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故事人物,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一
雨的帷幕悄然合上之后,街景,就在飘摇的雨幕后,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今秋乍来的雨,荡涤去喧嚣久留的尘埃。屋棚楼阁,草木路人,一切鲜妍一新后淡入帷幕。
烟雨阁上,淅淅沥沥的雨丝,结成珠串,从楼阁顶檐成排齐刷刷地落下,就成了挂在窗前的雨帘。
阁楼里。秦娟,长发闲散,独倚窗台,两手托住下颏,傻傻地望着窗外的模糊街景,看个不舍。痴迷神情,似在暗暗写着词句,说着绵绵情话。直到小月气喘吁吁地爬上烟雨阁,贴在她身边大声将她叫醒:“喂!傻姐!都几点了,还想心思?”
叫得她怔怔回神,茫然问:“什么?”
“什么,什么?都几点了?”奚小月,冲着她大叫。
“喂!轻点儿!”秦娟轻嘘,手指阁内闲人散客,就怕扰醒了别人梦似的。
“该回去了。偷着出来还不偷着回去?再迟,就要露馅儿。”小月悄声说。
秦娟,静默安然地看看手机时间,暗呼:“哇!为什么没早点儿叫我?”
“我——?”小月嗫嚅:“碰上老同学,一聊也忘了!”不好意思地说。
“肯定是男同学了,还害臊!”秦娟,点点她的鼻梁。
“哪——里!”小月躲过。
“还想赖!快走吧。我还有几页传真稿没编印,若是徐伟回来了,麻烦就大了!”
“徐伟他,已经回来了!”小月,边走边悄声说。
“真的?”秦娟,怔怔睁大一双眼睛。
“骗你是小狗!”
“完了!”秦娟,无奈何地长叹一声:“唉!难得溜出来一回,忘了带双翅膀。怎么回去?快想办法!”
小月暗自一笑,悄声解她窘:“不用急!伟,被人叫去吃饭了。”
“毛丫头!你耍我?”秦娟,嗔责她一眼。
小月一吐舌,娇笑躲开。
秦娟轻松一口气,冷静下来,拢了拢散落在嘴边的发丝,回望小月:“谢你!”
“不用啦。是你运气好!”小月无所谓。
“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担心着呢!”秦娟由衷地说。
小月调皮一笑,笑的诡秘:“当真谢我?”
秦娟,白一眼她:“又来花样?”
“老实交代,在想什么?”小月问。
“不理你!”秦娟,佯作生气。
“好姐姐!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借下楼梯,小月揽住她肩头,亲昵地在她耳边央求。
秦娟站住,浅浅一笑:“为什么?”不置可否。
小月摇动她的肩膀:“就算感激我了!”
“告诉你,我想远走高飞,到一个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地方去,了此一生。你信不信?”秦娟幽然说,快速下楼。
“一个人?不会还有一个?”小月不满意她的回答,追上她。
“别逗了!我有老公和女儿。”秦娟,恼她。
“还瞒呢,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你自己蒙在鼓里。”小月得意地点破她心思,仿佛公布一则惊天大爆料。
秦娟,诧异地驻足,回望小月,神色愕然。
小月逗她:“你不信?”
“好妹妹!说实话!”秦娟,瞪大眼睛。
小月得寸进尺:“有条件!”
秦娟无奈何:“说吧!”
“很简单。不,准,小,看,我!”小月,字字珠玉,一抿唇。
“姐什么时候,小看你了?”秦娟,怔怔不解地看着小月。
“还说呢!妹妹长、妹妹短的,就没听到你一句心里话。”小月噘嘴,委屈似地。
“是吗?”秦娟,勉强笑了笑说:“换了你,心里话会随便向别人说吗?”
“是好朋友,我会!”小月不假思索。
秦娟莞尔一笑:“你这是说,我没把你当作好朋友了?哪会呢?不过是你年龄还小,有些话,姐还不便对你说而已。”坦诚地。
“我不信!我知道,你怕我张扬!”小月生气似的依在她身侧扭动身躯,不依不饶。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秦娟,停步叹息一声,被逼「跳楼」!
小月来了劲儿:“不难为你,点头、摇头都可以!”
“好吧!”秦娟苦笑。
“你,爱着一个人?”小月轻声问。
“你知道?”秦娟,略表沉默,反问她。
“徐伟!是吗?”小月神气活现地。
秦娟略作思忖,笑问:“你——,也爱她?”
“我?我怎么可能?”小月捂脸羞地说。
“那,你怎么问我?”秦娟笑了道。
“我是认真的。说!你是不是爱上了他了?不然,我生气了!”小月着恼。
秦娟一笑,平静下来:“直说罢!没有!”
“真的?”小月感到十分意外地望她。
“嗯!难道——,有问题?”秦娟大惑不解。
四目相对。小月疑惑地:“大家都猜错了?”
“是你猜得吧!”秦娟试探着她,「反手一剑」。
“楼里的人,都这么说你呢。你真的一点儿不知道?”小月中招,疑云重重地望着秦娟。
“说什么?”秦娟冷静地问。
“你对徐伟,一点意思都没有?”小月不敢相信。
“除了工作关系,绝无例外!”秦娟口气坚决地答。
小月想象:“可是,看得出,他对你——,特有意思。”
“这,并不代表我对他有意思呀!”秦娟明确自己的态度:“至于别人怎么说,只好由他们了。”
“那么,那人是谁?”小月早想穷追到底。
“不说了,好不好?”秦娟幽然打断。
“你耍赖!”小月恼她驻足。
秦娟停步苦笑:“好妹妹!姐可以告诉你的,一定告诉你。”
“为什么?”小月睁大眼睛,一副急于要知道的神情。
“求求你!别问了,就算给姐一点尊重好不好?”秦娟揽住小月的肩膀,亲昵央求。
小月只好作罢,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一一!算了!”忽地狡黠一笑:“不过,你要当心我的顺风耳哦!”
“只怕再瞒你就难了。鬼丫头!”秦娟笑得很惨。
小月格格一笑:“放心呗,我要说,就向全世界宣布!”
“你敢!”秦娟羞笑嗔她。
小月憷地耸肩,如临大敌,吐吐舌:“饶了我呗!不闹了。下班时间到了,我有约会,得先走。你也早点儿回去吧。”说完,就要分手。
秦娟,白一眼她:“我得赶出文件来,没你那么性急!玩开心点儿!”
“可别让我担心哦!拜拜!”小月,诡秘一笑。
秦娟走出写字楼大门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雨,绵绵的,还在濛濛地下。是这场雨的缘故,夜色来得过早。大街上,路灯齐齐闪亮。灯光里,细绵的雨丝被风吹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飘荡荡,悠悠洒洒,嬉戏旋舞,在一片清凉沉静之中,格外美丽可爱!
轻轻走在这雨的天地里,她不知不觉地痴痴沉浸在其中,看得出神,想得出神,甚至忘了撑开手中的雨伞。直到晶莹的雨滴,从她长长的发梢滑落,浸透她肩部的裙衫,她这才从沉浸中醒转。
伞,张开了。伞下,是那个正为爱而痴迷的女人,静静地走在大街上,走在飘荡缠绵的雨幕里。
渐渐地步入热闹的夜街,她的心,也渐渐地忐忑不安起来。
还能,再在这雨的帷幕里见到他吗?
她的眼里,不再是那些美丽可爱的雨丝,而是,街道上一个个正冒雨穿行往来的过客。
她希望,这雨夜街头,突然出现他的身影。
她就这么盼望着,四下留神地张望,眼神带着几分羞怯。
若是往常,她会低着头,静静地走过这方不可避免的闹市街道,可是,此刻,她却不能。
她知道,他就要离开,就要远离。
连日来,伤心的感觉在她心里,一刻没有停止过。她多想此刻,他能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轻轻地说声:我爱你!
没有答案,一直没有,那个倔强的男人,总是隐忍自己的感情,让人费猜!
你不该逞英雄,而将自己抛弃。为什么不能打开你的内心,好让我,与你一起分享你的苦乐?
她很想这样责问他,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实际上,她很清楚他是为了什么。
问,成了多余。这段感情的折磨,仿佛天生就已注定。
她忧虑,她无奈,只希望再见他一眼;只希望,他能勇敢地站出来,大声地对她说:跟我走!
雨中的闹市渐渐远离,她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累很累,而且心烦意乱。
她收起了挡雨的伞,幽暗中,雨丝,就成了她感慰藉的伴侣。她任雨淋着,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希望如此,就能够找回自己。
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可是,她的爱,却是那么凄苦,那么悲凉,使她形容憔悴。
给他一个电话?打开宿舍门之前,她这样问了问自己,脚步稍见迟疑。
二
夜的酒吧里没有雨的空间。
田飞步入「悦来酒吧」时,高坤立在门口边,乐呵呵地伸手相迎,笑容可掬:“田老弟!有请!伟经理恭候你多时了!”
“带我去见他。”田飞,不理会他的举动,只淡淡说了句,径直往大厅里闯。
高坤,自讨没趣,追尾将他引进一座包间。
包间的门敞开着。里面,徐伟大腿翘在二腿上,倚着沙发,独自手把酒盏,静静地出神,若有所思。漠然间,突见高坤、田飞二人进来,急忙起身相迎:“田老弟!有请!”
“不客气!找我有事?”田飞,直接了当,径直走到徐伟对面的沙发边,坐下。
“别忙,老弟!先喝一杯!老高,去叫服务!”徐伟一面招呼田飞,一面吩咐高坤。高坤应声而出。
徐伟,亲自为田飞斟上一杯干红,递过:“听说,老弟正忙着买车,买了?”
“没有!”田飞单手接过酒杯放到茶几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侧旁的电视。
徐伟,审视地看看他:“还在一一,观望?”
“不!”田飞,漠然注视着电视画面。画面上的女主持很是靓丽。
徐伟,飘了一眼电视画面上的女主持,抿了口酒:“可是,秦娟,很有买车的意思。”
“哦?”田飞,莞尔一笑,似感意外。
“有难处,我可以帮你!”徐伟直露爽快。
“我想,还是算了吧!”田飞,无所谓地应了句。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伟,轻松淡笑:“放心好了,我,不怕你还不起。”
“可是,我不想欠谁人情。”田飞推辞说。
“这不委屈了自己?”徐伟,浅笑。
“还是先做梦的好。”田飞,一笑置之。
二人正说着,高坤领了三名服务小姐进来,摆上满几瓜果小吃。之后,高坤讨好地坐到田飞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田老弟!今晚的任务,就是喝酒、跳舞,不醉不散!”转而,示意服务小姐。
三名服务小姐会意,立刻分立一旁,各自为他们斟上酒。
高坤,端杯相邀:“别客气!来吧!”
徐伟举杯转向田飞:“老弟!痛快干一杯!”
田飞,略表犹豫,半推半就地举起酒杯。
酒过三盏,服务小姐打开柔情音乐、舞美画面,加入陪酒。
“来段情歌,怎样?”借酒兴,高坤,兴味油然地邀请田飞。
田飞,清楚他话中有话,漠然作答:“爱唱的唱吧!”
高坤狡黠地笑了笑,呷了口酒:“差点忘了,田老弟很讨厌情歌。不过呢,有人讨厌,就有人喜欢。伟经理!你说,是不是?”他把话丢给了徐伟。
“由他去吧!”徐伟,冷淡地应了句,若有所指。
“那官司——?”田飞,忽地转问高坤。
高坤淡淡一笑:“让老弟久等,不好意思。”故意停了停,点燃一支烟,然后说:“不过,老弟放心!我的股份,已经尽数抽出。那位,已经很难再唱情歌了!”
“不说了!”徐伟,突然冷漠地打断他二人的谈话:“事情,点到为止。来!干了这杯!”
田飞、高坤,相顾不语。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快意的声响。
谢欣,手捧一束鲜花,笑盈盈地走出鲜花店。
她那漂亮脸蛋,添上娇艳而又略含几分矜持的笑容,在柔和的霓虹灯影下,当真,如一朵萼瓣初放的鲜花,会开在别人心上。
“我要向前飞,心中潜藏着待放的花蕊,如果你,给我真实的安慰,我愿为你展现我的美------”
一朵夜雨里「等爱的玫瑰」!
周聪在她面前出现时,她吓了一跳:“聪!两天不见,瘦这么多?”
“没什么!”
“从哪边过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在你身后,听你唱歌。无意的。”
“听到了?好不好听?”
“会招来狼。”
“你说谎!不过哼哼而已。”
“真的,很动听!”
“那好啊!改天请你上歌厅,包你耳朵发福!”
“二位请!”茶廊侍应生,冷不丁地插进话来,将他二人引入茶艺厅。
“来两杯,庐山云雾!”谢欣,酷爱茶饮,出手大方。
“普通级吧!”周聪,不表支持。
“放心!今晚,不用你花销。给!”谢欣奉上手里的鲜花。
周聪,局促:“算我送你的!可以吗?”自觉自己憔悴的糟糕样不配鲜花,没有动手。
“不!送我喜欢的人!”谢欣,目注周聪那张消瘦却仍然十分冷俊的脸,嫣然一笑。
“那好吧。我收下,就当欠你的。”周聪,想了想,伸手接过。
俩人,面对面地坐下。
“好不好看?”谢欣十分开心地。
“还有更美的吗?”周聪,轻闻玫瑰、百合馨香,然后,将它轻轻地摆放到桌面上。
“官司,已经了结了。你的车款和房屋抵押贷款,足够还清债务。剩下的那几千元现金,已经送到吴姗那里。”谢欣告诉他说。
“姗,有没有说什么?”周聪,冷静地问她。
“没有!她进工厂打工了。看态度,她对你很失望。”谢欣,不无担忧地说。
“不奇怪。是我对不起她!”周聪,心情有些沉重。
“来点茶食?”谢欣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用!”周聪,默然想着自己的心思。
“想当年,我老爸也赔过血本。”谢欣岔开话题。
“你老爸?”周聪,回过神来。
“嗯!开两回工厂,倒两回。后来改做生意,倒挺好。”谢欣,一笑说。
“兴许,我也该改行。”周聪,重重喘口气。
“那阵子,我爸遭受的冷眼白眼,还真不少。家里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现在的你,一定有同感。”谢欣,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没什么!不过,害你跟我失业受累了!”周聪,歉疚地。
“没关系!起码,我可以去跟我老爸帮帮忙。重要的,是你自己。告诉你一个秘密。”谢欣忽地调皮一笑。
周聪,冷静地看她。
“对你,我很有信心!”谢欣十分欣赏地说。
周聪,坦然:“可是。我心里很乱!”
“茶——!云雾两杯!”服务生送来茶水。
“为女人乱了方寸吧?”谢欣,笑问,让茶给周聪。
周聪深深叹口气,探手挪过谢欣推让来的茶杯:“谢谢!”
谢欣接上话:“跟你说个故事。想不想听?”
“说说看!”周聪,凝神静望谢欣,端杯品了口茶。
谢欣一笑,眉飞色舞:“昨夜,我梦见耶稣跟如来打架了!”
“哦?”周聪,很感新奇。
“真的!还有杨云,两个杨云。”谢欣,回忆说。
“两个杨云?”
“嗯!本来只有一个杨云,不知适从,害的如来和耶稣,为争她这个女信徒,大打出手,直打得天昏地暗。”
“后来?”
“如来和耶酥,相持不下,就将她复制为二,各自收归门下。然后,让云跟云对打。胜的一方,即可拥有原来完整的云。”
“谁胜了?”
“杨云想去美国。你说呢?”谢欣,有些失望地。
“人各有志!”周聪,思索。
“那么,你,做出选择了?”谢欣,忽然问。
“你这是编排一个故事,来劝导我?”周聪,沉静地望欣。
谢欣一笑:“真实的梦,却没有真实的你。说实话,在你的心目里,吴姗和那个女人,谁,更占上风?”
周聪,重重叹息:“如果有答案的话,我何至于陷入现在的深渊?”
“甘愿做菜鸟?”
“情非得已。现实,很无奈!”
谢欣,沉默,端杯品茗。
周聪,无语。
窗外一一
路灯下。一只狗仔,踽踽独行,边走边嗅,在路边艰难地冒雨觅食。
一个可怜的家伙!
