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秋风吹来的时候
李民保
一
在绵延的五岭山区小县城里,杨为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当上副县长。他自从农学院毕业安置在县农业局一个要人没人(专业技术人员)、要钱没钱(财政拨款少)、要权没权(农技站名存实亡,人才流失,谁给你拿权?)的部门,中央和地方官员口头上一再强调要重视农业,其实农业与其他行业来比,就像是城里人与乡下人之比,不外乎就是一个下里巴人,谁瞧得上你?还不如自己看重自己。杨为民就是本着这种心态安心于农业工作的。他常年下基层与农民交朋友,与泥土打交道。二十年来,他守在农业第一线从没挪过窝,开始从小职员慢慢的提升为科员,后又提为副局长,生活对他来说总是充满阳光,他也从不去计较酸甜苦辣,他总是把荣誉当做党和人民对他的鞭策,他连续被选为市省劳模,年年被评为农业战线的先进工作者。面对这些荣誉和成就,他从没有在同事和别人面前炫耀过,别人也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来对待,加上他又不善于吹牛拍马巴结领导,因此他在农业局总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平凡的就像一颗小草。今年,县人代会召开前夕,组织部却通知他去谈话,他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怀疑自己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什么事,但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子丑寅卯,到了组织部他才知道,原来是叫他当副县长的陪选人,他不太乐意,但又必须服从组织安排。他纳闷:县里这么多部门这么多干部,为什么偏偏找他作副县长的陪选人?虽然这个陪选其实就是做做形式,杨为民还是显露了自己的牢骚,说:“何必多此一举?不如等额选举还好一些。”
“这怎么行?差额选举是《选举法》规定的,这也是体现民主的原则。为民,你要把这当做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你要始终与党组织保持高度一致。”组织部负责人诚恳地说。
杨为民不好再说什么,每届县政府班子改选,陪选人历来是当猴耍,杨为民也不在意,反正就当一回二百五。
县人代会如期召开,上一届县长作政府工作报告,财政局作上一年度的财政预算情况和本年度预算草案,还有检察院、法院等部门的作上年度情况报告,各代表团通过分组讨论,代表参政议政,上报了各种提案,会议最后一项是选举新一届县政府领导班子,因为怕出纰漏,副县长几位候选人都是临时通报的,大会秘书处向各位代表发了一份副县长候选人的简历,接着便是投票选举,当代表们看到农业局副局长杨为民作为副县长候选人时,会场上出现的好一阵的议论和骚动。会议主持人一再强调会场秩序,但议论还是不绝于耳。
开始投票了,按惯例县委常委排队一位接着一位,县电视台摄像记者跟踪,一一留下永恒的纪念,投票结束后,由会议主持人提议,各代表团推选出临票、唱票、计票人员。杨为民投完票后,他便离开会场上厕所去了。从厕所出来,他没有再入会场,直接到了宾馆食堂,食堂里不少餐桌上已坐满了人,杨为民准备找到自己的餐桌刚准备坐下时,大门口一个与自己同一个代表团的王代表匆匆跑来说:“为民,你选上副县长啦!”杨为民一惊,定下神来说:“老兄,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呀!整个副县长候选人属你的票最多!”王代表为杨为民欣喜不已。
“不可能吧?”杨为民还是不大相信,王代表拉着杨为民的手说:“不信,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王代表拽着杨为民便向会场匆匆走去,走了半路,杨为民停下说:“算了,我不去了。”
“杨县长,你以后可得关照一下我呀,这么多天的会议,你我同住一个房间,我真不知道你是副县长的候选人,这保密工作也做得真绝。”王代表兴匆匆的只好跟着杨为民回餐厅。
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杨为民作为陪选人选上了副县长,他没有去多想什么,组织部早就与他谈了话,陪选人只是做做形式而已,可现在内定的人选却落选了,他抱怨着代表们这玩笑也太开大了,选举前各代表团都通了气而代表们却真正的把他当做猴来耍了。这又何必呢?然而组织部门却不是他杨为民这么想。市委下云山县来参加人代会并主持选举的刘副书记,看了结果后,当即变了脸色。并立即责成县委纪委组织部门成立调查组,杨为民当然是首当其冲,他被请进了县宾馆一间单人房里,开始是纪委张书记与他谈话,张书记的话语十分诚恳温和,他说:“小杨,你在农业局也有好些年了吧?”
“今年算起有二十年了。”杨为民回答,张书记说:“不容易呀!这么多年你坚守在农业第一线,确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张书记,这没什么的,再说什么部门什么单位都是为党为人民工作,这是应该的。”杨为民不知道张书记话中有话,他只顾自己的思路回答,而张书记心里却琢磨这小小年纪也挺圆滑,明明知道自己欺上瞒下了,却还在装疯卖傻,张书记只好单刀直入,说:“小杨啊,你有牢骚可以向组织发嘛,组织对你关心不够,提出来可以互相谅解嘛。”
“张书记,我没有牢骚呀。”杨为民有点摸不准头了。
“你呀,就别装了,这次人代会后,县委本来要提拔你为农业局的正局长,可你却捅下这么大的篓子,你叫我在组织面前怎么给你说话呢?”张书记很诚恳地说。
杨为民却卷进了云里雾里,张书记见杨为民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心里又生出几分怜悯,问:“这次县人代会召开前夕,组织部把你作为陪选人,找你谈话也说明了意图,你是否在代表中走动过?或者幕后有人为你策划过?”
“张书记,我压根就没想到我也能选上,我还抱怨代表们没把上面的意图当回事,对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真的承受不起,但是,我确确实实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
“小杨,我与你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如果通过调查后,你确实没有违反《选举法》,组织会还你一个清白。当然,按照党的民主原则和《代表法》,你这个副县长是人民代表选上来的,也理应当之无愧!你现在这里住些日子,千万不能浮躁。”张书记说完便走了。
纪委张书记走后不久,组织部王副部长代表组织也向杨为民问话来了。
“为民同志,我当时代表组织与你谈话,参加副县长的陪选人,却不料选举的结果会是这样,今天我想问你的是,在我找你谈话之前,是否有人给你通过气了?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对组织说真话,说清了,这对你以后的前途也没影响,我们党历来是坚持实事求是原则的。”
“王副部长,你找我谈话以前,我一点音讯也没有,你也知道,我在农业局,常年下基层摸爬滚打,这件事对我来说,我真的是无辜的。”
“为民同志,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作为党培养多年的农业干部,我也相信你,不过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如果在这次选举中没有拉票使歪门邪道,这个副县长你是当之无愧,因为这是代表们对你的信任。”王副部长代表组织安慰了杨为民,又对他交代几句出任副县长的话,便离开了房间。
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访调查,杨为民作为一名县农业局的副局长,偶然列为副县长的陪选人,而且杨为民又没做过任何小动作,现在居然将内定的副县长人选给挤了出来,这在云山县都是有史以来的特大新闻。市委组织部门经过反复地考察考核,经报请省里批准,杨为民真正当上了云山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这次选举真正体现了民主和代表们的意愿,而杨为民接到任职通知后却仍然在云雾里翻滚,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二
杨为民的妻子唐爱珍,自从县氮肥厂破产下岗后,由于一直待岗,找不到工作,他便回到丈夫的家乡杨柳村帮助公公耕种责任田。虽然公公的责任田不足八分,但时下农村大多数人荒芜农田,南下打工去了。爱珍面对大片却又荒芜的田地,觉得实在可惜,于是,她联系了那些弃农经商打工外出的人员,并以廉价的费用承包了村里几十户人家的责任田。几年来,她作为一个下岗工人,在杨柳村又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同时也使自己的在田野上追求充满了希望。今天上午,她刚从地里回来,村里在外包工的二小子告诉她,杨为民正在隔离审查,说不定还要坐牢,爱珍早就知道二小子爱糊弄别人,她斥骂:“你二小子是不是呷错了药?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嫂子,这是真的,为民哥在这次县人代会上,违反了《选举法》,他本来是作为副县长的陪选人,而现在内定的副县长人选被他挤了出来,听说是他拉了票,使了歪门邪道,现在正在调查,我怎么能糊弄你呢?我也是刚从云山县城回来的。”二小子一板一眼说的有凭有据,爱珍不能不信了,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他二小子也不至于开这么大的玩笑。但为了探明底细,她不得向二小子打听:“你又是听谁说的?”
“云山县城已传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了,我在那里包了一项建筑工程,早就听人说了,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却不料你还蒙在鼓里。”
“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你详细说给我听听吧。”爱珍心急如焚。
“开始我也不相信,为民哥他老实本分,他哪会干出这种事?后来听人说,为民哥当上了副县长,暗地里拉了选票,还以金钱收买代表的选票,纪委调查组已经把他看管起来了。”虽然二小子的传言都是经过市民加工的,但爱珍又不能不相信,然而她又不明白,为民在农业局一个清水衙门,哪来的钱去收买代表的选票呢?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是这种投机占营的人。
二小子走后,爱珍坐立不安,心烦意乱,公公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这岂不气昏他的头?她顾不上等公公吃饭了,自己草草吃了两口,便换了件衣服准备上路时,公公却回来了,问:“你要去哪?”
