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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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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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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水人家连载

 

 

说起乔乐冒,不能不提三十年前的“永州三蛇”。很久以前,乔乐冒深山捕蛇,是其拿手绝活。荒郊野外,哪儿有几条大蛇,哪儿的蛇毒性最大,莫能逃脱他的眼睛。渡口艄公梁栋木,拿手绝活是有一手独创蛇药,包医百毒。蒋大毛,酿的蛇酒也是名声在外。

那年,他们在大瑶山捕获青蟒,用蟒皮制作了小三弦,可合奏、伴奏、独奏。农闲季节或者漫漫冬夜,他们每人怀抱三弦,走村串巷演唱花鼓戏,因此“永州三蛇”也叫“永州三弦”。后来,他们邀请村里渔鼓女传人阿棠加入,组成了荞叶庄渔鼓班子,去赶红白喜事,挣些油盐钱。后来,梁栋木和乔乐冒几乎同时爱上了阿棠,两人为此心生罅隙。相形之下,高大英俊又能说会唱的梁栋木更讨阿棠喜欢,但也只是喜欢,却不能光明正大地爱。

因为梁栋木早订了娃娃亲,是潇水渡口船户的独生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尤其咳嗽严重。长成了大姑娘,身体发育仍很迟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整个人骨瘦如柴。就在人们对娃娃亲议论纷纷的时候,梁栋木迫于父命另娶,第一个淡出了渔鼓班子的合作圈,操起了岳父家祖传下来的长篙。对此,有人翘大拇指夸梁家守诚信重情义,也有人撇嘴吧说祖传的渔鼓不敌祖传的长篙。不久,阿棠也将渔鼓束之高阁,嫁给县城里做山货生意的广西人。

渔鼓班子散了,为挣几个零花钱,蒋大毛和乔乐冒重操旧业。再后来蒋大毛和乔乐冒也发生龃龉,本来一个捕蛇,一个酿酒,合作愉快。可在盈利分红上,乔乐冒提出深山捕蛇,危险性大,应该多分些钱。大毛不依,说他的酿酒术最值钱。于是,就分道扬镳。

至今,除了上年纪的人,荞叶庄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有个“永州三蛇”“永州三弦”。他们只看到乔乐冒的三弦,梁栋木的渔鼓,蒋大毛的二胡,偶尔在茶余饭后哼哼唧唧。

柳枸杞多少知道“三蛇”“三弦”的一些往事,不禁唏嘘。但想到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如今乔乐冒和梁栋木都争着要她当儿媳妇,荞叶庄的快嘴婆水秀,又是蒋大毛的儿媳妇,这下全掺和进来了,又愁上眉头。走在河滩上,便有些踟蹰不前。

当然,柳枸杞也知道乔乐冒是荞叶庄村支书兼村主任,家有洋气的楼房和最齐全、最现代化的家用电器,开了“乔家店子”及话费代缴点可谓家大势大。梁栋木虽有渡口,多子虽有文化有手艺,人缘也好,但栀子的病,拖累得他们家里一穷二白,不能留个心眼。

于是,柳枸杞绕开了村口坐着的一圈人,从田园间行到乔家大院。

柳枸杞把筐子和榔头搁在树篱外,轻手轻脚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乔乐冒和妻子家秀正坐在客厅里商量儿子订亲的事情。原来他们以为请马家文向柳枸杞口头提交了,这事就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只等正式下通牒通知婚期。却不知梁栋木今天也向枸杞提亲,而且从蒋大毛那儿弄到了十年陈酿的异蛇酒。所以柳枸杞出现时,乔乐冒和家秀都不感到意外,欢喜着像弹簧似地从黑真皮沙发里蹦起来,一人一只拉着他的手,一口一声叫起了亲家公!

“别叫!别叫!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枸杞闻言臊红了脸。

“你不同意,干嘛不早说?”乔乐冒大为惊讶。

“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木槿这孩子,我问她三次了,她都没有明确答复,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但就在今天上午,我看见她和多子在渡口很谈得来,两人有说有笑的。”

“多子生来就是嬉皮笑脸的人,见谁爱谁。”家秀撇撇嘴。

“最重要的,栋木也相中了木槿做儿媳妇,他中午请我喝酒了。”

“他又要捅竿子。”乔乐冒怒不可遏,“这些年,很多事情我都让着他,真是得寸进尺。”

“老冒,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家秀急得直跺脚。

“是呀,乔支书,你最好去找蒋大毛,做做快嘴媒婆水秀的工作,让她别掺和了。栋木肯定要请她说媒,她要是帮梁家人说话对阿喜不利呀。”柳枸杞忧虑道。

“这个不难。”乔乐冒盯着柳枸杞,“我只要你一个态度,究竟想让女儿跟谁?”

