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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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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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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岁欲暮

乡村的冬天是寒冷的。冰凌硬化了所有能够冻结的塘堰。寒风摇撼着屋后的老树,发出连续不断“呼呼”的声响,增加着寒冷的阵势。一场雪落满了山坡,美丽中带着凛冽的寒意,这对于我们村小的孩子来说既有惊喜,也有难受。惊喜的是可以享受玩雪带来的短暂欢悦,因为皑皑白雪最多在半天的时间里要融化消失,难受的是家里穷衣服单薄要挨冻受寒。

一同上学的伙伴一路都有,一会儿增加一个,一会儿增加一个,到村小时已有七八个了。母亲缝制的布袋斜搭在肩上,里面装着稀少的几本教科书。重重的负担是手上要端着中午吃的米缸或者面缸子,带着一根柴禾,到了学校放到村小的笼里蒸。雪花飞舞着,飘在头发和衣服上,脸上有几丝凉爽。同学们的衣裤都是单的,短小,鞋子大多是烂了嘴,可以露出几枚脚指头来,与其说是鞋子,不如说是拖鞋更准确些。脚上和手上裸呈于外的部分已冻得麻木不仁有些僵硬了,不少的都起了冻疮,皴裂着浸血的口子。我看看那些可怜的脚踝或者脚指头,如同干涸的土地没有了水分。一路上,小伙伴们在积雪的山间小路上快走或者慢跑,躺避着待同学路过时猛摇树木或者用脚猛踢树干,让纷纷的积雪滴落到他人的头上,“哈哈嘻嘻”地逗乐,哈着一股股热气。寒冷并没有泯灭我们的快乐。

到了学校,老师早已带领同学把教室的桌凳挪到四周,教室中间升起了一大撂柴火,同学们围着火堆温习功课。这样的情况下,老师不好用教室前边黑板,一般都是安排背诵课文之类的科目。记得清楚的是背解释,就是将学过的词语解释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在那些寒意透骨的时光里,我们把一本书的解释从头到尾背诵得滚瓜乱熟,一则应付考试,同时也无形中掌握了大量的词汇。背一阵,老师看看钟点,放一会儿。课间十分钟,同学们马上跑到雪地里打雪仗,滚雪球,抓雪玩耍,流着鼻涕,迎着乡间的寒风,嘻笑的声音回落在山野间。那时没有网络电脑,也基本上没有课外书,就一两本书,学习轻松,少有作业。稍一用力,功课便能考个好分数。

渐进腊月,天气愈冷。虽然是数九寒天,只要没有放假,就要上学。冬天的太阳起来的慢,好久才从山边升出来,并且没有好多温度。我们踩着厚厚的霜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堰塘里结了厚厚的坚冰。我们路过时,大多要去玩一阵子。或者是敲破坚冰,捞取一块来,如同玻璃一般,用手拿着拖到岸上来,好多时候都摔烂了。要不,就向冰上抛石子儿,看着它滴溜溜滚到远处或者对岸,“哗啦啦”蹦出好远,在与冰的接触里寻找着童年的快乐。有时一天到晚冰也不融化,甚至还不断结冰。早晨路过时打破的冰窟窿,下午放学时发现已经重新弥合结上了冰层。据大人说,那叫“黑透凌”。冰结在水面上,不用说寒冷袭人。老人们是不许孩子们去破坏坚冰的。说把冰打烂了,天要阴霜,太阳会被云遮住出不来,天气会更冷。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现象,至今仍然是未解之谜。也许是为冬天晒晒太阳用来吓唬我们的也未知呢。

村小是几间土坯房,坐落在山野里,孤独而且寂寞。在寒冷的冬天里,上学最难受的是挨冻。我们变着戏法与寒冷较着劲,驱逐着难以散去的寒意。等到下课了,我们便一起在操场上或者土坯房周围捉迷藏、或者你追我赶,追逐嘻闹,通过活动暖暖单薄的身子。有时在教室里,靠着一面墙,好多个同学一齐挤起来,我们叫“挤热火”。大家靠在一排朝一个方向用力挤,谁挤出局谁就输了。既热闹又热身,至今难忘的。还有一种游戏叫作“找朋友”。同学们相对站成两排,手拉手,然后齐声呼着口号,说:“啦啦啦,我们要找一个人,我们要找×××。”那一队的声音大,压住另一队,就由这一队的某同学与呼喊的那位同学两个一人伸出一只手,互相牵拉,谁拉赢了,这个同学便并入他的队伍中去。这个游戏男女生均可。参与者众,一齐吼起来声音很大,很有阵势。往往是不知不觉中课间十分钟就过完了。身子也暖和多了。

一到数九天,大多数同学的手上脚上都起好多的冻疮。冻疮红肿作疙瘩状,趾关节踝关节处多。冻疮白天冻得流黄水,甚至腐烂,很难受。乡下,人们通过摸索,想了好多的办法来对付。用热水泡、热毛巾敷,有的用不加盐的猪油擦拭,将萝卜在火塘时里烧热了切片敷,各种方法都用了,可管得了一时,管不了多久。冻疮是时常反弹的鬼魅,几乎整个腊月到正月都纠缠着挥之不去。要命的是冻疮遇冷疼痛,遇热发痒。白天是疼痛,夜晚睡觉焐热了发痒。痒痒难受,搔抓又怕破了更惨,只好用劲按一按或者是用指甲掐一掐,以求得片时的安宁,直到被折磨得疲惫不堪才能睡着。由于天寒,手脚上的冻疮时好时坏,整个冬天不离不弃。

老九与我是邻居,他是下河人,他的母亲不擅做针线活。每到寒冬,他的母亲就去向邻居要一双烂得没法修补的鞋子让他踏拉着上学。老九踏拉的烂鞋其实连草鞋都算不上。他每每冻得瑟瑟发抖,清鼻涕直流。衣裤短,半截精肉都在外边。但老九还是坚持冒着雪踩着霜上学。为了御寒,孩子们想了些与寒冷斗争的办法。有的找来些烂分子破缸子从家里提上火去上学,如同烘笼。实践证明,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无济于事的。早上刚一出门,提上火,还好。可走不了多远,经风的吹拂,很快就化为灰烬了。于是,我们便在吃午饭的时候,拣拾些干柴来架起烧一些在盆子里,烧过了没有烟。下午上课时就可以管上一些时间。火,一度时期成了我们最为亲热的朋友。有时,大人在山边升起一堆篝火,那篝火像有磁力一下子把我们吸过去,向着熊熊烈火,顿时温暖多了。

放假在家,白天要上坡去。活计有砍柴、挖地、放牛或者锄麦草等。出门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拣柴烧火烤。山野上,朽柴烂草多,搂扒来都成了上好的燃料。引火点着了,举着手,远远地向着就是一股热气。如果加上太阳明媚的日子,更有暖意了。烤火也是有讲究的。太冷了,想着热火。有时离火太近了些,个别人的腿上烤的过了上了红红的“火斑”,乡下叫“火斑子”。有了它证明烤火太“馊”了。往往会为人所不耻的。

现在想起来,与寒冷相抗的时光还不失为一种经历,诸多快乐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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