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的柿子红了

国庆回到懂家湾，正好山寨的柿子熟了。

走到山脚，就可见枝头一颗颗的柿子，在阳光里金黄金黄的，招人喜欢，惹人眼馋。柿子一边熟，叶子一边落，柿子熟了，叶子所剩无几了。水泥台阶上铺了一层枯黄的叶子，风一吹，刮到台阶下的一块荒地里，算是彻底与天空告别了。

先前，我家有两颗柿子树，一棵是我家门前的这棵柿子树，一棵在我家侧面的猪房旁。猪房旁的柿子树，不知是被我爸砍了，还是自然死了，现在连树根都找不着了。据我爸说，这两棵柿子树，在他小时候就有了，我猜起码有六七十年了。门前这棵柿树，柿子结的多的年份，一箩筐没问题，少的年份，一家人尝鲜还是够的。但今年柿子，比往年结的都多，比往年都甜。甜，是因为从六月份起，没下几场雨，日照充沛，甜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妈知道我要回懂家湾，提前叫我爸在树上找了颗熟透的柿子，给她不到两岁的孙女吃。柄蒂与柿果间有点破裂，我爸把柿子放在一个碗里，碗底渗有一层黄色的汁液。柿子稍用点劲，就会破裂。我用舌头舔了舔柿皮上的汁，很甜，不涩。丫头有点迫不及待，看没给她柿子吃，伸手就抢。她是第一次吃柿子，第一口也只是轻轻吸了一点汁，感觉柿子好吃后，才大口吃了起来。她把嘴巴贴在柿子上，柿子汁从嘴巴敷到脸颊，敷成了大花脸。她吃完柿子后，跟我说，哦，没有了！看着丫头一脸还想吃柿子的样子，我童年记忆一下涌了出来。

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一直是在懂家湾度过的，就连离我家50公里外的永顺县城，只去过两次。我出生的八十年代初，山寨温饱已解决，想要吃好，还是有些困难。肉，基本上都是过节，或家里来客人了，或春播秋收时喊山寨人帮忙，才能吃的上。水果是少之又少，要吃水果，全是自产的。苹果、香蕉，还是我去镇上读四年级才见过。等我上到初中，过春节会买苹果、梨子、甘蔗、桂圆等水果。但买回的水果，我妈把它锁进谷仓，不然春节没到，就被我们兄妹三个吃完了。记得山寨有位老人在病逝前，他孩子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水果。他孩子跑到张家界市给他买水果，至于买的什么水果，我不清楚。老人去世后 ，山寨好多人都说，这老人幸福，他孩子孝顺。

那时的懂家湾，家家户户门前都有菜地，菜地一年四季都是绿的，白菜、萝卜、茄子、辣椒、西红柿是最常见的。菜地旁，种的就是一些果树。山寨每户人家种庄稼的地，压根不会种果树，种果树会浪费好大一坨地方，大伙儿舍不得，还影响庄稼。果树都种在家门口的菜地旁或陡坎上。在山寨每户人家门口，都可见李子树、梨子树、枇杷树、核桃树、柑橘树、柿子树，全寨还有三棵枣树和两棵石榴树，其中我家有一棵枣树和一棵石榴树。山寨的柿子树，都是我小时候就有的，现在柿子树没人种了。

柿子树在我家门口一个陡坡上，柿树很高，加上地势高，在我家门口众多树中显得最高，高过我家屋顶，主杆差不多有二十几公分。每次上树摘柿子，都得小心翼翼的，不然从树上摔下，就很难想象后果。一个青涩的柿子，从树上落下，都会摔成两半。而那些因虫害自然脱落的柿子，落在地上成了浆。

夏天，柿子树很是浓密，像把雨伞，把我家天塔遮蔽好大一半。所幸，这棵柿子树对天塔晒东西影响不大。早上太阳起床，刚好柿树阴影投到天塔上，等太阳偏移了方向，阴影就挪开了。不然一天到晚，遮住我家天塔，我想这棵柿子树早被我爸砍掉了。夏天坐在树下歇凉蛮好的，一点阳光都露不下来，时常还有风吹来。当然，在树下看书，或是听蝉，也是相当惬意的。