“我既然来找你,当然是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少吃点苦,少受点累。”

“那好,请你现在跟我去蒋大毛家里。”乔乐冒很客气地说。

正说时,蒋大毛大摇大摆走进院子里,大喊大叫:“阿喜!阿喜!”

“阿喜到江边村同学家里看婚房去了。”乔乐冒满脸堆笑地迎上去。

“老骚公带着多子抢阿喜的心上人了,阿喜还有心情看别人的婚房。”蒋大毛乜斜着眼。

“老骚公抢先一步,去找水秀了?”乔乐冒颓然道。

“他给水秀多少说媒钱?我们付双倍!”家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老冒,只要我们达成一个君子协议,我不要你半文钱,保证就能说服水秀不帮多子说亲。”蒋大毛拍着胸脯说。“这个协议,就是你帮我捕蛇酿酒,三年内,不要我半文钱。”

乔乐冒摇头:“政府三令五申保护生态平衡,这可使不得。”

“政府重要,还是你儿子婚事重要,自己掂量吧。”蒋大毛一摇三摆走了。

柳枸杞叹了一口气,也摇头晃脑了。

乔乐冒打了一个电话,把阿喜叫了回来,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天下午,阿喜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袋,和多子去了桐花坞。傍晚回来,阿喜看见院子里有一张新编的小竹筏,自然喜不自禁。纵然阿喜去桐花坞比多子勤了,且每次提着大包小包,多子两手空空,俘获木槿芳心的,却是多子。渐渐地,阿喜去的次数少了。

有一次,阿喜一早乘着竹筏子赶到对岸码头,看见摇船追来的多子脚上穿了一双手工做的布鞋。天蓝的毛呢面子,洁白的鞋底,麻线针脚纳得又密又细,而且整整齐齐。那是木槿纳的鞋。阿喜望而却步,把竹筏子磨转方向背着鼓鼓行囊离开了荞叶庄,过年也没回来。

翌年,草长莺飞四月天。

清晨的河滩上,水秀涂脂抹粉,身穿一袭紫色旗袍,两手一前一后甩着走在最前头。多子胸戴红花,率领着一支乐队在后面敲锣打鼓吹唢呐,梅子和柏榛擦着大钹小钹,夹在中间欢呼雀跃。过了河滩,进入广袤田野,梅子和柏榛放慢脚步,追逐在金黄菜花及紫花苜蓿间嬉戏。趁梅子不注意,柏榛顺手撷数茎紫的花黄的花编出花环戴在她的头上,耳语道:“以后我也要这样风光娶你!”梅子佯怒,抬手就要打。柏榛一边做怪脸,一边往前跑。

跑出花田,便是桐花坞柳枸杞屋前。

屋前的一排梧桐树绽放着密密匝匝的红斑点花,花底下,陈列着花花绿绿的大小嫁妆,有三五成群的人,一边看一边啧啧。都说多子书念得多,就是不一样,懂得怎样讨枸杞的欢心,整个白云谷,眼下还找不出谁比枸杞嫁女儿有更好的陪嫁,木槿这孩子好福气哇!

木槿在堂屋门口听着,心里比吃蜜还甜,比喝酒还醉。不经意抬头,看见多子把水秀甩在了后头,踏着大步,直奔而来。木槿立即闪身躲进堂屋,将大门关了。喜乐奏得更欢了,水秀点燃一挂鞭炮扔在脚边,跳将起来说:“多子,要开门钱哩,塞红包呀。”

多子从缝里塞进一个厚厚的红包,大门吱呀开了。水秀抢先一脚踏进堂屋门:“咦哟!连日阴雨连绵,今天却突然大放晴,红日高照的,才子配佳人,天公也做美!”

“请坐!请坐!”柳枸杞满脸堆笑,“好兆头呀,看来木槿要托多子的福气,以后会有红红火火的日子过哩。”

“这还用说,多子有砌刀,栋叔有长篙,都是顶呱呱的好手艺,爷俩会挣钱呢。”水秀细长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木槿与多子,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站着说话不腰疼吗?来,坐下喝茶。”马家文把多子扯到身边坐下。

大家列席入座,喝了茶,大碗的面条也端上来了。马家文举着筷子,在桌面上空划一个圈:“吃面!吃喜面!”说着毫不客气地端起碗,呼啦就是一大口,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多子,悄悄说,“你小子不愧是老骚公的种,比阿喜有能耐,后上船,先上岸,给木槿抢到手了。”

