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城“杏”事(散文)之二
花牛红
其实,说到比利时杏子和张公园杏子的区别时我漏掉了一点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比利时是利核子的,而张公园是然核子的。什么意思?你可能不是太理解,大致就是在我们老家沿河城一带渭北干旱半干旱山区,人们习惯于把那种熟透了或半熟透的杏子用手一掰,就能掰成两半,杏核也就很是干净利落地从两半杏肉中分离出来,这样的杏子就称利核子杏;如果一颗熟透了的杏子,你吃完啃到最后都还在杏核上留有一层杏肉汁,怎么啃也啃不干净,这样子的杏子就叫然核子杏。再就是,比利时大都是甜核杏,张公园有甜核的,也有苦核的;甜核杏就是把它的杏核砸破,其中的杏核仁剥掉皮能吃,而苦核杏就是杏核仁味苦而不能吃,如果谁家的小孩要是不听话吃了苦核杏的杏仁,那是会中毒的。故此,大人们给小孩子从小灌输的思想是苦杏仁可做中药材用。
记忆中吃杏子最难忘的事,莫过于在我们下蒲池村(那时我们下蒲池村还没有与上蒲池村合并)下蒲池附中上小学时发生的事了。
记得在我家老院外边,紧挨着我们下蒲池村第二生产队苹果园(说是苹果园,那是以苹果为主的,而实际上里面啥瓜果都有,说是个杂瓜果园子也不为过)西南边上,靠近我家院子及我们二队大场院外边有三棵杏树。第一棵杏树距我家大门东北向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三百多米,长在我们二队大场院西北角的一处供看场老人居住的老窑顶上,拐向正北距另两棵杏树的直线距离大概也是三百多米,三棵杏树呈一个较规则的等腰三角形的几何图形。依稀记得这三棵杏树的树身均已经有小桶口那般粗了,没有个三、四十年的时间是绝对长不成这样子的光景的。二队场院老窑顶的那棵杏树尽管长在干旱的黄土窑顶,但还是枝繁叶茂长势挺喜人的,特别是每年农历的六、七月份,麦子黄了,学校放过农忙假后快要放暑假了,每天中午放学或是下午上学,抑或是中午割完麦子汗流浃背地担一担、背一背麦子回家时都要从这棵杏树下经过,很多时候我都能从杏树下面捡拾到几颗因熟透而淋下来(即从树上“瓜熟蒂落”地掉下来)的大黄杏,吃起来爽甜可口中带着点面砂砂的味道,吃过不知多少次后清楚地记得这是一棵然核子的苦核杏,杏子相对村子里的其他小山杏或羊粪杏来说还是比较大的,大概有大接杏比利时、张公园的五分之三那么大;每当中午上下学路过,或是我把担着的一担麦子或背着的一背麦子往地上一放,用衣襟或衣袖抹一把满头满脸的大汗,再在地上捡拾起几颗大黄杏连擦一擦都顾不上地放入嘴里咀嚼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简直是在吃天底下最难得的美味!
其实,要真正能肆无忌惮地吃上从大场院窑顶的那棵杏树上淋下来的杏子,应该是有条件的,那得是我们二队的那位看守苹果园的老人——“箱箱老汉”回家吃饭去了或是因什么事不在的那些时候;否则,要是叫老人看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箱箱老汉”当时已经很老了,据说是因为有一个远嫁异地他乡的女儿名叫“箱箱”的缘故,全村老人小孩一律称他“箱箱老汉”,顺便连其老婆都叫“箱箱老婆子”。“箱箱老汉”是一个非常认真的看苹果园的老人,每当果园里的各种瓜果,如苹果、梨、柿子、黑枣、杏、桃、菜瓜、犁瓜、黄萝卜……等等成熟的季节,就有被野物如黄鼠狼之类的刨出来的,或是被风吹落的,或是有淋下来的,他都会很仔细地收集起来,按个数或按斤数分给我们二队的每一户人家,风雨无阻。常常在各个不同的季节都能听到“箱箱老汉”的吆喝声响起:
“分瓜哩……
分苹果哩……
分杏子,分桃子哩……
分柿子,分黄萝卜哩……”
对我们这些春荒时节多时候吃不饱饭的农家半大小孩来说,一年里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在夏秋季,各种瓜果成熟的时节,生产队组织人力在果树上摘下各种果子,或是从果园里挖出各种菜蔬,堆积成小山一般大小,再让“箱箱老汉”吆喝着分给每一户村民,那该是我们这些半大小孩又要乐翻天了的美好时光哟!
那时人们的生活中普遍是贫穷中带着的几份难以改变的苦涩,但却因了“箱箱老汉”的这些吆喝声让人能在苦难生活中品尝到一缕缕甜丝丝的味道。一愰多少年过去了,也正因为心底深处时不时会没来由渗出这一缕缕甜丝丝的印记,时常会给处于生活低谷处的我以力量,并激励我踏平人生路上的每一个坷坷坎坎,生生不息,奋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