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只关风与月
春末登岱宗,山路宽阔,陡折婉转。路边多巨石,泰山石敢当也。途中小憩,目一巨石,上有二字,从左至右曰“二虫”,从右至左曰“虫二”。吾等数人,坐看游客熙熙而过,嚷嚷有声,曰“二虫”者有之,曰“虫二”者有之,摇头嘟囔者有之,怒骂SB者有之,纷纷扰扰,不一而足。
诸友中有诗人一枚,慨然曰,“此非虫二,亦非二虫,此乃风月无边。”言迄哈哈,众皆哈哈。此中没有对与错,此情只关风与月。
由是想起袁子才,想起《随园诗话》。随园先生论诗,力推性灵说。《随园诗话•卷二》有一段关于性灵说的话——
张燕公称阎朝隐诗,炫装倩服,不免为风雅罪人。王荆公因之作《字说》云:“诗者,寺言也。寺为九卿所居,非礼法之言不入,故曰‘思无邪’。”近有某太史恪守其说,动云“诗可以观人品”。余戏诵一联云:“‘哀筝两行雁,约指一勾银。’当是何人之作?”太史意薄之曰:“不过冬郎、温、李耳!”余笑曰:“此宋四朝元老文潞公诗也。”太史大骇。余再诵李文正公防《赠妓》诗曰:“便牵魂梦从今日,再睹婵娟是几时?”一往情深,言由衷发,而文正公为开国名臣。夫亦何伤于人品乎?《孝经·含神雾》云:“诗者,持也。持其性情,使不暴去也。”其立意比荆公差胜。
这段话的大意是说,唐代诗人张说(张燕公)评论当朝诗人阎朝隐的诗,好像穿着华美的服装炫耀一样,难免不被人褒贬是风雅的罪人。宋朝的王安石为此作了《字说》,提出诗是寺言,不合乎礼法的言论不能入诗。很显然,袁枚是不大赞同王安石的观点的。
随园先生力主之“性灵”,亦即诗人之性情。“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无关堆垛”。诗,写之容易,然改之艰难。何也?且看先生如何解说——
改诗难于作诗,何也?作诗,兴会所至,容易成篇;改诗,则兴会已过,大局已定,有一二字于心不安,千力万气,求易不得,竟有隔一两月,于无意中得之者。刘彦和所谓“富于万篇,窘于一字”,真甘苦之言。荀子曰:“人有失针者,寻之不得,忽而得之;非目加明也,眸而得之也。”所谓“眸”者,偶睨及之也。唐人句云:“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即“眸而得之”之谓也。《随园诗话•卷二》
随缘先生主盟乾嘉诗坛50年,诗情泽被于今。其对诗歌之见解,当为我辈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