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弹棉被

尽管市场上羽绒被、鸭绒被、蚕丝被应有尽有，但年过八旬的母亲执着认定棉被。

冬至前夕，母亲央我将已睡了多年旧垫被、盖被换下，兄弟姐妹五人当中，就我一个离父母最近，于是当即应了下来。在农村生活20多年的我深知，弹棉花是个很累的手艺活，再者棉被的替代品多得是，到哪里去找弹花匠？

经好心人指点，终于在城东寻到一家，大老远就能听见“绷绷”“绷绷”声，“郭氏弹花坊”五个大字格外夺目。推开门，一阔面浓眉的汉子一边迎过来，一边自我介绍起来，说自己姓郭，是河南人，干弹棉花营生已有30多年。待我把来意跟他说了，“您三天后来取吧。”郭师傅一脸诚恳。

郭师傅介绍，弹棉花、加工棉被很是讲究程序。先是把上好的棉花放在竹帘上，用细长的竹条使劲抽打一遭，目的是除去棉籽壳等杂物。然后将棉花平铺在木板上才可以开始弹。由于弹棉花非得两人才能活得起手来，郭师傅把妻子拉上一道，他拿主锤，妻子拿副锤，俩人面对着面，一小块一小块地弹，翻来覆去，也不知多少个来来回回，直到棉花和棉花糅合在一起，用手捏去柔软如玉为止。第二步，是把弹好后的棉花，按照尺寸进行整胎，直至中间稍厚，四周稍薄。第三步，也是最见功夫的一步，是在棉絮的两面用纱纵横布成网状的棉胎上，用木制圆盘反复压磨。

三天后的晚上，我去取棉被，前来领被子的人还真不少。在“郭氏弹花坊”，只见郭师傅系着一把木弓在身上，木弓上绷着一根粗粗的牛筋弦，“绷绷”“绷绷”的弹棉声有节奏地震响着。随着这一阵阵弹奏，棉花漫天飞舞，一堆棉花绒逐渐变得方方正正，木弓下一床雪白的棉被絮渐现雏形。

想不到，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习惯睡棉被的大有人在。据他们说，郭师傅这人，手艺好，讲信用，干活不惜力。从与他们的交谈中，我还得知，郭师傅在家乡本来是考取了大学的，只是因为家里穷，才没有去上。此后他师从父亲，学会弹棉花，走上了自我谋生的道路，这些年他不仅成了家，还小有积蓄。

走出“郭氏弹花坊 ”，“绷绷，绷绷，绷绷”一直响在耳畔。想着年迈的母亲冬夜可以睡在蓬松柔软的被窝中，伴着阳光的味道进入梦乡，一阵阵暖意涌上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