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终成婆

办公室内，气氛热烈，不少老师在聊天，家长里短，趣闻轶事，无所不及。

细细听来，发现今日人们的谈论似乎没有离开一个主题：那就是媳妇熬成婆婆。这不由让我想起小时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村民们常在那树荫下纳凉，享受着树荫带给大家夏日凉意之时，人们嘴里流淌出来的自然也少不了谁谁谁媳妇与婆婆之间的故事。

婆媳关系这一话题绵延千年，亘古不衰，但有一点是人们最常见的：婆婆何等何等厉害，媳妇多么多么难做！

有位资深教师微笑着对小李老师说：“李老师，我总算是十年媳妇熬成婆了，你还要慢慢熬哦！”小李沉默，报以微笑，但笑的表情显然勉强，有点笑比哭还难看的味道。想起他曾经在办公室没人时与我的一次促膝长谈，他很真诚很投入，足见他信任我，把我视为真正的倾诉对象。谈着谈着，他流泪了，他说他多次想到过自杀，觉得这老师当得太窝囊，活着没意思，我内心震撼，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他是真到伤心处了。我赶紧宽慰他：领导批评，工作压抑是正常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切不可胡思乱想！我知道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小李在我们学校要想熬出头，熬成婆，还需要比较漫长的等待，虽说年轻不是一种错误，但现实是残酷的。

犹记得有另外一些资深教师也在办公室感慨过：原以为苦心修炼，评了高级职称，熬成婆婆日子就好过了，其实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唯唯诺诺几十年，扎实教书一辈子，成绩出了几箩筐，到头来落得个上课不受学生欢迎，颜面扫地。青春易逝，激情不再，不对学生胃口，俨然那头拉犁不动百无一用的老黄牛了。刚出道没经验领导不放心，年老了没激情学生不满意。他们不由慨叹：在学生面前，哪有婆婆可言，想通了就看开了。学生就是我们的婆婆，学生就是我们的上帝，一切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不要去想当婆婆的事情，咱们就是普通教师，搞好教育服务是本分。

有人聊起张总现在还算风光，到那儿人们都要称他一声张总。他想起自己以前替人打工那段经历，真叫苦不堪言，如今儿子房子车子票子面子都有了，实现“五子登科”，媳妇终于熬成婆婆，有出息了，可他也在慨叹：老总不是好当的，挣了面子，撑破里子，到处求人，艰难融资，注册公司，欲拿下项目，得公关求人，日常管理，操心费力，有时一个项目下来，挣的钱用来还贷、发工资还嫌不够。据说他因债主四处找他催债，已经解散公司到外面打工去了，真可谓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哦！

有位老师说起与他光屁股长大的朋友现在已经荣升某局局长，真的是熬出头了，在我们这僻远之地，当个局长，独掌一方，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可是真婆婆了！可这位局长朋友也曾在故友面前大谈特谈局长如何如何难当，有些副职和处室干部未必听调，甚至还有暗暗拆台的。上级有要求，政令不畅通，想起觉得窝囊气愤，每天曲意迎逢，人格尽失，再加上联想起前几任的“短命局长”，难免心忧如焚，很累很累。故友相劝“您好歹是位局长，可以管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人来求您，这种做婆婆的感觉应该不错吧？”局长答曰“说得是有些道理，但上面的婆婆多的是，你以为他们一个个那么好对付，他们就是老祖宗，就是老佛爷！”这位老师茫然，不知局长朋友是实话实说，还是故弄玄虚，如同有官员在习总反腐常态化的形势下慨叹“领导的日子不好过”一样，虚实难测。

另一位老师说那位局长说的可能是真的，特以他一位老同事的经历为证。他说他那位同事早年改行，都快当市长了，最后“自杀”了，妻儿父母兄弟伤痛不已，父亲都被活活气死，混了个婆婆身份，却没有长期做婆婆的命。婆婆也有大小高下之分，婆婆之间也很复杂微妙，江湖险恶，自不必多论。他特意强调，在媒体上读到官员“自杀”的新闻已经不新鲜了，这些新闻给人们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猜想空间，这些还只是官场复杂莫名丧命的“小婆婆”。薄熙来、周永康、徐才厚、郭伯雄、令计划、周本顺······都应该算是货真价实的“大婆婆”了，但因欲豁难填，不严格自律，最后落得个可耻可悲的下场，他们只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人们同情。

其实，婆媳之间，没有矛盾是不现实的，但是二者能够做到相互理解，彼此尊重，估计和睦相处还是不成问题的。已经丧夫守寡的窦娥为保护蔡婆婆宁愿屈打成招，赴杀场时还求押解人员带她走后街，为的是以免婆婆看到伤心，她对婆婆如此重情，源于蔡婆婆待她这个抵押来的媳妇如同亲生女儿，中国自古以来就讲究礼尚往来，这也就不让人难以理解了。关键是不少婆婆高高在上，得意忘形，颖指气使，欺压媳妇，从不关心理解媳妇，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年做媳妇时的难处苦楚，估计她这个婆婆也当不好，也不好当。更有人工作处境有所改观，有了点资历或身份，就喜欢抓住机会在比自己资历浅的同事面前宣泄当年做媳妇时一路隐忍过来的怨气，唯独没想过的是自己报复的对象错了，忘了孔夫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做人原则。毕竟，当今社会，人们的思想在不断解放，像封建社会的妇女那样，毕恭毕敬，委曲求全，对婆婆唯命是从，敬重有加的媳妇恐怕难得找出几个了，干群关系同事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

回家乡一趟，路过那熟悉的老槐树旁边，没有了儿时那样的热闹与温馨，但依然倍感亲切，几位当年的小媳妇，如今已经是婆婆了，听她们的闲聊，似乎并没有体验到做婆婆的快乐，有的是感叹儿媳外出打工，孙子全靠做公公婆婆的照顾，累得实在不行。身体垮了，心情寂寞，精神孤独，又有几人能知？关键是，很多时候是费力不讨好，还要常受媳妇的指责，说没带好他们的孩子，质问他们是不是以为当爷爷奶奶就那么容易！他们悲叹：如今做公公婆婆了，可惜时代已经变了，媳妇熬成婆有啥用，还不如当媳妇！

世间万事殊异，事理亦可相通，那办公室里教师茶余饭后的闲聊与故乡老槐树下老人的慨叹都是一种人生的体悟，微风吹过，树叶摇曳，那闲聊，那经历，瞬间在我的心情里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