如果此刻的它还是一只宠物,饫甘餍肥、邀宠撒欢之余,说不定,正琢磨着钻进主人的被窝,美美地享受温柔乡。
可是现在,它却不得不面对,孤独、无助、饥饿、寒冷,甚至是死亡。
渐渐地,茶香淡去。
“你,真的打算离开吗?”谢欣,关切地问。
“决定了!”周聪冷静地回答她。
“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这样。”
“好吧!有事,就给我电话!”
“我,送你一程!”
“不用。再见!”
“再见!”
离开谢欣,周聪,独自返回自己的公司,熄灭最后一盏灯,关上最后一扇门。
他,留恋地回望一眼淹没在黑暗里的公司内外,走上风雨飘摇的落寞长街。
路灯下,他的背影,倦怠而且沉重。
明天起,这里,将不再是他的天地!
怨谁?凭什么?
当名利场上,追名逐利成为时尚定律,那么,一切有关名利得失的行为,就成为一种合乎逻辑、情理、常规的自然现象。
凉风挟雨,打湿了他的脸颊;雨水和着泪水,浸淫了他的眼帘。
模糊中,他,仿佛又看到那只雨中觅食的小狗,看到它生存的谷底,想起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她,也属于名利场吗?也将成为买卖商品?
三
“咚——!哐——!”
小区空间里,响起几声「闷雷」。
不是爆竹声,是伟太太又发脾气了。她的知名度在小区里,向来就是一鸣惊人!更新家当,只需“噼啪叮当”一阵火。
明天,就有人看到一一伟太太,将大堆大堆的破东西往屋外扔,大堆大堆的新家当往屋里搬。大家闲聊,又有了新的炒作话题。
不过,这深更半夜的噪音,却叫人够呛!
“草拟妈的!当老娘是哈巴狗啊,唤了来,喝了去。今天,老娘偏不依你!”超强女高音又起。
“嗵——!”电视遭殃。钱玉凤,再度「狂轰乱炸」,一碗砸上墙壁上的电视机屏幕,直砸得爆裂开的瓷片和玻璃片四下乱飞。
徐伟,与高坤和田飞在「悦来酒吧」里的得意劲,全都被钱玉凤的这一通火给砸没了。手把酒盏,凶狠地盯住她的举动,就是不敢发作,只有继续喝他的闷酒。
“你哑巴啦!不说话啦?怕大家听到?不是喝酒就是泡妞,你当老娘眼睛瞎了!老娘睁只眼闭只眼还不行?你,还要怎样?”钱玉凤的「高音喇叭」继续宣泄。
“当!”地,又一记重击。客厅里的玻璃茶几,立即粉碎。
这种时候,徐伟,绝对不会吱声,只有挨嗑。要么找机会溜出去逃生;要么等钱玉凤消去火气。偏偏是:今夜,钱玉凤发作特厉,张牙舞爪,又把着厅门。
“家里,什么不是老娘料理?吃喝拉撒,什么不要老娘操心?你说!你还要不要老娘?要不要这个家?”钱玉凤,嘶哑哭诉。
“够了!”徐伟,突然狂飙一声。“啪!”地,酒杯落地,粉末四溅。
钱玉凤,倒吃了一惊。操!反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世界大战」局面。以往,都是她一人独自表演。
她,正待徐伟攻击,不料,唰地,一沓厚厚纸币破空飞来,疾坠落地,滑到她的右脚边。徐伟,连连向她摆手,挥袖,告饶!
钱玉凤,全凭这招得手,哪有见钱不开眼的理?毫不客气,弯腰就捡。
“吱——!”徐伟,趁机溜出了起居厅的厅门。
“臭婆娘!不信钱砸不死你!”他被逼使出绝招,恼火,暗骂,愤愤而出!
“嘭!”
小区,陡然归于沉静。
四
秦娟,彻夜未眠。
滴答雨声,扰了她一夜。
“妈妈!我想你回来!”昨夜,女儿小苑打电话来唤她。她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孩子!妈妈舍不得你!”她这样对女儿说。女儿,绝对不能听懂她话里的含意。
雨丝,轻微地落下,在形成雨滴后,从屋檐边滑落地面,滴滴答答。她听得那样真切,思虑万千。
“周聪!为什么我爱的人是你?”
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
徐伟,走进写字楼办公区,先推开了文秘室的门。
秦娟不在。办公桌上,整齐地堆放着编印好的文件。他走过去,倦怠地看了看,坐到秦娟的办公座椅上,漫不经心地打开电脑页面浏览。
奚小月,早已瞄准徐伟的动静,继后跟了进来,佯作吃惊地与他打过招呼:“伟经理!是你。哦!你要的文件,就在桌上。”
“知道了。秦娟呢?”徐伟,斜眼扫了扫小月,问。昨夜,钱玉凤冲着他的「狂轰乱炸」,余震未息,令他打着呵气。
“刚接一个电话,出去了。”小月,老练地撒了个谎。
徐伟略表沉默,关闭电脑,拿起文件:“这,我拿走了,你转告她。”说完,起身离开了文秘室。
小月有惊无险地拍拍胸口。
此刻,秦娟,还在出租车里。
车外,大雨滂沱,时而可见一一偎依伞下的情侣,双双对对,出没于街头巷尾。
她羡慕地留意了一阵子,手机铃声突地响起。
“今天,你能不能回来一躺?”电话那头,是田飞的声音。
“小苑又胡闹?你把电话给她。”
“妈妈!”电话里,传来小苑的哭泣声。
“乖女儿!妈妈也想你!不哭了好吗?赶快去上学!”
“我要妈妈回来!”
“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几天忙着。过两天,妈妈再回来,好不好?来,拉拉手!”
“嗯!妈妈!我等你!”
“乖!听话,不许再胡闹!跟妈妈说再见。”
“好!妈妈再见!”
“嗯!乖!再见!”这档口,出租车已经到达公司大门口。
“小月!我到了。”进入文秘室,秦娟拨通小月的电话。
“昨晚,回家了?”小月在电话里问。
“没有!”
“那,怎么又迟到?”
“睡过头了。”
“是想多了吧!我过来,好吗?”
“过来吧!我的眼皮,又要打架了。”
只一瞬,小月就如风般地旋进文秘室:“徐伟来过了,取走了文件。”
秦娟,招呼她坐下:“知道了。坐!喝水,还是喝茶?”
“没别的?”
“有果汁。”
“来点儿!”
秦娟,侧身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椰汁递给她。
小月打开,抿上一口:“哇——!爽!可是伟的特别礼待?”
“就你话多。你要!全拿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秦娟,无所谓地。
小月吐舌:“别吓我了,不被炒了才怪。”
秦娟微笑,擦抹着桌面:“有那么严重?”
小月靠上椅背,翻白眼:“谁愿别人坏他好事?”
“这,算什么?”秦娟,不以为然。
小月无精打采地:“这可是徐伟对你的特别料理。自然是为了让你明白,他的好意。”
“除了工作,我可没想太多。”秦娟,笑了笑。
小月埋怨似地笑说:“傻瓜!他把你调来身边,就已经看上你了。”
“不会吧!也许——,我,适合这工作。”秦娟,淡然。
小月,拔腿蹲上座椅:“可别想得太美!拿你没辙!你对他,有好感?”
“有点儿吧。那你呢?”秦娟,坐下,打开抽屉。
小月望她一眼:“一般!我的话,你信不信?”
“信!”秦娟,关注地望着她,半开的抽屉又合上。
“伟对你的好心,你一点儿都没感觉?”小月继续问。
“不知道!我,根本没在意这些。”秦娟,幽然坦荡。
“听着,你,就要快让他发疯了!”小月,悄声告诉她。
五
中午时分。周聪在昏睡中醒来。
屋外,沙沙雨声一阵盖过一阵。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美美地睡上一觉。一切恩赐于酒精,使他暂时摆脱了焦虑和苦恼。
他坐起身,甩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觉得,脑袋异样地沉重。
昨夜,他,第一次借酒打发自己,第一次点燃了呛喉的烟。
屋子里,依然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烟酒气。他起身下床,推开了窗户。
窗外,风潇雨烈。凉风雾雨,哗地卷入他的怀抱。迎面扑来,雨的天、雨的地。
好一幅动人的景象!广袤空间里,雨,自由地,尽情地,快乐地飞舞!肆虐!飘扬!蒸腾雨雾、墨色植被所烘托出的小城景致,在烟雨飘摇的帷幕里,如缥缈起伏的海市蜃楼,幻化出万种风情。
这一瞬间,他倏然忘了不快,举目四眺。畅然之下,眼神忽地定住一一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红砖瓦舍、几弯幽邃小巷里。
那是旧城区一隅,寂然而又沉浸着温馨,在模糊雨幕里,犹如一幅泼墨水彩画卷,浓抹淡描,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段清幽往事:
你走吧
你?一人
没关系。应该有车
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不好意思,这车好难等
太晚了,雨又大,车很少
你是本地人
是!你呢
嗯
住哪里
东二街
隔不远。我住朝阳路。不如,你跟我的车走
你有车?难怪,有伞却在等
你以为我不怀好意
不。有点戒惕
其实,见你孤身一人,我觉得撇下你不太合适
是吗
不必多疑
没有。我只是在等车
送你一程!我的车到了
不!你先走吧。雨很快就会停
好吧。这,你留着
喂!这伞?怎么还你
随便吧
一样的季节,一样的雨!
那次邂逅,他认识了秦娟。他,并没有刻意让对方还那把雨伞;也绝没有想到,从此,自己会爱上这个女人。
何必?一切淡淡地来。
一切,也该淡淡地去!
他深深叹惜一声,扭头看看闹钟时间:“秦娟,该回到她的小屋了。”
“下午有事?”瞌冲了大半个上午的徐伟,此刻转进文秘室。
“还有几份表格,需要打印出来。”秦娟淡淡地回应他。
“放一放吧。这么大的雨,中午,你就不必回去吃饭了。我请客!”徐伟,立在秦娟的桌对面。
“不。有客人?”秦娟,停止收拾桌面。
“没有。我曾答应过,送你一件礼物。”徐伟,下意识地拿起一页文件,又放下。
“是不是,不太合适?不过说说而已,当真了?”秦娟,仰面注视他。
“我答应过的,当然是真的!”徐伟,提了提敞开的西装两襟。
“可是我,压根儿没当回事。”秦娟,婉拒。
“如果你觉得不太合适,可以叫上小月。”徐伟,盯她一眼。
“我——?”秦娟,感到为难地避开他的目光。
“就这么说定了!快下班了,我的车在楼下等你。”徐伟不容分说,话落,离去。
秦娟犯了愁。“小妹!徐伟,请你呢?”她,拨通小月的电话。
“中午?”小月,在电话里问。
“去,还是不去?”
“嗡——,我约了朋友,中午一起吃便当逛街。”
“这么大的雨,也逛?他约了我了!”
“你答应了?”
“糟糕!临时的。这回,不答应都不行。”
“那我多叫上几个。你看,行不行?”
“巴不得呢!说好了,不许变。”
“放心呗!保准丢不了你。”
关上窗户,周聪草草收拾一番,下了公寓楼。
想到风雨飘摇中的母亲,他的心情,又添一份不安。
雨,一阵猛过一阵,几十米外的树木,看上去都很模糊。
兴许,这时的老人正盼望着他。
的士,在雨中穿行一阵,驰出小城,转去郊外。数十分钟后,到达一座乡野村落。
“孩子,是你!大雨天的还回来?”聪母,正忙着收拾锅碗瓢盆,意外发现周聪到来,喜出望外。
“妈!趁空,我就来看看你!”周聪一进屋,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看了看:“屋子,漏不漏?”
“不打紧!早几天,吴姗来过。你看!幸亏她,即时找人帮我修了修。要不,今天可要遭殃。怎么?吴姗,没跟你说?”
“说了。我不放心。”周聪,搁下雨伞。其实,他与吴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互通电话。
“衣服湿了?”聪母,关切地问。
“有点儿。没关系!还,有没有吃的?”他回到母亲身边,就如同回到儿时。
“还没吃午饭?妈刚吃过,煲里,还有点儿饭菜。”
“行!”周聪,自己动手。
“妈去给你买点儿熟食。”
“不用!外面雨大。”
“吴姗说,你最近很忙。是吗?”
“是!小远来了?”
“来了,还送给我一只乖乖熊。这小子!”
“他,有没有怨我?”
“哪能不怨呢?他说,我爸总是出差,不要我们了。”
“怎么会?”周聪,心里有些酸楚。
“你,真得那么忙?也该抓一抓孩子的教育。”
“有姗,我很放心。”
“她文化浅,你不是不知道。”
“浅点儿没关系,别让他犯错就行。”
“你呀!对吴姗,冷了点儿。吴姗虽然不说,可是妈从她的嘴里,听得出来。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吴姗和小远的好,别总是公司不公司的。”
“妈!您就放心,我会的。”
“妈老了,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这颗心,哪能放得下?就希望你们活得自在和气些。恩恩爱爱的,有啥不好?”
“您的话,我记住了。”
“吃饱了?要不,妈再做些。”
“饱了!”周聪,端走碗盘。
“既然回来了,就吃了晚饭再走!妈做点儿你喜欢吃的。”
“行!不过,我得早点儿回去!”周聪,答应了母亲。他想多陪一会儿老人。
六
几杯酒入喉,秦娟醉了。
情侣餐改成酒宴席,她的心态放松了许多。徐伟,虽然不是很乐意,可是,这样的机会却也十分难得,所以,他还是足足地卖弄了一回人情。
有小月和她的几位同事姐妹加入,宴席上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或许是真的累了,或许是雨的缘故,或许是为逃避徐伟的下一步举动,或许是为放纵一下自己,秦娟,出乎反常地举起了酒杯。
她醉了,醉得很憨。
“我累!真的、真的很累!我想——睡了!”她对送她回宿舍的小月,最后说了句,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屋外,哗哗啦啦的雨声,渐渐平息。因为雨,小巷里少了活动的人,显得格外幽静。
屋内,一些简单的起居用品和书籍,默默陪伴着她。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听到一阵吵杂声。
那是外出工作的邻居们,陆续地回来了。
我怎么了?她,恍惚坐起,掀亮台灯,渐渐回想起酒宴上和小月搀扶她回来时的情形,慌忙撩起花被,打算起床。垂手间,忽地发现,枕下压住一张纸条。那是小月留下的:“你醉了!喝那么多?情郎不在时,可以呼我。”
她,酡红的脸颊上,掠过一丝惨淡笑意,转而,看看床面、桌面,没有其它发现。
徐伟的礼物,是什么?真得像小月说得那样?
宴席上,徐伟曾半开玩笑地,对小月以及她的几位姐妹说:刚买了一套住房,不是很满意,打算拆了卖废铁。
徐伟的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因为,此前,徐伟也曾多次有意无意地问起,她买房的事。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在你那里上学?”
“妈妈!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住上,又大又干净的套房?”女儿的问话,在她耳边响起。
孩子!从你出生那天起,妈妈就很想回答你。
我该怎么办?周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难道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开?
莫名的伤感,突然袭上她的心头。她——好想哭!
周聪离开母亲回到小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暴风雨席卷过后的小城,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生气,暂时地得到修整。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云层,依旧很低。
没有了风的骚扰,灰黑的浮云,就如昏蒙的黑色纱团,缥缈地轻轻舒展,遮盖小城上空,掩去明目光线,撒落一遍清凉净洁。街面上,黑亮沥青路面、幽暗彩色楼群、静穆绿树丛荫、寥落行人,无不透露出娴静祥和的气息。
很久没有走过这方街道,再次踏入,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使他忽然有了不忍离去的感觉。
是希冀,还是怀旧?他的心,颤动一霎,倏然又沉静下来。
云层,越来越浓,越来越低,将小城空间压缩得越来越暗。残余薄暮光线,将这委曲的小城空间,紧紧地揽在怀里。于是,黑压压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小城里,如同拉开雨的序幕般,跳动起无数的点和线、无数的色彩、无数噪的人和物、无数奇妙的诗和画,却又,倏然顿止。
他,忘了走动;忘了这膨胀的雨的氛围,和渐渐涌现的人潮;忘了这浮华世界,七彩霓虹逐渐闪烁起的一切纸醉金迷。而浮想那个,让他思忆不宁的雨中身影。
“年轻人!过来!过来!看你天庭饱满,眉宇间却含一股怨气,最好算上一卦!”