“爹,我到云山城一趟,家里的事你打点一下,说不定我过两三天才能回来。”爱珍不愿多做解释。
“春儿在云山一中上学,你们母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面了,为民虽然在农业局,可扯常滚爬在基层,你要是两三天见不到他的人影儿,就多住几天吧。”杨益仁对自己的儿媳妇也是十分体谅的,一个女人,从学校出来就坐办公室,现在下岗以后,居然变成了十足的乡下男人婆,扶犁撑耙样样都是从头学起,他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也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人缘淡薄,又不会巴结领导,要不然,自己的儿媳妇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呢?爱珍顾不上多说什么,她还要赶十多里山路才能搭上到镇上的汽车,因此,一出家门,她便风一样的飞奔起来。益仁站在门外,望着儿媳的背影,他觉得挺纳闷,爱珍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以前她到云山都不是这么匆忙的,但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虽然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儿子也不止一次两次叫自己和爱珍一同搬到云山去住,或者租间门面做点小生意,虽然一时两时奔不了小康,但总不致于饿肚子吧,杨益仁自己不想进城去住,但儿媳一个大家闺秀,现在来到乡下种田,很多时候,看见儿媳累的躺在床上喘气,他的心就像刀割似的,好在这田土功夫挺能磨炼人,爱珍经过一年多的泥水汗水,终于练就了一身吃苦耐劳的硬功夫。虽然有时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干活,但她毕竟是花园里的一朵花呀,益仁直望着爱珍的背影消失在山湾里。
三
爱珍去云山打探丈夫的事情已经有一个礼拜了还没有回来,杨益仁每天除了打理好田里和地里的功夫外,还要回家自己生火做饭,季节不饶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打理十多亩地实在是忙不过来,眼下正是春耕大忙季节,谷种下田,豆种下地,万木复苏,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春。说来也是岁月不饶人,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人活着到底图个啥呢?杨益仁风风雨雨几十年,养大两女一男,两个女儿嫁出去都已儿孙绕膝了,儿子杨为民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品学兼优,他一路直接考上了大学,然而正当为民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母亲却撒手人寰了,杨益仁东拼西凑安葬了老伴,家里却已经一贫如洗,他再也没钱供儿子上大学了。为民为了求学,他知道家里的处境,只好背着父亲向县委县政府写了一封求援信,他的事惊动了当地政府部门,在民政和社会力量的支持帮助下,为民终于圆了自己的大学梦。四年的大学生活,为民没有辜负党和政府对他的期望,他在学校里入了党。毕业时省城好几家单位都想要他,而他却毅然回到了云山,他要报答云山人民对他的厚爱,开始时他被安置在一个乡里的农技站当技术员,而且一呆便是七八年,他从来没有牢骚和怨言,他只是觉得自己所学的知识虽然全部贡献出来,也一时两时无法使农民脱贫致富。后来他从乡农技站站长又提拔为农业局副局长,他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的一切都是党和人民给予的,他也不负众望,在农业局连续五年被评为全市先进工作者、市劳动模范。这些荣誉,作为做父亲的杨益仁是笑在眉头喜在心,儿子为他争了气,也为家乡争了气,谁说不是呢?杨柳村自古以来没出过当官的,寻根溯源,杨柳村的先祖虽然在大宋时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是其后代迁徙杨柳村后却一直衰败下来了,杨柳村人总把大宋杨家将视为自己的光荣历史。但是,他们的荣耀不知何故,竟与邻近的朱家村派生出无数的恩恩怨怨。解放前夕,临近的朱家村与杨柳村为争田夺地曾发生过无数次的流血事件,他们两个村不光是武斗,还进行了多年的文斗。
民国初年,朱家村有个富贾朱豪光,他家大业大,钱多人多,在当地可谓首屈一指。为了与杨柳村文斗,他拿出数千大洋,搭起了一个大舞台,连续唱了三个月的大戏,开始时唱《杨家将》。昆剧大戏《杨家将》唱的是宋朝杨家父子忠心报国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然而,朱家村上演《杨家将》却是另一番寓意,他们所褒贬的是杨家人的无能。后来,朱家村又上演了《七十二寡征西》,这就更加暴露了杨家人被斩尽杀绝连寡妇都披挂上阵了。大戏连续唱了三个多月,轰动了邻近周边的几个州县,杨柳村人开始时也有人去偷偷看,后来知道其中的奥秘后,全村人都气得痛哭流涕,朱家村人的讽喻激起了杨柳村人的义愤。当时,杨柳村一个叫杨威的富裕人家,自己拿出了五百大洋,并为首倡导全村人募捐,为报朱家村人的欺侮之仇,也准备唱一幕大戏。几天后,他们便募集了数千大洋,他们也请来了走南串北红透一方的祁剧班子,他们开始便大唱《洪武登基》,这出大戏虽然在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缺陷,然而,朱家村人却知道了这是讽喻和影射朱洪武流浪街头当叫花子不光彩的一幕,后来杨柳村又上演了《崇祯上吊》,因此,这就更加激怒了朱家村人,朱豪光闻讯后,当即联络了邻近周边的十多个兄弟叔侄村庄的数千人马,将杨柳村围得水泄不通。杨柳村遭到朱家村人的联合行动,几百门土炮火炮飞进杨柳村,杨柳村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遭到朱家村人的联合行动,没有几个时辰,杨柳村几百户人家的栖身之所全都化为灰烬,杨柳村人死的死,伤的伤,后来州府派了官兵才得以制止朱家村人的血腥镇压,躲过劫难的杨柳村人,虽然得以重振家园。然而,乱葬岗上却躺着无数不散的冤魂,这世代的冤仇,谁又能帮他们来抹平这历史的伤痕,谁又能耒帮他们化解这历史的矛盾?
见证历史的人被迎来送往的岁月一个个打发进了人生的港湾,但记载历史的人却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刻入了一代又一代后辈的心灵。历史虽然被翻了过去,杨益仁回想起这先祖留下的历史教训,无一不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好了,是共产党执政,朱家村和杨柳村的历史恩怨情仇虽然无法抹平,但比起民国初年的流血事件,现在的小打小闹又能算得上什么呢?两个村每逢干旱争水,清明扫墓争山争地,一有风吹草动,当地政府为防患于未然,必须提早出台防备预案,地方政府每年为了防备械斗纠纷,在干旱季节和清明扫墓期间都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血的教训警示着人们,也警示着政府职能部门,为官一任,保一方平安,稳定压倒一切,责任重于泰山,这种施政方针,也给地方的综合治理起着巨大的疏导作用。杨益仁打心眼里佩服党的方针政策,他活了七十多岁了,经风见雨,苦辣酸甜,现在仍然还在耕种着责任田,一个人活着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人与人之间又何必派生出无数不必要的争端和纠纷呢?
四
爱珍自从告别公公离开杨柳村后,便直接飞奔到镇上搭汽车到了云山县城。云山县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区小城,地处五岭山脉腹地。古往今来,这山区小城却出过不少的文官武将,虽然旧时交通闭塞,许多遭贬的官员大臣都是发配在这里。这个号称南蛮之地的云山县城,今天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却一展往昔藏于深闺不出门的雄风,显示在世人面前,古老山城焕发出勃勃生机。爱珍在县城下了车,便直接到农业局丈夫的房里,丈夫不在家,好在她有一把钥匙。她打开丈夫的房门,却见房间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住过了,她顾不上打扫,关上房门,直接到了办公室打问丈夫的下落,办公室秘书告诉她,杨局长自县里参加人代会后一直没有回来上班,爱珍问办公室秘书,秘书好像有些为难,说:“嫂子,我真的不知道呀,大街上的传说,你可千万不要去信。”
“难道他真的关进了大牢?”爱珍自语道。王秘书见状安慰爱珍:“嫂子,这事虽然有传言,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相信杨局长的为人,他决不会干出那种违法的事。”
事情虽然是这样,爱珍也相信自己的丈夫。但是,人们的传言总是有些原因的,她的心里仍然是忐忑不安,到哪里去打听丈夫的下落呢?还是到公安局去问问吧,爱珍走出农业局大门,在门口租了一辆摩托车直接到了公安局,一打听却没有这回事。后来公安局一位爱珍原先的初中同学告诉她说:“杨副局长是县人大代表,我们公安局抓人,必须经过县人大,即使你家为民违反了《选举法》,开始也只能接受纪委的审查。经过落实确实违反了《选举法》后,才能转检察院批准逮捕,我们公安局才敢抓人。你还是到纪委去问问吧。”
爱珍告别了老同学,准备到纪委打听,却不料杨为民匆匆忙忙追来了,爱珍见到丈夫,泪水当即哗啦啦流了下来,她什么也不顾,上前抱住丈夫一阵捶打,为民安慰妻子:“不要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爱珍嗫嚅着对丈夫说。为民却面露喜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回我可真的当副县长啦!”为民扶着妻子的肩膀,爱珍将信将疑问:“真有这事?”为民告诉她:“市里下了批复,同意我当选为云山县的副县长,并安排我分管农业。”
“这是真的?”爱珍喜不自禁,她当即与丈夫租摩托车回到了农业局。
农业局单位同事知道杨副局长当上了副县长,都向他祝贺,王秘书欣喜地叫道:“杨副局长,不。”他又纠正道:“杨县长,您可为我们局里增了大光呀,连日来,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我就相信杨副局长,不,杨副县长是绝不会干那种事的人。”
“要相信组织相信党,我绝不会去干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这次市里批复要我挑云山县农业的重担,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学习。”
杨为民与妻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妻子一边为他打扫房间,一边抱怨说:“我说你也不知在忙乎什么,自己的房间结满了蜘蛛,有谁像你这般过日子的?”
