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弘虫的头像

弘虫

网站用户

随笔杂谈
202312/31
分享

触碰泪目的思念

触碰泪目的思念

母亲去世9年了。

以前,每年一进腊月,我就计划着何时回几十公里外的乡下,给父亲、母亲送点米、面、油、肉。回到乡下,坐在老家堂屋的煤炉旁,我跟父亲聊聊村里的旧事,问问亲朋的情况。母亲默默地坐在一边,脸上洋溢着微笑,眼角的皱纹聚起来一道一道的。岁月无情地写在老人的额头上。父亲一边抽烟,一边擦着被烟熏得流泪的双眼。母亲重复着多年来几乎相同的一句话:“你们工作忙,要操心,我和你大在家里没啥事儿,别担心,管好你们一家人。”我点头答应着,牢牢记在心里。虽然母亲总是这么几句叮嘱的话,每每听到,我心里总是暖洋洋的。在返城的路上,我总是在大脑里回放与父母相聚的画面,心中涌动着一句话:“有爹有娘的日子真好!”

20世纪30年代,母亲出生在襄城县王洛镇王洛西村。幼年时家里穷,母亲和大姨一起被姥爷寄养在南阳一个亲戚家,直到成年。母亲生前经常回忆说,在南阳生活比在老家能多吃些榆树皮,因为老家的榆树皮早已被剥光,几乎枯死。母亲和父亲结婚时,只有姥姥陪送的一个四尺半见方的朱红色木柜,柜子上的搭链是铜水漆过的,明晃晃。在老家那两间草房里,我的两个姐姐出生了。二姐先天腿疾,父亲、母亲需要出工挣工分,才几岁的大姐承担起了照看二姐的任务。母亲和男劳力一样,每天按时出工,却比男劳力一天少挣2分。除了挣工分外,母亲还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活。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不拖当生产队队长的父亲的后腿。

我读高中时,母亲说服父亲,举全家之力供我到县城上学。每到周日下午,母亲想法弄来白面,给我烙几张油馍。她还把藏在灶火屋柜子深处的半瓶香油拿出来,倒在盛着芥菜丝的绛色药瓶里,仔细地拌匀,油香留在屋子里,久久不散。春天青黄不接时,我回老家拿生活费,母亲手头虽紧却不慌张,把几包红薯干背出来,放到架子车上,叫上我一起赶往十几公里外的小吕乡供销社收购部。把红薯干卖给收购部,母亲转身把一沓现金塞给我,说:“装好,上学用。”说完,母亲掏出发黄的手绢,在额头上擦一把汗,拉起架子车往回赶。

我参加工作后住在县城,父亲、母亲仍然住在乡下的瓦房里。母亲说:“老房子冬天暖和、夏天凉快。”有时候,我强拉父亲、母亲进城住,只住一两天,他们就说浑身不自在,不是这里酸困就是那里疼痛,非要回乡下住。有一次,他们不吱声,就搭车回老家了。等我追回老家,母亲笑呵呵地说:“给你说我们想回来,你也不高兴,干脆我们自己回来了。”我哭笑不得,直摇头。以后,父亲、母亲再也不来城里住,日日守着他们辛苦建起来的三间瓦房和小院。他们住在乡下,很快乐很自在,那里有他们几十年的老乡邻,有精心喂养多年的牛、羊、猪、鸡,还有舍不得让别人耕种的几亩责任田。

母亲病重的日子里,时常昏迷,滴米难进。母亲不愿在医院里住,非让我大哥把她带回老家。在老家的堂屋里,母亲稍微清醒时,低声对我说:“你回去上班吧,别老在家里。”我拉着母亲皮包骨头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眼,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泪水。我坐在母亲床边,看着她瘦削的脸,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心里默默祈祷,愿母亲早日康复。

最终,我没能留住母亲。母亲撒手人寰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回忆往事。每一次回忆,都让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努力克制自己,把对母亲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

母亲去世后,我就把精力全部用到父亲身上。父亲腹痛在县城住院,多次检查,连续输液,症状不见好转。大哥把父亲送到市里的医院,专家诊断为胆结石,需要立即手术。父亲年过八旬,手术自然有风险。我们姊妹几个坐在一起商议,最终决定给父亲动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老人做手术虽然会吃几天苦,以后却能更好地生活。”我们满怀感激地看着医生,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父亲出院后,暂时住在我家里。但是,这个倔老头,拆线后偷偷打着我的旗号把侄女叫来,把他接回了老家。后来,父亲对我说:“我在城里住,你的姐姐都在乡下,我不在家,她们会哭的。”

春节前,我如期回到家里,看到的是父亲孑然一身的孤独和不愿进城居住的倔强。父亲喜欢跟乡邻聊天儿,吃过早饭,搬一张木凳,吆五喝六的,坐在老家的大门口,晒着冬日暖阳,吸着自己卷的纸烟,彼此望一眼,开始重复每天都要聊的话题,一直到日头偏移,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吃午饭。我理解父亲为何这样打发日子。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他是孤独和寂寞的,没有其他排遣的方法,找同龄人在一起闲聊,或许是打发时光最好的办法。我不顾大哥的反对,每次回来都给父亲带些香烟,便于他招待乡邻。

我依然把对母亲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静下心来,抬头远望故乡的方向,我依稀看到母亲低头用力拉车的身影,看到她满脸的笑。思念是连续的,思念是与日俱增的,思念让我在梦中与母亲相聚,思念敦促我赶快回到父亲身边,殷勤问候,精心侍奉,让我的心灵得到慰藉。

然而,在今年这个交九之初的日子,我的父亲突发脑梗,追随母亲而去。两位老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姊妹成了无爹无娘的人。

我们对老人的思念,碎了心,泪了面,时时触碰着,伴随着日月轮回。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