人行道边,一位在屋檐下避雨的打卦老者,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周聪,恍然一愣,默认了老者的善举。
“看你面相,不似一般人,可惜走了弯路,命犯桃花!”老者抓住周聪的左手,看了看:“你的事业,再度受挫,如今,正走背运。该回头了。”
周聪,心头一怔。虽然,他从不相信命运之说,然而,老者的当头棒喝,触动了他的内心。
“年轻人!老夫没说错吧。你本来,很有可能是个老板、经理什么的,现在不行了。”老者,似乎抓住了他的心理。
“老人家!命犯桃花的意思是——?”周聪,想进一步更明白一些。
“年轻人的事!还需老夫说明白?”老者,捋须而笑。
“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周聪,解释。
“可是,自从你们认识之后,你就一再走下坡路。年轻人,还是放弃吧。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老者告诫。
“如果真的是这样,有办法化解吗?”周聪,试探着问老者。
老者微微捋须:“那就看你运气了,抽支签吧。”说完,拿起签筒,晃了晃。
周聪,半信半疑,随意抽上一签,拿在手中看了看。
竹签上面写着两行诗谶:金玉落涧中,又度桃花浓;深山幽谷里,云高不知处。
“年轻人,看明白了?好好想想。你是文化人,老夫就不解释了。好自为之。”
“您要,多少钱?”
“不用,不用!这一卦,算老夫卖回人情。你可以走了。”老者挥挥衣袖。
是不是真的?恍若南柯一梦。
秦娟哭了!无声地,为自己,也为周聪。
积压心头已久的苦闷,在酒精的刺激和释放之下,化作泪水之后,就如断线的珍珠。
我们必须分手
就因为你的公司破产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苦了姗和小远,更不能带给你什么
你以为,我贪图你的地位和钱财
不!我不能拖累你
你这是在逃避,知道吗
坚强些!你我一样,都有放不下的家事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分手
结束这场梦。我该退场了
“那你,有没有为我想一想?聪!”周聪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她很想这样责问他一句,可是,一直没有说出口。
疑惑地回到住处,周聪,想起打卦老者所说的话,重新陷入了苦涩——
母亲,知道了他与吴姗之间的事,为吴姗和小远打抱不平。作为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自己一直隐瞒住的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的责问。
“妈!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吴姗和小远!”他这样对母亲说,满含愧疚。尽管他心里也很想说声“对不起秦娟”,可是,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既然选择离去,就该放下眼前的一切。
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昏暗街景,他,触景生情,想起许许多多过往的人和事。一幕幕,却杳渺如云烟。
金属,构筑起这座城市的现实空间,垮塌下来的一角,就必须以金属架构去弥补。既然,属于你的所有材质,都不再是这方现实空间的应力元素,而你,又不愿成为这方金属架构下的废品被遗弃,那么,唯一活的选择,就是脱离——去开拓另一度空间!
他,理智地选择了脱离!
熟悉的小城,将成为他的记忆,而牵挂他的一切,却又是那么地难分难舍。
七
夜幕很快笼盖了湿漉漉的小城。
雨水,浮泛在惨淡寂然的路灯下,铺展一路清冷光亮。
劳累了一天的吴姗,下班回到家里时,一进门,就惊讶地发现一一桌面上,摆放着已经做好的饭菜。一盘藩茄鸡蛋,鸡蛋炒糊了;还有一碗紫菜汤,犹冒着腾腾热气。
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小远!妈妈回来了!你自己做饭?”
“妈妈!我做好了,妈妈回来就可以吃了。”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小远,闻声,手里拿着玩具车,从房间里跑出来。
吴姗的眼眶湿润润的。她,搁下带回来的剪刀、镊子等手工活器具,望着儿子天真可爱的样子:“乖!妈妈怎好让你做饭?快过来,和妈妈一起洗洗手,准备吃饭!”
小远,放下玩具车过来:“妈妈这么辛苦,爸爸总是不回来。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睁大两眼,望吴姗。
“谁说的?上星期,他还打电话来问你。”吴姗擦擦手,编了个谎,回答孩子的提问。
“可是,爸爸已经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小远洗完手,走到餐桌边,撅起小嘴嘟哝。
“你爸说他出去一阵子,所以,这段时间里没来看你!别乱想了,来!吃饭!”吴姗取来碗筷。盛碗米饭,递给孩子。
“妈妈骗我——!我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小远,突然冒出来一句。说着,抱住饭碗就哭了起来。
吴姗,愣地吃了一惊,泪水上涌。这孩子,怎么想到这些事情:“胡说什么!你爸有你爸的事。有妈妈照顾你还不行?胡思乱想可不好,用心上学才是正事。”她强颜作笑,拿过毛巾:“不哭,不哭!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学习,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为小远擦去泪水,自己偷偷地抹了抹。
“嗯!妈妈!我知道了,我不哭。”小远,立刻停止了哭泣。
吴姗自己盛上米饭,提起筷子:“你知不知道,用电用气,有多危险?”
小远不明白地摇摇头。
吴姗夹些鸡蛋番茄给他:“今后,不要自己做饭了,一定要等妈妈回来。如果妈妈回来迟,你可以先吃点零食。”
“嗯!妈妈!我做的菜,好吃吗?”小远答应着,问。
吴姗尝了一口,说:“好吃!等你长大了,再做给妈妈吃,不迟!”
“可是,妈妈上班回来,一定很累了!”小远怏怏地说。
“乖!妈妈累点没关系。你若胡来,那有多危险?妈妈不为你担心死了?”
“噢!我知道了!”小远,认真地点点头。
八
“咚咚”敲门声,惊动了秦娟。
门外,传来昔日同窗好友紫萱的声音:“喂!起来!起来!你是不是打算睡扁头?快开门!”
秦娟,慌乱地爬起床,抹去眼角的泪痕:“来了!”
“哈!睡美人!我还以为叫不醒你!”紫萱,一见发丝缭乱的秦娟,眉开眼笑。
秦娟打起笑脸:“说笑什么,进来吧!事先给个电话不行?吓我一跳。”
“哼!还说呢,拨两次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挂通小月,才知道,你喝醉了。要不要紧?”紫萱扔下挎包,坐到秦娟的床沿上。
秦娟羞赧一笑:“没关系!喝点什么?”
“不用啦!杨云和她的车子,还在外面等着你!快点儿准备出发。”紫萱催她。
“我以为天要塌了呢!去哪里?有事?”秦娟盘着长发,问。
“凤凰阁。”
“不去,行吗?”秦娟扭头望紫萱,有心推脱。
“大家都还没吃晚饭,空着肚呢。中秋快到了,你不想为女儿买点什么?逛一逛,不行?唉!下雨,下雨,整整一星期,都快憋疯了。”紫萱焦躁。
“还有谁?”
“去了就知道。快点!快点!都等你呢!”
“好吧!”秦娟,只得答应。
数分钟后,秦娟和紫萱出现在小巷口。
“喂!你俩快点儿!露露和小月快要发疯了?”
街道边,路灯下。杨云,在车里敲响车笛,大叫。
城北凤凰阁。
张露露和奚小月在阁楼廊檐下闲站着,等得有些不耐烦。
“唉!一个个还不来。无聊!说点儿新鲜事!”小月嘀咕。
张露露来了劲儿:“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网上跟我聊天的那个霹雳王八,原来,是个七十岁的老头。”
“太夸张了吧?”
“骗你才怪,幸亏网友转来影音。不然,差点——。”
“恶心!你也不专骗人家小子吗,死八婆!”
“我还没四十呢,感情需要嘛!”
“肥猪一个,够卖!”
“喂!侃够了没有?还不准备开饭?”杨云领着秦娟和紫萱,蓦地出现在她俩背后。
小月,吃了一惊,回头飘一眼,垂头丧气:“麻烦!还差一位。”
她话音刚落,廊檐拐角处忽地闪现谢欣的身影:“我来了!”她的靓丽,顿时令楼阁一亮。
“说曹操,曹操到。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好姐妹——谢欣!”杨云忙作介绍。
大家,彼此见过。
“你,就是秦娟?”谢欣,心怀好奇。一见到秦娟,立刻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美感左右。
“客套什么,开饭!”杨云,大概饿得发慌,领大家进入餐饮店,急着张罗。
服务生,飞快上齐她们预订下的套餐。
“将就点儿!各自动手,别耽误正事!”杨云,是个购物狂。她说的正事,是指逛街购物。
“急什么呀!谁的口袋涨得难过?”小月不满。
“不会是我。昨晚,我输瘪了!”露露叹苦。一个典型的赌族霸王花。
“活该!没人借你钱,放心好了。”紫萱,白露露一眼。
秦娟浅笑。
谢欣,一直注意秦娟的样子。觉得——她的穿着举止,是那么自然朴实、沉静大方、近乎完美,自己不及。这样一个女人,有几个男人不为她神魂颠倒?周聪是不是被她迷昏了头?
“喂!两位大美女,你们怎么不说话?”张露露,虽然跟秦娟不是很熟,跟谢欣才刚认识,可是,话没遮拦。
“在想跟你学打牌呢?收不收我这个徒弟?”秦娟淡笑。
“我看,孔夫子要搬家了。”谢欣搭话,引来满桌大笑。杨云、紫萱笑得最凶,差点儿呛了。张露露笑得最瘪——唉!多什么嘴?扯出林黛玉、王熙凤!
九
泡脚楼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徐伟,长醉当歌,高卧陈蕃之榻。
服务小姐叫他几回,没能叫醒,只有求救于老板娘。老板娘早就跟徐伟混熟,见有利可图,也就听之便之,还特意准备了一位小姐,供他随时使唤。
本来,徐伟打算散宴后,邀请秦娟和小月等,一起入主「华彩娱乐城」。那里,有小城里最豪华的五星级卡拉OK场所,千元一小时消费,他大可肆意张扬、挥霍一次派头。至于下午的工作,他一人说了算,那倒没什么。没想到,秦娟先醉而退,令他大失所望,不仅礼物不便送出,就连博她一快的机会,也没落下。
他因此,心理大幅跌盘,又不便流露,加上小月同她的几位姐妹们殷勤劝驾,杯中苦酒,不喝不行。到后来,苦酒变闷酒,他也就自己频频主动举杯了。乐得小月和她的几位姐妹们,笑弯了眉后,哄然而散。
醉醺醺的他,无从排解,转身进了泡脚楼,在美女的簇拥和按摩下,呼呼大睡过去。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呆错了地方。看时间,是下午六点多,已经进入晚间了。好在不必担心钱玉凤再来「轰炸」——昨夜的一次性付出,足够钱玉凤在赌场、酒吧、舞池、时装店里疯狂一阵子。他大可高枕无忧,沧海一笑任逍遥。唯独,心里不能放下秦娟。
这女人——?!------!他,反复思量着。
服务小姐推开门,发现徐伟醒来:“大经理!委屈您,该换换地方了!”甜甜的,美美的,香香的,用心善良。余下之意:你不能在这里喝洗脚水,再说,都占了一下午摊位啦。
不料,徐伟没心情,忘了绅士,一斜眼:“换什么换?去,去,去!滚!滚一一!”怒吼,凶狠,不给面子。
吓哭了小姐,不想人家会因此丢饭碗。更惊动了老板娘:全靠他吃饭呢,唉!忘了指派一个说话更艺术点儿的。“伟大经理!您怎么了?消消气!她是实习生,明天就走了。您,千万别见怪!要不,叫婷来?”
“免了!这房间,我全包了!”
没人阻挡他的气派。老板娘,乐滋滋地告退。
他余怒未消,恼火片刻,即刻电话叫来高坤。
“有麻烦?”高坤清楚一一徐伟必是碰上钉子,或遇上不高兴的事。
“别提了!店面的事,办得怎样了?”徐伟,不耐烦。
“刚刚办完过户手续。明天,可以正式接手。”高坤,向来办事麻利。
“那好!你马上用车去接田飞,约他过来玩牌。顺便,带他女儿过来。”
“苏州那边——?”
“烦不烦?换了地方再说。这件事,你马上去办,我在东郊宾馆等你们!”徐伟动身。
紫萱、秦娟、杨云、谢欣、张露露和小月,几乎逛遍半个小城。
杨云,终于到了想歇脚的时候。她不发话,谁也别想,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六个女人,各自手里,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包袱。
秦娟,为女儿买了两套秋装。谢欣,一刻不离地跟着她,为她做做参考。俩人,很快就一见如故。
“歇到哪里?”出了小城中心商场,小月四顾。
“胖牛!你发话!”杨云,瞄准腿弯背弓的张露露。
张露露,唉声叹气,早就懒得走,不择场所,抬手一指最近处的一家夜市酒吧:“就那里吧!”
五女愕然——
“男人区,也行?!”紫萱,深表怀疑。
秦娟,条件反射,似乎又闻到厌恶的酒味:“还是换个地方吧!”
附近,唯一可选的地方就剩麦当劳店,可是,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要不,再逛一段。”谢欣,精力充沛,无所谓地。
张露露,实在累到不支,情急生智,瞄准店内一群贴窗坐着、正闲聊的一桌男士:“有了!借你们大包小包用用!”说着,挨个收集她们手里的包裹。
谢欣、秦娟跟张露露不是很熟,不解她的举动。其余人却都知道,又有好戏看。
“喂喂喂!让一让!让一让!”粗壮如牛的张露露,加上十来只包裹,到了麦当劳店门前,像一棵圣诞树一样,挤进店里。一进门,就给了礼仪小姐和礼仪先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未及礼仪先生劝止,张露露已经闯入。“这位大姐!小店满了。对不起——”礼仪先生不得不追着她,横加阻拦。
“满什么满?”她,凶凶地抢白礼仪先生一句,佯作生气,将手里提住的包裹,一股脑儿地往先前瞄准的、那帮男士围坐的桌面上一放。转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礼仪先生的鼻梁:“谁是你大姐?你当你,是董永啊!”
“啪”地一拍桌:“难道别人能来,我就不能来?!”怒怒地。
震得身侧那一桌男士,慌然离座,还得尽义务护住半桌东倒西歪的包裹。桌面被占,还是只母老虎。一桌男士的闲聊劲,全都被她唬没了。
“小妹们!都给我进来!”张露露趁势叫着杨云等,转身指手划脚,冲着一桌已经坐卧不宁的男士:“不好意思,我的小妹们,想借个地方坐坐!麻烦你们,让一让?”
聊天失了兴致,不让看来不行。再说,门外忽然又飘来几位美女,更不能不让!倒不如埋伏情节,落下个怜香惜玉的好印象,再次艳遇,也好有个交待。一桌男士们,你张我望地在她们身上画上记号后,无声地簇拥而走。
六个女人,坐定大笑。店内,数十观众的眼球,一个个画上问号;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齐都愣愣的!
礼仪先生却笑得和蔼,多半因为犯傻。秦娟、谢欣见了,忍俊不住。有趣没什么不好,只是苦了那帮男士,肯定以为碰上一窝马蜂!
“咳!干坐,多没意思,不如来点冰的,散散火!”小月提议。
“我同意!”张露露,额头早已冒出串串汗珠,举「十手」赞成。
服务生,送来冰镇饮品。六个女人,围成一坛花,一边享用一边闲聊,雅俗连理,笑骂咸宜。
“瞧!那帮男人多可怜,灰溜溜的就走了欸!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紫萱,打心眼儿里有点过意不去。
“管他呢!没准儿,他当你是抹布!当心戴人皮面具的家伙,别自作多情!”杨云不以为然。
“对付男人,就该用心眼儿,狠一点!想泡就泡,最好是当口香糖!”张露露得意总结。说着讪笑,畏缩地飘一眼秦娟和谢欣,就怕她俩再冷不丁地冒出点儿什么来。
秦娟、谢欣暗笑。
“你就是你!关男人什么事?”谢欣,终于开口。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想要?”秦娟,顺口溜了句。
语惊四座!这话,怎么从她口里出来?你看我,我看你。
“奇怪吗?男人该为女人想一想,女人也该为男人想一想。就这样。”她寥寥数语,回答得从容。
谢欣,还没有结婚,当然说不出这么从容的话。
“唉!女人不是男人,男人也不可能做成女人,天生如此!”杨云慨叹。
十
直到天亮时分,周聪这才动手收拾起行李,电话退了租期已满的公寓。
又一个不眠之夜,就这样思虑着过去了。滴滴答答的闹钟秒针提醒他,到了离开的时刻!
