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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会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1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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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小说参赛作品+带着现金去买菜

自从学会了手机支付,郝仁身上从来没带过现金。他是个退休老人,妻子前两年走了,女儿早已成家,家里就只他一个人。一个老人能吃多少菜呢,拿张大票子去买,一般的菜贩找不开。用手机支付,不用找零,卖菜的方便,买菜的也方便,谁还带现金。

那天郝仁又去买菜,来到到菜市场的巷子里,看到一溜儿排着的菜摊里,一位女人的的蔬菜格外水灵,便蹲下选了几样,拿出手机付款,却找不到女人的二维码,便问:“你没二维码?”女人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说:“师傅,你给我现钱吧。”郝仁吃惊地看着女人,说:“你不用手机收款?”女人犹豫了一下,从挎在身上的包里拿出一张微信二维码,说:“可以用手机收款,但我想收现钱。”郝仁觉得奇怪,明明可以用手机支付,怎么偏要收现钱?女人大概看出了郝仁的疑惑,苦笑了一下,说:“师傅,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餐,想拿现钱去买两个包子吃。”郝仁说:“你用手机也可以买包子啊,用手机支付,什么都买得到。”女人说:“我不会手机支付。”郝仁更加奇怪,说:“你的手机不能支付,怎么又有二维码?”女人说:“二维码是我儿子的,卖菜的钱刷到这里面,全到我儿子手机里去了,我一分钱都得不到。”

女人五十多岁,面容略显憔悴,这是过分辛劳的缘故。郝仁知道卖菜很辛苦,从起场蹲到散场,一天十来个小时,不容易。而这么辛苦挣来的钱,却都入了儿子的钱袋。郝仁不觉叹了口气,说:“你的菜我买不成了,我身上没带现钱。”他放下菜,准备走。女人慌忙说:“别走,别走,你用微信支付吧。”她的语气很急,生怕郝仁不买她的菜了,眼神里却流露出些许失望。

提着菜往回走,郝仁脑子里老是闪现出女人眼里那些许的失望,遗憾自己没能给女人现钱,让她在那里饿着肚子卖菜。不知是觉得对不住那女人,还是出于对女人的怜悯,路过一家包子店时,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五个包子,返回菜市场的巷子里,走到卖菜的女人面前,说:“你把这个吃了。”

女人十分惊异,瞪着那热乎乎的包子,一时不知所措。郝仁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荒唐,喘气就有些急促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听说你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就买了几个包子,人不能饿得太久,饿久了对身体不好。”

女人也抵不住那包子的诱惑,更制止不住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接下了包子,从菜摊上抓起一大把蔬菜,装进塑料袋里,说:“这些菜你拿回去吃吧,我也没钱给你。”郝仁不要,女人又说:“你要是不要这菜,包子我也不要了。”听她这么说,郝仁只得接过菜,那沉甸甸的份量,十个包子的钱也买不到。

以后的几天里,郝仁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那卖菜女人有些憔悴的面容,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天天卖菜的女人,身上竟然连吃早餐的钱都没有。有一天他在微信群里看到一篇文章,说的是随着手机支付的兴起,用现金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少,好多卖菜的老年人,因为不会用微信或支付宝,收款时,用的都是儿女的支付码,卖菜的钱就全被儿女收下了,老人要用钱时,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文章里写的事,他竟在现实中看到了。看来,世上到处都有啃爹啃娘的儿子和女儿!郝仁的喉咙里像卡着一根鱼刺,嚥又嚥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只有干难受,长吁短叹不止,觉得那卖菜的女人实在可怜。那天他突然想到,与其可怜那女人,不如帮她一把,今后去买菜时带着现金去买。这样想着,喉咙里像有鱼刺卡着的感觉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种充满暖意的动力。他去银行自助柜台前取了一千元现金,去女人那里买菜时,就用现金付菜钱。

问题是他取出的钱都是100元一张的,卖菜的女人根本找不开。这使他十分尴尬。他去银行里换零票,去了几次,银行里都说没有。以前银行里的零票,除了过年前发放一些,一般都是存款的人把零票存进银行,柜台上才有。而现在存零票的人越来越少,一存都是100元一张的大票子,有些甚至连票子都看不到了,存钱都在手机银行里交易。

