看了不少建华发表在各级报刊上的诗作,包括早些年他用大漠刀客名在博客上发表的作品,感觉到他的诗汪洋恣肆,大气磅礴,很有个性。在我的心目,建华就是一个情思汹涌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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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初冬,建华突然推出了他的“三遗都江堰系列”作品,第一本就是散文集《岁时都江堰》,这让我等文友大吃一惊。此时距他出版第一本诗集《手掌上的情歌》已经过去十来年了。这本由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洋洋洒洒二十多万字,以中国农历二十四节气为导引,将都江堰这座“三遗之城”纵横几千年的历史文化、自然地理、民情风俗、风景名胜、山水风光、城乡建设、生态旅游等等尽收笔端,以诗人的激情为这座名闻遐迩的历史文化名城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都江堰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城市不大,名气却相当大,戴上“世界自然遗产”、“世界文化遗产”和“世界水利工程遗产”三顶桂冠之后,其声名更是如日中天,惊艳世界。古往今来,写都江堰的诗词书籍是汗牛充栋,佳作绵绵,至今仍有不少作家诗人在为都江堰铺陈文字,建华是从营山走来的歌者,他加入到这个写都江堰的队伍中来,他能写好都江堰吗?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错的,建华不仅能写,并且他的《岁时都江堰》巧妙地选择从中国农历的二十四节气这个切口进入,把二十四节气下的都江堰写得流光溢彩。
中国农历的二十四节气是指二十四个时节和气候,是中国古代订立的一种用来指导农事的历法,是中华民族劳动人民长期经验的积累成果和智慧的结晶,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千百年来,对指导我国的农业生产和社会生活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因此,历史上有众多的文人墨客对二十四节气以不同的文体进行过书写,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文。如宋代诗人刘辰翁写的《七绝·雨水时节》:“郊岭风追残雪去,坳溪水送破冰来。顽童指问云中雁,这里山花那日开?”至今日,当代作家们和古人一样对充满了中国古老农耕智慧,承载着深厚中华文化传统的二十四节气仍然满怀敬意,不吝笔墨由衷地赞美。前两年,上海文艺出版社特邀当代24名散文大咖,有钟鸣、祝勇、陆春祥、蓝蓝、葛水平、庞培等,一人书写一个节气,让文学和中国的二十四节气碰撞出绚丽的火花。
《岁时都江堰》写都江堰的二十四节气,并没有简单地停留在节气上,而是巧妙地以农历二十四节气为经,以脚下的土地为纬,抒写了都江堰的四时风景。二十四个节气就是二十四个篇章,从立春起笔:“立春,二十四节气之首,四时之始大地回初,草木蔓发,万物更新,春山可望,一切都是新的希望。立春,落在正月初四,民间有‘迎灶神’习俗。”渐次写到立夏:“夏,这个季节,上承春光,下启秋色,仿佛一曲一望无际自然华彩时光的黄钟大吕。在千秋古堰:柏条河边、走马河边、赵公山上、龙溪——虹口自然保护区,在川西坝子的原野,槐花、珙桐、高山杜鹃等 倾情绽放,应和着浩浩流淌的都江堰水,弹奏出‘立夏’璀璨的音符。”逐步写到立秋:“秋从何来?宋人说,从一片梧桐叶。——在都江堰,我的院子里闻秋风而动,掉叶最快、最多、最洒脱不是梧桐,却偏偏是玉兰树。”最后移笔至立冬,金叶白雪舞青城:“都江堰冬之美比往年来得早些,往事还没有完全打包,一种薄如蝉翼绵密的温柔编织着一张偌大而洁净的纱巾,轻轻从龙门山脉自头而肩垂下......”四季轮换,仿佛是一位画家,心情愉悦地向读者徐徐展开一幅都江堰的四季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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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时都江堰》每篇皆以节气开篇,介绍节气的来历及变化过程,既普及了二十四节气的历史知识,又以此引出此节气下都江堰的岁时变化。虽然我们对农历的二十四节气耳熟能详,但未必每个人都知道每个节气的历史知识。如立冬:“这是二十四节气所中第十九个节气,此时太阳位于黄经225度,北斗七星第五至七颗星的‘斗柄’指向西北。《淮南子》卷三:(霜降)加十五日,(斗)指蹄通之维则秋分尽。