“我有好些时日没有住过这房子了,没开人代会前,我又下了几个乡镇,开完人代会又出了这个麻烦事,组织上叫我反省,现在终于水清见石,县政府通知我,叫我休息两天,马上搬过去。说实在的,我的心情特别沉重,组织上叫我挑这么重的担子,我还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呀!云山是农业大县,农业上不去,什么也白搭呀!”
爱珍鼓励丈夫说:“我想以你的能耐,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是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更何况还有全县这么多代表支持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要不我回去辞去家乡的承包田土,我也来云山伺候你。”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这点工资,孩子又上高中,我怕支撑不了家里的开销。”为民为难说。
“那我到县城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杂事可做,只要能糊住口不吃闲饭,你也节约些,家里还是过得去的,这些年我也在家里积攒了一些钱。如果在县城实在找不到事做,我便到街上架个油锅炸糍粑卖,路是人走出来的,全国劳动力就业压力这么大,下岗人员成千上万,可他们还不是要靠自己养活自己,虽然现在国家出台了城乡最低生活保障机制,但这毕竟是杯水车薪。”
“那好吧,你回去打点打点,看能不能说服老爹也搬来云山。如果他实在不来的话,便由他自己决定,反正他的身子骨还挺棒的,我也没法子,自古忠孝不可两全,你有空时可以常回家去看看。”
夜深沉,难入梦。爱珍来到云山看丈夫,丈夫却因祸得福,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天亮后,她和丈夫在早餐店里吃了早点,丈夫忙他的事去了,她却去了县一中看儿子,她在学校找到儿子交代了几句好好学习的话后,又从身上袋子取出二百元给儿子,并叫儿子注意营养补充,下半年就要读高三了,繁忙的学习是很累人的。儿子是个十分听话的孩子,他叫母亲放心,自己会注意身体的,他还叫母亲不要太过于劳累,累垮了身体就不值了。爱珍离开县一中,她决定和丈夫一起回杨柳村,自己已经出来好几天了,家里公公肯定会着急了。因为自己出门时说是用不了两天的,她与丈夫到了汽车站,买了下午的票,汽车还没有到点,爱珍的心却已经回到杨柳村去了……
五
杨益仁从地里回来时,天就差不多黑了。他一个人弄点蔬菜,又从坛子里抓出一把萝卜条来,便独自筛了一小碗红薯烧酒,津津有味地喝起来,乡下人以酒提神,干活再苦再累,只要喝一两碗酒,疲倦便会被酒冲走,杨益仁刚喝的有半分醉意时,二小子悠闲着串上门来了,二小子进了门便问:“二伯,嫂子去打听为民哥的事还没有回来?”
“她去打听为民啥事呀?”益仁惊奇地问。
“她没有告诉你?”二小子反问。
杨益仁一仰脖子将剩下不多的酒倒进了嘴里,急切地问:“二小子,你可别来蒙我,你为民哥到底出啥事了?”
“二伯,我长话短说吧。为民哥在今年县人代会上违反了《选举法》,收买代表人心,贿赂代表,虽然他被选上了副县长,可眼下说不定他已经关入了大牢啦。”
“啊?!这个王八羔子,他怎么能干出这种没出息的事呢?我现在不在他眼前,我要是在他身边,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杨益仁气得吹胡子瞪眼,二小子见状吓出一身冷汗,说:“二伯,你先冷静下来,等嫂子回来你就知道了。”二小子说完,不敢久留,脱身走了。
二小子一走,益仁仔细琢磨,为民这小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安分守己听话的孩子,谁知道他当了几年农业局的副局长就学会了官场上的歪门邪道,他每次回到家里,看到他一身泥土气,自己还为他高兴过,而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呢?常言知子莫于父,难道是自己看走眼?收买代表人心,贿赂代表,违反《选举法》,这是自己干的事吗?虽然当今官场上传言这样那样的腐败行为,但那些都是有背景的人呀!为民呀,你能算老几?当个副局长都是咱祖宗积了八辈子的阴德呀!现在你关进了大牢,我这当爹的七十多岁了,在村里人上人下的,老脸往哪儿去搁呀!难怪爱珍临走时脸色那么难看,且又匆匆忙忙的,加上又这么多天没有回来,这肯定是出了大事,我怎么就生下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儿子呢?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怎么去向村里人解释?而且还有一个自古结怨的朱家村人。唉!罢了罢了,还是睡吧,明天一早,我亲自到云山看个究竟就知道了。
杨益仁想入睡然而怎么也睡不下,他的思绪回到了为民高考时的年月。那时,国家恢复高考没有两年,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刚开始试点,家里仍然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高考前夕,为民从县城回到家里拿伙食费,可是家里连买盐那点钱也拿不出来呀!为民为参加高考,流着眼泪,要自己去借,然而家穷的人,别人有钱也不想借给你呀,人家怕你老虎借猪没有还呀,还是二小子他爹心眼好,知道这事后便送来两块钱,两块钱现在是算不了什么的,但在那时却可以买十斤大米呀,自己把两块钱给了为民,而这听话的儿子却只带了一块钱去他硬是塞回一块钱留作家里用。临走时还说:“爹,我会用功的,等我以后考上大学学成回来,我一定会报答父老乡亲的。”多么听话的孩子呀!总共才两块钱,自己能忍心让他留下一块呢?更何况到县城有六七十里路,坐车还要五毛钱呢,可是这孩子却硬是坚持留下一块钱给家里用,他说走路到县城,五毛钱可以吃上一天多伙食。多乖的孩子,你就从没有怪过爹没有本事,后来,他硬是争了气,考上了大学,还在学校里入了党,可是现在,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为民呀为民,我之所以给你取名字叫为民,你怎么就体会不到爹的意思呢?杨益仁想来想去,思绪滚滚,天过五更了,仍然还没有半点睡意,他真不知道今夜怎么会这么长,夜越长,便越折磨人。
六
天微明时,杨益仁还是打了个盹,他醒来时赶紧下了床,用冷水擦了一把脸,便锁上房门到镇里赶班车去了。在镇里,他坐上了最早的班车,赶到云山县城时却已经有九点多钟了。下了车,他便向人打听去云山看守所的路,问了好几个人,不知是晦气还是什么,人们都没有理睬他。他真有些生气,怎么现在的人这么冷淡无情了呢?他找了一位上了年纪的人问:“同志,云山看守所在哪呀?”
“老人家,你找看守所干嘛?”
“我儿子关进了牢里。”
“你叫部三轮车出两块钱,他就会把你带到那里去的。”
“那谢谢你啦。”杨益仁摸了摸口袋,拿出两块钱攥在手里,找到一部三轮车说:“师傅,你把我拉到看守所去吧。”
“大爷,我这三轮车要三块钱呢。”三轮车司机回答。
“别人都说两块钱,你怎么收三块钱呢?”
三轮车司机解释说:“那是两轮摩托车呢。”
“师傅,我坐三轮保险一些,你把我拉到那里就可以走了,我不会误你的。”杨益仁恳切地说。车主见这个老头很慈善,便答应说:“你上车吧,看在您老大爷份上,我拉你一次,不过在云山县城,我可从来都是收三块钱一趟的。”
三轮车司机把杨益仁拉到云山看守所,却不料看守所就在云山县城边上,只不过这里偏僻了一点,杨益仁下了车后,还觉得这两块钱车费有点不值,就是走路也用不了多久的。他把钱交给司机后,自己便直接要进看守所,他刚进了传达室,值班的武警便问:“老大爷。你有什么事?”
“我来看看儿子。”
“您有什么东西要寄进去,就放这儿吧。”
“我想见他的人。”杨益仁说完就要往里面闯,值班人员却把他拦住说:“哎,您老怎么这样霸蛮呢?”
杨益仁不屑地说:“我看他一眼就走,难道这也犯法?”
“一眼也不准看。”值班武警坚定地说。杨益仁只好退了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钞票给武警说:“你拿去买包烟抽吧,我就看一眼。”
“收回去,你这老头怎么也知道用这法儿啦?”
杨益仁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他气愤地说:“我看我儿子一眼就犯法啦?他总还够不上枪毙的条件吧。”
“枪毙不枪毙,那要由法院判决,我这里有我这里的规定,你不知道吗?”