从楼下到车站,有段很远的距离,他选择了步行。是眷恋的缘故!这里,有他成长的足迹、难忘的岁月、爱恨的一切。
卯时的大街上,路灯将熄,行人寥落,寂静空荡。他孤单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单。只有长街上弥漫的残梦气息,和他自己的荒凉脚步声,轻轻地,为他送行。
孤单的境地,孤单的旅行,延伸着孤单的人生旅程!
他的眼底涌起泪水,止不住地,回眸逝去的脚步!
睡梦里的秦娟,忽然惊醒过来。
天色微亮,一切,都还在寂静之中。
好似有人在呼唤她、牵动她。她睁开眼的刹那,只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
是他!一定是他!他走了?她心慌意乱地爬起身,神志恍惚不宁。
周聪!这么快,你就一走了之,连个电话也不能给我?
她迅速地、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可是,想了想,却又冷静地放了回去。
是不是神经过敏?
直觉,给了她否定的判断。她,还是拨出了周聪的电话号码。
“您呼叫的客户已关机。”电话尽头告诉她。这一瞬,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脸颊上,已经挂起两行冰凉的泪水。
“周聪!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周聪的心弦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迟疑一瞬。
辰空,暗晦下来。簌簌而落的雨水,就如他已经挥去的眼泪。
他放弃了与两个女人道别的念头,心思沉沉地走向站台。
“你是周聪?”一位乘务员,突然叫住他:“请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候车室入口处,站着一个他素不相识的时髦女郎。
“我叫杨云,谢欣的朋友!你就是——周聪?外面,有人等你!乘务小姐,麻烦你,为他签下班车,好吗?”杨云,主动过来,和周聪打过招呼。不等他作出反应,已经擅自作了主。乘务员,点头答应。
“你去一下吧!出车站,西面拐角处。我帮你看住行李。”杨云转对周聪说。
仿佛时光逆转,天色,倒回初亮时的光景。暗淡雨幕里,步出车站大门不远,周聪的眼里就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娟,是你!”他,快步过去。
面对墙壁的秦娟,背对着他,闻声幽怨责备:“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愿让他看到哭红的眼。
周聪歉疚: “我也不想离开。你知道!”哀哀地望着秦娟的背影。
“至少,你应该让我知道你走的消息!”秦娟生气地转过身来,抬眼看了看他,又委屈地低下头去,潸然泪落。
“让我淡淡地来,也淡淡地去。”周聪的眼里再次涌上泪水。
“我不愿你走!知不知道?”秦娟动了真心。
“你知道我的处境。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周聪,痛苦而坚定地说。
“不——!你不要走!”秦娟颤声、痛哭,捂住脸。
周聪,心头震撼,止抑不住泪水!这一刻,雨幕哗然大作,秦娟,突然晕眩地倒在了他的臂弯里,虚弱得,宛如雨幕里飘坠的一片落叶。
“不哭了好吗?我们的结局,不该这样!”周聪,动情地揽住她,轻抚她湿透的长发,激动却又冷静,泪落如雨。
秦娟,轻轻偎在他怀里哭泣:“我不要你走——!”
“冷静些。很快,我会回来的!答应我,不哭!”周聪,如同揽住一个孩子,轻声安慰她。
秦娟,潸潸泪下,仰面含泪目注周聪。四目相触之际,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片刻后,秦娟挣脱周聪的怀抱:“好吧!你走!我不阻拦你!”
“我知道你的心情!怨我吗?”周聪,松开她的身躯。
秦娟抚去眼角上垂下的湿湿发丝,冷静下来,抹去泪水:“有必要吗!我们都不再是孩子。你自己,多保重!”
周聪悲哀地望着她:“我该离开了!”
秦娟无声地低下头去。
周聪看着哀哀可怜的她,突地将她再次揽入怀中,又迅速地松开。“记住!我爱你!”他动情地望住秦娟含泪的眼,舍不得放手。
“我也一样!你走吧!不要回头!”秦娟,黯然推开了他,停了停:“如果冷,可以在杨云的车里换换衣服。”话落,噙泪而去。
“他走了!你该见见他的。这样,对你对他,都是一种解脱。”谢欣,在电话里告诉吴姗。
“我无能为力,他自讨的。你以为,他心里还有我吗?”吴姗悲哀。
“可是,我觉得,他一定盼望你出现!”谢欣提醒她。
“由他去吧!我想,有另一个女人送他,已经足够!”吴姗很冷漠。
“事实上,他谁都没有告诉!走的时候,就他一人,够可怜的!”谢欣叹息。
“他早该有今天的!”吴姗怨恨。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难过。只是想尽点儿责任,让你知道他的情况。”谢欣歉意地。
“谢谢你!你知道,我们母子俩,现在不能帮他什么。想请你帮个忙,就算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吴姗悲苦。
“说吧!我一定帮你。”谢欣率真地。
“他,需要钱!”吴姗踟蹰一瞬,难以开口。
“好吧!我答应你!尽我的最大努力!”谢欣答应了她。
十一
东郊宾馆,嘉宾室。
一整夜过来,赌局情势急转直下。
田飞,赔了夫人又折兵,血本无归。眼看天光大亮,急于扳本的他,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这情形,没有逃过徐伟的眼睛,正中他的下怀:“各位!时间不早了。这样吧,老高!你发最后一牌,大家谁赢了,谁走运!”他有意落下圈套。
田飞,当然不甘心:“最后半小时。要不,现在就结束!”他欲擒故纵,也够狡猾。
徐伟诈笑:“老弟!你想扳本,说一声就是。我给你一次机会!这——,拿去!五万!就这一牌,我替你押一回。输了是我的,赢了,你一起拿走!”他随手扔出几沓纸币。
田飞,就恨不能在他身边夺过几沓来,要的正是他这句话。当下,一狠心:“好!这笔账我记下!老高!你发牌吧!”
高坤心里有底,发牌有数。结果,不出所料。
牌面一开,田飞双目大亮。
高坤,抛出自己押下的赌注:“田老弟!恭喜!恭喜!”
田飞,挪钱的手有些颤抖,激动万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一这破罐破摔、豁出去的最后一搏,竟然一举捞回了自家压箱底的本钱。否则,跳楼也不及抵罪。
徐伟见他那惊喜状,微微一笑,趁势推去牌,冲着一桌赌徒:“大家到此为止!就这样,后会有期!”
他这么一表态,余众,只得一哄而散。
众人一去,田飞,露出少有的谄笑:“伟兄!幸亏有你这一把支持!”
“该你走运!揣好了!别丢了!”徐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兄长姿态,手指田飞的口袋。
高坤一笑,拍拍田飞的肩膀,语重心长:“田老弟!你该好好谢谢伟经理才是!”
田飞,拿人家的手软,平素里的蛮横霸道劲全没了:“改天,我请二位到我家里做客!”
“兄弟之间,有什么请不请?最好,别惹外人怀疑。”徐伟提醒田飞。
“这个。请放心!”田飞点头哈腰地应承。
又一个金钱奴才,就这样诞生!
高坤,趁机说出徐伟想说的话:“以后,只要你好好跟定伟经理,凭你的聪明和财气,将来,还愁什么?!”
说得田飞心花怒放:“从今往后,你我就都在一条船上!老弟有难,二位,不帮也得帮了!”
徐伟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嘱咐田飞:“那店面,你对外就说是租用老高的。另外,改天,我送你女儿一份惊喜!”
他一提“你女儿”,田飞幌然一愣,这才想起小苑。急忙找来钥匙,打开隔壁房间。
小苑,被惊醒,坐在床上揉弄眼睛:“爸爸!妈妈呢?”
“谁叫你睡得不醒?你妈妈,上班走了!”田飞匆忙收寻女儿的衣裤鞋袜。
“你说,我妈妈会陪我的。怎么走了?”
“你妈妈说,明天回家再陪你!时间到了,赶快穿好衣服,准备上学!”田飞不住地胡乱编谎敷衍女儿,猛然想到女儿上学的事,忙又出门招呼高坤:“老高,麻烦你开车送一送。我女儿,还得上学。”
徐伟主动过来,进入房间:“我来吧!小苑!还想不想跟伯伯一起,买玩具了?”
“想!”
“伯伯开车送你上学,好不好?”
“好呀!伯伯,送我!”小苑,十分高兴地。
——
情况怎样
他们见面了,有些难舍难分
不奇怪。娟,怎样
看样子,哭得挺凶,还抱在一起
哦?
不过,她没有回头!匆匆一下就回去了
不会是演戏?那位呢
走了。很痛
让他去痛吧,他喜欢
怎么?你忘了,你痛的时候
痛的不同。我只要人
人?你说错了吧
你清楚就行。有必要,说那么明白
我看,他早晚会痛得发疯
没必要担心,最多跳楼。他对这女人如此着迷,我更不能放手
你变态
跟我争女人!是他自己找死
可是,他还不知道有你这个敌人,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不管他。我只要这个女人
秦娟,不会轻易就范的
到手的鸽子,我,不会让她飞掉
你,不怕我吃醋
你的醋坛子,早已翻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这件事,该不该让田知道
不必!他清楚,没那么笨。有我可利用,他不会主动捅破那层纸,戳破自己的面皮
好吧!吻吻我!别忘了我的好处。我要你尽快兑现承诺!拜拜!
——
发动机高速轰鸣。
徐伟,刚刚放下的手机又提起:“喂!老高嘛!田飞的事,说好了?”
“定了!明晚,到他家里。田飞,已经跟秦娟联系好了,指明必须有你加入!”
“嗡!不错!秦娟,答应了?”
“起码,她得为她女儿掂量掂量。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差不多!记住!这台戏,你要唱好了,别搞砸!”
“我用我的十万股份担保!”
“好!行。下面,苏州商交会的事,你得周密安排一下。要快!”
“可是,那边,尹豪董事长指名要秦娟去。你看呢?”
“你先答应他!不过,得要求他准备好业务。我,自有办法。”
十二
送别周聪,秦娟的心里空荡荡的!她借故身体不适,告假休息一天。
一只落单的孤雁,送出了自己的温暖和最后希望,从此,留给自己的,将是漫长的孤独、悲凉和寂寞。
聪!我等你!她坚定地告诉自己。想起与他拥抱的那一刻,脸颊泛起红晕,心里既芬芳而又苦涩:我怎么了?那是投怀送抱呀!是昏头?还是犯贱?为什么我对他有那样的直觉?难道,是我前世欠下他什么?
她问自己,含一丝满足和幸福。至少,她不用再怀疑自己是对是错。
他的拥抱,是那样真实,可以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聪!我想给你的就是我的温暖,但愿你明白!有必要如此吗?为什么,我们都各自坚守着自己?随便点、洒脱些不行?
“妈妈!说好了今晚你回来的!一定要回来!”小苑,又打来电话来提醒她。
秦娟过意不去,尽管她不愿意参加田飞的宴请活动,可是,为了女儿,她还是决定回去了。
一个白天,很快就将过去。徐伟,终于等来秦娟的身影:“上车吧!”
“麻烦上您,是个意外!”秦娟,关上车门,有些不安。她宁愿打的回去,那样,心里更踏实一些。
“不用客气。没有这次机会,我想从你家门前经过都难。”徐伟很会说话,发动轿车。
“哪能呢?高坤,跟你很熟?”秦娟,随便问了句。
徐伟,半真半假:“过去的事。不过,他有难题,还得求我!”
秦娟淡淡一笑:“今晚,你该多喝几杯了?”
“你不让我白喝,我就只有自己来了!”徐伟说笑,挟带几分得意。
“什么话!你这样的老板,到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不觉得寒碜了自己?”秦娟客套搪塞。
“有事,你就直接跟我说一声嘛,何必兜这么个大圈子?”徐伟卖弄人情,慢速驶过城区中心。
“谁敢冒昧麻烦你?”秦娟推脱。
徐伟狡黠笑了笑:“这不,还是来了?我有那么见外?”
“有你帮忙,当然,最好不过!”秦娟有口无心地说。
“以我之见,田飞是为了女儿,也是为了你。”徐伟摆出一副兄长姿态。
“他为我着想,那是我的福气。不是吗?”秦娟试探着他的内心。
徐伟,心里酸酸的,找准时机,加大油门:“那倒没错!其实,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我早就想帮一把。只可惜,你不愿领情!”
“做人,得靠自己。”秦娟,敏感到徐伟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能苦了孩子嘛。小苑很可爱,我很喜欢!今天,既然到你家里,我就顺便带了件小小礼物送她。你不会反对?”徐伟语重心长,事先打过招呼。
秦娟明知落入圈套,但无意卷搅其中:“你多虑了!小苑一定很开心!”
“你没有其他的想法?”徐伟笑说,加速疾驰。
“人之常情。我有什么想法。”秦娟茫然望着车窗外飞掠过的小城暮影,停位话。
暮色笼罩下的小城城南。
谢欣,为尽快兑现对吴姗的许诺,与杨云商量后,约来张露露。三人,一同进入一家烧烤店。
“想想办法?是不是帮帮周聪?”杨云,应谢欣的请求,征询张露露的意见。
张露露犯难:“早不说迟不说,现在来说。唉!不瞒你俩,最近,我的私房钱,输得差不多了,都快被老公追逼得跳楼!”
“几万块钱,也不行?”杨云不信。
“拷!吹泡泡糖?口气这么大!”张露露,吹眉瞪眼。
杨云冲她翻白眼,问:“平时十万、八万脱口秀,到了关键时候,就没用了?”
张露露,面露难堪神色:“不是时候嘛!不信,去「大家乐」里问问,我已经欠下三万啦!”说得很小心。
杨云和谢欣,同时感到失望。
“唉!没戏!另想办法吧!”谢欣愁地。
“你俩铁公鸡,一毛不拔?为了爱情,也该牺牲点!”张露露说。
“瞎说什么啊!都是好朋友,帮帮不行?凑了两万!暂时只有这么多了,不能不吃不喝吧!”杨云想着办法。
“忘了钱玉凤?”张露露提醒杨云。
“那疯子!我才不想向她开口!何况,我跟她又不是特别熟!”杨云挥挥手。
“那,就包在我身上!别把人家看扁了。”张露露,干脆拨出电话。
三人闲聊一气,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钱玉凤,被她的金毛狮子狗牵着,下了的士,出现在烧烤店门前:“喂!闹半天,你们请我来这里?不行,不行!马上换换地方!”大嚷。
杨云有事求她,只好放下态度:“小姑奶奶!将就一点不行?我若是像你一样花得起,何必求你?”
“原来,你们是为钱才请我。”钱玉凤,大感没劲。
张露露,立即打抱不平:“怎么了?以前请你,都是你自己硬要掏腰包,怨谁呀?就算没请过你,什么时候向你哭穷过了?”
钱玉凤不耐烦:“好吧!要多少?直说了吧,我才不进这鬼地方!”
张露露一把拖住她:“来吧来吧!看看坐一回,是不是要了你的命!”
小狗摇头摆尾,缠着钱玉凤跳上跳下,欢天喜地。钱玉凤没辙:“唉,也罢。就当被你们拖下水了。哎!差点儿忘了,你那条金链子,到底在哪儿买的,我到处跑来跑去,也没找着?”钱玉凤大大咧咧地进门,挪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好了。开口就是金啊银的!我们找你,有正事。”杨云,迫不及待,切入正题。
钱玉凤一撇嘴:“不就是钱呗!大不了,金链子不买就是。拿去!”说着,扭过挎包打开,随手掏出一沓纸币,往台面上一扔:“数一数,五千!够不够?”
“急什么?”张露露,拿来烧烤鸡翅,递给她:“先尝尝!”