银行里换不到零票,郝仁就去找他的女儿。女儿开着一家超市,天天都有进项,在那里肯定可以换到零票子。

郝仁的女儿叫郝秀莲,听说老爸要换零票,表情十分吃惊,说老爸你换零票干什么,现在买东西哪里还要零票,用手机一扫不就行了吗?郝仁不好说他换零票是为了去那个女人菜摊上买菜,就撒谎说他和人家打牌需要零票子。郝秀莲很奇怪,老爸从来不打牌,业余时间里只喜欢读书看报,怎么现在打起牌来了?也许是一个人在家里孤独,用打牌解除一下寂寞吧,于是说:“现在打牌也可以用手机支付,没有几个付现钱的。”郝仁说:“我们打牌都要用现钱,摸着现钱心里踏实。”

见父亲说得这么认真,郝秀莲也就信了,去装钱的抽屉里翻找零票。她做生意也是以手机支付为主,用现金买东西的人不多。把抽屉都翻遍了,才翻出几十元钱的零票子。几十元就几十元吧,有了这些零钱,那卖菜的女人也不至于没钱买早餐了。郝仁虽然有些遗憾,但心里还是很高兴,拿了那几十元钱的零票,给了女儿一张百元大钞。郝秀莲说爸你这是干什么,在这里拿点零钱,还要给我一张百元大钞,我又不是外人。郝仁说不是外人,账还是要算清楚,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郝秀莲说:“那你也不应该给我一百元啊,那些零钱才几十块。”郝仁说:“剩下的先放你这里,有了零钱我再来拿。”

郝仁天天都去女人那里买菜,买了菜就用现金支付,虽然他买菜的钱每天都只有十来块,但女人还是很高兴。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每天有了十来块零钱,至少早餐不用担心了。每次买菜时,两人都要说一阵子话,不知不觉就像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了。女人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贵姓,不知该怎么称呼你?郝仁说我免贵姓郝,你叫我郝仁就行了。女人说好人?你真是个好人啊,名字和你这个人一样好。郝仁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说我不叫好人,我叫郝仁,赤字加抱耳旁的郝,仁义的仁,你叫我老郝就行了。郝仁没有打听女人的名字叫什么,因为他听到过有些买菜的女人叫她张姨,知道她叫张姨就行了。郝仁说:“张姨,你应该申请一个微信号,这样收钱就不要用儿子的微信二维码了,你想买什么东西就可以直接用微信支付。”张姨叹了口气,说我的手机是儿子用过的旧手机,没有微信功能。郝仁沉默了一会,又说:“那你叫你的儿子给你买个智能手机,你天天卖菜,连个智能手机都买不起?”张姨沉默了,好像不想说起她的儿子。

既然张姨不肯说起自己的儿子,郝仁也不再问,再问就是打听人家的隐私,有点不道德。郝仁想起自己家里有个旧手机,智能的,还能用,要不是女儿非要给他换新的,他起码还会用上三四年。他想说我有个旧手机还能用,送给你用好不好?这样想着心就跳起来,一边跳一边在心里责备自己。你和她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更不是什么亲戚关系,好好的你给人家送手机,人家还以为你想打她的主意。这样想着就有点脸红了,连忙起身,匆匆走开。走出不远只听得张姨旁边一个卖菜女人说:“张姨,那小老头对你好像有点意思呢,要不怎么只买你的菜。”张姨说你的嘴巴怎么不积点德,我这样的老妇人,人家看一眼就会跑得远远的,谁希罕。那卖菜的女人说:“可是我从来没见他跑得远远的,只见他每天从远远的地方跑到你跟前来。”说着就爆发出一阵大笑,郝仁走了好远,还听见女人的笑声在飘。

不过郝仁没有把那女人的笑声放在心上,女人的笑声反而使他坚定了信心,就是要天天买张姨的菜。张姨的菜新鲜水灵,张姨的菜品种多样,张姨的菜不缺斤少两,张姨的菜比人家卖得便宜。郝仁不但坚持买张姨的菜,还发动一些老朋友买张姨的菜,说张姨的菜就是比别人卖的菜好吃,价格便宜,从不缺斤少两。老段见郝仁把张姨夸赞得像一块洁白无暇的美玉,便问:“你说的张姨,是不是菜市场巷子里卖菜的那个张素芳?”郝仁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晓得别人叫她张姨。”老段点了点头,说:“张素芳确实是个好女人,只可惜命不太好,早早地就守了寡,儿子又不务正业,天天打牌赌博,张素芳卖菜的钱还不够他赌博的。”

郝仁惊讶地看着老段,眼前晃动着的却是张姨——张素芳的面容。原来她的儿子是这样一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怪不得她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女人更应该多多帮助她,不能让她挣到的辛苦钱全被儿子啃吃了。“老段,这样的女人我们应该帮帮她,以后买菜就去她那里买吧,最好带着现金去买。”

