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菇记

在家乡，时序进入农历九月，正是茅草菇盛长时候。

家乡是山区，山上茅草随处可见，砍柴的时候一不小心都能捡到，往往一天柴砍下来，茅草菇就能捡下一大串。晚上回到家，将自家产的菜油烧热，倒入洗干净的茅草菇，和着辣椒一顿猛炒暴炒，顿时特有的鲜味飘满厨房，让我们这些小孩们垂涎欲滴。

小时候，我特别热衷拾捡茅草菇，放学回家，书包一甩，提起竹篮就往山上跑，对于那座山，哪儿菇多哪儿菇好，我们这些年年拾茅草菇的小子们是最清楚不过了。一手持一根木棍，一手拎一个竹篮，弓腰瞄地，那架势如同工兵排雷一般。眼尖好使的，就能在茂密草窝窝中，瞅见与山土颜色几乎无异的菇子，怀着欣喜若狂心，小心翼翼地扒开地表土，用手指轻轻采下，掸下土渣渣，收入篮中，再继续前行“排蘑菇”。拾满了一篮子，提着就往家跑，往家中一倒，又接着往山上跑，直到母亲反复喊着回家的声音响在耳畔。

那时，家乡像我一样的小孩子，拾茅草菇可谓“老少不欺”，大的，小的，统统进入篮子。母亲却不这样，对铜钱大的小茅草菇是绝对不拾的。她说，拾大留小，做事可不要做绝了。现在想来，那是母亲朴素的可持续发展观。然而，对母亲的告诫，年少的我哪里听得进，照样“大小不欺”。

茅草菇捡回家后，我又可以饱尝美味了。三九菇烧肉是我的至爱。母亲首先把家中特制的土猪肉切成片，放入锅中翻炒、脱生、出油，接着把个头大的洗净的新鲜三九菇掰成几瓣，倒入锅中，同时放入青椒红椒葱花蒜末豆酱等佐料，不停地翻炒，最后加入盐、酱油和清水，盖上锅盖焖至水干；出锅时，满屋飘香，尝一口，汤稠味鲜，香气浓郁，嚼之，质滑细腻，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那些年，农村条件普遍不好，我家也不例外，母亲于是就将我们姐弟捡的茅草菇先行分拣，将个头大致匀称的拿到远在离家十几公里的集市上去卖，换回钱贴补家用。对那些分拣后的小的，残缺的炒给我们吃，绝大部门晒干用来招待客人或过年时吃。小时候，家乡茅草菇那种鲜美，绝不同于今天市场上味精的鲜，那是大自然独有的，是属于我们那个年代最真实的回忆。

如今，在家乡也难寻觅茅草蘑的踪影了，家乡人纷纷进城打工经商，山上的茅草等柴火多年都没人去砍了，茅草菇由此失去了生长的环境，即使少数地方顽强生长了一些，但也禁不起野猪的“光顾”。这世道变化大啊，真有恍如隔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