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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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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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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丫墩

村庄背依山丘,面朝大山,山下是一片还算开阔的田野。

对于山里人来说,每一块农田都是他们的宝贝。这些田块大多是有名字的,月亮田、塘口田、过水田、腰子盆田、七斗田……五花八门的名字取于何时没人说得清,乡亲们一直这么叫着,像喊自家孩子的小名,顺溜,亲热。

不过,对于响丫墩田的身世,村庄里人人皆知。这块稍靠近村庄、面积约1.5亩的“冷浸田”并不望收,每年的双季稻总产不过七、八百斤。对此,乡亲们曾慨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其实,响丫墩原本就不是田,它的前身是田畈中突起的一处大土墩,环形的池塘包围着土墩,土墩静卧于池塘中央,俨然是一座浓缩版的“湖岛”!一棵硕大的老枫树巍然耸立于土墩之上,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当年,饥饿的声音占了上风,响丫墩顺理成章的被改成了农田,“湖岛”、老枫树就此从人们的视野里彻底消失。记得那年秋天,当人们在响丫墩挥舞锄头、斧头的时候,老枫树才开始新一轮也是最后一次的枫叶飘落,一群喜鹊在枝头上惊恐地扑打着翅膀,叫声凄厉……

响丫墩的消失似乎让田野变得更加空旷,也使村庄从此空荡起来。

岁月流转,村庄巨变,祖先留下的响丫墩却一直鲜活在人们的脑海里。

响丫墩不大,老枫树张开的枝丫几乎罩住了整个“湖岛”。状如窝窝头的土墩上,除了那棵老枫树和一口方形牛粪窖之外,再无其他附着物,那里是田间劳作的人们就近歇息的理想之地。双抢季节,酷热难当,每逢中途歇工,那些男女劳力便带着一身臭汗、两腿泥巴齐聚响丫墩,他们不只是在塘边洗把脸,喝口茶,享受一下枫树的阴凉,更是让劳累在短暂的谈笑声里得到稀释。几条“待命”的黄牛也在墩子上侧卧着,悠闲地打着盹,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嚼出的白沫溢到了腮帮。

静默的老枫树立于响丫墩的东北角,几人合抱的树身下半部早已被岁月掏空,儿时放牛来不及避雨,我们就猫进树“洞”绻缩一团。枫树虽老,可年年都被绿叶覆盖;那粗壮的枝丫,或在空中交错,或向四周散开,有的如宽厚的手臂在向人们“招手”。风儿吹来,满树枝叶时而哗哗作响,似小河淌水,时而窸窸窣窣,如密密匝匝的雨声。

那时,老枫树带给我们小伙伴的诱惑是树上的那些大鸟巢。只可惜,这些蜂窝状的鸟巢都悬在高高的枝头上,可望不可及。曾有顽皮的伙伴爬到树上,用竹杆捅鸟巢,可每次都会遭到大人们的阻止和训斥。那是喜鹊,伤不得!在村庄人的心目中,喜鹊是灵鸟,德行好,通人性,它们从不伤害家禽,还能啄食田里的虫子;再说,响丫墩如果没有这些喜鹊就冷清多了。

可不是嘛,那时喜鹊的鸣叫长年回荡在响丫墩,在田野,在村庄,好不热闹!这略显沙哑的叫声,耐听,有穿透力,无论是用“喳喳,喳喳”来拟声,还是以“侧侧,侧侧”来表音,似乎都不确切,这也许是语言文字的苍白之处吧。

老家人习惯称喜鹊为“丫鹊”,这叫法也在理,因为喜鹊本就喜登高枝嘛,不然它们怎么会选择响丫墩的老枫树筑巢安家、养育后代呢?村庄里的老幼对喜鹊熟悉的程度不亚于家养的鸡鸭。那修长灵巧的身段、黑白相间的羽毛、楔形的尾巴,飞到哪都能认出来。喜鹊也好像早就将人类当成了朋友,它们时常飞抵村庄,在房前屋后找吃的,有时还大胆地与家禽争抢食物,或许老枫树巢穴里的雏鸟正等着它们喂食吧。

鸟儿应该与人类有着同样的生命意识和生存愿望。我一直不忍心去想,栖息于老枫树的喜鹊“家族”失去家园后的无助与痛苦。村庄人记得,“湖岛”响丫墩消失后的第二年春天,一群喜鹊曾出现在响丫墩田的上空,盘旋,盘旋,最后三三两两的飞落在翻耕的泥块上,呆立,张望。

打那以后,人们再也没见着成群的喜鹊飞来。

草木荣枯,万物从容。远走高飞的响丫墩喜鹊啊,你们在哪里安了家,生活得好吗?你们,还有你们的儿孙是否常念及响丫墩,怀想那棵老枫树?那里可是你们的故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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