老段望着郝仁,他懂得郝仁的用意。退休前他们在一个单位工作,两人像亲兄弟一样亲密,郝仁说什么,老段都愿意听。“郝老兄,我跟你一个心思,用现钱买她的菜,张素芳才能得到钱。”

郝仁好高兴,老了,退休了,老段对他的感情还没变,人世间难得有这样一种永久的友情。“老段,你结交广,人缘好,多发动一些亲戚朋友,都用现钱去买张素芳的菜。”老段点头说:“这个我可以发动,不过,最好还是建议张素芳用自己的微信收款,这样,她卖菜得来的辛苦钱,就不会被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输掉了。”

“是啊,是啊,应该让她学会微信支付。”郝仁连连点头。

郝仁再次去张素芳菜摊上买菜时,带上了他那个旧手机。不过他没有拿出来,通过和张素芳的长久接触,他看出张素芳不是那种会轻易接受别人礼物的人。他先选了几种菜,付了款,末了才看着张素芳说:“张姨,我看你还是用自己的微信收款好些,那样既方便,又快捷,出门只要带上手机,就能走遍天下。”

他想张素芳一定会说,她的手机不是智能手机,没有那些功能。她一旦那样说时,他就会顺水推舟地拿出自己的旧手机,说这个手机就是智能的,你如果不嫌弃,我就送给你,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可是张素芳没有那样说。张素芳今天的心情特别好,脸上的容颜也比往日鲜亮,以往的那种憔悴,似乎远远地退去了。她一脸笑容地对郝仁说:“这些天好多来我这里买菜的老人,都付现钱,我身上的现钱有两三千元了,就买了一个一千多元的智能手机。”说着就把手机拿出来给郝仁看。郝仁脸上立即露出了小孩子一样高兴的笑容,说:“好啊,好啊,你早就该买个智能手机了,今天买菜可以用微信付款了吧。”张素芳说:“今天不行,我还没有弄微信。”郝仁说:“那就赶紧弄啊。”张素芳摇头说:“我不会弄。”

郝仁想说我帮你弄吧,看看周围的人,又把这话吞下去了,转而说:“叫你的儿子帮你弄一下。”张素芳撇了撇嘴,说:“叫他弄?说不定又把钱弄到他手机里去了。”郝仁噢了一声,说也是也是。张素芳说:“什么也是也是,你就帮我弄一个呗。”“我?”郝仁大吃一惊,有点惊慌失措地看着张素芳。张素芳倒很大方,说:“这么惊慌干什么,又不是要你现在弄,等菜市散了场,我在这里等你,你来帮我弄一下。”

菜市场的喧闹声彻底平息下来时,天已近晚,四处的路灯都亮了。郝仁来到张素芳卖菜的地方,张素芳正在那里等他,见他来了,也没多说话,把新买的手机交给他,让他帮忙下载微信。郝仁一边操作,一边向张素芳讲解如何下载如何设置,张素芳认真地瞅着手机,眼睛随着郝仁的手指动,嘴里嗯嗯地应着什么。天色越来越暗,路灯光越来越亮,他们两人的影子被路灯光投在地上,十分和谐地叠在一起,巷子里流动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他们的影子旁边,突然多了一个影子。

张素芳吓了一跳,惊愕地抬头张望,嘴里忍不住叫出声来,那个多了的影子是她儿子。“大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去打牌了么?”张素芳惊慌地说着,声音有些发颤,她怕她的儿子大蛮。儿子和他的名字一样,有点蛮不讲理。

“这时候还不回家,你们想干什么?”大蛮的两只眼睛瞪得像两只牛卵,直直地逼视着他娘,又直直地逼视着郝仁。

张素芳满脸通红,好像一个被捉奸的女人,一脸惶恐。郝仁却很坦然,平静地看大蛮一眼,又平静地看着张素芳,语气平静地问:“他是你的儿子?”

张素芳点了点头。

大蛮却没那么平静,气势汹汹地打量着郝仁,又气势汹汹地对张素芳说:“娘,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背地里和男子鬼混。”

郝仁说:“我们没有鬼混,我在帮你娘下载微信,这本来应该是你做的事,却要别人帮你娘,你这个做儿子的太没孝心。”

“你个老王八,还来教训我,是不是想挨揍?”大蛮气得大叫。

大蛮近来发现,娘卖菜进入他微信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少,少得他连赌资都付不起了,便查娘的账,问娘把卖菜的钱存到哪里去了。张素芳说近来买菜的人越来越少,一天就只挣下了那么几个钱。大蛮不信,就偷偷地跟踪娘,没想到娘在请这个老头下载微信,原来娘要把卖菜的钱存入她自己的微信钱包。“娘,你怎么这么愚蠢,让一个外人给你下载微信,现在到处都有骗子,你让他下载微信,他把你的钱全骗走了你都不知道。”大蛮呵斥娘。

