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来了几只猫

那天午睡，总听到躺椅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太奇怪，这声音吵得我无法睡觉，起身细细察看，才发现我办公室居然进猫了，而且，不是一只，而是一窝，原来是一只母猫躲到这个角落里下了几只猫崽。

我从小就喜欢动物，什么猫呀狗呀，我家都养过的，当然不像现在城里人养宠物那种养法。如今人家养宠物那是为了娱乐开心，为了排遣孤独，抑或显示一种高雅时尚的生活方式。那时乡下人养猫就是为了抓老鼠，防止老鼠偷吃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养狗也就是为了看家，那就算是我们农家“保安”了！至于什么养鸡养鸭、喂猪打狗、上山放牛，那都是农家孩子常做的事情。我细看那只老猫，它的眼睛里充满着着母性特有的慈爱，还有担心我伤及小猫的那种恐惧，三只小猫，两只虎纹的，一只白色的，都显得特别可爱，我对它们的造访似乎除了意外，并没有什么反感。

从那以后，我在办公室的午睡质量是一天不如一天，猫叫声，它们追逐吵闹发出的声响，吵得我难以入眠，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半点怪这几只猫的意思，当然我在办公室的生活也开始发生着变化。

记得有人曾说过我在这间办公室与以前几位老师截然不同：他们常是大门紧闭，而你却是门户洞口，来找你很是方便。我笑曰：楼梯间这等微型办公室，低矮狭小，很是压抑，敞开大门，舒服多了！想起这些，我恍然大悟，正因如此，猫才有机可乘。看来这只猫应该早已观察许久，最后选择这间陋室的角落作为它的下崽之地，它应该确认对它来说这是一个既安全又能方便进出哺育猫崽的地方，它是选对了地方，而我的办公室生活就越来越麻烦了。

房间里那股特别刺鼻的腥臭气令我呆得好难受，这里本来空间就小，空气也不太流通，它们一家大小在那儿毫无顾忌地拉屎拉尿，随着近日气温升高，这办公室不臭才怪。就连楼上的学生下楼经过楼道口时都握着鼻子，不由大叫“这是啥气味呀，难闻死了！”女儿每天要来我办公室吃早餐，因这里臭味难闻，我只好带她到别的老师办公室去吃，还有一个多月高三才毕业，度日如年呀！必须想个好办法解决这一问题。

把它们赶出去，这当然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可我觉得这太野蛮粗暴。关键是，我看着那只母猫细心照料三只小猫的情景，深感此情此景充分诠释着温馨一词的内涵。有时我外出办事，把门锁了，母猫竟然会绕过阳台从窗子的通风口钻进房间给小猫喂奶，应该说它也算得上一位称职的母亲，它很爱它的孩子们。我不由想起媒体报道的那些非婚生下孩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与将来就用食品袋兜着刚出生的婴儿扔进垃圾桶的女人，想起近日我们当地发生的那起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件，仅仅是因为才三岁的儿子淘气未按照要求吃饭，母亲便活活将其踢打致死······那些人的母性又到哪儿去了？我暗想：人们骂别人的可恶行径时特喜欢用“畜生”一词，实则，有些时候，有些人真的连畜生都不如！那些人与这只猫相比，不正好证明了这一点吗？当然，我并没有要借此文骂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现象，还真令我们不得不去深思！

我无意间跟学生讲了猫在我办公室下崽的事情，没想到自此之后就常有学生到我办公室来参观。他们一个个带着好奇的目光走到那狭小阴暗的空间去寻觅小猫的身影，竟然忽略了那难闻的臭味，尤其是我分明注意到有位女生变吃着冰淇淋变指点着那几只小猫，不断感叹着“那小猫好可爱哦，那老猫对小猫真好！”要是平时，你若要这位女孩边闻着臭味变吃东西，我相信：打死她也不会这么干的！

有些学生一天都要来好几次，我开玩笑说“同学们，注意了，以后来看猫，看一次收费五元，摸一次收费十元。”学生笑答“老师，这没问题！”下次照来不误，我变改口说“现在涨价了，看一眼五元，摸一下十元。”学生还是笑答“没问题！”当然应得爽快并不可能兑现，但那对答瞬间，令我心里倍感温馨，看得出来，这些学生在紧张枯燥的高三生活中远离大自然，能来看看猫，也是很开心很奢侈的一件事，能让学生开心，作为老师，又何乐不为？同时，我也看出，他们对这些猫充满好奇关切，甚至说是喜欢，他们确实很喜欢小动物。有几位女生在商量着等小猫再长大点，她们就准备带一只回家养着，有人说要养一只虎纹猫，有人说就要养那只白猫，总共才三只，早有两位女生和一位男生在心里把它们私分了。

这期间，有位女生边逗猫边笑着问我“老师，为啥我每次来只看到这只母猫在带它的孩子，那猫爸爸到哪儿去了呢？”我笑曰“出去打牌搓麻将去了！”我以为顺口开个玩笑，那位女生应该会开心一笑，没想到她却非常严肃地接过我的话题说“是的，那只白猫只知道到处去游玩，都不管小猫的事，一点责任心也没有，我那个邻居妹妹的爸爸就是这样，整天在外闲逛，很少归家，只知道打牌赌博，把家里的积蓄输个精光，听说她爸妈因为这些已经离婚了！”我听了，沉默良久，无语。