故曰有四十六日 而立冬,草木毕死,音比南吕。”在此节气背景下,建华的笔犹如一支推拉自如的变焦镜头,先推向太空:“北京时间2021年11月7日,航天员翟志刚、王亚平、叶光富三人身着我国新一代‘飞天’舱外航天服,先后从天和核心舱节点舱成功出舱......”接着镜头一拉,回到都江堰:“都江堰的天空,如蓝蓝的湖面;都江堰的每一条河流,舞动碧蓝的绸缎;都江堰的城乡有着金色的马匹在飞奔。”接着镜头再拉近:立冬之时,“我走出小区1号门,专门去看了看行道花台里的小桂树,不足两尺高的桂树顶着在深秋就着意盛开细小如雪的小米粒仿佛就是雪花隐入低矮丛林的侦察兵,我弯腰定睛细看,在寒风中,那些‘小米粒’毫无惧怕之色,正抿着小嘴儿向我微笑呢。”由远而近,由广及微,挥洒自如。
从时空上看,建华在写《岁时都江堰》时,任意挥洒笔墨,显得无拘无束,上下几千年,从古写到今;宏大到太空航天飞行,近到都江堰的山水河流,再细小到微距镜头下的一粒桂花,收放自如地将二十四节气下的都江堰别样风景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岁时都江堰》在谋篇布局上虽然是以二十四节气为引,却又不受其约束,在时间和空间的经纬中奔跑跳跃,有点像人们口中的“散打”,放得出去,收得回来,聚焦点却始终在都江堰。这种写作手法在散文中虽然比较常用,用得好可丰富文章的内涵和外延,用不好就有离题万里之虑。《岁时都江堰》的二十四个篇章中,比较好地利用了散文特点,笔触挥洒自如,在时序的渐进中,抓住节气变化的特征,写出了都江堰丰富的山川地貌、风物景观、民情风俗、人文历史,既有宏观景物上的大写意,又有微观景物上的工笔细描,丰沛而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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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华的《岁时都江堰》还有一个特点,我称之为诗意的写作。
建华是诗人,近年开始散文诗的创作,收获颇丰。这种介于诗歌和散文之间的文体,发端于新文化运动,滥殇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到今天已成为文学中不可或缺的一种文学形式。都江堰市的诗人马及时、安南曾经在风起云涌的散文诗创作中佳作迭出,在中国的散文诗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江堰的散文诗创作低迷,虽有谢家发等诗人在坚守这块阵地,但声势已不如从前。这两年建华在诗和散文的中间地带突然发力,创作出不少散文诗佳作,让都江堰的散文诗有再度勃兴之势。建华在写作《岁时都江堰》时,大概是喜爱散文诗的缘故,自觉不自觉地把这种散文诗写作手法嵌入到书中,既叙事,又抒情,几乎在每一个节气篇章中,我们都可以读到诗情满满的佳句。
如他写谷雨:
呵,好安逸,这幽润可亲的谷雨。
今年,算得上最早得到吉祥喜气的谷雨粒子儿了,这清透明润的谷雨,恰似临盆的女儿,新鲜的嫩嫩的气息,令我深呼吸,再深呼吸.......
谷雨如刚刚开坛的女儿红,气味幽醇而绵长。
再如他写芒种:
芒种,就像人生驿站的一次抵达,是生命本意的一次收获,不是终点而是新征程的起点,我们不能止步不前。
院子里,柏条河边再也听不到鸟儿的婉转歌声,她已“鸣就功成”,便默默告退,明年的她将如约而来,因为川西坝子、天府大地因她而美丽。
千秋古堰,滔滔的秦时水正日夜奔流不息......
一腔诗情满满的都是对都江堰的爱。
建华虽然祖籍不是都江堰,但他在都江堰已经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热爱这块土地,都江堰已经成了他的第二故乡,可以这么说,他的生命和血液已经融入都江堰的山水之间,他才能对都江堰有这么炽烈的爱,他在书中才有能处处流淌出爱的诗意。
这样的散文诗句在书中比皆是,优美而充满了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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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时都江堰》面世距建华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有比较长的时间了,这期间除了忙于工作外,我想他应该是在不停地学习积累,厚积而薄发。“立秋”节气一到,是收获的季节了,“三遗都江堰系列”应节气而降生,《岁时都江堰》是系列中的第一本,对第二本、第三本,我们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