张素芳虽然怕儿子,但她不许儿子这样说郝仁。“大蛮,你不能这样说郝先生,郝先生是好人。”

大蛮的两只眼都快鼓出来了,没想到娘会这么护着这个小老头,一定是这个小老头给娘喝了迷魂汤,要不娘不会这么傻。他把所有的怒火都迁到郝仁身上了,一把抓住郝仁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喝叫:“你个死老头子,你到底给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心甘情愿地被你骗。”他挥起拳头,就要朝郝仁头上砸去。

“啪”的一声,郝仁仰天倒在地上,立时昏迷不醒。

“天呐,你打死人了!”张素芳凄厉地喊着,两腿一软,双膝跪在郝仁身边。

“我没打他,我没打他,是他自己倒在地上的。”大蛮也凄厉地喊着,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过他比张素芳冷静得多,刚跪下,又站起来,连忙拿出手机拨打“120”。

郝秀莲赶到医院病房时,郝仁已经脱离了危险,张素芳正在给他剥香蕉吃。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旭日的光辉从窗户里流进来,病房里荡漾着暖暖的红晕。昨天傍晚郝仁昏倒时,张素芳和儿子大蛮不知道郝秀莲的电话号码,也就无法通知她,张素芳在医院里陪伴了一夜。直到早晨郝仁的意识完全恢复了,张素芳才向郝仁要了郝秀莲的电话,告诉郝秀莲,她爸住院了。郝秀莲匆匆地赶到医院,见张素芳正在护理老爸,十分感动,拉着张素芳的手说:“阿姨,谢谢你照顾我爸。”

张素芳不安地搓着双手,一脸愧疚地说:“我不值得你感谢,你爸是因为帮助我才晕倒的。”

郝秀莲说:“现在我来了,阿姨你回家休息吧。”

张素芳说:“你忙,还是我在这里照护你爸。”

郝秀莲说:“你也忙啊,天天要卖菜。”

张素芳惊讶地看着郝秀莲,说:“你怎么晓得我天天卖菜?”

郝秀莲笑笑,说:“我早就认识你了。”

郝仁一次又一次地去女儿店里兑换零钱,这让郝秀莲起了疑心,老爸打牌真要那么多零钱么?老爸真的爱上了打牌?疑惑中有一次她见到了老段,就向老段打听,她老爸是不是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牌。老段说你爸不打牌啊,我从来没见你爸打过牌,他的爱好就是读书和看报。郝秀莲说:“我爸既然不打牌,为什么经常来我店里换零钱?”老段一听就笑了,说:“你爸在助人为乐。”说着就把郝仁带着零钱去买菜的事儿讲给郝秀莲听,说张素芳的儿子不是人,三十多岁了,还啃老,他娘卖菜得来的钱,全进了他的微信钱包,他老娘连吃早餐的钱都没有,你老爸怜悯张素芳,就发动大家带着现金去买张素芳的菜。“你老爸只怕看上张素芳了,我看他俩蛮般配的。”老段像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郝秀莲却把这话记在心上了,偷偷跟踪了老爸几次,也远远地对张素芳观察了几回。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张素芳是个好人,她和老爸如果真能发展到那一步,她会衷心地祝福他俩。让她意外的是,没想到两位老人发展得这么快,张素芳竟像妻子一样在医院护理她老爸了。“阿姨,我爸是怎么晕倒的?”郝秀莲问张素芳。张素芳打电话时,只告诉郝秀莲说,她爸住院了,郝秀莲也没细问,急急忙忙就赶来了。现在她要知道详细情况,她爸是怎么晕倒的,又是怎么住进医院的。

张素芳的神情暗了下来,忐忑不安地对郝秀莲说:“真对不起,是我儿子把郝先生打昏在地。”

“什么,你儿子把我爸打昏在地?他现在在哪里?”郝秀莲叫起来。她本来是个文静的女子,听说父亲被人打得昏在地上,火气立即蹿了上来,恨不得立刻给张素芳的儿子揍一顿。

郝仁连忙摆手,声音微弱地说:“张姨的儿子没有打我,是我自己突然昏倒在地,你知道,我有突然昏厥的毛病,好几次,在家里坐着坐着,就昏倒了。”

张素芳说:“可这次,你的昏倒和我儿子有关系,我们应该承担责任。”张素芳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决。