“为民,你这个不孝的兔崽子,爹想看你一面都不准呀!”杨益仁哭了起来,值班的武警当即叫了两名武警战士把杨益仁架出了传达室外面。
杨益仁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他有生以来,不管是旧社会还是新社会,从来没有与牢房沾过边,他哪里知道看守所的规定呢?他以为现在的人有了钱便可以给他方便,却不料反而被两名武警战士架了出来,他愤恨为民不该违犯国家法律,这县长是你当的吗?益仁一边走一边想着为民的事,这时前面来了一辆土货车,他走在马路边上,却不料后面来了一辆小车,由于车速太快,杨益仁被小车撞下了路基,当即昏了过去。肇事司机当即逃之夭夭,好在架着他出看守所的两名武警战士回头时发现了他,并当即拦了一辆货车把他送到云山县人民医院。
经过医生诊断,伤势十分严重,并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通知家属。然而两名武警战士却不知杨益仁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两名战士心急如焚,马上打电话通知看守所,主动要求查找杨益仁的家庭地址。然而,看守所负责人查遍了所有犯罪嫌疑人的情况,都没有叫为民的羁押人员,全所干警全蒙上了一头雾水。老人危在旦夕,并且需要大笔的医疗费用。没法,全所干警当即展开一次献爱心的募捐活动,医院知道这件事后,全院干部职工和医务人员积极开展了献爱心募捐活动,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杨益仁昏迷了两天两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七
爱珍与丈夫搭车回到杨柳村,刚到村门口,乡亲们便将他们夫妻围得水泄不通了,一个个问长问短,为民不知怎么回答为好,爱珍见状,自己便站在一个小石磴上向大家解释说:“乡亲们,为民这次因祸得福,他现在真的当上了云山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了,以后,他的担子更加重了,还望家乡的父老乡亲多多的支持他。”乡亲们听爱珍说完,大家一个个欢呼雀跃。二小子从人群中挤到爱珍面前问:“嫂子,二伯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什么?我爹也去了云山?”为民惊咤地问。爱珍瞪了一眼二小子问:“你这事也告诉他了?你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不是有意的呀,前天,我见二伯一个人喝着闷酒,便说了漏了嘴。他气得又吹胡子又瞪眼的,他要知道为民当了县长,肯定会乐弯了腰的。”
爱珍夫妻回到家门口,爱珍拿出钥匙开了房门,为民却心烦意乱的,父亲在云山又没有其他亲戚,在农业局他又没有钥匙,也不知道他身上带了钱没有。他们夫妻还没有坐下,这时,村支书便匆匆忙忙报信来了,说二伯在云山出了车祸,叫他们马上去云山人民医院。为民与爱珍当即坐车赶到县人民医院,医生叫他们赶紧交五千元到医院,为民顾不上看父亲,当即到银行取钱去了,爱珍赶到公公病房,却见两个武警战士守在床边,公公正在打点滴,益仁听到响动,睁开眼睛,支了支身子,爱珍按住他说:“你不要动,为民马上就会过来。”
“为民他出来了?”益仁躺在床上问,武警战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切告诉了爱珍,爱珍不知说什么好,她埋怨公公说:“你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呢?”
“我是听二小子说的有板有眼,为民进了大牢,我怎能不担心呢?”
“你想哪去啦?为民现在真的当了副县长啦!”
“这是真的?”益仁喜出望外,要是没有伤,他一定会蹦下床来的。他叹息说:“我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呢,害我遇上这么大的车祸,这真是福兮祸所倚呀。”这时为民也赶来了,他走进爹的病房,便忍不住掉下一串串泪珠,益仁见状说:“你看你这样,还说当副县长了。”
“爹,你安心养伤吧。”他说完又拉住两位武警战士的手,说:“谢谢你们啦。”这时,一个年轻人拿了个公文包来到医院打听杨益仁,爱珍出门问他找杨益仁什么事,这年轻人说:“我是肇事司机车主,现在我来为他交医疗费。”爱珍说杨益仁是她的公公,年轻人当即拿出一万元给爱珍,并说:“我还会来的。”年轻人走到益仁的病床旁说:“大爷,我不知道您是杨县长的爹,我向您老赔罪了。”
“我要不是县长的爹,那你就不管了啰?老百姓遇上你们这些凶神恶煞还活不活呀?”杨益仁气愤说。年轻人低头认错:“大爷说的是,我错了。您老好好养伤吧,我还会来看您的。”为民将年轻人送到门外教育说:“以后开车要多注意安全,我爹说的话一点也没有过分,你不要以为他是一个乡下人,可乡下人是最实在的。”
“杨县长说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交通安全。”年轻人走了。两个武警战士也要回去,爱珍和为民把武警战士送出医院大门,他们夫妻真的对武警战士感激不尽,爱珍拿出两千元交给两个武警战士,但是两位武警战士说什么也不肯收,为民叫妻子只好罢了,他知道武警战士是绝不会收这钱的。
八
杨益仁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阎王爷总算饶过了他。为民和爱珍接他出院时,希望父亲能一起留在县城,也好让爱珍有个照料,可益仁却始终没有答应,他说在乡下住惯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在为民的住房住了一宿。第二天,为民便叫了县政府的小车将父亲送回了杨柳村。杨柳村人从没见过用小车送人回村的场面,全村大小都迎出了村,村干部们也来嘘寒问暖,老年协会的几个哥们也来了,益仁很受感动,离开了三个多月的家乡,现在突然回来,好像什么都变了似的,村里自打知道为民当了副县长后,全村都洋溢着喜气,益仁也特别受敬重。益仁回到家里什么也没看,他最惦记的是自己的田土。他到田里地里转了一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的田里地里杂草就像长了飞毛腿似的,比人还高了,他一看见便肺都气炸了。“这草怎么就长这么快呢?要是种庄稼,肥料一次两次不停地下,就是长不高,看来这确实是上苍吩咐的。”
杨益仁回到家里,几个月没有沾过酒了,他又揭开了酒坛子,一股浓郁的酒香直扑他的脸面,他兴奋极了,拿碗搅出一碗,他炒了一碗花生米,又饮了起来。这时二小子来了,益仁问:“喝一杯茶?”
“那我陪二伯喝半杯吧。”二小子也没讲客套,他去云山去医院看了两回二伯,在云山包了两栋建筑,现在回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成天游手好闲,吃活套饭的人,谁又不是这样呢?什么钱好赚就做什么,二小子自己拿碗到酒坛子里打了半碗酒,又拿了一双筷子,他抿了一口,故意皱着眉头说:“二伯,这是什么酒,劲很足的。”
“你又不是不喝酒。”益仁不屑地说。
“我哪能跟二伯比呀,我喝酒那是舍命陪君子,吃人家的饭,赚人家的钱,就是醉了趴下了,也要喝呀。”二小子含着辛酸回答。益仁没有再说什么,二小子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但礼也没少送。
“二伯,为民哥真是因祸得福,今后,他一定会当更大的官。”
“大个球,你以为这官好当呀!”益仁乜斜着眼训责。二小子自顾喝着酒,他没去看益仁的眼神,他又发表见解的说:“现在这社会你不知道,有钱有官,有官有钱,你没有听到一首歌这么说来着。”
“怎么说来着?”益仁惊异地看着二小子。
二小子念道:“当官不怕没有钱, 有钱自然能升官。
钱权就像亲兄弟, 心连心来肩并肩。
钱权携手好做事, 一恩一报上得天。”
“二小子,你这是散布什么谣言啊,你就不怕进牢房。”
“人家当官的都是这么唱的,我也是听来的,你没听说,现在都讲究送礼:不跑不送, 不得重用。
只跑不送, 平级调动。
又跑又送, 提拔重用。
副科提正科,要花一万多。”
“你不要说了,难道这共产党真的变了?我还真不敢相信。”益仁沉默不语了。
“你不相信?二伯,你虽然七十多岁了,可到底见了多大的世面?咱杨柳村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你能看到什么呢?一年四季都是一团死泥巴。”二小子很不屑。
“二小子,前不久,电视上不是说有个当中央的什么长也给枪毙了吗?”
“那是成克杰,副委员长,这算什么,你不知道,这人好色,他是栽在女人手上的。”
“你咋知道的?”
“二伯,现在是信息时代了,谁不知道呀!”
“虽然都说红颜祸水,但一个中央大官都给枪毙了,我还是相信共产党有这个能耐,治理好我们国家的。”益仁自信地说。
“二伯,你我算什么鸡巴?国家大事还是少去过问,不过为民哥他却混进了官场,但如果他仍然象原来那样死脑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挤进门角落里去的。”二小子深于世故,益仁真不敢相信他这些年在外面混,竟然长了这么多见识,为民要跟他比,恐怕十年八年也跟不上他的。二小子喝干了酒,又闲谈了一些官场上的事,他见时间不早了,便告辞走了。
益仁听了二小子的论调,象云里雾里似的,难道这社会真的变腐败了吗?是的,二小子说自己蹲在杨柳村一个巴掌大的地方上,一天能知道多少新鲜事?大不了是一些村里的鸡鸣狗盗,邻里矛盾事了。为民他当选云山县副县长,他能吃的消吗?他又能当多久?
咳!我又何必要去想那么多干嘛呢?一切都随缘吧,他又不得不信起命来了,命里有终归有,命里无莫强求。人生一世还不是跟一场梦似的一样,谁说不是呢?
