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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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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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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窑的那些事儿

进窑的那些事儿

李 健/文

一条不算特别陡峭的山路,绕着错落有致的农舍窑洞,拐上一个簸箕弯,再翻过一道凹形山梁,就是妻子娘家的山村竹园。

不是每天都要走过这条路,而是为了生存和岁月的指向。在这遥遥无期的奔波中,遗忘了青春的浪漫与潇洒,打碎了梦想的诗情与画意,有只有在沟壑纵横的山沟里吼着走调的豫剧“小仓娃”,山顶上乏味地“噢—噢—”吆喝着一路早出晚归。

19岁那年,无缘走过高考的独木桥,继而是一场焦虑自卑的人生冷雨,阴雨过后,牛铃声就此就成为了不绝于耳的山涧长景。在滋养生命的大山里,踏着爷爷时代的石板路,年复一年重复着父辈们种麦收秋和“进窑”挖煤的农家生活。

临近中午时候,撂下手中沾着汗味的锄把,呼呼噜噜吃完饭,跟上浩浩荡荡人群赶赴到妻子娘家那一代的小煤矿,下井“进窑”当“窑匠”。

邻村的小煤矿星罗棋布,有大批的“半日矿工”,每天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用体力从事着井下挖煤和开采硫磺矿石,到了晚上,又一个个盼着回家的温暖,而匆匆赶路。

六七十年代,私营小煤矿的巷道都不高,低巷道靠拉荆编“船筐”运煤,头戴着“船灯”趴下身子弓起背,凭着一股蛮劲驼煤背碳。强悍的身子骨,行走在这低矮的巷道,没有个年儿半载的砺炼,拉筐的脊背是不会安然无恙的,结痂的脊梁骨,还要不间断接受痛苦的考验,直到熬成行家“老角”。

到了后来,煤矿渐渐都改善了生产条件,用上了电灯,拉上了架子车,进窑人的腰也都渐渐直了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的曲折,很多的时候都是那样的身不由己。煤矿生活枯燥而沉闷,井下干活恶劣又艰险,当初,我很排斥进窑,不习惯弯着腰弓着背,钻进地下几百米的巷道,在黑色的世界里去超越人生。说心里话我也恐惧,身小力薄也嫌累,但我还是留下来了。想到了路遥笔下《平凡的世界》孙少平,也想到了《人生》的高加林,总想尝试着、等待着越过人生的冰点。

转眼,时间来到了谈婚论嫁的门口,经人介绍和妻子相识成婚。成家后,因不会摆弄庄稼,和妻子时有嘴上磕磕绊绊。嘴仗过后,想必碰见岳父会有不悦之色,可出乎意料,一脸笑意“庄稼活慢慢学,人家咋做咱咋做。”说话的口气分明带着慈蔼亲情。真的是这样,慈蔼滋润着我,也改变着我,巴不得把感恩一股脑种进生活。

其实,岳父的木工手艺,同样堪称经典。那起起落落的木工刨子,在农具上来回奔走,飞溅的刨花扯出了那个时代特殊的记忆,特殊的工艺,也赋予了农具永恒的魅力。家中的锄具犁耙,因着他对生活的感恩和理解,把农具家什打磨得光滑顺手,如同给予了家什浓浓的爱。

农忙的时候,悄无声息带着两个“弟弟”,翻山越岭下地打理庄稼。夏天扛着锄头来除草,秋天牵上耕牛来犁地。干完活,怕麻烦,又心疼闺女,饭也不吃就走了,惹得妻子伤心哭过好几回。

生活的棱角在岁月的风雨中,剥去了锐利之色,慢慢明白了,家就是心中的责任田,你种下了一缕阳光,就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温暖。你种下了爱,就会收获数倍的感恩。家,不在于大小和远近,而在于烟火可亲。

在进窑的岁月,和岳父从礼节的寒暄,渐渐地亲如父子。这无声的语言,也在悄悄地读着这个“父亲”。岳父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靠着“苦”和“泪”尝尽了生活百态,在贫困中积累了生活的本真,靠着一双手学会了碎石盖房,学会了木工刨锯,学会了缝衣纳鞋,学会了蒸馍擀面,一双沾满酸甜苦辣的双手,也滋养了弟兄姊妹们的快乐生长。

个体私营煤矿没有文化生活,每天除了下井苦累干活,回到家,心中难免幻想起高中时代的文学梦。

也许不少人心里,都有一个文学梦。无论你多么钟情于文学,终究还是要面对生活。说来也怪,识字不是很多的岳父,也竟然爱上了买文学杂志,然后又被妻子一本一本拿回了家里,泛着墨香的文字,再度燃起,心中那忽闪忽闪的文学梦。

而立之年,幸运被一家单位应聘,人生道路开始了柳暗花明,尽管多为撰写文字信息,但执笔的右手,已经悄悄触碰到了文学的门环,梦在门前云绕不散,犹如一颗颗遇水的绿豆,憋着劲长出了根须嫩芽。

在生活的岁月,谁也不知道幸福和悲伤那个先来,往往是有了快乐,悲伤就会挤过来凑热闹,或许是上苍权衡生活。悲伤就是这么突然降临,降临得让人措不及防。

渐渐有了笑声的日子,可一场病痛夺去岳父生命,每当回望回家的山路,仿佛就能看到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张口呼喊,却变成了无以言说的宁静。他那虽不够伟岸的身躯,依然是我人生年轮里自豪与骄傲,如同一盏黎明高挂村口,闪着光亮的虔诚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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