钱玉凤接过:“拿就拿着呗!可别耽误大家玩儿。”嘴,不能闲着,撕咬起鸡翅。
杨云看看她:“可是,这丁点儿?——解决不了问题。”
钱玉凤听了,立马愣住:“还少?当我开银行啦!谁家失火了,还是——?”
“乌鸦嘴,别瞎说好不好。人家是正事!”杨云,打断她的话。
钱玉凤不停地啃着烧烤鸡翅,就好像没有多少时间说话似的:“那就快说吧!不会是为臭男人?”
杨云,手指谢欣:“我们三个,打算合伙做笔生意!”
钱玉凤,将鸡翅骨交给小狗:“如果是找有钱老公,我立马投资!不过,千万别落在我老公的嘴里!”
“咳!八婆!你什么时候有正经?”杨云责怪。
“那样,不会亏本呀!否则,不好商量!”钱玉凤取纸巾,抹抹满嘴油。
“拷!不当我们是姐妹啦!我们走!”张露露一声令下,杨云和谢欣立马起身。
钱玉凤愣住:“怎么啦?”
张露露,白她:“你一人玩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喂!不是说,有事商量嘛!”钱玉凤急地。
张露露趁势:“商量个屁!不多!三万!你借不借?”
“拷!打劫呀!”钱玉凤大叫,好似身上少了一块肉。
“不借,散了。”杨云,推着张露露就要走。
钱玉凤见势,立马告饶:“好好好!小姑奶奶们!回来!回来!我借,我借!”
“这还差不多。”张露露返身。
杨云停住,数落钱玉凤:“属核桃的,不敲不行啊!”
钱玉凤瞪眼:“有那么好借的钱?不是看在你我姐妹的份上,我才懒的理呢。”
“你把我当外人了?”谢欣,冷不丁插上一句嘴。
“啊——哈,小妹!没说你,千万别生气!大家都是姐妹,是不是?”钱玉凤讪笑,赔礼。
谢欣,松下一口气。
事情,总算还顺利。
“喂!忙什么呢?还好吗?”送别杨云等之后,谢欣,立刻拨通了周聪的电话。
“是你,谢欣!我刚静下来,准备歇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周聪的声音。
“打算做什么?”
“做回我的老本行。”
“听说,省城里,工作不是很好找。能行吗?你已经很久没做。跟老板谈了?”
“谈过,明天有答复。不行,就随便打工吧!洗洗碗筷也行。”
“吴姗说,你没有带多少钱。所以,请我为你准备了点。”
“不!我不需要。”
“你不打算创业了?实在不行,回来还我就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也爱你,不愿看着你就此沉沦下去!”
“可是,我爱的另有其人。”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死去活来。人贵有自知自明。我不适合你,你也并不完全适合我。”
“很羡慕你的开朗和洒脱!”
“为什么不约她出去,听听她的想法和态度?”
“不。我们分手了。”
“这一分,就是两个。为什么?”
“我的现实,她的现实,都不允许.。”
“所以,你就忍痛割爱,两地受苦!难道就没有未来?何况,今天的错误,是昨天的速写?你可以挺,她们呢?这样,你会害了她们的!至少,是其中之一!”
“继续下去,只能有更多更深的伤害!”
“我想,既然你们相爱,你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事实上,我们谁也做不到。让时间去化解吧!”
“也许有爱就足够。我是个女人,可以为情义而生。我想,她也一样。你该遵从她的意愿,那样,才不至于后悔!”
“我已经是块废品,不能再介入她们的生活。”
“她在乎你的钱财地位?你俩之间的事,暂时,有必要顾忌那么多?”
“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有一天,你会说我是个坏女人!”谢欣,留下一句让人费解的话。
十三
一连几天,秦娟,怏怏不乐。那晚,她除了以泪水和身躯温暖女儿一夜,就再没有理会田飞、徐伟、高坤他们说些什么、扯些什么。第二天,她就赶回公司上班了。
周聪的离去,使她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一一怀念,思忆,回想,绝望,而又有一丝祈盼。没有了欢笑,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常常,哀哀地望着远方。
奚小月,察觉秦娟的变化,起初,以为她是一时之痛。可是,过了几天,发现她的面容越来越消瘦,神情越来越倦怠,有时连话也懒得说,就不能不担忧了。她很想一刻不离地陪伴她一阵子,却都遭到她拒绝。
“傻姐!这样下去,你行吗?”小月再三追问。
“我不能没有他!”秦娟,终于承受不住,伏案大哭起来。
小月被打动,跟着淌着泪水:“姐!不哭了,好不好?我们都为你难过,都知道你的苦衷!一定会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
两个女人,顿时哭成泪人。
“臭聪!坏聪!你害人,你害人!”小月哭着骂着:“你怎么能走?丢下姐孤零零的一个,怎么过?谁来陪?”她愤愤扔了手里的钥匙:“我找他去!”火地就要冲出去。
“小月!”秦娟忍泪叫住她。
“你这样下去,不被他害死了!”小月愤愤不平。
秦娟幽幽地:“这是我自己的事!怨不得别人!”
“你还护他?他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根本不顾你死活,还有什么好护的?”
秦娟擦去泪痕,轻叹一声:“我能挺过去的!”
小月爱护地望她:“依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挺?”
“我想过了,再没有其他幻想,打算离开这里,去工厂做我的老本行!”
小月诧异:“什么?你疯了!打算毁了自己?”
“这里,已经不能让我静心,而且,感到一种不安!”秦娟叹息。
“你是说,徐伟吗?”小月追问。
“不管是谁,都已经不重要。我想回到从前!”秦娟,想起当初与周聪相遇的情景。
“你情愿,再去苦自己?”小月着急。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需要的!”
“那我呢?”
“正因为有你,姐才呆了这么久,跟你说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好妹妹!”秦娟起身,亲切地将小月抱在怀里:“别为姐难过!”然后松开。
小月怏怏不乐:“你一走,我也一个人了。”
“姐飞不走的。我们还可以常在一起!”秦娟安慰她。
小月哀哀地看她:“徐伟知道了?”
秦娟黯然地:“我的辞职报告,已经写了。”说着,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页文纸,递给小月:“明天,你替我交给他,我就不过来了。暂时,别跟别人说,让我安静些。”
“这样,行吗?”
“我想找回过去的感觉,那样会充实愉快些!”秦娟思忆。
“好吧!我会经常去看你!”小月扑伏在娟肩头,泪流满面,情深不舍。
“开心点!和过去一样。”秦娟扶起她,为她理理缭乱的黄发:“为姐保密!”
小月含泪点点头。
“烦死了!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干嘛?”
“烦什么烦。又输了?”
“赢了!就是没劲儿。哎!秦娟,离开钱玉凤她老公的公司,去做缝纫老本行了。”
“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我正想告诉你。”
“天底下有不透风的墙?她这是慢性自杀,不会有事吧。”
“难说!不过,她平时很冷静的,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不能说,没有其它意外。”
“田飞,一夜之间有了店铺、房子、和车子,正忙着装点。”
“你比我知道得更多!这样,秦娟兴许开心些。”
“开开开,开什么心?周聪一走,她没了半条命!知道不知道?还有更多!”
“炸开粥了!那么严重?”
“你懂什么?想上恋爱课,没十年八年不能毕业!”
“唉!能不能,帮帮她?”
“她心底的东西,只有她自己明白,谁能帮上她?”
“若是周聪能明白就好了。”
“难啊!暂时不能。”
“问题,在哪里?”
“有风险!爱情必须时间检验,你我他,相互的,任何人!”
“等到天老地荒,青春没了,头发白了,甚至人没了?”
“你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我被感动了!希望你也能帮帮他们。”
十四
宽畅崭新的居室,令小苑瞪大眼睛。
“小苑!喜不喜欢伯伯送你的礼物?”
“喜欢!伯伯!你坐着。爸爸!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小苑挣脱伟的怀抱,快乐地。
“从今天起,这房子就是你的了!”田飞满意地回答女儿说。
“喔!我有房子了!”小苑,立刻高兴得拍手欢呼起来,忙不迭地跑进卧室,爬上床,兴奋得又蹦又跳。
“还缺什么?我叫人送来?”徐伟看看欢喜雀跃的小苑,转首问田飞。
田飞递支烟给徐伟:“你这份厚礼,我就已经担当不起,怎好再麻烦你?打算让我欠你一辈子人情?”
“哪里话!不过,车子和生意贷款,你还得尽快想办法赚上,还了。”徐伟,恩威并施。
“你没有亏待我,我还能辜负你?今晚上,就在这里喝一杯。我已经约好人了!”田飞为徐伟沏上一杯茶.
“伯伯!我给你点烟!”小苑,从房间里蹦跳着出来。
“好!好!”徐伟开心地叼起一支烟:“秦娟,知道?能过来?”转问田飞。小苑打着火机,为他点燃香烟。
“脑袋有问题。可能来不了。”田飞不高兴。
徐伟深深吸了口烟:“不管她!时间一长,她还不都得乖乖地听你的。”
“有你撑腰,我还愁什么?女人,不只她一个。”田飞,无所谓地。
“明白就好。我有点事,得回公司一趟。”徐伟看看手机信息,突然起身。
“她走了?”
“走了。”
“为什么没有即时向我报告?”徐伟,愠怒地逼视小月。
“够快了。再说,你又不在公司里。再快,也得等你回来吧。”小月,满脸不悦地拿出秦娟的辞职书,递给徐伟:“这是她让我亲手转交给你的。”
徐伟伸手接过秦娟的辞职书,展开略略一看,重重喘口气,泄气地问:“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去哪里?”
“她会跟我说吗?”小月冷对。
徐伟无奈,沉默。继而,挥手:“你去吧。”
小月跑开。徐伟,拨出秦娟的电话号码,得到的回复却是:你拨的号码已停机。他不得不拨通高坤:
“喂?老高吗?情况有些变化。”
“哦?”高坤,人已到苏州,正在张罗参加「苏州商交会」的事。准备赶在中秋之际,送出点儿节日礼品。
“秦娟,突然不辞而别,估计,明天她来不了。尹豪董事长那边,你得先找个借口,拖一拖。我另外想想办法再说。”
“好吧。”高坤答应。
挂了电话,徐伟,急忙驱车赶往秦娟的住处。可是,到了秦娟的宿舍处一瞧,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原来,秦娟早有打算。他,顿时如落冰窟!
十五
夜色已深。再过两小时就到中秋。
简陋空荡的宿舍里,周聪,心潮起伏。数周以来的离痛别愁,挥之不去,拂之依旧。
灯光外,雨点,闪过它下落的轨迹,打在窗户玻璃上,形成雨珠,继而,缓缓向下滑落,就如串串晶莹的泪滴,滑过一张苍白的脸。
他已分辨不清,这是谁对谁的眼泪,这是谁的一张脸。仿佛老天也在诉说着,他心底的孤寂和荒凉。
他几次拿起手机,又都放下。向谁说?说什么?
一切淡淡地来,就让一切淡淡地结束。他再次这样告诉自己。静静地凝望着窗玻璃上的雨滴,渐渐形成又渐渐消失,他浮想联翩,一任心潮在其间跌宕起伏、辗转反侧。直到小雨仿佛停息,他这才合紧窗扇,关上灯。
回去吗?回到哪里?秦娟,你在哪里?
黑暗中的他,静静地问,竭力克制自己不安的情绪。最终,困顿地倒在床铺上,眼睁睁地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呆呆出神。
小远!盼望爸爸回来吗?吴姗!不是我喜新厌旧,不是我冷漠绝情------。
风,忽地发作起来,刚刚沉寂下来的老天爷,突然又猛刮起斜风疾雨,直打得破旧窗扇“嘚嘚”作响。随风卷来的雨雾,透过窗扇间的缝隙,袭上他的脸,将他从呆滞中催醒——
也许,他们都和我一样,急切地思念!
凌晨三点多钟,吴姗,加完夜班回到家里。
聪母,还没睡,继续着吴姗揽来的一些玩具加工针线活:“孩子!淋雨了?这么晚了才回来?”起身迎过去,爱怜地将吴姗让进屋里,然后,轻轻关好屋门。
“还好。妈!你还没睡?明天中秋,老板说,今天多加两小时班,明天好让大家早点儿回家过节。”吴姗解释,放下手包、雨披等:“您不用这样等我回来,该早点休息。小远还靠您照料。”说着,就要帮老人收拾,堆放了一桌的玩具加工品。
“孩子,不打紧!我来,我来!你抓紧时间去吃点儿、喝点儿,准备休息。”聪母,忙加阻止:“去吧,饭菜还热着,饿了就吃点。”拦开吴姗。
吴姗眼望满桌加工品,略想:“那好。妈!您也休息吧!不让您做很难,反正天一亮,您还是赶着做。不如,就这样放一放。”
聪母一听,觉得在理:“这倒也是。”就停止了收拾:“唉!妈老了,再做,也做不了多少。在你这里,只能算是尽点儿心意,就是苦了你!”叹息。
吴姗脱去外套,梳洗:“您就不用说了。不是我这段时间加班任务紧,也就不会麻烦您来照料小远。我知道,你不惯城里生活,也够累的。”
“咳!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聪这孩子鬼迷心窍!也不知道,他今天回不回来,连口信都没有!”聪母,责备、埋怨。
“休息吧。”吴姗懒得多说,转入房间:“我先睡了。”
“好,好!妈也歇了。”聪母应着,担心影响吴姗休息,关上客厅灯,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吴姗实在是累了困了,钻进被窝就昏然睡去。枕边,似听小远呼唤:“爸爸!爸爸!”
十六
高坤,连夜从苏州赶回小城,又马不停蹄地冒雨转去东郊宾馆。
“有秦娟的消息了?”
“这是谁的地盘?屁股大的地方,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根针丢了,我也能叫人把它找出来。”贵宾室里,徐伟,半躺在沙发上,叼支烟,吞云吐雾,有些得意:“老豪的态度,如何?”
“豪董事长不高兴。供他香的人多的是,我跟他外出,消遣几小时,就只有坐冷板凳的份,没有机会多追问。”
“算了,算了!”徐伟无所谓地摆摆手,起身:“去玩会儿。田老弟还等着呢。”
“就这样,算了?”高坤,感到意外。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急着招你回来,是为了让你轻松一下。下一步,我自有安排。走吧,别扫兴!”徐伟,动身走出房间。
高坤虽然困倦,见他如此,就只有打起精神,跟在他后面:“秦娟,答应了?”小心地问了句。
“过后再说!”
二人下了电梯,转入休闲厅。田飞,正在专心地与几位陪客小姐玩牌,没有注意到他二人推门进来。
服务小姐连忙招呼:“伟经理!高经理!有请!”
陪客小姐闻声,齐都弃牌,起身离座。田飞不高兴,坐着不动:“老高!你来迟了,我不玩了。”
高坤哪有不明白的理:“田老弟,有美女就忘兄弟?这样吧,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可以了吧。”
徐伟诈笑:“田老弟见色忘义,这就不对了!是你叫老高大老远的赶回来。怎么,又把人家抛一边?”
“那好!我与老高一桌,你另立山头。老板娘!你另找几个美女来!”田飞趁势说。
徐伟清楚——田飞必是想借高坤之手沾点便宜。他自己正想寻欢作乐,也不吃亏,随即答应说:“那就这样吧。”
老板娘见机刁难:“伟经理!都快深夜二点,外面又下大雨。人家小姐疯了?这时候,不要休息?明天,不要过节啦?到哪儿找人去?”
“又来这一套。”徐伟,掏出数张百元纸币,甩给她:“这下,有人了?”