九
杨柳村自其开基先祖从南宋末年迁徙至此地以来,距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然而,村里至今也不过百十来户人家,人口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余人。按照这样的生存规律,这风风雨雨数百年的村里,足以见证人类倔强的生存精神。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国家提倡人口与计划生育,当杨柳村的历史和其人口增长率,几百年历史,却可以用一天时间来改写,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当今社会的发展速度。
杨柳村自开村以来,从没有出过文官武将,而现在居然出了一个副县长,虽然旧时称为芝麻官,但在杨柳村也是破天荒的事。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杨守义自打获悉这一喜讯后,当即串拢了村里五六个上了年纪又有些文化的老人磋商,他们决定要孝敬一次祖宗。
杨守义年纪八十有余了,而他的身子骨却相当五六十岁的人,他年轻时,曾经拜过师傅,并习了不少拳脚功夫,这健身与武术自古就渊源很深。杨守义将村里的老人叫到他的房里,他首先开宗明义:“今日请来各位,我想大家也知道,为民当上了县长,他这可是祖宗积了七百多年阴德呀,我想跟大家商议的事,我们马上去请个高超的风水先生和阴阳先生,看看是哪位祖先的阴德,这样,我们趁清明节期间,开展一次大规模的谢坟活动。”
“我看也没必要吧,为民才当了多久的县长?一个芝麻官,用不着费村里这么大的神。”益仁有些不乐意说。
守义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说:“益仁老弟,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杨柳村自开派祖德望公开基以来,就从没出过当官的呀,你们去翻翻族谱就知道了,仕官录上最高的就是秀才,而为民呢,他不仅是大学生,还是县长呢!我们不去给祖宗烧烧香,谢谢坟,那睡在地下的老祖宗,不骂我们才怪呢!”
“我们听守义兄的话,该咋办就咋办吧。”同来的几位老者一起附和说。
益仁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吃过晚饭,杨守义一个人来到支书杨汉生家里,杨汉生正在召开村支两委干部会议,会议正在传达乡党委政府布置的严防清明期间联宗祭祖,扰乱社会治安,引起宗派纷争问题。支书杨汉生见村里德高望重的大伯来了,当即停止了讲话,并给守义让了座。守义见村里的干部都在,便趁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把他上午自己召集村里老人商议的事情跟村干部们说了,大多数干部都表示赞成,支书汉生却有些迟疑,村主任杨汉义说:“你怕什么?我们杨柳村又是弱小村子,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县长,我们也该扬扬眉吐吐气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上面要求严防清明期间联宗祭祖,我们村子是小,但我们兄弟族村可有百十个呀。如果我们举行盛大的谢坟活动,他们听到消息了,一起来参办,我怕把持不住,加上我们的开基祖又葬在朱家村的后岗山上。大家都知道,朱家村与我们杨柳村历来是不共戴天的。”
“县长都是咱们村的,怕啥?”村治安主任说。
杨守义见支书有些为难,便改口说:“要不这样吧,这事先交给我们老年协会去办,等我们请了风水先生和阴阳先生看了祖宗的坟后再说吧。”
支书汉生也不好再反对,作为一个农村党支部书记,他虽然没有高度的政治远见,但他还是受到过党的多年培养和教育的,汉生觉得自己的担子不轻,村支两委会议没有开完,汉生便派了一个村干部将守义送回了家里,此后,汉生又研究部署了近段时间的工作。
十
爱珍自从丈夫当选为云山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后,她为了照顾丈夫的工作方便,辞退了杨柳村承包的田土,她在云山租了一套民房住下。杨为民自搬到县政府大院后,农业局的那间小房,便给了一位新来的副局长。由于政府大院的房子太小,为民只好与妻子住进了租来的民房。由于云山是农业大县,为民经常下乡,因此,为民也很少与妻子一起吃饭,只有为民不下乡时,才与爱珍一起吃饭。
杨为民自上任以来,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云山全县各乡镇农业基础进行了摸底调查,他发现许多乡镇都出现有不同程度的田土抛荒现象,有些乡镇还十分严重。面对农业农村农民这个重大“三农”问题,中央虽然早就把它作为重中之重来抓,但是到了下面,却没有落到实处。农业在调整产业结构上,作为云山来说,他心里虽然有数,且早就已经谋划过,但那时自己是一个农业局的副局长,谁听你的呢?农民增收困难,年年徘徊不前。现在自己在其位终于也可以谋其政了,他的“菜篮子”工程和“订单农业”计划分别在全县五个乡镇实施展开,并且吃住在乡村。老百姓还与他这个农业县长称兄道弟,他也十分乐意助人。老百姓有什么难处,他总是尽力帮忙解决,他的哥们义气也十足。但也有官场上的人说他根本就不是当县长的料,这样的偶然机会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人说他下基层,完全失去了政府官员形象。
杨为民也没有拿这些议论当一回事,他总是听之任之。今天一大早,杨为民又下乡去了,宣传部获悉后,马上通知了县广播电视新闻中心记者。然而,采访车跟着杨县长的车,追到石峰乡时,新闻记者背上摄像机正准备抢拍时,不料,车上下来的只有一位司机,记者们以为杨县长还没有下车,一问司机,才知道杨县长从小路去了该乡的砠窝村。该村小车进不去,杨县长吩咐司机在石峰乡政府等他。记者们一听,就像蔫了的茄子,新闻部主任说:“那我们就步行到砠窝村吧,杨县长自从当选以来还没有上过电视呢。”记者们徒步走着弯弯的山路,好在带路的是乡里的驻村干部,不然要是走迷了路,恐怕一天也转不回来。当记者们一身汗水赶到砠窝村时,杨县长却已经去了奇山村。杨县长在一户农民家里吃了两个红薯,他又抓了两个带在身上,说是用作午饭。记者们叹息晚来了一步,不然又是一个很好的特写镜头呀,记者们为了拍摄一组杨县长的新闻,只好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奇山村。到了奇山村,村里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村干部们都不在家,一打听才知杨县长正在奇山村的一个小水库工地上加固堤坝,杨县长正在与两个小伙子追赶,一打听才知道是杨县长的两个红薯被两个小伙子偷去了,两个小伙子一边跑一边将红薯三口两口便吞下了肚里,杨县长笑着说:“你们两个机灵鬼,今日断了我的粮草,我跟你们没完。”
“杨县长,今日午餐包你酒足饭饱。”一个后生指着山弯处几个送饭的人说。杨为民看了看送来的饭菜,脸上当即阴沉下来,说:“乡亲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破费呢?要知道大家还并不怎么富裕呀。”
“杨县长,中央不是提出加快小康建设步伐吗?不吃不喝又哪来的劲奔小康呀!”一个后生搭话说。杨为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叫大家一起开饭。
杨为民在工地上吃了午饭,便徒步回到了石峰乡,记者们一路跟踪连个影子也没有拍到,当记者们回到石峰乡时,杨县长已经坐上小车去了万水乡。开新闻采访车的司机问记者们去不去万水乡,女记者夏芸芸说:“现在不说我去采访杨县长,就是杨县长来采访我,我都累得金口难开了。我看还是收兵回营吧。”
杨为民当了县长,也从不顾自己的身份,有人私下议论他这官一定当不长。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这样,杨为民自从当上云山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后,连续两年,云山县农业便上了两个台阶,省市领导对云山的农业发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同时,杨为民还提拔当选为云山县的正县长。这时,一些热衷于研究官场人际关系的“权威”人士分析说杨为民肯定有背景,并且还传言说杨为民与中央某某领导有亲戚关系。有人还当面问过杨为民是否真有这事,杨为民也没有作解释,只是一笑置之。
十一
爱珍租住在云山县城没事可干,她想做点生意又欠本钱,人家做小生意赚大钱,可如今是信息时代了,消费者也不是好糊弄的。爱珍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炸糍粑卖,反正这也要不了多少本钱。于是,她去买了炉具和油锅,在县城的农贸市场旁边架起了简易的锅台。由于她从没有干过这营生,也没有弄虚作假的本领,因此,她的瘦肉糍粑既大个又厚实,油锅里刚捞出两个,便被旁边两个摆地摊的小伙子买走了。后来,她不知怎么的,自己的油锅旁却围上了许多要买的人,她兴喜地忙着,一会儿用蒲扇催赶着火力,一会儿又翻弄着油锅里的糍粑,她既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自己第一次开张生意就这么好,而着急的是自己炸出的糍粑供不应求,她一直忙到后来,自己搬来了五十斤米粉和十余斤瘦肉全部炸完。糍粑买走后,面对围着没有买到的顾客十分歉意的打了招呼后,自己才喘了一口气。茶油炸干了,炉火也慢慢软弱了下去,爱珍理了理头发,将器具收拾停当,他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位炸糍粑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朝她乜着眼,爱珍装作没有看见,瞄了瞄对方却见她的摊前摆了许多炸好的糍粑没有人买,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心里琢磨,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同行是冤家吧。她将东西收拾好后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爱珍把今日卖得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一张一张压平,十元一沓五元一沓分门别类清点完毕后,除去本钱,今日纯赚了五十余元,她喜不自禁,这一天的收入便有五十元,一个月岂不就有一千五百多元,照这样算,就是掐去尾数也有一千元的收入,在家种田,如果风调雨顺的话,一年光景也不过四五千元,而且还要农药化肥种子,遇上年成坏歉收时,那就更不可思议了。难怪中央国务院一再强调要重视“三农”问题。如果不是自己切身的体会,怎么能懂得中央的大道理呢!她决定把自己的体会和感悟告诉丈夫,因为丈夫是云山的一县之长呀,云山又是农业大县,要是不想方设法,农民又怎么能够增收呢?
