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思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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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村里还没有幼儿园，学龄前的教育也只有学期一年的育红班。那时的育红班，不过是在村里小学校内腾出两间教室，有2名老师各分包一个班，教一帮五六岁的孩子学唱一些儿歌，学写一些汉字。
教室是破旧的瓦房，门和窗几乎看不出曾经上过什么颜色的漆。门板脱落的空处可以钻进小孩子的头，窗户是没有玻璃的，好像是到了夏天就用蓝网眼的纱窗隔蚊蝇，冬天就用白塑料布防风挡雪。室内的地面也没有硬化，凹凸不平，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和一条长凳子。
育红班的孩子没有课本，是不用背书包的。然而，当我看到校园里的大哥哥、大姐姐背着书包上学、放学，甭提多羡慕了，所以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背上书包，成为一名真正的学生。
终于，上完了一年的育红班，就要升一年级了，我央求妈妈赶紧给我准备书包。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几乎都不买书包的，基本上都是家里自己缝，条件好的用些时兴的布料，条件不好的就把旧衣服或者碎布料拿来改做一个。
我的书包是妈妈用破旧的衣服做成的，墨蓝的色调，粗糙的质地，经纬交错间偶有指甲大的小洞。这书包我是不大情愿背的，但初入学堂的热情几乎冲淡了这种不情愿，于是，我背着它总能像快乐的小鸟一样飞来飞去。
但渐渐地，我开始注意起自己的书包来，那么丑，而且破，怪不得同学们都称它为“乞丐包”。我幼小的心灵里，盛满了悲伤，一种强烈的愿望在心底潜滋暗长——我想拥有一个鲜亮大方的书包。
听小伙伴们说，村里的供销社代销点有军用书包，特别棒。那天下午放学，我独自一人去了代销点，可高高的柜台挡住了我的视线，军用书包在哪儿摆着呢？我一边张望，一边踮起脚尖寻找，最后，惊喜地发现货架的最底层摆着几个书包，散发着耀眼的绿色光芒。我竭力睁大双眼，忘情地欣赏着，心想：要是能背上这种书包，同学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我怯怯地问售货员叔叔书包的价格，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并说出了价格。我咂了咂嘴，竟然那么贵！虽然只是几块钱的东西，但在当时也算是奢侈品了。我悄悄地落下脚跟，没有吭声走了。
晚饭的时候，我鼓足勇气跟妈妈讲，我想要一个新书包。妈妈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低下头。妈妈说：“孩子，你也知道，年前你生的那场大病，我们借了好多钱，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清，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买书包。”她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似乎很难过。我抬起头，看到妈妈眼里充满了内疚，含着晶莹的泪花。
妈妈说我生的那场大病，至今难忘。那天一大早，我的右手背中指底端长出一颗绿豆般大小的疙瘩，除了些许痒之外，也没有别的不适之感。我告诉爸妈，他们一致认为可能是啥东西过敏，不碍事。
可是，天快黑的时候，小疙瘩居然长得有花生米那么大，而且又痒又痛。爸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就带着我去村里的卫生所，卫生所的医生说，可能是毒疮，去乡卫生院吧。
于是，爸妈拿着七拼八凑的钱，送我到乡卫生院，住了5天的院才把病看好。后来，我才知道，若不是那只手得到及时救治，估计也就残废了。家里也因此欠了不少的钱。
想到这儿，我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妈妈一边用手帮我擦泪，一边安慰我说：“书包好赖又能咋样呢？妈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读书，把知识全都装进肚子里，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听了妈妈的话，我使劲儿点了点头。
我知道，背新书包的希望破灭了。于是，我总是在特别渴念有一个美丽书包的时候，悄悄地跑到供销社代销点，看上几眼，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此后的岁月，我再也没有在意过自己的书包，甚至自己的衣着。那个书包我也一直大大方方地背着，指甲大的小洞经过妈妈的一番改造，织成了好看的图案。偶尔，妈妈会把一个熟鸡蛋放进我的书包，嘱咐我饿的时候拿出来吃，我也会在学期结束的时候，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张奖状送给妈妈一个惊喜。那个书包，风里雨里伴我一天天长大，陪我走过难忘的小学和初中时光。
后来，上了高中，书本多了很多，那个书包虽然结实耐用，却装不下太多的东西了，但我还是舍不得丢掉，依旧背着它。有时候装一些上学换洗的衣服，有时候装一些妈妈炒的瓜豆酱、咸菜和花生米，有时候装几本自己喜爱看的《读者》《辽宁青年》……它已融入了我的生活，刻骨铭心。
背着那个蓝粗布书包，并没有让我觉得不合时宜，反而让我更踏实。因为背着它，我总能想起妈妈的嘱托。无论怎样，我也总能凭着一颗坚韧的心，在生命的长河里奋力跋涉。我知道，我所背负的，不仅仅是一个书包，还有妈妈的爱与期望。
如今，那个蓝粗布书包，早已不知去向，但我却时常会想起它来，也许是怀旧吧，也许是它承载了一些往事和记忆，抑或是它让我深深地懂得了“刻骨铭心”的意义。
外表的光鲜华丽终是绣花枕头，多有刻意取悦他人的嫌疑，而只有内心的充盈和富有，才能释放出自然的光彩和夺目的魅力。所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抵如此吧。
作者简介
李少波，《河南思客》签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