老板娘接钱在手,满脸堆笑:“这丁点儿,让你不高兴,可别见怪。”
“烦不烦?快去,快去!找来正点的,加你十万、八万都可以。”徐伟,不容分说地挥手。
“还有多少没做?”领班,第三次来到还在加班加点的秦娟身边,追问。
“快了,百十件吧。”秦娟,扭头看看身边堆积如小山似的半成品。
“我记一下。你还是歇了吧,要不,金老板又要怪罪我了。”领班央求说。
秦娟抬头转看周围:“大家都还做着。我,再坚持一会儿,没关系的。”
“不行。金老板说了,你不歇,他就有麻烦了。”领班,强行关了秦娟的操作电机。
“你说什么?”秦娟,怔了怔。
“别多问。快凌晨四点,让你早点儿休息,你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别犯傻,又不少你月工资。”领班,清点着秦娟已经完工的半成品数目。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要不,我心里不安。”秦娟觉得很奇怪。
领班为难地:“姑奶奶!少知道一些好一些,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刚来,操作还不是很熟练,适当照顾照顾你,还是应该的吧!就这样。”
秦娟无奈,只得放弃手头活儿。转想,明天是中秋节假,不管怎样,可以先美美地睡个好觉。心里既有些快慰,又有些愁绪。当下,她收拾一下工作台面,就离开了工厂。
寂静街面上,依旧飘飞着令她揪心的雨。
大客,在雨中穿行数小时,到达了小城。
双脚踏上小城地面的瞬间,周聪,感到欣慰,也感到酸楚,沉沉地走出车站。
节日里的小城黎明,有些清冷。街道上,偶尔出现一二路人。一切,既熟悉,又都陌生。
他,漫无目的地走上长街,什么都看,脑海里,却又都是一片空白。
茫然间,一个蹒跚身影,突地出现在他眼底。
那人,污发蓬乱,上身裸露,根根腓骨凸现;一条破旧短裤勉强遮住胯部,两腿又细又长,脚上靸拉着半截破鞋;神情麻木呆滞;边走,边自言自语。
一个可怜的精神病人!何故沦落至此?
他忽地心生感触!——如果自己,经受不住这次打击?如果自己,因此而意志崩溃?
一样的流落街头,一样的如行尸走肉,一样的被人群遗弃,一样的就如一条夹着尾巴满街乱窜、四处觅食的野狗。没有人能够容留,没有人寄予爱护,只有亲人给予的——最后一声叹息,和,最后一滴眼泪!
生活的悲哀,莫过如斯!人与人之间,多么地需要关怀、爱护、帮助,而非仅仅是怜悯!
到哪里?哪里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回来的有些唐突。那种归心似箭的念头,顿时一去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荒凉、悲哀、孤独和无助!
“妈妈!爸爸会回来吗?”早起的吴姗,惊醒了小远。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爸有你爸的事。好好睡会儿,别吵醒了你奶奶!”吴姗草草梳洗一番后,准备出门上班。
“嗯!妈妈!我睡了。妈妈早点儿回来过节!”小远睡眼惺忪,乖巧地答应。
“好!乖!睡吧!妈妈上班去了。”她随手关了房间灯,出门下楼。接着,骑起电单车,匆匆折上寂静的街道。
昏暗晨幕,很快吞噬了她孑然身影。
这一幕,映入周聪的眼帘。他,黯然目送吴姗的远去背影,内心,充满悲悯。
这就是她的生活?!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们一样,为了生活必需的金钱,起早贪黑、奔波劳作,付出自己的血和汗。
深深涌起的愧疚感,使他,没有再去惊动孩子和母亲。
“聪!是你吗?”下班回来后的秦娟,辗转思量,不能入睡。
“是!秦娟?起床了?”周聪感到意外。离开小城后,秦娟换了电话号码,他就没有再接到过秦娟的电话,也没有给过秦娟电话。
“还没睡。今天是中秋,你回来吗?”秦娟,淡淡地问。
“我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谢欣说,你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去做老本行。你能行?” 周聪急切地问。
“还好!”秦娟轻松地说。
“今天,上不上班?”周聪问。
“不,休息。”秦娟如实相告。
“想去看看你!”周聪真切。
“不。还是算了吧。”秦娟哀怨。
“别这样!让我见你一面也好!”周聪真挚地。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孩子他们!”秦娟幽婉地。
“可以去见你吗?”周聪恳切地。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要休息了。”秦娟叹息。
“那好!”
“嗯!再见!”
挂了电话,秦娟,如释负重地昏然欲睡。迷糊中,手机铃声又响起。
“妈妈!妈妈!回来过节吗?”小苑,重复拨了好几次电话号码,才听到秦娟的声音。
“你回来吗?”田飞,夺过小苑的话筒。
“不回来!你把电话让给小苑!”秦娟冷冷地回拒田飞。
“妈妈!回来吧!你回来!”小苑哭。
“女儿乖!别闹。妈妈加班一夜,累了,需要休息。”秦娟怜爱女儿。
“可是,我想妈妈了。”小苑委屈地哽咽。
“妈妈知道了。下午,你到妈妈这里来,好不好?”秦娟逗女儿。
“好!”小苑,迅速开心地。
“就这么说定。下午,妈妈来接你。”秦娟让女儿放心。
“不许变!”小苑撒娇。
“嗯!不变。”秦娟答应。
徐伟,仍旧还沉浸在昨夜的快感之中。
叼支烟,悠闲地躺在他的虎皮逍遥椅上晃悠着,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得以实现,这种兴奋感就愈来愈强烈。
向她表白吗?
可是,她是那种痴情女子,现在绝不会松开周聪的手。何况,还有一个田飞需要打发?
时间,还需要时间。
他反复思量着,像一个早已暗布下陷阱,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高手——深山丛林里,一匹伺机下手的狼!
“你还回来做什么?干脆,在宾馆过节算了!”钱玉凤听到动静,和衣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烦什么?不就是过个节?”徐伟扭头冲着她拧拧眉头。
“已经说好,我和女儿到我妈那里去。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钱玉凤,气愤地、冷冷地。
“那我叫司机先送你们过去。我睡会儿再过来。”徐伟丝毫不经意地摆摆手,说完,就要去自己的房间。
“老娘不稀罕!怎么?送温暖来了?想到家了?是被人家甩了吧!就凭你这副德性,不就是有几个臭钱?”钱玉凤奚落他,气不打一处来。
徐伟难堪、愠怒:“你别太过分,否则,有你好看!”
钱玉凤火地:“我怕了你了?有你没你,老娘照样过!”愤愤甩下一句,返回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妈的,臭婊子!老子早晚叫你去要饭!”徐伟,心里暗骂,很是窝火。尤其是钱玉凤奚落他的那句话,深深刺激了他的神经。
“周聪,我一定会让你变成一条满街找垃圾的野狗,去死!”
“秦娟,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他迁怒周聪和秦娟,倒上他的大红床,恨恨地猛抽几支烟,迷迷糊糊地准备睡去,这时,手机铃声却响个不宁。
“喂?什么事?”
“伟经理!有消息了。”
“说吧!”徐伟闭目躺着,懒得动身。
“「协诚」那边,有鱼上钩了!”
“哦?”徐伟,立即兴奋地坐起来:“尹豪董事长果然有些手段,这么快就布置停当,厉害!坏消息呢?”
“周聪回来了。”
“嗡——!田飞那边,怎样?”徐伟沉吟,转问。
“看样子,他今天也只有做光棍。他女儿,要到他女人那里。”
“没用的东西!我还等着他请我到他家里做客,这么一来,没希望了。继续打探,少不了你的好处。”徐伟失望,恨恨地扔了手机。
十七
不大一间屋子,一道雪青泛白色布帘,将小屋空间从中分隔为二。
里间床侧,一张灰白色的书桌上,整齐堆放着几摞书籍。
秦娟,困累极了,和衣裹着花被半躺在床上,就这样睡过去几小时。
醒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浴、穿戴了一番。然后,坐到床沿上,静静地梳理起自己缭乱的长发。
寂静中,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微微有些慌张。
屋门打开的那一霎那,两个急切盼望的身影,倏然定住。
没有激情,没有阻隔。只有静静的凝视,只有各自起伏不宁的情绪,默默倾诉着俩人彼此积压在心头的急切思念,和相见的喜悦。
“进来吧!”秦娟仔细端详周聪那张既熟悉而又有了些陌生的俊脸,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将他引进屋里。
“其实,你给我电话时,我就已经回来了。”周聪坦白地告诉秦娟,默默看着她,暖在心头。
“有必要说明吗?你有你的事。将就点儿,就坐床沿上吧,暖和些!”秦娟露出甜甜微笑,招呼他坐下,然后去泡茶。
周聪,平静下来,目注秦娟屋里的摆设,问:“换了住处,也没改变点儿什么?”
秦娟提过水壶,浅浅一笑:“你想那样?”
“换一种心情也好。”周聪劝她。
秦娟,叹息似地转过身来,奉茶递上:“好是好。可是,我不想。”
周聪接住,茶香幽幽。
秦娟端来果盘:“茶味怎样?”
“还用说吗?哪来的?”周聪静静品了一口茶水。
“杨云给的春茶,我一直留着。”秦娟一笑。
“我没有准备东西给你。”周聪歉意。
“不用。看过小远、吴姗和母亲了?”秦娟放下果盘。
“去过。”周聪,沉沉地舒口气。
“应该的!别误会我的意思,我问问而已。”秦娟坦荡地说。
“没有!你没那么小气。”周聪十分信任秦娟。
秦娟不语,挪过木椅,坐在书桌边,盘起自己的长发。
“你瘦了!”周聪看着秦娟的举动。
“不觉得!”秦娟淡淡地。
“是我苦了你!”周聪歉意。
“不能都怪你。你也受了不少苦!”秦娟平静地。
“可是,我很少考虑你的感受,有些自私!”周聪内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秦娟柔声。
“嗯!”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却一直没有对你说。”秦娟盘好发髻,垂下两臂,静静地望聪。
“很重要?”周聪关注。
“我接过一个匿名电话。是关于你我的。”秦娟想着说。
“可靠吗?你相信?”周聪思忖。
“其实,也没什么,闲言碎语而已。”秦娟想了想,忽然改口:“说出来,反而不好。”
“那就别说了。”周聪随和。
“不过,我想提醒你。你以前的合伙人高坤,现在,跟徐伟打得火热,做了他的副经理。田飞,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起。”秦娟,换了种方式告诉周聪。
“你担心他们对我不利?”周聪思考。
秦娟点点头:“小心总比不小心好!除非你我,断绝来往。”
“有那么严重?你没事吧?”周聪疑惑。
“没事。我可以处理好各方面关系,你呢?”秦娟佯作笑脸。
“我还不能养活谁,顾不上其它。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周聪真挚地。
“不。暂时,我们还是分开吧!”秦娟想了想,幽叹。
周聪沉思:“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秦娟感伤。
“你也一样!忍耐些!”周聪动情。
“希望你,早日摆脱困境!”秦娟殷切地。
“我将努力!”周聪坚定地。
“今天,回省城吗?”秦娟问。
“我想一一,晚些时候再走。”周聪由衷。
“可是,小苑还在等着我去接她。”秦娟想到女儿。
“你若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周聪不得不。
“不。你可以陪陪她!”秦娟难舍,委婉挽留。
“合适吗?”周聪,觉得有些不妥。
“小苑还不认识你,你就做她的新朋友吧!要不,你带小远出来,我们一起外出玩会儿,这样,对他们也好。”秦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聪想了想,应允。
吴姗,没有拒绝周聪要带小远外出的请求。
城北园艺山庄。
庄内,温暖如春,与外界凄风苦雨的深秋景象,形成巨大落差,恍若隔世。通畅明亮的封闭式绿色走廊上,鲜花竟放,草木葱郁,姹紫嫣红,百娇千媚,巧夺天工。
小远和小苑,一个乖巧听话,一个活泼开朗,玩耍在一起,十分投合,很是开心。一进走廊,立刻就被五颜六色的各种花草植物吸引过去,这边跑,那边看,吱吱喳喳,天真烂漫,打个火热。
秦娟和周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说不定,将来,他们是很好的一对。”望着俩小的高兴劲,秦娟浮想。
周聪欣慰:“但愿是这样。”
“小时候,周围的人都说,我和田飞是天生的一对。”秦娟,触景生情地想起年少时。
“后来,你就信了?”周聪感兴趣地追问了句。
“是。你和吴姗,怎么认识的?”秦娟想到吴姗。
“亲戚介绍。父母亲说,吴姗人勤快、肯吃苦,又是城里人,将来,一定很会居家过日子。”周聪回忆说。
“你听从了父母亲的话?”秦娟推测。
“半是为了完成父母亲的心愿,半是因为吴姗执意要和我在一起。”周聪坦白。
“你自己,没有选择?”秦娟继续问。
“也曾向往爱情。可是,那时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明白;生活处境和圈子里,也没有那样的机缘。当时,父母又都在病中,就放弃了。”周聪,不无感慨地说。
“知道一一我为什么问你这些吗?”秦娟忽然问。
“你想发现什么?”周聪不明。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会继续很实际地放弃未来。”秦娟幽幽地说,扫了一眼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我想,我已经长大了!说说,你和田飞的事。”周聪平静地。
“情况差不多。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田飞从小就认识。在我初中毕业那年,母亲病故,父亲欠下大笔债务,家里一贫如洗。后来,是田飞的家人,资助我上完高中和大学。大学还没毕业,病危中的父亲就要求我嫁过去。再后来,也是田家,帮助我料理了我父亲的丧事。”秦娟回想那段凄惨身世。
“以你的姿质,当初追求你的男人,一定很多。”周聪避开伤感话题。
“双亲之痛和生活负担,一直让我揪心,我哪有心思理会那些事。就连中学、大学时的学习成绩,也因之受到影响,不是太好。”秦娟悲地说。
“其实,你我的婚姻,都不是自己的。”周聪叹。
“我想,年轻时,困扰我们的,还是懵懂的欲望和现实处境。”秦娟思考。
“还有心灵。”周聪想了想,补充。
“是!现在的你,怎样看待婚姻?”秦娟问。
“双方情投意合,很重要吧!只是双方的,不是一个、三个,四个-----。”周聪说。
“我赞同。可是,你也很实际,不是吗?”秦娟问。
“我同情吴姗,是出于良心和责任。”周聪由衷地。
“这些,重要吗?”秦娟追问。
“这是个人道德和人品上的事,也是形成爱的基础。换了你是我,如何着想?”周聪想了想说。
“一样!”秦娟,深深一叹。
“所以,十分重要!因此,你我才走在了一起。”周聪不无感慨。
“可是,这也是你,弃我而去的理由。”秦娟,忽然一悲。
“你我都有一颗感恩的心!思来想去,还是‘恩情’,在困扰着你我。”周聪平静地说。
秦娟沉默,想了想,说:“是这样。人,不能忘恩负义,也不能没有爱情。”
“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思考了一些!”周聪沉思说。
“在恩义与爱情的矛盾上,你怎么看?”秦娟试探。
“恩情和道义,是所有人相互之间友好相处的心灵纽带,左右着我们的生存环境;爱情,是两个人彼此欣赏、倾慕、融合,走到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经风受雨,厮守终身的意志磐石,直接关系我们每个人的生活状态。昨天,我看了一篇报道,不无感慨。报道说,有个女人,她深爱的丈夫死了,没过多久,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自杀,追随她丈夫去了。后来,人们发现,他丈夫是迫于生活压力,为了骗取人家的钱财而瞒住她装死,并没有真的死去。你说,这是一幕‘爱情’的悲剧,还是一幕‘恩情和道义’的悲剧?”周聪思考着说。
“我认为,这不是爱情本身酿成的‘爱情悲剧’!”秦娟略思。
“是!爱情及其婚姻生活,需要财富支撑和维持。而社会财富的流向和去向,都是在恩情和道义的光环的支配下,进入每个家庭和个人。这个沉重的生活悲剧事例正说明:现实社会中,支配社会财富的恩情和道义,有时是虚假的、自私的、无力的、甚至是邪恶的,因而就有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悲剧;而爱情,虽然只是个人情义,但她却永远是真挚的、宽容的、有力的、从善的。因此,人生才美好。”周聪,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抉择?”秦娟思索。
“如果我抛弃‘恩情和道义’,我也就成为了‘现实生活悲剧’的制造者。”周聪委婉地说。
“我知道,你有难处。这都是因为残酷现实!但是,可以改变!是吗?”秦娟想了想,拘谨地问。
“何曾不想?只是,面对现实,一己之力,就很苍白!”周聪叹。
“再难,也得走下去!是不是?”秦娟追问。
“嗯!我相信,风风雨雨,总有一天会过去!也将一直努力下去!”周聪,沉定。
“爸爸!爸爸!”小远忽然大叫,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那是,什么?”