下午,爱珍买回了五十斤米粉,又去称了几斤茶油,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丈夫要回家吃晚饭的。因此,她特意准备了几个好菜,又买了一瓶“五连冠”白酒,为民回来时家里已经被吸人的香味给笼罩了,为民闻着香味,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几道好菜,当即馋涎欲滴,他顾不上放下公文包,便伸手夹住一块红烧肉,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妻子走出厨房,见状,拍打他一下说:“手都没洗,看把你馋的。”
“下不为例。”为民当即放下公文包去洗手。说:“好久没有闻到这种香味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今天,我第一次上岗就赚了五十元。”爱珍兴奋地说。
“上岗什么?你找到工作啦?”
“我去炸糍粑卖了。”
“你,你这行吗?”为民正睁大眼睛不认识妻子似的,妻子望着丈夫说:“我怎么就不行?我总不能坐在家里吃闲饭吧,况且你那点工资能塞几个牙缝?”
“唉,这也怪我,我总想为你找个事,但话到嘴边又不好开口了,我觉得求人比上天还难。”为民挺内疚,他有好几次在民营企业老板面前想为妻子找份工作,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现在,自己的妻子居然去炸糍粑卖,一个县长夫人,传出去,别人又会怎么说呢?
“怎么啦?我这营生有失你的身份?”爱珍望着沉思的丈夫。为民没有回话,爱珍自信地说:“怕什么?七十二行,我又不是去偷去抢,听说我们原先氮肥厂的副厂长还在街头帮人擦皮鞋呢。厂子没垮时,她还评过市里的“三八红旗手”呢。”爱珍心境十分乐观。为民不好再说什么,他与妻子一起坐着喝闷酒,原先进门时的口味现在全没了。是的,自己是一个县长,按别人来说,帮妻子找份工作,这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的,但他没有这样做,是无能还是廉洁?别人对他怎么评价,云山的人最清楚。他原先在农业局当副局长时,由于经常在基层,一年四季很少管自己的家,儿子从生下来,现在又读高中了,自己从没有问过儿子的学习情况。想想这些,为民的心情就十分沉重,妻子自打氮肥厂倒闭后,一直待岗,她在家种了好几年别人的责任田,一年四季风里雨里,而妻子却从来无怨无悔,现在为了自己更好的为党为人民工作,她又搬来云山伺候自己,妻子付出这么多,而自己又给了她什么回报呢?
“你怎么啦?回来时高高兴兴的,现在一听说我炸糍粑卖就变了个人似的,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妻子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爱珍,我没有怪你,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不起,我恨自己无能,我有愧于你,有愧于云山几十万老百姓。爱珍希望你能理解我。”为民安慰妻子,想起云山几十万老百姓,他觉得自己的担子很重很重。
十二
杨益仁自打出了车祸后,他的责任田也转包他人了。人一上了年纪,总免不了腰酸腿痛的,更何况他一个七十多岁的人又出过车祸,伤筋痛骨,要不是现在的医术好,他杨益仁早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杨益仁不种责任田,家里闲着没事,闷得慌,他想找人聊聊天。于是,便去了杨守义家里。杨守义住在村东头,他家里像是在办什么公似的,杨益仁进了他的家门见状,便问:“义哥,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仁弟,自打为民当了县长,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我们的族谱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修过了,由于你出了车祸,没有把这事告诉你,我们现在请了十几位有学问的同族兄弟参加续修族谱,我们能在有生之年办好这事,也算是为祖宗积德行善的好事呀。”杨守义欣喜地将这事告诉益仁,并为益仁一一介绍了参加续谱的工作人员。益仁一一与这些人握手问好,后来,守义又将益仁拉到旁边说:“益仁,听说后山的朱家村去年就把族谱修好了,听说他们的仕官录里,光是朝廷大官就有好几千人呢!我真不明白,他们的族谱是怎么修的,这一枝一叶怎么查的这么清楚。”
“续谱要讲究历史,讲究脉流,没根没据,胡乱瞎编是要被后人耻笑的。”益仁恳切地说,守义告诉说:“朱家村把历朝历代姓朱的当大官的都入了谱,听说他们还写了信给朱镕基,说朱镕基是从他们村子里分起去的。”
一个中年的抄写员听了杨守义的话说:“我们也向中央姓杨的大官写封信去问问他们根在何处,如果是我们的同宗,看能不能捐些钱回来。”
“这怎么行呢?没根没据,人家也不会答应,我们不能这么盲干,修谱要以历史为依据。”杨益仁制止说。益仁想自己站着也没什么事,他怕妨碍别人做事,便离开守义,准备到别处去转转,守义追出门来说:“益仁,我跟你商量点事。”
“啥事?”益仁问。
“我们请了两个风水先生查考了我们村里的一些先祖祖坟,风水最好的是数朱家村后岗山的一座,我们查了族谱这个先祖叫开旺公。可是这座坟前面五米左右,朱家村人却盖了一栋五层的楼房,这不但将我们祖宗的坟茔风水给挡了,而且这座坟的墓碑也被朱家村人砸断了,虽然我们杨柳村已有几十年没有去扫过墓祭过祖了,但是,他们砸了我们先祖的墓碑,这就是欺负我们无能呀!”杨守义气愤填膺。
“义哥,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也知道,这座坟的先祖叫开旺公,他是我们村的开派祖。小时候都去扫过墓的,那时虽然经常打打杀杀,但我们扫墓却没有间断过。解放后讲破除封建迷信,后来便再也没有去扫过墓了,现在墓碑被砸断,我们也不好去追究什么,只能重新立个碑。”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们去追究,恐怕又会生出事端的。我想在清明前夕请个石匠为开旺公重新树个碑。”益仁没说什么,他告别守义回到自己家里,刚坐下不久,一个陌生人提着几件东西,走进了他的家门问:“您老就是益仁大伯?”
“我是益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益仁不知来者是谁,陌生人说:“我是砠窝村的,为民县长叫我顺路给您带了一些东西来。你清点一下,我走啦。”陌生人说完便走了,益仁叫他坐下吃了饭再走,陌生人却一转身没了踪影。
益仁打开包裹一看,有一件是两瓶五粮液,还有一件却包得很紧,里三层外三层,益仁一层层打开,里面还包了一层报纸,他把报纸打开,原来里面是包着十沓百元大钞。益仁很纳闷,为民怎么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呢?整整十万元啦,他又仔细看了看,却见一沓钱中间夹了一张纸条,写着“请为民县长笑纳。”益仁吃了一惊,怎么这人会送这么大的礼呢?他赶紧把钱包好,自己也顺便写了一张纸条附在里面,字条写着:为民,这是一个陌生人送来的十万元现金和两瓶五粮液白酒。如果我们能够见面,我会叫你上缴国家;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见不到我,发现了这笔大礼,你要清醒头脑,千万不能干对不起老百姓的事。父亲:益仁。
杨益仁把这件东西藏好后,他琢磨,难道这二小子说的一点也不假?有钱有官,有官有钱,要真是这样,这共产党可要自己反省自己了。
十三
爱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云山农贸市场会出这么大的事。这天,她又先称了五十斤米粉和十余斤瘦肉,在原先放炉子的地方,架好锅台器具,当油烧得翻滚的时候,她熟练地放下了一个糍粑的粉浆到油锅里炸。而这时突然来了一位后生问她:“谁叫你来这里炸糍粑的?”爱珍看着油锅没有抬头,以为是来与她拉家常的,她翻着未炸好的糍粑回答说:“我自己来的。”这后生一听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一脚蹬翻了炉子油锅,爱珍还没有反映过来,刹那间,炉子里的炭火当即点燃了倒在地上的茶油,爱珍来不及躲闪,她的衣服已经被熊熊的烈火点燃了。她急着拍打自己身上的火,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这个凶恶的后生。这个后生站在一边不但没去救火,反而恶毒地吼道:“烧,烧死你这个不懂规矩的贱货,你以为炸糍粑这个钱好赚,告诉你,老子在云山农贸市场这地盘上就是天皇老子!”
爱珍奋力扑打身上的火苗,然而无济于事。她急中生智,就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将身上的火扑灭。可她却因此烧成了重伤,而且十分严重。这时,市管会来了两个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爱珍,又看了看还在燃烧的茶油,不冷不热地对爱珍说:“看你年纪也不算老,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一个乡下人来城里霸道,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背景。”
“她已伤成这样了,你还这样说她,你们市管会到底是干什么的?”抱不平的人帮爱珍说话了,市管会的两个中年干部很不屑,其中一个见围观的人们都怒视着血红的眼睛,便改口说:“还不去医院看看医生。晚上,你家男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可提不起神的。”
“你还是人吗?人家都烧成这样了,你还在说这种下三滥的话。”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说。接着他又扶起爱珍,爱珍忍着伤痛,却再也忍不住流往心里的血泪。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过来一看,她审视好一阵才说:“爱珍!怎么是你,你们赶快送她去医院吧,她可是杨县长的夫人!”
