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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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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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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从夏到秋

等待,从夏到秋

跨入师范校门后,我们写的第一篇命题作文是:《当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已记不清自己当时在作文里扯了些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对于怎么熬过那段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一点都没扯到。

那个年代的中考非同小可,是否等来一纸中专录取通知书牵动着很多人的神经,而中考结果对于我,更显得有些特别。

中考之后,热浪一天天袭来,我家门前的老杏树上,知了很不耐烦的叫着,嗓门似乎一天比一天大。知了鸣叫的背景声里,耳边好像有人不断的在发问:上中专,你果真行吗?那时的我学习勤奋刻苦,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因而被寄予厚望。初谙世事的我也明白,中考一旦有闪失,我将永远失去继续读书的机会——即便求其次上高中,家里实在没法供读。父亲早逝,母亲体弱,我有可能成为生产队里最年轻的劳力。

那年的中考考点设在离家不算太远的区里,四项科目,考了两天。考完语文和政治,我自感得意,可数学、理化考试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理化。一天又一天,我反复盘算着考试分数,有时呆呆地望着家对面的大山:心弛神往的中专到底离我有多远?

忙完“双抢”,生产队开始组织劳力“送粮”(交公粮),这时距离中考结束差不多有二十来天了。一大早,我挑着稻谷加入了“送粮”的队伍。到镇上粮站交完粮后,生产队长提议到公社打听一下我的中考成绩,大伙随即涌进了公社办公楼。“考得还不错,等着初选通知吧”,一位姓史的文教干事操着浓重的石牌方言,笑眯眯的传出了惊喜!“送粮”的大人们开始兴奋的谈论着,感慨着。夹在人群里的我,心里像是蹦跶着一只兔子。

初选是当时招录工作的第一次筛选,入围初选的考生能否被录取中专仍是数学里的“X”,况且我的考试总分仅超出初选分数线十多分,接下来的等待注定是揪心的!

老杏树上的知了仍在不停的扯着嗓子,田野里的秧苗在烈日下显得无精打采。我参加完初选体检、志愿填报后,全家再次陷入了一场苦苦的等待。随后的日子,奶奶痴痴的逢人便问,希望从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知多少回,我傻傻的站在路边,巴望邮递员随着那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给我送来莫大的惊喜……

等待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暑假熬过了一大半,秋风才开始缓缓吹进小山冲,漫山遍野,碧绿苍翠,秧苗也挺直了腰杆,田野里泛起了绿波。秋阳里,我家地里的香瓜(南瓜)也都成熟了,一个个圆滚滚的,有的躲在藤叶下,有的躺在地坝上。一连几天,姐姐和我用箩筐将摘下来的香瓜抬回家,那可是我们全家秋季的一半口粮啊!摘完香瓜的当天下午,听人说这些天大队部里存放了不少信件。我的录取通知书会不会躺在里面?越想越来劲,我兴冲冲的一路小跑赶到了大队部,结果还是让我失望了。

日子说慢也快,转眼迎来了秋季开学,时而传来十里八乡某某考生被大学或中专录取,并即将启程上学的消息,我的心由此绷得更紧了,这场苦苦的等待还要持续多久?中考于我会不会是一场梦?这个秋天,我仿佛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看着同班一些同学或弃学务农、或拜师学手艺、或重新背起书包进入复读的课堂,我陷入了迷茫。

新学年开学已经十多天了,还是没等来属于我的那份惊喜。吃完早饭,奶奶叫我上街去买盐(去镇上叫“上街”)。翻过一处山岭,再走两里路就到了街上。买了盐,我若无其事的往北街走走逛逛,然后拐进街道一巷口准备回家。咦,那不是镇上的邮电所吗?巷口对面的一处小山坡上,邮电所的门牌十分抢眼,房子好像是新建的,门前至少有十级水泥台阶,听人说这里就是整个公社收发邮件的地方,还可以发电报。顺道去问问吧,说不定有我的录取通知书呢。

走进营业间,发现柜台前挤满了人,听着谈论,才知道他们中不少人也是来查询通知书的。其中一位面庞黝黑、嗓音沙哑的中年人大声嚷着,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到现在还没踪影,他已经跑三趟了。“不要急,我来打开今天到的包裹。”被呼作汪所长的小伙子麻利地取出包裹里的一叠信件,然后扯开嗓门,一个个喊出中榜考生的名字及其被录取的学校,每喊一个,人群里都有一声爽朗的应答。突然,汪所长的嘴里蹦出了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我愣住了;直到他喊第二遍时,站在人群后面的我才有了颤抖的回应……那天是1979年9月12日。那年,我15岁。

一场等待,从夏到秋;一段经历,铭心刻骨。

(怀宁县融媒体中心 何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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