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是生命

就在那车库旁，就在那株我叫不出名字的草叶间，它一动不动地立着。它的翅膀交叠在一起，粉绿粉绿的。当然，最惹眼的，还是那粉绿中央的黑色，犹如同一滴晕开在宣纸上的墨汁。这粉绿中的黑，在略带着枯黄的稀疏的草叶中很是显眼。

这真是一只漂亮的蝴蝶。如果我把它做成标本，我不就能永远拥有这美丽了吗？如此想着，我不由地俯下身子，伸手抓住了它。

翅膀被夹住，又没有了草的支撑，蝴蝶显然很恐惧。它纤弱的小肚子开始颤摆着，触角与腿似乱风中的丝线——想它，也是拼了全力吧？只是，它是这般柔弱，我的手指居然感应不到丝毫挣扎的力量。

“它也是生命啊！”凉爽的晨风里，似乎有女儿的声音传来。我心头一软，手臂不由得伸直了——伸向蝴蝶刚才待过那株草。我轻轻松动了食指，那蝴蝶的翅膀便艰难地打开成了两片。随后便是几下微弱的颤动。终于，那粉绿中点缀着墨点的翅膀又复合成一片了！这只彩蝶重新依着那草叶停歇下来。

我手指的力量是否伤了它的翅膀呢？我想细看，却又不忍细看——如果伤了，我便是最罪魁祸首了！带着一丝愧疚，我打开车库推出了我的电瓶车。

关门的刹那，我看到那蝴蝶依旧依附在草叶间。粉绿中的墨点还是带着那好看的水滴状。

它是被伤着了飞不动了，还是秋天已到生命将终结呢？我暗自寻思着，骑车上班。

清晨的凉风让我不得不停下，拉上外套的拉链。天都凉了，蝴蝶还能活多久呢？或许，把它制成蝴蝶标本，让它的美丽更长久地存留下来，才是它生命价值的最高体现吧？

“那是人的想法。”突然，女儿说过的话语再一次敲击着我的耳膜。那一年，我从张家界带回几个蝴蝶标本。女儿看到了，很是可怜那些蝴蝶。我说：“反正蝴蝶的寿命也不长。能被做成标本，让自己的美丽永存的同时，也美丽了人的眼睛，这可是蝴蝶生命价值的最大体现呢。”没想到，当时尚读小学的女儿却反驳我说：“那是人的想法。我们不能把我们人的想法强加到它们的身上。对它来说，自然地生，自然地死，那才是最好的一生。”

当时，我只觉得小丫头偏激。可是，此刻想来，又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对自然界的生灵们来说，能够顺应自然地生，顺应自然的死，的确才算是最理想的生命历程啊！当然，也包括人在内！

忽又想起那天凌晨，正在洗漱的女儿告诉我，水池上有只小虫。“就是它晚上总是叫，吵得我总是睡不好。”

我连忙过去。走近了，在晨曦的朦胧中，我看到了一个指甲大的黑点。就是这只小虫，搅得我家的高中生整夜睡不好觉，我得好好收拾收拾它！二话不说，我随手抄起家伙，就想一下子拍死它。

“别打！”没想到女儿却连忙阻止了我。但见她放下手中的牙刷，轻轻伸出手，捂住了小虫。然后，开窗，撒开手，那小虫滚动着，爬出她的手掌心，爬到了栏杆上。

“我平常都是这样捉了放到外面去的——已经有好几次了。”女儿告诉我说。

我没有吭声，因为我知道在女儿的心目中，即便是扰了她睡眠的小虫也是生命。

是啊，它们都是生命——包括这秋风中颤栗着的彩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