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某一期《大家》杂志上,有一篇叫做《走进麦田,拿起手机》的文章,是文学评论家王干先生与小说作者张者的对话。谈论的主题好像是关于张者的小说《桃李》。时间过去了十几年,文章的内容和当年阅读文章的感受,早已经如流水落花杳无踪影了,只有那文章的标题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这标题实在怪异,实在惊艳的缘故吧!
作为农耕文明的符号,麦田是每一个有过农村生活背景的人终生难忘的印象,而作为信息时代象征的手机,则是当前信息文化的主要载体之一。这两种文明形态之间的距离,何止百年?何止千万里?然而在中国,仅仅30多年的时间,人们就跨越了百年的文明阻隔,从农耕文明一跃而进入信息时代。这是一个伟大的成就,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几乎是在《走进麦田,拿起手机》的同一时间,作家刘震云的《手机》以电影艺术的形式,生动而逼真地向人们展示了手机是如何改变了人的生活,人的情感,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展示了手机对人的深刻影响,对生活的深度干预。当年看完《手机》后很多人调侃说,要把手机扔了,不再用手机了!可事实是他们仍然乐此不疲地更新换代着自己的手机,生怕比别人落后,谈何扔掉?
只要稍稍留意,手机已经成为今天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与之相连的是网络。网络和手机的联袂登台,历史性地改变了社会的进程和形态,改变了每个人的一切。不论是在大街上、地铁上、公交车上、餐厅里……甚至是在厕所里,手机都成为人们形影不离的东西。比父母儿女都更紧密更亲近更不离不弃。
很多年前,人们以汗牛充栋而自豪,今天,似乎没有人会在意藏书的多少,而只会在意读书的多少。知识的传播途径,从口口相传到书籍、杂志、报纸,是一个飞跃式和进步;而从纸媒到广播、电视,则是工业文明的伟大成就之一。今天,当广播、电视退而居其次,网络和手机成为信息传播的主要手段时,现代信息文明的灿烂之花,似乎遍地开放并且硕果累累。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走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年轻的妈妈刚从幼儿园接孩子回来。母女俩慢慢地走在大街上的形象滑稽而又意味深长,充满了时代特征和娱乐元素。年轻的妈妈衣着时髦,其特点是短、艳、露。在她的肩头,是女儿画着灰太狼喜羊羊图标的书包,那书包背在她身上与她的妆扮神情相映衬,构造出一种非常滑稽的效果。然而更其滑稽的是她们的行动营造出来的动态画面,母亲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低着头边玩边走,她的走完全是仗着地形熟悉的缘故,因为她基本上不看路只看手机,老马识途一样地勾着头走走走。她身边的小女孩闷闷不乐,她一边走路一边用目光扫荡着路边的摊贩,寻找自己喜欢的零食,嘴里边嘟囔着要吃什么东西,可是母亲对她的话根本充耳不闻,她只是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等一下落在后面的女儿,眼睛依然盯着手机……
这样的生活画面,在今天任何一个小城市或者城镇,甚至是大都市里,每天都乐此不疲地上演着,无非更换了主角,变换了故事情节而已。早已司空见惯的人们为了应付这样的场面,不得不交代中学生儿子骑自行车一定要看着,别碰到在街上低头玩手机的人。过去我们交代孩子的是要注意安全,遵守规则,躲让汽车。现在多了一条躲避玩手机的人……这不能不说是手机改变生活进程的又一个方面。
如同汽车,当人们简单地将它定位于代步工具的时候,人们就已经被这“代步工具”狠狠地戏弄了一把。譬如当尾气超排的时候,汽车已经变成了环保问题;当拥堵严重的时候,它又变成了交通问题;当杭州的“七十码”事件出来的时候,它摇身一变而成为安全问题和社会问题;当群情激昂的国人因为某个原因而打砸某国品牌的汽车事件发生之后,它又成为民族感情问题;还有当人们攀比着购买豪华车的时候,它就又变成其他更复杂的问题……怎么能简单地把它定位于代步的工具呢?我想,手机也一样,时至今日,谁还会简单地把手机定位于“通话工具”了呢?跟汽车相比,手机在改变人们生活形态、影响社会发展进程等方面的程度,比汽车更严重!毕竟不是人人都需要一部汽车,人人都能买得起一部汽车。而手机,则可以达到了人手一个、两个、甚至多个。
当手机已经不是手机而变成其他更复杂东西的时候,生活已经不是原来的生活而变成了被手机牵着走的玩偶。今天,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从掏出手机开始,关掉手机结束。我不知道,这是该喜?该忧?但我知道这就是今天的生活,今天的世界,今天的信息时代的所有。谁都不会例外。
写到这里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虽然是深夜,但手机QQ依然活跃。我低头看,一个作者给我问好,并发来了他修改过的稿子。看,对于作者和编辑之间的沟通而言,手机变成了邮局或者传真,不,它比特快专递更快,比传真更清晰,更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