我小时候嘴巴格外馋，什么东西都等不起它自然熟。像橘子，皮是青的，溅出的汁冲眼睛，吃一口牙齿酸掉了，我还会摘着吃。柿子也不例外，等柿子花掉了，开始长柿子了，我就瞪着树上的柿子，盼它们快点长。我时常站在树下数柿子，柿子不像星星那样密密麻麻的，不好数。有一次，我在树下数柿子，被我妈看见了，她跟我说，别指柿子，不然被你指过的柿子会掉的。被我妈这么一说，我立马收起了手指。我想，每年柿子刚挂果时，枝头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柿子，柿子有拇指大后，地上落的一天比一天多，从树下路过，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从那以后，我就很少指柿子，以为地上掉的柿子，都是因为我指了。

快到柿子成熟时，我一天爬柿子树好几次，树皮都被我爬光滑了。柿子从青皮一直爬到树上没柿子，每次爬到柿树上，用手挨个捏捏能够上的柿子。我妈说，这些柿子，都是我用手指捏熟的。我从树上摘的柿子，基本上都没熟透，吃起来格外涩，舌头和口腔会粘上一层细细的粉刺。熟透了的柿子，吃起来很甜，还很润滑，一口气吃好几颗，我还嫌不够。

山寨的鸟儿多，柿子成熟了，还要有人盯着，不然鸟儿就捷足先登了。鸟儿，比我还贪吃，还急。柿子稍微有点熟，它们就成批成批到柿树上看柿子，熟一个柿子，它们就吃一个。柿子有七八成熟，我爸就把柿子摘了，近一点的，用手摘；远一点的，用木钩子钩，把钩子放在离柿子较远的一根枝条上，然后用劲让枝条顺着钩子打转，直到把枝条折断。折断的枝条，通常挂有四五个柿子，甚至更多。这时，我站在树下，专接我爸用木钩递给我的柿子，然后把柿子整齐的放在地上，等整棵树的柿子摘完后，我认真“检阅”一遍，才搬运回家。摘好的柿子，我妈把它放到一个大水缸里，水缸没水。缸口用平整的木板盖好，防止老鼠跳进去，不然柿子全不能吃了。

等缸里的柿子熟，比柿子挂在枝头还难受。我每次放学，先到放柿子的缸里看看，看柿子熟了没有，然后再做其他事。我是家里的老大，我妈怕我一个人把柿子吃光了，弟弟妹妹不得吃。每次缸里有熟的柿子，我妈先挑出来，藏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有三颗后，再拿出来给我们兄妹三个一起吃。让我们都能吃上柿子，我妈也是费劲了心思的。

那日丫头吃完柿子后，我上百度查了柿子的介绍。我国柿子的种类有1000多种，通常将柿分为甜柿和涩柿两大类；按柿果颜色可分为红柿、青柿、黄柿、朱柿、白柿和乌柿；而以果实形状则可分为圆柿、方柿、长柿、葫芦柿及牛心柿等。在我国较为著名的有陕西泾阳的鸡心黄柿，陕西富平的尖柿，浙江杭州古荡一带的方柿，河北、山东一带出产的莲花柿及菏泽的镜面柿，等等。柿子的营养成分很丰富，包括有胡萝卜素、黄酮类、脂肪酸、酚类和多种氨基酸、微量元素。

山寨每户人家的柿子，是一个品种。至于我家门前这棵柿树，从柿子的形状和颜色来说，是黄色的圆柿，具体是那个品种，我就不清楚了。柿子的吃法也很多，柿子饼、柿子酱、柿子糕等等。

山寨人很少研究柿子的吃法，一天只顾忙乎地里的活儿，直到现在连柿子饼都没人家做。

如今，我家种有猕猴桃、樱桃、葡萄、草莓、八月瓜、柚子等二十来种水果，加上我爸妈时常到集市买水果，我家每天都有水果吃。柿子不再是山寨为数不多的水果了，我家没提前摘柿子了，而是给它足够的时间，让它在枝头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