多子不理。

“晚上入洞房,你档里那两个蛋够不够用呀?”马家文嘻嘻笑着,悄悄地从兜里掏出来两只红喜蛋,“吃了这两个蛋,吃啥补啥呢。枸杞特地叫我给你的,他怕你亏待了他女儿。”

多子没有接,也没有搭腔,不时地看着侧边的竹编门帘。那后面的小房间里,梅子和几个女人,正在帮木槿梳妆。马家文婆娘掀起门帘,朝堂屋里看了一眼:“面吃完了,木槿呀,时辰快到了,哭嫁呀!”木槿笑道:“今天是我大喜日子,高兴还来不及,你让我怎么哭?”

多姿走进去:“好呀,木槿,你来个移风易俗,笑着出嫁!”

“离娘不哭,以后要哭着回来找娘的!”马家文婆娘话一出口,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

多子和木槿却满不在乎,拜别了枸杞与众亲友,呵呵笑着迈出堂屋大门,撑着红油纸伞,满面春风地上路了。后面的迎亲队伍,奏着喜乐,带着嫁妆,逶迤一里多长。

到了河边,锣鼓唢呐,大钹小钹,一浪高过一浪。

潇水沸腾了。人群也沸腾了。

沸腾声中,木槿由多子携着,袅娜地上了船。

船,是栋木从镇上请来的大机帆船。船上满载着洗衣机电冰箱液晶电视、被褥枕头衣物、桌椅板凳组合柜、自行车摩托车,姹紫嫣红,缤纷了半江潇水。美中不足的是少了电脑,虽早已进入新世纪,互联网在荞叶庄还没有落户,但这并不影响两岸人们看热闹。

最热闹的是潇水渡口。

蒋大毛婆娘看着如此大的排场和热闹,想起儿子满根当年结婚的穷酸,心里有些不平衡:“柳枸杞挖了一辈子草药,恐怕全贴进闺女的陪嫁里了,还真是养了一个赔钱货。”

“柳枸杞不懂医,卖草药能有几个钱?还不够他喝酒呢。”荞叶庄有名的泼妇阿义女人一脸鄙夷,“听阿棠说,嫁妆都是梁家出的钱,只不过抬到枸杞家,给他挣个马屎面上光而已。老骚公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撑的,欠了一屁股债,多子还不知道呢。”

豆腐婆感叹道:“栋木兄弟的为人我知道,他是那种宁愿亏自己,也不愿亏别人的人。辛辛苦苦挣的钱,捐的捐,送的送,根本存不了几个,一家人还住着那样旧的青石屋。”

阿义女人努努嘴说:“你们看,新娘子粗手大脚的,特别是那个肚子,没准都有好几个月了。”豆腐婆眨眨眼说:“她只是身子骨结实,那么瘪的肚子,看不出来有什么呀。”

大毛婆娘不以为然道:“多子天天在她家里,没怀上,才叫稀罕呢。”

“还有更稀罕的呢,听说老冒不但来给多子当证婚人,而且还唱渔鼓戏。”豆腐婆说。

大毛婆娘轻描淡写道:“阿棠求上老冒,老冒哪有不答应?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阿姨女人冷笑:“乔老冒也算得上英雄?那熊样,当狗熊倒差不多。儿子阿喜都给他们一家人气得外出流浪了,还出来丢人现眼。我敢说,家秀正在家里抹眼泪。”

“才没有呢,也来看热闹了。”大毛婆娘的眼睛在人群里寻找着。

“阿棠和老骚公相好,主动来唱渔鼓助兴,理所应当。老冒看在阿棠的面子上,可以不管阿喜的委屈,可以不顾自己的颜面,可以不在乎家秀的数落。你家大毛和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可不咋地,怎么也来伴奏,是不是老骚公给了大红包?”阿义女人问大毛婆娘。

大毛婆娘翻了个白眼,没有作答。

这时候,木槿已到了青石屋门口。收了伞,正想跨过门槛,水秀突然给木槿头上盖上红罗帕,全场一下静了下来。木槿知道,按照潇水河边的婚俗,女子嫁入夫家这天,进堂屋若不小心踩着门槛,表示踩着了公婆的嘴巴,日后闹不和的,所以要小心再小心。

木槿扶着门框,心提到了嗓子眼。伸手间,碰到了多子的手,她信心倍增,仿佛是要跨过人生的一道门槛,坚定地迈出了步伐。掌声响起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多子已迫不及待地揭开了红头巾,拦腰一把将她抱起了。掌声再次响起来,所有人都心花怒放。只有一个人,悄悄地站在栋木身后强颜欢笑,她就是阿棠。而她的旁边,又立着乔乐冒。

