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里,提手旁的字,多为动词,且数量大,传神形象,表示“寻找”的搜字即为其一。回首那个渐行渐远的时代,搜地于我无疑是一抹无法忘却的记忆。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季律回,雷打不动。我的老家皖西南一带,山地多于水田,说是水田,其实就是泉水田,冷静,不旺货,具体到我老家的那个山村,更是山高林密,连泉水田也是少得可伶,然而得于天意眷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坡地却是出奇的多,山上随便一开荒,就是一块旱地,一年两季,一季为小麦,一季为红薯。
秋尾冬头,经历了一年一度的大农忙,作为乡亲们一年当中的主粮之一,红薯被家家户户藏进了暖和的地窖里。红薯挖之后、小麦种下去前这个空档期,就是我们搜地的好时光,处处活跃着我们的小身影。
那还是大集体时代,应了“百密必有一疏”老话,尽管生产队长反复要求“颗粒归仓”“根薯归窖”,社员们尽管主观上都想把自己所种的红薯一个不少挖出来,然后一个不少地藏进窖里,但是,一来,要挖的红薯山地太多,根本顾不过来;二来,得抢农时,种小麦与挖红薯,几乎就是一棵藤上的两个瓜,麦子下地迟了,慢了一拍,直接影响第二年的产量,由不得人。
秋尽一身轻, 寒来千树薄。牙锄担着竹篮,有说有笑行进在搜地路上。搜地,就是把大人落在地里的红薯再次挖出来,而且可以归己,用当下流行的话说,就是“淘宝”、“捡漏”。对于搜地,虽然没有白纸黑字允许,但是队长是默许的,但队长讲过,就是必须横向进行,不得纵向进行,这是因为坡地不同平地,上下翻挖的话,经不住雨水的冲刷。
此刻,路边、山间,树木全然脱下春秋惊人的美丽衣服,枝桠光秃,就像是铅笔画出来的素描,不经意间,还有成群的鸟雀鸣叫着飞过我们的头顶。到了计预定好的地头,小伙伴们不用谁招呼,一人一块地,各搜各的,只是约定什么时候一起回家。
一转眼,口哨响起,到了该回家的时间,可大脸的竹篮里连篮底都没有盖起来,而二憨哥的篮子里都堆得装不下,还把棉袄脱下来包住,一见如此场景,大脸急得嚎啕大哭起来。只见二憨哥一个劲擦着脸颊的汗珠,“咕咕咚咚”“咕咕咚咚”,一边将棉袄的红薯一股脑地倒进大脸的竹篮里,顷刻间,大脸竹篮满起来了,大脸的不快之情很快一扫而光,心里一下子乐滋滋起来。
“你这手啊,拿锄头可不行,是拿笔杆子的哟。”有人对大脸打趣。“你们可知道,我有法宝我才搜得多。”一开腔,二憨哥就像一块召铁的磁铁,把大伙伴的目光全吸引到他的身上。“你们知不知道,红薯喜欢干旱,所以你得在地的最上一垄搜,在最上一垄搜,要么搜不到,搜到的话就必定是大的,衬篮呢。”
“鬼精着,你咋叫二憨呢?”继二憨哥的话尾,没有谁号召,小伙伴们索性坐下来,交流起搜地经验。拖着鼻涕的小毛说,搜地就得依顺来,东搜一下,西搜一下,搜不上东西。小我一岁的向定更见“高招”,他说自己专找地埂上的老鼠洞,一挖开,准有一大堆-------人鼠斗智,绝了、、、、、
互通有无,取长补短,听了伙伴们的实战经验,搜地成果中游的我,觉着自己长了大见识,果不其然,第二次搜地,战果明显大了。至今我还记得,那个岁月,每年那个几天的空档里,我依靠搜地搜到的红薯就有三四担之多,等于一家人多了一个月的口粮。凭双手劳动,靠劳动养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植入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