郝秀莲看着张素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卖菜的大婶,这样敢于担当,值得人尊敬。她正想对张素芳说几句什么,大蛮进来了,看见郝秀莲,立即瞪圆了两眼,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郝秀莲也很吃惊,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大蛮和郝秀莲是初中同学。大蛮调皮,又不注意检点,有一次上课拉肚子拉在裤裆里,满教室都是臭味。从此班上的同学都嫌弃他,谁也不愿意跟他同桌。唯独班长郝秀莲不嫌弃大蛮,不但和他同桌坐,还经常帮助他,为他辅导作业。这让大蛮既尊重她,又害怕她。此刻见郝秀莲在病房里,马上意识到,她是郝仁的女儿,郝仁是郝秀莲的老爸。“郝秀莲,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他是你老爸。”他惴惴不安地看着郝秀莲。

“不知道是我老爸,你就能打他了?”郝秀莲已经猜出大蛮是张素芳的儿子,狠狠地瞪了大蛮一眼。

郝仁立即纠正:“他没打我,是我自己晕倒的。”

大蛮感激地看了郝仁一眼,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加起来不到一千元,递到张素芳面前,苦着脸低声地说:“娘,我借了一夜,才借到这么点钱,拿去给郝先生交住院费吧。”

郝秀莲晲了一眼大蛮手上的钱,说:“这么点钱,就想把我爸打发了?”

郝仁赶忙瞪郝秀莲,说:“秀莲,我说过,是我自己晕倒的,不关他们的事,医药费不能让他们负责。”

郝秀莲说:“他要不吓唬你,你也不会晕倒,医药费应该由他承担。”

张素芳连连点头,说:“我们承担,我们承担。”

大蛮看着张素芳,一脸愁苦地说:“娘,我们拿什么承担,就你一天卖菜那点钱,能承担起郝先生的医药费?”

“你说得对,阿姨卖菜那点钱,连你赌博都不够,当然付不起我老爸的医药费。”郝秀莲大声斥责大蛮,吓得大蛮一点也不敢正视她,两眼怯怯地瞅着脚尖。“我听别人说,有位老妈妈天天卖菜,却连吃早餐的钱也没有,卖菜得来的钱全被儿子拿去赌博了,没想到这个没孝心的儿子就是你。你为什么不去工作,非要啃老?”她狠狠地数落大蛮。

大蛮满脸通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好久好久,才吭哧吭哧地说:“我一直想找工作,可是没人要我,不啃老我又能做什么?”

郝秀莲知道大蛮说的是真话,他的名声一直不好,用工的人都不肯招他,他就自暴自弃,越变越懒,最后陷入赌博场不能自拔。他娘就这一个孩子,从小溺爱惯了,自然管不住他。大蛮眼巴巴地望着郝秀莲,嘴巴不停地嗫嚅着,嗫嚅了一阵,才怯怯地对郝秀莲说:“老同学,你爸的医药费……”

“我的医药费不要你们负责。”郝仁大声地说着,看着郝秀莲,示意郝秀莲也表个态,不要大蛮负责医药费。郝秀莲却把眼光转向别处,看也不看老爸一眼,语气更加坚决地说:“不行,医药费必须得大蛮负责。”然后瞪着大蛮,说,“大蛮你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来我超市里干,我老爸的医药费,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秀莲,你怎么能这样?”郝仁看着郝秀莲,神情十分吃惊。

郝秀莲不理睬老爸的吃惊,盯着大蛮,问:“你同意不同意?要是同意,就这么干,要是不同意,马上交清我老爸的医药费和营养费。”

“我,我同意。”大蛮小声地说着,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那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就去我店里上班。”郝秀莲说着,看看大蛮,又看看老爸和张素芳。老爸脸上写着愤慨,对女儿的决定十分不满。张素芳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好像对郝秀莲的做法没有意见,却又有点心疼儿子。看着两位老人不同的神情,郝秀莲只好在心里说:“老爸,阿姨,对付大蛮这样的人,只有狠点,他才能变好。当然,我不会扣他的工资,老爸的医药费也不要他承担,不过,现在我不能告诉他,也不能让你们知道。”她脸无表情地看着大蛮,说:“大蛮,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大蛮问。

郝秀莲说:“条件是你要对你妈好一点,她卖菜得来的钱由她管,你帮她弄个自己的微信钱包。”

“你爸不正在给我妈弄吗?你爸弄的微信钱包,我娘更放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郝仁和张素芳听到大蛮这句话,脸都红了。郝秀莲捂嘴偷笑了一下,心想,大蛮,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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