“你骗人!”市管会的两个干部不相信,然而,他们就是不相信,也因听了这话后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上前去扶爱珍,爱珍推开他们,他们其中一个识相地拿出手机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而后才灰溜溜地走了。
爱珍被救护车送到了云山县人民医院,为民知道后,当即赶来了医院,他听了妻子的诉说,肺都差点气炸了,一拳砸在小凳上,将凳子砸得稀烂。值班医生吓了一跳,当即打电话告诉了保卫科,保卫科的人赶来后,才知道是杨县长,他们问了个中原委,都为爱珍打抱不平,杨县长拿出手机,他准备报案,却不料他的手机响了,一接原来是公安局打来的,公安局一名管刑侦的副局长告诉他,说那位市霸已经收审,两名市管会的干部也已经责令作出深刻检讨,并向全县公开曝光。为民没有再说什么,作为一个县长,在自己的管辖区内,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这怎么不叫人气愤,要是老百姓呢,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冤屈到哪里去申!
连日来,为民为了云山的项目建设和招商引资又伤透了脑筋,县商贸城虽然已批准立项,然而却迟迟不能开工。由于拆迁工作发生矛盾,处理矛盾时又节外生枝,一些有意闹事的居民只看着自己眼前的利益,故意为难政府。一些好事的人还专门捏造事实,夸大其词,相互串联将为民告到了市里省里,加上县委常委会上,县委内部意见分歧,相互拆台,泄露机密,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被动局面。
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不,妻子又遭到这么大的伤害。一下子,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可恼。
十四
清明即近,杨柳村几位老人为首发起续修族谱的大事,经过两年的编修,已基本告竣。村里又为葬在朱家村后岗山的开基祖开旺公重新刻了墓碑,村里的干部面对这些老年人的举措,也不好说什么,村支两委干部保持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杨守义请阴阳先生选好树碑的日子。由于墓碑有一人多高,两千多斤重。因此,杨柳村标选了三十多人参加抬碑,因为路不好走,人们只好扶的扶,推的推,就像蚂蚁搬家似的。因怕发生意外,村干部也都参加了,他们将墓碑抬到朱家村后山时,因为还有一段路程,几位老人因使不上劲,便去看路径,然而,这几位老人去看路径回来却告知抬墓碑的后生们,村里的开基祖坟被朱家村人给毁了,而且还建上了杂房,杨柳村抬墓碑的三十多位后生崽一听这消息,一个个气红了眼睛,一个后生大声号召大家说:“杨柳村的兄弟叔伯们,他们朱家村竟敢挖掉我们村的开基先祖的坟茔,我们决不能就此罢休,我们去毁了他的房子!”
这后生一发话,当即牵动三十多名抬墓碑的后生和二十多位参加护送的中老年人的响应,他们当即挥动扁担、锄头、钢钎向朱家村奔去,杨柳村的干部见状大声制止说:“不行,大家不能去,这事我们去找乡里来人解决!”然而村干部的话,谁还听得进去?朱家村占坟建房的当事人听到吵闹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刚出门探听,便被杨柳村的后生崽,一扁担打翻在地。紧接着,杨柳村三十多个后生、二十多个中老年人也挥舞锄头钢钎砸房拆砖,朱家村人见此情景,当即汇聚了四五十人将杨柳村人围住,一场流血械斗事件再也无法避免了。
杨柳村党支部书记杨汉生见状当即派出一名村干部到乡里报案,这里,杨益仁站在一个土坎上大声说:“杨柳村朱家村的人听我说一句话,大家先不要动手。”杨益仁这一说,两个村的人都停止了斗殴,听杨益仁发话。杨益仁说:“冤有头,债有主,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杨柳村人大家都回去吧,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朱家村人你们也散开,派两个代表与我讨论。”
杨柳村不知是慑着朱家村的势力还是佩服杨益仁的话,一个个先后退出了械斗现场,朱家村的人也离开了现场,杨益仁当即吩咐朱家村干部将打伤的朱家村人赶快送往医院抢救。安排就绪后,杨益仁与朱家村的党支部书记说:“朱贵,你也是受党多年教育的干部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必须冷静头脑,切不可暴躁行事,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朱杨两村自古以来发生了不少的血案,但是,现在是共产党执政,任何流血事件都必须加以制止。”
“杨大伯,您的话说的很对,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我村朱有平毁了你们村的坟茔建杂房,我一定会责令其将杂房拆除,您老也回去做做村里人工作,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流血事件。”
杨益仁诚恳地答复了朱支书的要求,他在朱支书的家里没多久,便决定回杨柳村去。当他离开朱家村不到两百米时,却不料,朱家村一个后生朝他放了一鸟枪,杨益仁当即栽倒下去了。
十五
杨为民在医院护理妻子,由于当前工作十分紧张繁忙,手机总是不停地响着,挂断了这里,那里又来了。今天,他又接到家乡来的电话,杨柳村与朱家村发生了械斗,并引发了流血事件。他心急如焚,并当即拨通了县公安局的电话,吩咐一定要加大警力制止械斗。
杨为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苦涩着一张无奈的脸,妻子见状,内心痛楚地劝着丈夫:“算了吧,想开点,别为了我气伤你的身子,你可是云山四十多万老百姓的父母官呀,以后,我还是回家承包别人的责任田去。”爱珍劝着丈夫,自己又流下了眼泪,为民见状,真想抱着妻子大哭一场,可是他不能这样失态,他是一个县长。
杨为民在医院陪了妻子十几天,由于事多,便又回到县政府上班去了,他叫办公室主任派了一名秘书到医院护理妻子。可是当他回县政府上班没有两个月,上面组织部门便停了他的职,并将它实行“双规”了。
杨为民开始时情绪很反感,组织上要他承认错误,可是他想来想去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调查组的同志又开导他,在亲情友情爱情或其他方面是否滥用过职权,为民只好仔细慢慢想来。从亲情来讲,自己的家乡杨柳村的村两委干部虽然为村里的建设和发展找过他多次,并希望他通过财政部门下拨一些扶贫专项资金,作为家乡人,都不可避免带有一定的家乡观念。但是几次拨款都是经过县委常委研究过的,自己并没有滥用过职权呀,在县城的几个开发项目上,二小子作为自己的家乡人又是同宗兄弟关系,虽然他找过自己多次,并希望自己能在工程招投标过程里给他打打招呼,然而自己根本就没有打过任何招呼,而且二小子包了几个工程,质量也不错。从亲情来说,自己在什么地方还有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收受贿赂的瓜葛吗?自己的妻子下岗多年,如果自己滥用职权,完全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然而自己不能那样去做呀。还有友情和爱情,杨为民苦思冥想却总是想不出自己在哪里出了差错,居然还会触犯法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真想不明白。
十六
爱珍在医院住了多久,她也想不清了。开始时,丈夫来陪了十几天,后来,政府办一名秘书又专门来照顾了十多天,她向秘书打听为民最近在忙什么,秘书却说不知道,说他也是组织安排来的。这天,爱珍要出院了,她以为丈夫一定会来接她出院的,却不料这天连来陪护她的秘书也没有来,她在住院部办公室办理出院手续时,无意却听到两个医生正在议论:“现在这个社会哪个当官的不是钱权交易,杨县长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他的妻子下岗多年也没安排工作,云山哪个人不说他是个清官,却不料,背地里却是云山最大的贪官。”
“你们这是说什么,无凭无据诬陷人,我家为民绝不是那种人。”爱珍听了议论后心里不平,为丈夫反驳。两位医生不知道杨县长的夫人就在身边但她们也是听来的,只好分辨说:“你说杨县长不是那种人,那为什么会被停职反省,实行双规呢?”
“你们说什么?我家为民被停职反省,实行双规了?”
“你在医院大概还不知道这些吧,现在云山县城哪里不是传的沸沸扬扬?”