没有太多繁文缛节,《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声中,主持人兼证婚人乔乐冒向众人展示了两本结婚证,有效证明多子和木槿是合法夫妻之后,便是新人拜天地拜父母以及夫妻对拜,接着交换戒指喝交杯酒,然后入洞房。其时乔乐冒的三弦和蒋大毛的二胡合奏起来,阿棠怀抱渔鼓踩着莲花步,在院子当中绕了几圈,然后立于海棠树下,嘭嘭拍着渔鼓起腔唱道:

 

今日重逢梁山伯

又欢喜来又伤悲

喜与他楼台相会

悲见他来访九妹

 

乔乐冒清了清嗓音,正要和上,多子走出来挥手道:“别唱了。我请了城里的摄影师来拍照,才不要这个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渔鼓瞎掺和!”多子说罢,睨了一眼栋木。

栋木吼道:“你这是说的啥话?”

“实话。而且,我不止说了一次,你不听,偏要搞这一出!”多子气呼呼地。

听到这里,乔乐冒和阿棠拧身就走。蒋大毛往厨房里望了望,吸了吸鼻子,没有动身。

栋木急道:“阿棠,老冒,你俩别走呀。”

蒋大毛似笑非笑:“老骚公,你别急,他们走不到一块。”

栋木发起呆来,半晌,才在一阵喝彩声中回过神。扭头一看,只见多子和木槿,时而靠在树下搂抱,时而在花间亲吻,两个小青年端着照相机对着他们不停地拍。

“你们这是干啥?”栋木有些脸红。

“问啥?告诉你也不懂。”多子不屑道。

DCR”梅子说。

“我们去拍外景。”多子拥着木槿往门外走。

这一天,他们拍DCR拍到了深夜,夹杂着闹洞房的笑语喧哗,不时飘进西屋。栀子毫无睡意,一阵接一阵地咳嗽。栋木躺在对面竹床上,也久久不能成眠。栀子以为吵着他了,侧过身子,双手捂住嘴巴,尽量压低声音。栋木坐起来说:“想咳就咳出来吧,你的咳嗽我早习惯了,不听着还睡不着呢。但今天确实奇怪,为什么老睡不着,右眼皮还跳得厉害。”

“是不是想着还账的事?”栀子也坐起来。

“是呀。最重要的,多子还不知道他结婚欠了账。我琢磨着,儿媳妇已经娶回来了,要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呢?也好让他们拿出几个红包来还账,客人的红包都在他们手里。”

“时间过得真快,我总以为我们结婚的日子就在昨天,不想一眨眼,多子也结婚了。”栀子顿了顿,“你是想早点还阿棠的钱吧?放心,我不但要还这笔钱,你这个人,我也还她。”

“别胡说!”栋木眼一瞪。

“我们好歹也是三十多年的夫妻了,有些事,你不说,我也明白。”栀子脸色淡淡,“这些年,我们只有夫妻名分,没有夫妻正常生活,你不怪我,我却怪自己。”

“谁怪谁呀,这么多年,我也没把你照顾好……”栋木讷讷地。

“我有些困了。”栀子打个呵欠,缩回蓝印花被子里。

记忆,是一扇门。栀子的一番话,帮助栋木打开了这扇门,也帮助他找出了夜不成寐的真正原因。他不是个喜欢沉溺过去的人,然而此时此刻,情不自禁拾起了时间的碎片。

三十多年前,青石屋是新砌的,篱笆也是用新包谷秸围起的。他抄着长竹篙,从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院子里走出来,一眼看见阿棠独立风中,泪流满面。他手中的长篙,无声落地。

想到这里,他一跃而起,走出门外。借着月光,他一眼瞥见阿棠倚在篱门口,直扑过去,梦呓般喃喃道:“阿棠!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这是何苦呢?”阿棠幽幽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栋木本想回答是多子和木槿大喜的日子,可是又觉得不对劲,想了想,猛然一拍脑袋:“今天是你的生日呀,实在对不起,这些日子忙糊涂了,你可别伤心。”

“你跟栀子结婚那天,我的心已伤透!你可能忘了,那个夜晚,我也是这样守在你家门口。可以说,从你结婚到你儿子结婚,我在这扇门外守了三十多年啊!事到如今,我不企求有朝一日做你屋里的女人,只想要你多陪陪我。”阿棠说着,甩着手里的罗帕走了。

栋木跟了上去。

西屋里,淡绿竹叶窗帘后面,栀子默默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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