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送春联

时间昼夜不息地流着，流着，一不经意就到了腊月。我对口联帮的方山村支书要我去帮他们写几副春联贴上，以欢度春节。决战脱贫攻坚四年多来，上下齐心，全面贯彻落实党和国家的扶贫政策，方山村改房屋，修道路，引猪场，种藤椒，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村容村貌焕然一新，群众于去年已脱贫，过上了向小康迈进的生活。

虽然现在广告公司印制了不少的春联出售，随处可以买到，但内容趋同，少有个性，不能很好地切合本地的情状。村支书要我立足实情编写几副春联贴在村委会，以反映村子的变化与发展。

几年来，我踏遍了方山村山山水水的每一个角落，对干部群众的生产生活了然于心，这为写春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为了写好春联，我着力编创了一些，打印出来带上，以便他们视内容选用。过了腊月二十，看看逼近年关，到处都在忙着置办年货，时间不等人，我让村上事先备好红纸与墨汁，抽了一个有闲的日子去。

去的那天，天气阴沉着，间歇地洒着雪粒，霜风凄紧，寒气透骨，然而心中有了热情也就不怕冷了。驱车到村上时是早上九点多，村主任与我商量了写春联的事项，并共同实地进行了简单地规划设计。之后，村主任有点小事需稍事耽搁，刚好又碰到我对口帮扶社的社长，他要我与他一起去为贫困户送春联和灯笼。这正好与贫困户加强情感联络。于是，我决定先与社长一道去，回来后再写春联。

社长开着自己的车子。我们把买好的春联与灯笼抱到车子的后背箱里，一一清点灯套、穗饰等，忙了好一阵子。贫困户都新建了房，社长准备一个锤子和一包水泥钉子，我们就出发了。到了王家山贫困户高天林家，打工的女儿和上学的孙女都回家了。听到说送春联来了，一家子出来直招呼“到屋里去坐”，异常热情。我们一边与之攀谈，一边把对联和灯笼拿过来，示范撑张灯笼的方法。高天林告诉我们，母猪刚下崽十四个，母猪弄不好容易挤压小崽子，夜间他和妻子得轮流守护看管那些小家伙。小猪价已涨到16元/斤。“虽然苦一些，累一点，但想到有钱赚也就快乐了。”高天林一家子的脸上荡漾着满足的笑容。翻过山峁，到了新建的聚居点，这里住着几个孤寡残疾的老人，有三人双目失明。社长与失明残疾人王老三打了招呼，说：“三娃子，给你挂灯笼，贴春联了。”王老三连忙说：“有亮胶布，在窗台上。”我去找来胶布，帮他贴春联，社长从房后找来一个小木梯子搭到墙壁上，帮他打钉子挂灯笼。没想到的是胶布特别不好使用，一撕剥便破碎不堪，难以撕成条。王老三说：“买了好久了。可能是歪货。”没有啥东西可以粘贴，再不好使也只有凑合着了。我一点点撕下一些胶布来，巧妙地利用那些撕扯下来的碎片儿，慢慢粘贴，很费劲。社长把灯笼都挂好了，我半副也没贴好。社长过来帮忙，与王老三扯淡着漫无边际的笑话，“不识货，啥子东西”，“管他啥东西，我也造不出来”。空气里荡漾着交流快乐的笑声。在这里，把四家人的春联贴完基本上花费了一晌午，虽然寒风夹着雪粒不断地袭来，但我们都热汗涔涔，说话呼出的口气瞬间化为白气。忙活了一上午，回到村上已是午后一点多了。

在村主任家吃了午饭。村主任说：“下午三点过还要去给别人打锣儿。”原来，村主任与邻近的两人组成了一个乡村吹打乐队，谁家有婚丧嫁娶之事大多要去吹打助兴。我不能耽误了他的时间。稍事歇息，就与他到村委会的文化室里按尺寸裁纸，邻近的几个大学生也来帮忙按纸，叠纸，找来一个土瓷碗倒了些墨汁，铺开纸开始书写。几年来，村子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选了一副“不辱使命脱贫攻坚频传捷报，牢记初心耕云种雨再谱华章”，横幅是“政策归心”。他帮衬着，说：“这副春联总结前边，提振后边，又有气势，贴在村委会门上很对头。”边掇弄边交谈，我说这也算是个总结吧。为使墨汁干得快些，我们打开了室内放的一个小电炉子。接着写“引猪场种藤椒造福一方，建新居修道路种德千山”，横幅是“产业兴旺”。这副联把“方山”村名嵌进去了。一位大学生说：“这个好，村上的干部就是为老百姓卖力干事。家乡真的是变好了。”在结对帮扶的过程中，我们单位协助村上引进了藤椒产业，发展上千亩，并已挂果初见实效；由于土壤气候这里种植的稻米曾经为朝庭贡米，名声久传，上下奔走协助村上挖掘本土资源，发展优质稻种植，并成功注册“王家贡米”商标，为群众开辟了脱贫致富渠道。接下来写了一副“山上山下户户藤椒摇钱树，村南村北田田贡稻聚宝盆”，横幅是“乡村振兴”。在场的都说“这副联说到了我们的心坎上，买的春联缺少的就是这个味儿”。

方山村处于古米仓道与利阆道的连接线上，村子里有唐代贞观年间所方山寺；民风淳朴，居住着高氏、张氏、沈氏并诸多大姓，数百年来耕读传家，积淀了丰厚的传统文化。通过挖掘和整理村落的文化，该村被列入了四川传统文化村落加以保护，方山寺被纳入四川第九批文物保护单位。附近有金帽山、银子场、赤岚寺等名胜古迹，古老的传说赋予了这片土地以灵秀之气。为此，我又写了一副“金帽银市麦垄高低交远风，翠屏赤岚烟村南北起新楼”的长联，脚踏实地，连通今古。接着一气写了“耕读传家一脉永继，忠厚处世百代长生”“古寺钟声怀往事，前村桃花笑春风”“米仓驿路春山里，祥和人家细雨中”等等。在场的一边念读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写好的对联平放到地板上，搭放到椅子上，沙发上晾干，一屋子红通通的喜庆。放到村主任非常高兴，他说：“这笔写字好久都没见过了。笔力真是硬扎。这几副春联是我们想说的心里话，都要贴在村委会的门上和柱子上。”其实，我心里明白，严格来说这些联语也不是很规整，只不过应应场景罢了，要的就是个气氛，数千年薪火承传的乡村文脉。看看还有时间，稍事休息，村主任又张罗为附近的邻居写了几副才罢。

雪粒借助风力敲打着窗玻璃，发出细微的沙沙沙声。虽然忙活了一天，但能够为群众带来些许的快乐，于心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