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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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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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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面酱

李 健

烹饪酱出手,腥膻全蘸走;酱,百味之将帅,帅百味而行。

每年入夏,家乡家家户户晒酱几成了一道风景线。跌入伏里天,母亲就赶着蒸酱糕晒面酱。蒸酱糕的头一步就是和面,用普通的面粉加入热水将面粉拌匀揉透,放在案板上切成馒头大小的剂子,装在“咕嘟嘟”响水的蒸笼箅子去蒸,人称“蒸酱糕”。

炉膛的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彤红的火苗舔着黑黢黢锅底,蒸笼的边沿呲呲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看上去云雾缭绕。

蒸酱糕,母亲不用看钟点,一般三茬柴火过后,就大功告成了。揭开笼盖,迷雾般的水蒸汽袅袅腾腾,幻化出若隐若现的神仙幻境。

我踮着脚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些秀色可餐的雪白酱糕,看着胖乎乎的酱糕,被母亲吹哈着一个个摆在蜀黍蔑拍子上。 贪吃的嘴巴抿了又抿,母亲嗔怪着顺手撕一半递给我“去吃吧,别碍事。”

约莫酱糕不烫手的时候,母亲会拿来事先备好的荆筐,把头茬打场麦糠朝筐里一倒,摊铺开来,又把一片片肥实厚壮的柿叶密密匝匝覆盖上去,铺盖的严严实实没一丁点儿跑气的地方,接着拿菜刀来切酱糕,再一块一块摆在柿叶上,全部放好附上一层柿叶,末了还要给荆筐紧紧裹上小被子.

母亲这番神秘兮兮的操作,我不解地问:“这么大热天,又是麦糠,又是捂棉被,就不怕捂坏了?”母亲说:“捂酱捂酱,要捂严实,将来的酱色好赖,也要看这捂的功夫。麦糠垫底生热快,捂热了才能上黄。”我不知道什么是“上黄”,感觉是捂酱离不开的一个环节。临了,母亲让我帮着把藏着酱块的荆筐抬到太阳底下去爆晒,遇到下雨还叮嘱我:“还要把荆筐抬到烧饭的煤火台上保温,千万不可掀动小被子。”我点点头,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此,母亲便有了牵挂,常常用手去感受小被子下面的变化,实时体查每天的温度变化,笑意从脸上的褶皱里窜出来:“快中了,快中了!”

十天过后,母亲揭开荆筐,一股泛霉气息从柿叶下飘过来,早先的酱块统统都被黄绿色、黑色的霉毛包裹着。我惊讶地问:“这不都坏了吗?”母亲瞪了我一眼:“多嘴,那里坏啦!这是最好的样子,将来酱色会很鲜亮。”

说什么也不信,质疑眼前这明明霉得呛人东西,咋能晒出令人喜欢的味道?母亲面带喜色:“别看这霉馍片,放太阳下晒个十来天,那味道又香又鲜哦。”母亲自信满满。

接下来的时间,母亲再把这些发霉的酱片子,装进敞口搪瓷盆内,倒入放凉的开水,加入食盐等不停地开始搓揉,搓到粥一样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又是三五天过去,母亲每天总在太阳底下不断搅动面酱糊糊,说来也巧,暴晒的面酱竟然一点点由淡白色变成了褐红色。

母亲洗着装酱的罐子,藏不住的喜悦顺着酱香荡了过来:“今年晒的面酱真纯正,炒菜一定味香好吃!”

菜园里,几棵丝瓜顺架而上,落花后的丝瓜或大或小滴溜溜垂下来,阵风拂过小丝瓜荡起秋千。 太阳热辣辣晒着面酱,面酱越晒越黑,粘度也越来越大,仿佛正午都可以看到晒出的“酱油”了。

晒了又晒,母亲凭着经验说可以尝尝了。她顺手拧掉两根小丝瓜,去皮切成薄片,放进贱着油花的炒锅里,勾上一勺面酱,顺势哗哗一搅,一种鲜美的味道冲着味蕾呼啸而来,瞬间把食欲一股脑调动起来。母亲拿手酱香丝瓜片,拌着皮薄如纸又玲珑剔透的手擀面,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一别经年,随着酱油和生抽老抽的替代,如今晒面酱几乎淡出百姓视野,但晒面酱的记忆,仍印刻在一代人的心里。每次回到老家看到那斑驳的酱罐子,凝神一望耳边恍惚听到灶房里熟面酱时,勺子碰撞铁锅的回荡,仿佛又看到房顶上母亲影影绰绰晒面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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