“是铁树!”周聪,扭头看了看小远指住的一株植物,回答。
“可是,它没有花呀!为什么栽在花坛里?”小远不解。
“它也能开花,只是迟些。说不定,得等一千年。”周聪解释。
“一千年?那我们,不都老了?”小苑接话,天真地。
秦娟笑,走过去亲昵地搂住女儿:“不一定嘛!有可能,它明年就开花。说,这里好不好玩?”
“好玩!”小苑挣脱秦娟的怀抱。
“小远,你觉得呢?”秦娟蹲着,转看小远。
小远点点头,有点怯生,没有说话。
“阿姨是爸爸的好朋友、小苑的妈妈。你不用害怕。”周聪鼓励孩子。
“这是我妈妈,别怕!”小苑听说后,立刻主动去拉小远的手。
“来,让阿姨抱抱你。好吗?”秦娟,温柔亲切地向小远伸出手。
小远,局促了一下,脱开小苑,怯生生地走到秦娟跟前,低头站住。
秦娟亲昵地揽过他,亲亲他的小脸蛋,松开:“乖!好!带小妹妹去玩吧!”
小远害羞地迅速转过身去,携起小苑,一溜烟地跑开。
“你儿子,有点像你。”秦娟望着俩小跑开的身影,微笑起身。
“可是,你女儿,有点儿不像你。”周聪留意地看看小苑,说。
“是吗?”秦娟,嫣然一笑。
十八
小苑走后,田飞,独自呆在家里,感到很无聊。
没想到,徐伟却打电话来约他。
“怎么?你也遇上麻烦了?”田飞觉得意外。
徐伟,恼火未消:“别提了,差点儿被那臭婆娘给气炸肚!也好!今晚,就咱兄弟聚聚。去省城「景云大酒店」。吃喝住,我全包了!”
田飞当然乐意:“要不,叫上老高。这可是我的第一次五星级享受,不能忘了兄弟!”
徐伟迫不及待:“随便你!正好,我还有事和你们商谈。你马上就动身!”
田飞乐此不彼,立刻打电话去约高坤。
高坤感到为难。可是,一听说徐伟正生着闷气,他就只得放弃与家人在一起吃中秋团圆饭的安排。
三人各驾其驱,几乎同时到达省城南京。
景云大酒店里。徐伟包下一座餐厅,点上最名贵的山珍海味,和一些高档名烟名酒。
“一万元消费档次,也算对得起你俩了!”他冲着田飞、高坤炫耀一句,拉开弧形窗帘:“来!领略领略大城市夜景。看看,这里够不够气派!”
田飞、高坤同时起身响应。置身高层,居高临虚,一览之下,恍若扁舟于光河、灯海之上,未免兴叹。
“哈哈!够爽!跳楼也挺方便。”田飞看看远处夜景,目光回到眼前通透的落地式弧形钢化玻璃窗上,隔窗向楼底瞧了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徐伟和高坤,瞧他油滑神态,同笑。高坤奚落他说:“田老弟!想升天,也得看看时候。”
“没那么容易。这可是强化、加固、抗震、耐冲击的。”徐伟补充,伸手弹弹窗户钢化玻璃:“要不,试一试?”
“我可不敢。谁想试,谁来。”田飞,有意无意,转身回到窗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徐伟拉上窗帘:“难说没有不想试一试的。田老弟对在这省城里的人,不会没一点儿兴趣吧?有些方面,还真是宽宏大量和仁慈!”
高坤,听出徐伟的弦外之音,不语,随手打开电视。
田飞狡黠一笑:“伟兄!用得着说这么含糊的话?就说老弟没用,不就得了?老高,你说,是不是?”
高坤调着电视节目单,有意回避,岔开话问:“你女儿小苑呢?”
“被秦娟接去了。要不,他还肯出来?”徐伟代替田飞,做了回答。
高坤一笑: “田老弟倒会省事。”话里藏讥。
“出来是为享受享受的。不痛快的事,免谈,免谈!”田飞只想痛快一场,和了了事。
徐伟不语。拨出电话,约定几名美女,转对田飞和高坤,说:“今晚,大家相聚,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俩有兴趣的话,不妨多陪几位美人乐一乐。不过,如果苏州豪董事长在省城的助手有空过来,你俩,还得设法让他尽兴。”
田飞、高坤满口答应。
酒宴,如约进行。
豪的助手,应约而至。
酒足饭饱之后,豪的助手无意逗留,当即辞行。
田飞酒兴发作,正要去找美女寻乐,却被徐伟叫住:“那边有消息说,他们,又到一起了。”
“哦?”田飞,醉眼迷蒙。
“你傻了?秦娟可是你的女人。”徐伟试图触动田飞。
哪知,田飞不以为然:“她玩她的。有小苑看住她,我很放心。以一一后再收拾她!”
徐伟尴尬:“老弟,你放心就好。可是,万一有事,别怪老兄没告诉你!”
田飞冷笑:“哼哼!量,量她也不敢,背着我做什么!”
徐伟岔开话题,掩饰不乐:“刚才,豪董事长的助手说了,豪董事长很看中你的为人。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美意。”
田飞,挥挥手,醉态明显:“他——,他算什么东西?别一一提这个。哎!老,老高呢?”
“在客座。”徐伟告诉他。还想拨动他几句,却被电话打断:
“伟经理,是吗?”
“嗡!是我!”
“姓周的,还没有离开!”
“哦?他想找死?”徐伟,妒火难消。
十九
雨雾纷纷,灯光昏惨。
空旷寂然的车道边,俩个惆怅身影正依依话别。
“就此分手吧。”
“忍耐些。我会来看你!”周聪,爱怜地望住秦娟。
“盼你早日振作起来。小心些。”秦娟忧然。
周聪点头:“嗯!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小苑在等着!”
“好吧。你保重!”秦娟默然转身。
“给我电话!”周聪恋恋不舍。
秦娟微停脚步:“嗯!” 随即,掩面而去。
周聪重喘一口气,望着秦娟消逝的身影,哀哀地回过神来,快速走上客运站台。
一切,倏然沉寂下来。雨雾冰冷,光影惨淡。空荡街面上,他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单。
迟来的大客,溅起一道长长的水雾,打破沉寂,疾速驰近。之后,在他身边缓缓静静地停了下来。
他留恋地回望一眼秦娟消失的巷口处,转身走近车门。
车门打开的那一刹,他的心头忽地猛然一颤,眼前,蓦地闪现被吴姗拒于家门外的那一幕:
“你滚!这里,不是你的家!”
家?我的家?他伤悲!
秦娟,回到住处,怅然若失。
落单的心情,使她眷恋和周聪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丝温暖和无拘。她多想此刻,那个身影还在她身边而没有离去!
小苑,熟睡过去。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屋里,孤灯下,跳动出一页不眠的字符:
夜已沉睡。屋外飘零的,是不眠的雨!步出了门外,想看看夜雨的样子,雨夜的样子。
仿佛——雨,不再是那时的雨;夜,不再是那时的夜。缺少了你,一切都变得索然寡味。
你来了,听到你的声音,我不敢相信,有点害怕。是你,来看我了吗?
我不知道!失去你的日日夜夜里,我心被你牵着,在思念的煎熬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怎敢奢望,你的爱怜?
是你的来临,再次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
自从发现爱上了你,我内心的恐慌和焦虑,就一直紧紧地锁着我。我害怕这种感觉,却又甘愿承受这种逼迫。许多时候,我都在告诫自己:忘了你。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
因为,我知道:我爱你!
如果说不是,为什么在你离去时,我的眼里噙的是泪水?能给我一个回答吗?
可知我,多么地想挽留你?
爱,是一种幸福!而我只能轻描淡写。
或许,苦难才刚刚开始!但是,终究会如云如雨,转瞬随风即逝!
二十
数周后。
深秋的小城,结下它的果实,清朗朴实地铺展开来,将在冬雪降临和净化之下,孕育下一轮生机,迎接下一个春天。
得知周聪在省城的处境有了转机,秦娟的心情也渐渐恢复晴朗,走在阳光铺就的大街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会有另一场风雨吗?一切又都自由地舒展。或许有,而我就是我,只有勇敢地走出过去,才会有一个全新的自我,更加坚定,更加成熟!
女人哪女人,几人能看破红尘俗事?她,忽然想到周聪的母亲,始终觉得,和聪母失之交臂、擦肩而过,是她温馨记忆里的一页缺憾。为什么不去弥补?她肯定有我未知的许多故事。起码,大家都是女人,有共同之处,又何必顾忌太多。
小苑又想妈妈了,她放心不下,约在今晚让小苑过来。
母女俩一见面,小苑,开心得像只小鸟:“妈妈!妈妈!我们有房有车了!今天,我还在这里上学了!”
秦娟,心情苦涩地抱起女儿:“乖女儿!妈妈为你高兴,那是属于你的。可惜,妈妈没时间多陪你!”
小苑伸出小手,拨弄秦娟的鼻梁,噘嘴:“妈妈!你总说没空,我爸都火了!”
秦娟哄着女儿:“你爸火大,你不是不知道。乖,要听话!”
“好吧!爸爸!待会儿我们就走。妈妈会回来的。”小苑快乐地转对坐在门边的田飞说。
田飞看着她们母女俩的鱼水欢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小苑!你自己在外面玩会儿,爸有话跟你妈说。”
“不!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女儿面说?”秦娟揽紧女儿拒绝。
田飞愧疚地:“回家吧!女儿等着你!你打算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女儿?”
秦娟轻轻吻了吻女儿额头,淡淡地冲着他:“一切都已经清楚!就连算卦的,都是你们煞费苦心地安排下来的,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彻底毁了你的过去,也毁了我和他!”
“我想那样吗?”田飞分辩。
秦娟放下女儿,气愤地:“你好?你以为,周聪就是你的敌人?如果没有周聪介入我的生活,我,最多蒙在鼓里挨着,多过些不开心的日子。而你,要么早一天将我出卖;要么愚蠢地成为他人的玩物;要么,就永远消失!”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不想清楚。只要你回去。”田飞恼羞。
“带着你女儿,去住新房吧。我不稀罕!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放弃我,才是你拥有这些东西的条件!为了你的女儿!”秦娟痛心地。
田飞沉默良久:“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有一天,你自己会醒来,无需我原谅!你带小苑走吧,我还有事!”秦娟冷冷地回敬田飞,下了逐客令。
第二天,张家村村头。
身着灰黑西装,衬白色衬衫,肩挂黑色挎包的秦娟,大大方方地下了公交车。两弯如瀑乌黑长发,自然垂卷在她的胸前,轻笼住她那张清朗、端庄而又美丽的脸庞。
踏上通往村落的乡间小道,想想将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她的心里,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新奇。
老人的样子很老吗?有什么样的态度?住的院儿大吗?屋子,一定是很古旧------
就当一次路过吧!她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最终定下心来。
一座低矮院落,出现在她眼前。
院内。聪母,正在忙着洗衣被,忽见门外来了客人,忙停下手中活,过来招呼:“你是——?”昏花老眼,盯住这个朴实大方,而又貌美不俗的女人。
“我是周聪的朋友。大妈!周聪让我来看看他母亲。您就是一一,他母亲?”秦娟嫣然一笑,问。
“是!孩子!聪,怎么没来?”聪母,一边试探着询问,一边拉开栅门。
秦娟拢了拢散落在脸部的发丝:“他有事忙着,就托我来了。大妈!您还好吧?”
“好!好!这孩子,自己没空也就算了,怎么还麻烦别人?来来来!快进屋!快进屋!”聪母,将秦娟引进院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注视她,警惕地问:“你是——聪的女朋友?”
秦娟,局促了一下,微笑说:“是!聪的女朋友很多,大妈在意吗?”
聪母,摇摇头:“出门在外,哪能不靠朋友呢?只要不是那个狐狸精,大妈都不反对。”
秦娟,笑着安慰老人:“大妈,您放心!像聪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沾上狐狸精?”
“大妈多心了!看样,你也不像那个狐狸精。来,来,来!先坐!大妈给你倒杯水!”聪母,招呼着她,挪过一张小木凳给她,转身去了屋里。
秦娟,仔细打量院落——
院门朝东,四周绿树环抱。门前,有一条通往村里的泥土道,对面路边有一排榆、椿、槐、柳、灌木丛等构成的一道天然屏障。院墙,是用乱石很不规整地垒成,想必是建造者随心所欲的杰作。墙体,高低凹凸不匀,年代久了,上面长上了一些苔藓杂草。
院内有口老井,贴近西院墙边。井台,用碎砖石嵌就,面积约有十数平方米;边缘的砖石缝隙间,满是苔藓。井台往北,凸出一条砖石小径,直通面南而座的两间瓦屋。井台前边,依次栽有月季、栀子、菊、兰、郁金和一株美人蕉。再往前去,有两小块菜地。菜地东南角上有一棵连理多株的桂花树。聪母居住的两间屋子,是用零碎砖石平铺砌就,看上去很旧,却很结实;屋子东面,贴住院墙往南,折出半间低矮瓦屋,充作厨房。
多么古朴优雅的一座小院儿!有一天,我老了——。她正怀想,聪母,端来茶水:“孩子,喝口水吧!委屈你先在院里坐坐,唠唠嗑。大妈赶天将几件衣被洗一洗。”说着,递上茶水。
“让我来!我帮您!”没等老人说完,秦娟抢到木盆边,坐上小木凳,搁下挎包,卷起衣袖,挪动搓板,就帮老人洗起衣服来。
聪母,想拦阻,可是秦娟已经动起手来,不由起难:“孩子,这哪成呢?”说着,挪过另一张小木凳,放在她身边,搁上茶杯:“孩子!还是让大妈自己来吧。你们城里的年轻人,哪里还会用搓板?现在,都用洗衣机了。”
“您老歇会儿就是,不用为难。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您坐!可别站着说话。”秦娟,伸手将茶杯放到井台边的石砧上,将小木凳递给聪母。
聪母,接过凳子坐下:“好孩子!初来乍到的,就让你给大妈洗衣服,真叫大妈过意不去。”
秦娟扬起脸,笑了笑:“没什么!在家做惯了,不做,才无聊呢。”
聪母,慈爱地看着她的举动:“你叫什么名字?跟聪,认识多久了?”
“我——”秦娟想了想说:“我叫‘红’。认识一年多了。”她报了假名,后一句,却是大实话。
“聪这孩子倔,不好处。”聪母,忧地说。
秦娟,想着说:“不过——,他人很好,和大家在一起,都合得来!”
“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可不妙啊!”聪母,发愁地。
“谁没个起落的时候,大家互相帮着就可以。大妈!您一个人,住这里能行吗?”秦娟,岔开话。
聪母,感叹:“唉!老了,住城里不习惯。聪媳妇要大妈搬过去一起住,大妈没答应。给她帮了一阵子忙,就回来了。大妈在这住了大半辈子,别的地方,说啥也不想去!”
“聪媳妇,是吴姗吗?她经常来看您?”秦娟问。
“是。经常来!多好的媳妇!可是——!唉,不说了,大妈去打点水来。”老人把住话,起身就要去井边打水,却被秦娟拦住。“大妈!您歇着,让我来吧!”秦娟提起吊桶,转去井边。
聪母,看着秦娟的举动,打心眼里高兴喜欢:“嗨!你这孩子!不用说,在家也是够勤快的。倒忘问了,成家了?”
“大妈!您看呢?”秦娟一边提水,一边想像着吴姗与这位老人的故事,笑着问。
“八成吧。”聪母,也笑道。
“说中了。大妈!问您一个问题好吗?”秦娟提水过来。
“你还有问题问大妈?”
“我想听听那狐狸精的事。能行吗?”
聪母,摆摆手:“别提了。一提那狐狸精,大妈就不高兴。大妈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秦娟,笑问:“那就是说,是聪自己的事了?”
聪母,叹息:“唉!这孩子!八成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丢了魂似的。你有孩子了?多大了?”
“今年,五岁了。”
老人笑着拍拍她肩膀:“大妈可没看出来。”
二人唠嗑着一些家常事,直到秦娟洗完衣被再晾上,时辰也就不早了。
“在这吃了中饭再走,孩子!”聪母,打心眼里喜欢秦娟,坚决挽留她。
秦娟,感到十分为难:“不,大妈!我得赶回去。”
“不成!大妈,舍不得你这就走,你一定得留下来,陪大妈一会儿!”
