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天忘了地 忘不了神奇的你

忘了天忘了地　忘不了神奇的你

蒋文智

炎炎夏日，家乡有一种能够驱暑纳凉的纯天然神奇饮料——凉粉。

作为苗族人的我，初次接触这种终生难忘的饮料，还是在小时候。

有一次，我随父亲从乡里赶场回家，在经过一株古樟树下时，父亲招呼我，说天热，休

息一会。

一停下来，酷热仿佛经过了过滤，凉风习习，舒适程度胜于现在在空调房间。我发现，那青石板铺砌的台阶边上，有不少赶场回来的人坐在那儿乘凉，有的谈天说地，有的从那口大水井中舀凉水来喝……

水井比路高，上下左右是青石块砌成的围栏。井水清澈见底，井底是卵石，没有任何杂质，可能是不时有人清洗的缘故。我用竹子做成的瓢舀起一筒水，淋在手上、脚上，乍一接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水质好，是从石缝中冒出来的，冬暧夏凉。赶路人累了，都愿在此休息和补充水分。

这时，我发现有一老人单独坐在一边，身边搁着一担木桶，桶口盖着白色纱布，旁边还有一只盛水的铁桶，其中浸泡着不少白色的磁碗和调羹，还有一张小四方桌上的东西也用纱布覆盖着。正感到奇怪，父亲却对老者说：“老叔，给我来两碗。”父亲还要我叫他“九公公”。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用多说就知道要的是什么了。

九公公揭开一只木桶上的纱布，里面似雪非雪、似冰非冰、晶莹剔透的物什便“显山露水”了：白白的东西不是平整的，有的地方被挖成了不规则的“坑”。这是什么？九公公见我“不识庐山真面目”，便笑着告诉我，这是凉粉，是我们这一带，人们最喜爱的一种热天吃的消暑饮料。

凉粉？我吃过米粉，还从未听说有这样一种“粉”啊！

我好奇地盯着九公公。只见他从铁桶中取出两副碗和调羹，再舀井水冲洗一遍，才从木桶中用白铁勺子将凉粉舀到摆着调羹的碗里，再在如小山样的凉粉中加入两种黑红色的液体——他告诉我，这是红糖水和醋。我接过碗，将这红白相间的食物舀到口里，还没有感觉到，嗞溜一声就深入了食道。因未品尝到一点儿味道，再舀入口时，仔细“嚼”了一会，才有一种甜丝丝、凉嗖嗖、嫩滑、柔软无骨的感觉，并且甜中有酸，酸中夹甜，真是妙不可言。我舀大块的送入口，也没有造成咽喉堵塞。这时，九公公可能发现我的吃法有点不对头，他要我用调羹“铲碎”凉粉，将糖水拌均匀。这样一来，那种滑溜溜、白嫩嫩、透明晶亮、甜津津的凉粉，更加沁人心脾。

九公公悄悄告诉我：“可能是你来赶场了，你爹才买凉粉招待你，原先他从没买来吃过。”

一听这话，一种异样的感觉迅速地传遍了全身，我心里感到不安。虽然只是5分一碗的东西，在有哥哥姐姐和我读书、有婆婆要负担的家庭来说，父母是能省下一分就一分钱啊！

童年的许多往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但第一次吃凉粉的经历，却牢牢地烙在了记忆深处，感到大人抚养育我们长大非常不易！

我强烈地想要知道这种吃食的做法，以便我以后也以此来赚钱。有次我向九公公请教时，老人责备道：“你才多大，就一门心思想要找钱？年轻人，要多读书，以后有出息才是正事……”

技术学不到，还遭一顿抢白，心里不好受。时间一长，才悟透了老人的良苦用心：那时，人们非常羡慕国家干部，吃穿有保障，是人人眼热的职业。就是希望我也能够如他们一样出人头地。直到现在，虽然老人已作古，但仍感谢他赠送的金玉良言。

长大参加工作以后，对这种纯天然的饮料总是情有独钟，但对“做法”还是“门外汉”。后来，我抽出时间，向一经营点的老板求教，他才告诉了凉粉的来历。

首先，人们从山上采摘一种似罗汉形状叫凉粉籽的野果。这种籽实结在老藤上，而老藤又依附于千年古树和攀援在悬崖峭壁之上。每当果实成熟之后，人们冒险到这些地方采摘回家。然后，取出里面的果实洗净晒干备用。

而要做凉粉，也是一件技术活，看似简单，却也工序繁杂。先要将凉粉籽装进干净的布袋，再按一斤凉粉籽一担泉水的比例，加少许石膏粉，把布袋全部浸入泉水中，用力反复揉搓。不多时，一股股白色的汁液渗入到泉水中，大约半小时后，泉水便“冻结”了。这就说明，凉粉做成了。准备好红糖水和醋，即可食用和上市了。

民间中医认为，凉粉籽是一种健胃生津、有药用价值的野果，加上配制方法干净、卫生、自然，不含任何化学元素，所以它是一种降暑生凉、健胃生津、益肺通气的天然神奇饮料。

还在改革开放初期，这种饮料就进入了城乡市场。一位与市场“接轨”早的师傅告诉我，那时仅卖一角至两角一碗，从上午经营到晚上12点左右，一天就有200—300多元的收入。可以想象，那时候的300元，能够买多少东西！那时猪肉价仅仅7角一斤，而现在是10多元一斤，单从这一项来算，就相差20倍！而现在，经营的人多，销售也火爆，一天也有200多元进帐——不过，这仅限于炎热天气。

有一晚，与爱人散步回家，途经凉粉摊。我俩每人享用一碗后，我要老板再来两碗，将这冰箱里的凉粉给来城里的父亲带去，让他也尝尝城里凉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