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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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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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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丁香般飘过的女孩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戴望舒《雨巷》

多少年过去了,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个丁香般从我身旁飘过的女孩。

她应该比我大吧?大一岁,还是大两岁?我其实不很清楚。甚至,我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了——也或许,我从来就不曾知晓过她的名字吧?

凝神细想,我的头隐隐发痛,脑子里模糊一片……

同样模糊的,还有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那大概是我十岁左右的某一天吧?我在家门口的桃树下玩耍,一位陌生的母亲带着一个男孩和女孩在大路上走过。这时,有大人说,那是某某(村里一位有点驼背的中年光棍)新娶的老婆。于是,我便多看了几眼。

至今还印象深刻的是,那改嫁过来的女人看上去跟我的母亲以及村中其他人的母亲不一样——不像是搬泥巴种庄稼的农妇。那男孩很小,顶多四五岁的样子。至于她——那个让我至今都无法忘记的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了。

我能想起的,是成年后气质脱俗的她。那时候,我师范毕业在镇上的小学教书。她呢?也在中考(抑或是高考)失利后在村里的小学代课。我家在村前的大路旁,她上班需从我家门口经过。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们没有正式搭讪前,我常常跟大嫂站在家门口,看着她自村子的东头或西头娉婷婀娜地走过来,又走娉婷婀娜地走过去。

“某某家的女儿穿衣服真好看!”大嫂不住口地小声赞叹着,我也满心羡慕地欣赏着那妙曼的身影由远而近,又由近到远……

在我们眼中,这个某某的女儿(我们只知道她继父的名字)无疑是村里最有气质的女孩,主要是她的身材很好,又会打扮自己。她特别爱穿一袭素色的衣裙——那些衣裙的风格和款式,是我寻遍整个镇子的服装店都无法觅得的。印象最深的,便是身材高挑匀称的她身穿带着一丝古典风味的白色上衣,配着浅灰色的及踝长裙,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行走在村绿树掩荫的乡村沙石路上。整齐的、长及耳垂的直短发清爽地飘动着,不规则的白色上衣角也随风舞动着,长长的浅灰色长裙更是在风中翩跹……那身影,带着一种我之前从未见过也无法说出的古典韵味。

这样气质的人儿,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想起那丁香一般美丽的姑娘。可是,我又觉得她跟诗歌中的姑娘不一样——因为诗里的姑娘虽然美却太过愁怨,不够阳光,又怎能与眼前清丽脱俗又阳光明艳的她相提并论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着窈窕淑女,我忍不住渴盼着能与之交往——也就是说,她最早吸引我的,不是我们同住一个村子,不是我们年龄相仿,更不是我们从事着相同的职业,而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衣着打扮,她超凡脱俗的气质。

不记得我们的首次搭讪是怎么开始的。唯一记忆清晰的是,我们的交往并不多,交谈也仅限于她从我家门口经过时的偶尔驻足。我记得,自己曾经向她打听过,她的衣服是从哪里买来的。她说,都是她自己拿着式样找镇上的裁缝做的——我也曾去过她说的那裁缝铺子,并没有看到师傅做的衣服有她身上所穿衣服的半点特别。

我近距离细看她的衣裙,其实也没感觉到有很大的不同,顶多比普通衣裙多了一些细节上的处理。可是,就是这样的衣服,一经她搭配上身,居然有了非同寻常的韵味。前几年逛淘宝的时候,我也曾收藏了两家有着古典风韵的原创服装店——但我总觉得那些服饰跟二十多年前她所穿的衣服比较起来,还是太过花哨了。而那模特儿的气质,我也觉得也不及记忆中的她半分。

记忆里的她,真的很美丽很脱俗,也很让同处青春妙龄的我羡慕——我没有她那样的审美眼光,没有她那样的灵巧心思,更不擅长像她那样巧手搭配。在她面前,我不禁产生了一种自愧不如之感——这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与羡慕,绝没有嫉妒和憎恨!

后来,她订婚了,未婚夫家在我家屋后,大我两岁,但辈分上我得叫“叔”。他是村里人说的“有读书天份”的聪明人——在学校读书时,有些不务正业,但却能考上大学。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的大学生——尽管是自费的,但在那个大学扩招刚启动的年代,也算是难得了。大学毕业后的他,起先是在镇上的一家国营企业上班,但后来,企业倒闭了。不过,我已不记得这事是发生在他订婚前,还是在订婚后。

但不管怎么说,在当时,作为村小代课老师的她,能与一个读过大学的男孩订婚,也算是良配了。我记得自己当时跟她说过一些道喜的话语,仅此而已。

再后来,她退婚了。我亲耳听到男孩母亲说了一些关于她的闲话——似乎是暗示她非处女。那时候的乡村,订婚男女发生关系并不鲜见——甚至常有人笑话那没拿下未婚妻的男子“没用”。但毕竟他们二人已经解除婚约了,男方母亲这样宣扬出去,却是带着想坏她的名声的目的——极不厚道。这让我很是不齿。

她在我家门口驻足时,我隐晦地过了耳。犹记得她听后很是愤然,最终却只嘟囔了句“油耳朵刀”——两个人交往了这么久,闹到分手的地步,肯定少不了一地鸡毛。可她,却仅仅只嘟囔这了这一句,又是何等善良啊!

      当时,我是怎么安慰她的,如今已印象全无了。只记得那时我发自内心地感觉,他们分手了是好事——在我看来,认为那个眼神里透漏着狡黠的男孩根本不适合气质典雅的她。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结婚了。我住在镇子上,见她的时间少了,对她的情况也了解得更少。只知道她后来离开了村小学,到外地打工去了。只是,她到底是因为退婚离开的,还是因为教育系统清退代课教师而离开的,现在的我并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便是,离开村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漂泊在外,迟迟未婚。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是精彩多过无奈,还是无奈胜过精彩。

最后一次见到她,应该是在二千年之后。记得那是正月里,我带着女儿,跟姐姐走在从镇子通往娘家的路上。我们迎面碰到了她——这次见面,她那曾经让我羡慕不已的衣着打扮居然没在我的脑海里留下半点痕迹。我至今还记得的,是我们眼神与眼神对视时的惊喜,还有她身边站着的那个戴眼镜文静男孩。他应该是外地人,一直温文尔雅地看着我们笑。我问是不是她男朋友,她肯定地回应了我,眼睛里充盈着幸福。我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觉得美丽脱俗的她就应该有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相伴。

随后,我们分开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我们的永别。因为,没过几年,我就听到了她的死讯。震惊之余,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她的模样: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踩着高跟鞋,如春风拂柳般娉婷行走着,风吹起了她的裙裾,她的发丝……

时光流转,蓦然回首间,那一袭素衣裙的古典女孩跟我居然隔着近二十年的时光。她一直婀娜地行走着,也一直是那青春靓丽的女孩——只是我,已经老了!

2018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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