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躁动

午后的躁动

□洪 鸿

一个周末的午后，枫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请速到北京西站接玉。别忘了，秋天去香山看红叶的约定。”枫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她还记得这个曾经的约定，还能想起我，简直不可思议。

屈指一算，枫想到与玉分别已六年，怕是彼此的变化都很大，这种见面究竟有什么意思？是更加火热地去感受对方的思恋之情，还是去追悔这音信断绝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呢？枫心里没底，无法预料会出现哪一种局面。

在北京西站出站口，枫左等右等不见玉的到来。原本认为是激动惊喜一见的场景，此刻却又多了些望穿秋水的煎熬……

枫是现代商品社会里一个典型的文化人，清癯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狡黠，更甭说残酷的痕迹了，两眼不大却慧光直射，嘴角时常抿得很紧，仿佛在下意识地克制着什么。由于婚姻上的极度失意，枫时常给人的感觉有些灰头土脸精神萎糜。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很难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别人偏认为你得好好维系，自己内心真正渴求值得拥有的那份真爱却遥不可及……

做人真的好难！

在车站的广场上，不时有几双流莺的媚眼在朝枫左右扫描。但他视而不见与她们擦身而过。

天色渐暗，到站离站的人也越来越少。也许是过了吃饭时间，枫有些饿乏，但身体的乏累却丝豪阻碍不了心里越发滋长的那异样的温馨与渴望……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手机又送来短信：“速来大碗茶茶楼。”

大碗茶在北京相当有名气，当年枫与玉在一起时，没少在那里品茶。

在茶楼，枫点了两瓶啤酒，两个冷盘，边吃边等。

六年前在北京认识玉时，枫就觉得那双大而明亮的丹凤眼怎么就那样迷人难忘呢？里面总觉饱含着一种忧郁，让人看上去总会产生一种怜爱之意；分手后愈往后这两年，梦中总梦见玉。就是与妻在一起时，不经意间也总想到玉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枫真正体验到了一种什么叫刻骨铭心……

等待中，枫朦朦胧胧地瞥见玉款款而至，还是那样的窈窕婀娜，还是那般的杨柳摆风。

玉在他身旁落坐，没有招呼他，只是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定在腮上。

“你怎么现在才到啊，莫不是找不到路了么？”枫轻声道。

玉静静地点了下头，枫伸手把雅间的门合上，玉默默地点头，鼓励了枫，他一把将玉揽进怀里，凝视片刻后在她脸上亲吻起来，玉皮肤有点冰冷。

“呵，玉，你没怎么变，还是以往的漂亮、性感。你看我都有白发了，这么些年你过得还好么？”枫热烈地亲吻并喃喃道。

玉的眼里闪过一丝隐忧，不说话，一任枫任性的亲抚，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悄然流落……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六年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日子，那该多好啊！“玉痴痴地说，“这人世为何要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以后，才让我们明白什么东西是最宝贵，什么是我们最值得珍惜的。这些年来，我时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你记得吗？第一次你抱我是在王府井大街上，那时我们爱得是那样的疯狂……唉 ，幸福的日子不再有了。”

枫感觉得到玉的声音听上去空空洞洞的，就像从宇宙苍穹飘出来的一般……

“玉，你坐了很久的车子，累了吧？看上去有些疲乏”，枫不安地问。自玉走进茶楼的雅间，枫就感到有一股阴冷之气开始弥漫，并且不断地向四周扩散。

“我那时心高气傲，性情也很执拗，不懂得关心你，疼你，珍惜你，本来我们准备买房子在一起生活的，可你还是误解了我，没能等到披上婚纱的那一天就选择了离去，人世多舛啊，你不记恨我么？我请求你原谅。”枫很伤感地说道。

玉也伤感地点点头，凄凉地说：“是我误解了你吗？你说过要娶我也一直没有实际行动啊，今天说这些又有何实际意义？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爱你！这人生可以重来一次么？我始终记得，我们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实现啊，那时，你曾经承诺，等到秋天，你带我去香山看红叶。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六个春秋，你始终没能带我去看香山红叶啊。”

“是的，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个约定，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离开我，我……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跟你联系上，不然……”枫幽幽地说。

玉摇摇头，站起身来把一只淡色的小包拎在手上，那双曾经让枫神魂颠倒的丹凤眼幽怨地看了枫一眼，转身轻飘飘地向门外走去……

“玉，等等我，你别走！”枫大叫一声。

“先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服务小姐喊叫着。

枫睁开眼看到杯子摔碎在地上，哪有什么玉的影子？原来是南柯一梦……

“呵，我睡着了。小姐，刚才你看见一个很美的女人进来么？穿的白衣裳。”枫醉眼朦胧地问着女服务员。

“没有，绝对没有人进来，更没有你说的白衣女人。”女服务员打扫着地上的碎玻璃，肯定地回答道：“先生，你肯定是一不小心，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服务小姐诡谲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难道飘飘欲仙也可以是一场梦幻？

结了账，枫恹恹地走到街沿。手机短信忽又响起，枫拿起一看，彻底呆若木鸡：“玉于上月因服用安眠药过量，差点身亡，经抢救已于近期恢复，并去京城找你，万望别再刺激她。落款是玉的姐姐。

枫这回真的傻了，难道真的是玉前来完成了一次约会，在历经死亡之前和之后，精神可以凭借“时空隧道”穿越千山万水，乃至阴阳两界的阻隔么？

这一切都显得不真实，由约会引发的所有细节皆为虚幻。枫的脊背一阵发凉，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仿佛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的，现在都还不敢肯定。

手机上分明又出现一行字：“快去香山。我在香山等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