更有观察仔细的女生，见那只小白猫并非纯白，而是略带黄色，就问我这是为何，我告诉她，等那只小猫长一段时间，毛色就会越变越白的，她似有所思地应了一句“那它肯定就是那只白猫亲生的，可那两只虎纹猫不就是野种了吗？难怪那只白猫不管它们！”我知道这位女孩开始把我们人类的思维移植到猫身上了，便笑着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从遗传学上来讲，有的孩子像父亲，有的孩子像母亲，有的孩子父母特征兼有，这很正常嘛！”她“哦”了一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由思索：这孩子讲话咋会这样？

我虽然在办公室每天照旧体验着那份温馨，那只母猫凭着动物的直觉，相信这办公室的主人不会驱赶它们，更不会伤害它们，每天过得依然自在，我只要略打一声招呼，它就会走到我的旁边，坐在那儿，一副温顺可爱的样子，不时发出几声“喵喵”的叫声，很有点撒娇的样子。听我校一位女教师说，这只猫非常听话，很会抓老鼠，抓住老鼠以后还会把战利品叼到你面前，不停地叫着，颇有向主人邀功讨赏之意，你只要拍拍它的头，给它喂点东西，它就会很高兴地把那只老鼠叼到外面去扔了。她老公还给这只猫拍过不少照片和视频，她说这只猫真的很会讨人喜欢，一般的猫没有这么可爱，人也一样，有些人就是让人觉得可爱一些，我也觉得她言之在理。自从学校严禁教职工私自养猫养狗之后，这只虎纹猫，还有那只白猫······都成了校园内的流浪猫，而这只猫因为它的可爱之处，多有学生给它喂食，而且是专门买的猫粮，绝不会喂它剩饭剩菜，真的，有时可爱本身就是一种资源，一种本钱，会给你赢得许多光是靠努力难以得到的东西。

这猫固然可爱，我也不忍心把它们赶走，但它们把办公室弄得实在是太臭，臭得我都无法待在里面办公了，我都被迫把躺椅搬到花园里的树荫下去午睡了。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令自己基本能接受的办法：给它们搬家。我找来几个学生，要他们把猫搬到学校印刷厂弃用的那间小杂房里去，不管怎样，它们依然有个安居之处。学生们兴致很高，立即执行任务，一个把三只小猫抓起来放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纸盒里，抱起往前走，另外一位男生抱着那只母猫跟在后面，不少学生还紧跟其后，搬家仪式还挺热闹，不一会儿，学生来报“老师，大功告成，给猫搬家完毕！”我心舒然，这下好了！我去金崀宾馆吃中餐，办公室门没锁，回来一看，大为惊讶，那只母猫又把那些小猫一一叼回到原地，正在那儿秀着母子情深的温馨呢！哎，古语有云“人不嫌母丑，犬不嫌家贫。”看来这几只猫已经把这间陋室的那个角落视为自己的家，离不开家了！

学生又来看猫了，这回有位女生告诉我，她妈妈已经答应她领养一只小猫，而且把奶粉都买好了，以后就用牛奶喂养小猫。我想了想，这也未尝不可，毕竟，对猫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我同意她把小猫带回家，附加两点建议：一是联络其他有意养猫的同学一起来把三只小猫同时领走；二是可能的话把母猫也领回家。她认真地告诉我“老师，你不懂，这只母猫有个特性：即便是流浪，它也绝不离开一中的，曾经有人准备带它到外面去洗个澡，它都死活不肯，最终逃了回来。”我不由感慨：这猫也真是一只有个性有故事的猫！居然如校门口“我是一中人”的字样所言，它也只作一中猫，甚为难得，猫有如此信念，如此执着，也不知该作何解释了！

下晚自习，三位学生来到我办公室，他们礼貌地跟我打过招呼，说是来领养小猫了，我要学生小心点别弄伤它们，不一会儿，他们就把三只小猫全部抓进了纸盒里，一路嘻嘻哈哈地走了。可怜那只母猫还还躺在教室走廊上乘凉不知发生啥事，待它再“喵喵”地叫着回到办公室，才发现它的几个孩子早已不翼而飞，只听得它不停地叫着，叫得那个惨呀，真叫一个撕心裂肺，听着都让人揪心，只见它边叫变在每一个角落寻觅，不停地叫，不停地找，真是一个“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可哪里还有小猫的影子，最后它伤心地离开了，我走出去看，它早已没了踪影，估计是到处找它的孩子们去了。

第二天早上来上班，我又见到了那只母猫，但明显看得出来，它很伤心，它无力地走着，然后躺在走廊上，有学生来逗它，它毫无反应，往日的灵气，昔日的可爱，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它的双眼透出的是伤心与绝望，我对那位领养小猫的女生说“你告诉它，就说你把它的孩子照顾得挺好的。”其实，这也就是一个玩笑而已，她就是说了，猫又怎么会懂呢？

小猫被学生们领走了，母猫也伤心地离开了，办公室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但臭气依然，我赶紧组织了几个学生对猫居之地进行彻底大扫除，又到超市买了一瓶桂花香味的空气清新剂回来，把办公室每一个角落都好好喷洒了一遍，猫留下的腥臭味都清除了。但我又隐隐觉得：这办公室里又似乎缺少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