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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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法回到记忆中的故乡
山还是挺拔的骨骼和站姿
宛如爷爷的额头和父亲的脊梁
但郁郁葱葱的树林像欣然的表情
替换了曾经的忧郁和伤痕
溪流还是那样勤奋不息
从大山深处向山外蜿蜒
但两岸镶上了亮闪闪的金边和玉环
眸子里跳动天的蔚蓝和霞的容光
那棵婆娑的梧桐上的几家鹊巢
还住着那个家族的又一代成员
树下却安放了热闹的舞台
清亮的音乐一起拥抱了家的安详
路仍然遥远，却恍若飞落人间的彩虹
从山间起飞直达憧憬中的未来
在刻骨铭心的记忆里
处处都闪烁着让我惊叹的光彩
2.我拉断了父亲的目光
一头牛奋力拖着耕耘的犁辕
拖动着一个春天在田野行走
我拖着父亲的目光，只是拉长了
他老去的无奈和沉积的忧伤
母亲在病榻上的呻吟
像一把冰块凝成的石锤
敲击着我的骨髓，只有我能感觉隐痛
纤绳的弹性因遥远而更沉重
乡亲们的叹息也被我抛到身后
晒出一地的犁垡，泛着泥土
乡村清明一般潮湿的光亮
墙的裂缝里还住着残留的寒冬
连燕子的叫声也被冻得颤抖
布满石子的小路一直走着乡亲们的艰辛
祖传的心愿经受旱涝考验
湿润了又被烈日晒干
好像从来就没有霉变过
却瘦得如一棵高粱
我正如临风摇弋的高高的秸秆
仰望着“为人民服务”的那颗星
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
义无反顾地一直向前走
从一个山村奔赴另一个山村
从一个期盼踏进另一个期盼
3.在异乡遇见父亲的眼神
就在拉断父亲目光的地方
我像一块标志石那样安身立命
竟忽然看见了父亲深切的眼神
从斑驳的屋居和枯瘦的田园间
向我投来古朴的光辉和期待
烟熏火燎的岁月深处
传来一声母亲在病榻上的呻吟
再看早起晚归的村民
一个个都是似曾相识的兄弟姐妹
那满山草木我也认识
它们的名字早已在古典里扎根
燕子在屋檐下筑巢的时候
我也在这里住下心神
我和乡亲们的期盼一起蹲在田畻
探寻秋天增收的喜讯
在台灯下陪护着一个个稚嫩的童年
把扶志和扶智转化成方块汉字
和一行行精确的算式
架桥，我把责任凝固成砖块和钢筋
誓把今天架到明天去，修路
把一条古老的石板路铺成流水线
让勤劳引着富裕呼啸前行
若非偶然从梦境惊醒
我真的忘却了自己还有一个家乡
在另一个地方默默地等待
4.故乡还有另一群子女
梦境的碎片终于凝固成石头
铺设在时空的河上，一个年头之后
引领着我从一个家乡回归另一个家乡
细看山谷间的河流还是万古琴音
浓墨重彩的山岗仍似千秋的画魂
一块石头从亿万斯年中站出来
在沧桑中昂起头颅为我指点迷津
我终于又看见了父亲的表情
他直起身腰打量一地的收成
苍老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他久久端详着期盼中的新居
却如同偶然进城看见大楼时的陌生
那棵长出传说故事的槐树
竟然挂满平安结，恢复了神性
大桥架在一朵云和一朵云之间
轿车就像农家的牲畜在山中穿行
从山村到城市，从创意到风景
都在悠然间畅快运行
一条宽宽的新路，一条生命的青滕
结出园区丰满的花果，蜜蜂又把馨香
赠送给家家户户的屋檐
甜蜜孕育了多少孝善家庭
琅琅书声中开出朵朵笑脸
梦想启程的地方让乡亲们的心思凝定
父亲的目光没有把我拉回来
却吸引了不是子女胜似子女的亲人
在我离开的日子里
把我的家乡当作他们的家乡
把我的亲人当作他们的兄弟姐妹
一家一家送别顽固的贫困
一步一步陪着乡亲们的梦想行进
召唤乡村期盼中的一切美好
筑起富裕涌流的围堰和大堤
致富的希望回来了
村庄的力气和精神向往回来了
乡村文明的魂像茂盛的庄稼一样
回归绿水青山强健的肌体
我，和我一样背负使命的人
经过一段峥嵘岁月和品性的高温冶炼
回归已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