“啊?!”爱珍再也顾不了什么,当即飞奔回到家里,她相信自己的丈夫决不是那种人,也不可能做那种事。十多年的夫妻了,丈夫是什么人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她回到家里,却不料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一定是进了盗贼,她真不敢想象,她仔细察看了家里的东西,自己几年来苦心积攒的五千多元,存折放在皮箱里却完好无损,但看迹象,却分明是有人翻弄过,难道是公安机关来抄过家了?她顾不上什么,直接找到县政府去,常务副县长王大成见爱珍心急火燎的样子,当即安慰她坐下,并叫秘书沏来一杯茶。王副县长说:“嫂子,你先不要着急,我也相信杨县长不会有事的,要相信组织相信党。”
爱珍没有说什么,两行泪垂挂在脸上,王副县长说:“杨县长从担任我们云山县的县长以来,历来以廉洁自律而著称,可是在招商引资和项目建设上,县委几次常委会他都坚持自己的意见,弄得不欢而散。加上他在商贸城的建设上,由于决策上的错误,让投资商占了空子,你也知道我们云山县是省里有名的贫困县,因此,有人举报杨县长收受了外商的贿赂,吃了外汇。无风不起浪呀,这事,一时两时也说不清的。”
“王县长,我相信为民,也相信组织相信党会还他一个清白的。”爱珍无奈只好任由组织调查处理了。
爱珍告辞王县长,不料刚走到门口,却被王县长叫住了,他说有个电话是找杨县长亲属的,爱珍回去接过电话,却是医院打来,说公公生命垂危,叫她马上去医院,这真是祸不单行。她赶到医院时,公公却被送进了太平间。她望着公公的遗容,眼前一黑,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十七
杨为民被双规后,检察机关对杨为民进行了立案侦查,爱珍还在医院时,他的家便被查抄过了,虽然一无所获,但检察机关为了查明事情真相,他们又驱车到了杨柳村,并对杨益仁家里进行搜查。
检察机关这次行动收获不小,他们在杨益仁家里搜出五十万元的现金,还有价值一万余元名酒与烟,然而当检察机关在清理这些赃款赃物时,却发现了杨益仁写的字条,并都标明有收到的年月日时间,其中有一张纸条写着:
为民吾儿:
今日又收到一个陌生人的三十万元现金,这对爹来说,可是天文数字呀,当爹的真怀疑你还是不是当着共产党的官,一个县长居然有人接二连三的送钱送礼来,要是当了市长省长,别人又会送什么呢?为民,爹已年老多病,你们夫妻又没空回家,如果你们回来,我会交给你们上缴国家;如果我不在人世了,你们发现了这些钱,也请你们千万将这些钱上缴国家,咱就是再穷,也不能花这来路不明的钱呀。
检察院专案组刘组长琢磨,这个陌生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向杨县长的父亲送钱送礼?从杨益仁这张纸条看,这些钱和礼品,杨为民可能还不知道。刘组长对同来的组员们说:“我们必须马上找到杨县长他爹。”
“杨县长他爹被朱家村的人用鸟枪打伤了,现正在云山县人民医院。”一个组员去村干部家调查回来时说。
“那我们马上去医院落实这个陌生人。”刘组长当即带领组员们驱车赶往云山县人民医院。他们到了县人民医院,却不料杨益仁已经停放在太平间了。
刘组长面对死者,心里一阵酸楚。益仁死了,陌生人断了线索,刘组长只好独自去见杨为民。杨为民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他见了刘组长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现在我爹死了,我的妻子爱珍又病了,你们是不是要把我折磨死在这里才心甘?”
“为民,你不要激动。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请你相信组织相信党。我实话对你说吧,我们这次去你家搜出了五十万元现金和价值一万多元的名酒礼品。”
“不可能!”杨为民声音几乎是咆哮:“即使是真的,也只能是栽赃。”
“你不要冲动,我们都是为党工作多年的干部了,这点修养都没有,怎么去面对各种各样复杂多变的社会现象呢?”刘组长的一席话将为民的怒火压了下来,刘组长说:“目前,你的老父亲已经牺牲在朱家村人的枪口下,这对你的案子又是一个障碍,因为这个送钱的陌生人无法对证,你要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我能有什么线索呢?如果这个陌生人将钱送到我手上,那我就好办了。”
“按我的推断,这个陌生人也并不难查。他出手这么大方,肯定是你在什么项目或工程上可以让他得到什么巨大好处,他直接送给你又怕你不会接受。因此,只好将巨款送给你父亲,以求达到他的目的的。”
为民沉思起来,自己在招商引资、各种项目开发和其他工程建设上并没有给过谁好处,一切都是按照国家规定和地方制定的政策范围内,采取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作为党和政府的职能部门,他也知道,只要随便倾斜一点,投资商和工程老板,都会受到相应的利益,但自己不能去慷国家之慨呀,更何况云山还是一个贫困大县,老百姓的血汗钱来得不容易呀!面对任何一个项目的上马,自己首先必须掂量掂量老百姓的利益。城东开发区有一块好地,有几个投资商前来洽谈开发事宜,但是开发归开发,咱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呀。其中一个港商还串通了二小子来过好几次。对于二小子的为人,他心里有数,虽然二小子的爹在自己参加高考前,送过自己两块钱,虽然这两块钱的大恩改变了他后来的人生道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面对国家的利益和个人的感情,这怎么能去划上等号呢?
杨为民将自己心里想的都与刘组长说了,刘组长一拍大腿说:“好!有了你这些话,案子就已经有眉目了。为民,你要节哀,相信组织吧,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十八
爱珍在医院躺了十余天。这天,她强撑着身子回到杨柳村,公公的遗体早就被村里人从医院运回了村里,并按习俗,在村边搭上了帐篷。由于杨益仁生前没有做寿屋(棺材),现在死了,村里人又不能看着益仁总是摊尸地下,加上为民在“双规”审查,爱珍又躺在医院不能回家料理丧事。因此,二小子在医院找到爱珍商议后,他私自垫钱撮合村里人为益仁到墟上买了一副好寿屋,并为益仁选了时辰入了木。入木后本来要等孝子见最后一面才能封子口的,但由于夏天,尸体腐得快,村里老人杨守义叫二小子又征得爱珍的同意,只好封了子口,爱珍回到杨柳村,公公已经停柩十多天了。
为使老人早些入土为安,爱珍又亲自做主,请了和尚道士,为公公做了两天道场,便请村里人抬到万寿山下葬。出殡这天,杨柳村人全出动了,送葬的队伍排起好长,抬到半路时,朱家村人也全出动了。他们也参加了送葬队伍,朱家村开枪打死杨益仁的后生朱有贵不知怎么从监牢里逃了出来,他在送葬队伍的前面,对着装殓杨益仁的棺材,三步一拜四步一跪,杨柳村的后生见这光景,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抓住朱有贵要为益仁陪葬,好在这时公安干警追来了,并将朱有贵抓捕归案。
爱珍葬好公公后,她在杨柳村住了三宿,并代丈夫为公公暖了坟,并扫了三朝墓。她觉得在家里十分空虚,便决定回云山去。刚打点好行装,二小子找到爱珍说:“嫂子,为民哥这人亏他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就读不活一个死脑筋呢?他这次肯定要掉脑袋的。”
“你也想咒他死呀!”爱珍十分气愤:“他这些年在云山当县长,清清白白,是哪个缺了德挨千刀的陷害他,我咒他抛尸露骨没得好死!”
“嫂子,你还不知道吧,检察院的来二伯家搜查时,搜出了五十万现金和一万多元的名酒礼品。”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故意栽赃,我知道为民不是这种收受贿赂的人。如果有一天为民真的不明不白被送上了断头台,那我也跟着一起去死。”爱珍说着流下了泪。二小子见状,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的,不料这时来了一部警车,停在爱珍旁边。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将二小子扭上了车。爱珍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警车已经倒转车头打着警报呼啸着走了。
爱珍惦记着丈夫,她没再去过问二小子的事,匆匆赶到镇上,搭上了班车到云山县城去了。
回到出租屋里后,爱珍准备弄点吃的,刚进了厨房,儿子却回家休礼拜。母子相见,她们抱头痛哭了一场,儿子说:“妈,咱爸真的是一个大贪官吗?”
“孩子,你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你也知道,你爸这么多年的为人处世,他要真是个贪官,我们跟着他会吃这么多苦吗?相信妈妈的话,你爸是清白的。”
十九
杨为民的案子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终于真相大白了,解除“双规”这一天,云山县四大家领导都去迎接他。县委书记钟国华说:“为民,我们又可以携起手来工作啦,两个多月来,可苦了我啦,现在云山的各项工作真是千头万绪呀!招商引资项目建设、农业开发,我们都滞后于其他兄弟县了。明天,县委决定到你老家杨柳村,为你爹开个追悼会。他老人家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为了化解朱杨两村历史以来的矛盾,临危不惧,光荣牺牲在歹徒的枪口下,这真是个英雄的父亲呀,你这个做儿子的,在他生前没有尽孝,现在他老人家死了,你应该去好好看看他的坟。”
“钟书记,自古忠孝不可两全。为我爹开追悼会就免了吧,你给我两天假。明天,我回去看看他老人家的坟就得了。”为民带着悲伤说。
“这事还多亏了爱珍,你呀,爱珍下岗这么多年,也没有向组织反映过,也怪我不体察干部家属民情。昨天,我已经联系了县城一家百货商场,休息两天叫爱珍去上班就是了。”
“谢谢钟书记的关怀。”爱珍拉着丈夫欲走。司机当即打开车门,问:“杨县长去哪儿?”
“我还是先回一趟老家再说。”杨为民告别钟书记,与妻子上了车,小车迎着秋风卷来的残叶向着杨柳村方向驶去了。
《作者简介:李民保,男,1962年8月出生,湖南省嘉禾县人。大专学历,中共党员,喜欢文学,系中国微型小说学会、湖南省作家协会、湖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出版有小说集《野山野水野情》《在那遥远的小山村》,戏剧集《山里凤凰》,诗集《神农之旅》,长篇小说《罗四姐千里对歌刘三姐》。现为县作协副主席,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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