秦娟,看着老人慈爱的样子:“那好。不过,大妈您得答应,我和您一起做,随便、简单点儿。”
聪母,眉开眼笑:“行!大妈答应!”
一老一少,相见如故。里里外外收拾一番,之后,就很亲热地一起去做午饭。
很快,就是午后。
秦娟准备离开,执意留下几百元钱。聪母,一再拒绝。
“这是聪特意关照,托我留给您的。您老,一定要收下。”她只好再次编了个谎。聪母,这才半信半疑地勉强收下。
一场忐忑陌生之旅,就这样,成为一段温馨记忆。秦娟,慨然释怀地踏上了归途。
和风送来浓浓的田园乡土气息。她,仿佛又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自已少女时代无拘的时光,端庄的脸庞上,洋溢出欣慰的笑容,然而,又始终觉得,身边缺少了什么。
愉悦的心情、淡淡的愁绪、缓缓的脚步,在风中,留下一串深深的叹息。犹如天空里,渐渐堆积、低沉下来的阴云。
二十一
时近天黑,小城上空,又悄然飘起纷纷雨丝。
雨中飘荡的,不再是温情,而是由温情沉淀下来的荒凉、悲哀。弥漫着,荡涤着,冰封住一切爱恨情仇、恩恩怨怨、青丝、白发。
徐伟,也不能例外。他也被悲哀重重包裹,就如被一个柔弱女子狠狠扇了一巴掌,却都无力还手一样。
站在高高的写字楼窗前,他骄傲地凝视着这片属于他的天地,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这一刻,他却怎么也不能再触及到心灵深处,那份曾经拥有的希望。
他自恃的不可一世的能力,却被一个女子,轻描淡写,不用一招一式地重重击垮!
他能给你什么,一个失败者
他能给我爱。我们,有同样的心灵。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投降了。如果错误可以弥补,我只求你,再回到我身边
没有人与你过不去。你,费尽心思,吃了不少苦头,忍受了不少委屈,牺牲了不少你应有的,给了我许多我暂时还不能具有的。我是应该感激你,还是臭骂你呢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狮子为了活着必须猎杀弱小,小鹿为了活着就只有逃避猎杀。人,也有强弱之分,是不是,强者就可以猎杀弱小
你可以骂我是野兽
没必要!不妨告诉你,聪,他知道什么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为,有一颗真正善良的心。而你,只会为达到自己私欲目的,利用再利用!占有再占有!你的一点用心,却足以毁掉所有人的幸福,毁掉所有人对你的希望和所有人给你的希望!我,不是你的猎物
为什么,不能现实一些
现实,就是我成为你嘴里的一块肉。你滚吧!如果你真的爱惜我,就请你在我眼前消失
秦娟的冰冷话语,在他耳边回荡。和着那冰冷的雨丝,迎面猛烈扑来,令他无处闪躲!
——臭婊子!我不会放过你,等着瞧吧!
二十二
吴姗,病了。
性格要强的她,在爱成为恨后,就注定要比他人,承受更大的苦和痛。
尽管周聪没有背叛和疏远她的实际行为,但是,她的倔强个性,及其伴生的狭隘思想,已经凌驾在他人和她自己的理智之上,而绝对不能容忍周聪;已经构成,对自己、对家庭的伤害,并且,将越陷越深。
病榻上的她,除了以泪洗面自叹命运,对周聪,就只剩下怨恨。
谢欣,受周聪之托,守护在她的病床边,百感交接。
人生,原来有如此多的自寻的苦难!
小远在奶奶的陪伴下,熟睡过去。聪母在一边,继续着吴姗留下的、未做完的一些手工针线活儿。
“大妈!您,还是睡会儿吧!”谢欣,见吴姗已经熟睡,对聪母说。
“孩子!姗这样,我咋能睡得着?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就做做。要不,你早点回去,让大妈看着,免得拖累了你。放心,大妈,能撑得住,说的也是大实话!”
“不,大妈!我还是留一会儿。我有个朋友,她说一会儿就来看看姗姐。”谢欣,心里有事。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聪母,探问。
“待会儿您就知道了。”谢欣一笑,留给老人一个欣喜。
半小时过后,门外进来一人。
秦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病房里。
“大妈!谢欣!”
“孩子,是你!”聪母,一见秦娟,果然喜出望外,忙迎上去。
秦娟,疲惫地惨淡一笑,悄声说:“大家都是好朋友,我过来看看吴珊。”将手里提着的礼品包,交在聪母手里:“大妈!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让你破费了。”聪母,过意不去。/
“没什么。大妈!您就别客气了,收下吧!我这就去看吴珊!”秦娟真挚地。
“好,好!”聪母,答应着,收下礼品包,转去一边。
谢欣,见秦娟到来,起身过去招呼她。接着,陪她一起,来到吴姗的病床边。
病榻上的吴姗,神色痛苦地睡去。面色焦黄、瘦削;细瘦的小臂搁在被外,输着药液。一看上去,她就是那种能吃苦耐劳、居家过小日子的女人。
一见到这个可怜的女人,秦娟的内心里,顿时就涌起无尽的同情和悲悯,刹那间,生出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如果,此刻的她,换作是我——?”
她,只觉得泪水上涌,急忙侧身抬手掩饰。
“不用太担心。医生说她得的是急性肾炎,用些药,静养一阵子就会好的。”谢欣察觉了秦娟的掩饰动作,忙悄声说。
秦娟抑制住眼泪,强颜平静:“能好就好!就是不能为她分担什么。盼她,早点恢复过来。”
“孩子!姗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聪母,走过来,打心眼里感激,轻声感叹。
秦娟闻声,转身轻扶老人走到一边,悄声说:“大妈!吴姗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是福气。”
“唉!大妈老了,尽点心意而已,应该的。不要这么说。”聪母,不无负疚地。
“大妈! ‘红’,是加了夜班后才赶来的。”谢欣跟过来,也真也假地说出实情。
“好孩子!瘦了些,看来也够忙的。”聪母,端详秦娟。
“还好。我来看一下吴姗,还是应该的!”秦娟由衷地。
“大妈替姗谢你了!”聪母,真切地。
“不用!谢欣,就辛苦你和大妈。我来看一眼,就得回去了。”秦娟担心逗留时间长了,吴姗醒来,生出意外。
“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在。”谢欣,知道秦娟的难处。
“那好!大妈!叫姗安心养病,有困难的话,我们会尽力帮助她。别的话不多说,我这就要回去了。”秦娟转对聪母。
“孩子,这么来了就走,也不坐会儿?”聪母,感到意外。
“不了,大妈!我还有事。天冷了,您自己也该保重身体。有谢欣在,您,还是趁早休息一会儿吧!日后,吴姗还靠你多加照料。”秦娟,情真意切。
“是,是!好孩子!那么,大妈就不留你了。你也够辛苦的,就早点回去吧。”聪母,无意给她添难。
离开医院,秦娟赶回住处。
车间领班追来电话说:金老板让她明天晚点儿去上班,直接到经理室,有事要和她商量。
她犹自想着病榻上的吴姗,心情沉重,闻讯,感到厌烦,便拨通了小月的电话。
“喂!小月!睡了?”
“没有!还在看电视。你呢?”
“刚下班一会儿。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做梦了呢。”
“无聊。又不想睡。怎么?有麻烦事?”
“没有。就想和你说说话。”
“不会吧!有心思,想说出来就说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吴姗病了,我刚刚去看了她。她好可怜!”
“没办法,命运如此。”
“命运?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或许不会这样。”
“男人,除了老婆,就不能和其他女人有交往啦?你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怕什么?”
“不是怕,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别这样。她这人个性强,我听说一些。总不能让别人都围着她转,她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她人还是挺好的。”
“天知道,也难说。谁遇事不藏点儿心眼?谁走到这种地步不可怜?你不会说我没良心吧?”
“哪能?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一个人,太仁慈了,就会处处受委屈。”
“唉!还是就事论事,凭自己的良心办点儿事吧!”
“这倒好。免得跟着迷昏头。”
“最近的工作,怎样?”
“不痛快!”
“有麻烦?”
“被他们扁了,闲搁着。估计,他们还要看我的表现。看得出,最近,徐伟很烦躁。”
“他对你不利了?”
“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小小算计一下罢了。大不了我跳槽,你放心!”
“你这样,我能放心吗?”
“不用怕。他们也找你的麻烦了?”
“没有。我还过得去。”
“那就好。我要看电视了,有事,常跟我说说。”
“好啊!不耽误你的节目瘾,我挂了。”
“多联系,别闷着。改天请你吃夜宵。”
“真的?说定。”
“说定!”
二十三
钱玉凤,只在徐伟不能满足她对金钱的欲望时,才使使泼、耍耍疯。平时,大有难得糊涂的「太太风范」!
可是,中秋过后的一个多月,徐伟不是泡在宾馆里,就是泡在酒吧里,一再疏远她,她就有点儿坐卧不安起来。
她开始怀疑徐伟企图暗谋不轨、另起炉灶。
如此下去,老娘还有市场?这还了得?越想,她越认为其中有鬼,觉得,有必要防患于未燃。
不过,这种家庭隐私,如果无端张扬出去,等于自揭面皮。她对秦娟的印象很好,没有理由对秦娟发难。而对助纣为劣的田飞,就有一万个理由,要敲一敲他的警钟。因此,厉声厉色,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姓田的!你给我说实话! 徐伟是不是还在念念不忘地,打你老婆的主意?”
田飞,为顾全自己的脸面,和了稀泥:“我老婆,理他吗?”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那好!你给我听着:你若还像个男人,就好好看紧你老婆。要不,你就别想在我这里混了!”她只有对田飞施压了事,算是设置了一道防线。
转想,徐伟向来花天酒地、色胆包天,也别冤枉了秦娟。但是,万一秦娟为了钱,在她的眼皮底下与徐伟私通,动摇了她的女主人位子,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于是,她又想到杨云和张露露。
钱玉凤、杨云、张露露,在女人堆里,都是有老公做后台的「贵族」!杨云,喜欢购物旅游;张露露,喜欢赌海沉浮;钱玉凤,则是喜欢风光露脸交际。各自爱好不同,彼此间,虽然熟识,却都各自沉溺「苦海」。平素,有事没事,很少聚在一起。然而,一旦聚在一起,又都热成一锅粥。深更半夜,闲坐在咖啡屋里,捧一杯咖啡,也能聊上一两个小时。
“你看清楚了。我说嘛,秦娟她人心眼挺好的,一定会去看看吴姗!”杨云,找准机会,让钱玉凤亲眼瞧了个明白。
“你这一招,还真损,试出人家的箱底。我又输了。”张露露叹口气,表示佩服。
“你这胖牛,就知道赌。对男人挺在行,对自己姐妹就稀里糊涂。”杨云责备她。
“这么说,秦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了?”钱玉凤,为试探秦娟的底细,才力求聚会。
“爱屋及乌!这点儿道理,你该懂吧!可别吃人家醋了,你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儿东西,我还不知道?”杨云,白眼钱玉凤。
“我还是觉得,窥探人家的隐私不好。”张露露仍然有些意见。
“这,我赞成!可是,不能白白冤枉一个人,是不是?”杨云解释。
“胖牛!这次打探跟踪,是我出的主意,你别误会杨云。我也不想误解了秦娟。谁叫大家姐妹之间相识一场呢?”钱玉凤,自担责任。
“算了,算了!这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不许外说。否则,大家就各走各的路!”杨云定下局。
田飞,无端挨了钱玉凤一顿呛,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想到秦娟竟然公然背叛他,越发恼羞。
“妈的!徐伟、周聪!我一定要让你们一个个好看!”
“贱货!老子有的是女人。反正老子已经玩过你,今后,你愿做婊子就去做婊子,与我无关。但是,老子,决不会让你称心!”
“忍!一定要忍!”
他叼支烟,愤愤发泄一通恼火,猛吸上几口,狠狠扔了烟蒂,给自己留下一个最坏的盘算。恰在这时,高坤打来电话:
“喂?田老弟!睡了吗?”
“睡不着。”田飞,气恼难平。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老板同意跟我们合作了!”
“哦?”田飞一听,兴奋起来,喜形于色。
“这,可都是伟经理的高招。你应该心中有数!”高坤,试探着田飞。
“是这样?他背后弄什么鬼,我不知道,也不想清楚。凡事,对我有利就行!其它,我就不管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不知好歹?”田飞装糊涂,话里有话。
“哪里!哪里!老弟说这话,那就见外了!我和你一样,凡事,只要对我有利就行!”高坤迎合。
“那好!别的话不说。你对我有利,我也一定对你有利!”田飞,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才是好兄弟。下面的戏,看你自己怎么唱了。有朝一日,你发了,别忘了兄弟我!”高坤给田飞吃了颗定心丸。
“金老板的态度是?”田飞问。
“惟命是从。就说到这里。时候不早,我要睡了。”高坤了了一桩心思。
二十四
上午九点多钟,秦娟一觉醒来。
匆匆赶到工厂,她,径直进了经理室。
金老板,很是客气地招呼她落座:“你来了,坐,请坐!”
“经理!有事,您就直说吧!”秦娟冷静地坐下,开门见山。
“很好!那么,我就不兜圈子了。”金经理叹口气:“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加工厂,吃的都是人家的剩饭,生存下去不容易,处处时时,得看人家的脸色行事。近些日子,厂里的业务出了点问题,我想请你出面帮帮忙,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请我出面?是不是我,给您添了麻烦?”秦娟大惑不解,敏觉到什么。
“不,不!是我诚心诚意想请你,为大家挣口饭吃。”金,似乎十分诚恳。
“经理!您言过了!我,不懂业务上的事,也没有这方面的门路。”秦娟如实说。
“这,没关系!只要你肯出面,事情就好办了!”金,解释。
“如果我出面,就能解决问题,我可以试试。您,需要我做些什么?”秦娟试探。
“听说,你做过文秘,对公关,应该很在行。”金,提示。
“抱歉!我已经厌倦了。”秦娟,幽然。
“给你添难,不好意思!”金,缓和态度:“可是,为了大家的饭碗,请你还是考虑考虑。先想想,过两天再给我一个答复,行不行?”
“不必了。金经理!我现在就给您一个答复。如果由于我,给您和大家带来麻烦,我可以马上走人。”秦娟,快刀斩乱麻。
“那好吧!这事,就当我没说。你安心工作,不必再去多想。”金,连忙改口。
“我可以留下来。不过,背后有人想打我的主意,就麻烦您转告他们一声,不要再白费力气。我与他们,毫不相干,也不会屈服于谁!”秦娟起身,坚决地说。
“行!那,我就不说了。你去工作吧。”金离座,将秦娟送出经理室。目送秦娟离去的背影,他微微拧了拧眉,低头略作沉思,原地焦虑地转了几步,转而返回经理室,拨通高坤的电话:
“喂! 老高吗?这女人太厉害。我,没法说动她。”
“金老板,这样的话,你还是亲自跟伟经理去说。我帮不了你!”高坤,冷冷地挂了电话。
城中医院里。吴姗,尚在熟睡中。
尽管她拒绝周聪前来探望,周聪,还是在第一时间内抽空从省城南京赶了回来。
望着病榻上吴姗的憔悴瘦削面容,周聪,百感交接。负罪感和无奈感,使他处于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态之中,除了叹息,就只有沉默。
“姗,我该如何对你说?为什么你如此蛮横任性?为什么你丝毫不能容下我的一点私情?难道,你想我成为你的附属品,成为你的走狗?说千道万,你狭隘自私蛮横霸道的个性,将毁了你自己!”他将满肚子的话,憋在心里。
“孩子,你回来了就好!姗,嘴上说不要你来,可是心里,却肯定念叨着你。你就委屈点儿。待会儿她醒了,你好好安慰她几句,心里有话,就和她说一说。她说什么,你都听着,不要惹她生气!”聪母,好言叮嘱儿子。
“妈!你放心,她生我气,我不会与她计较。”周聪安慰母亲。
“这就好。俗话说,儿大不由娘。你自己的事,妈想管也管不了什么。不过,现在姗病了,你该好好待她才是理。这样,对你岳父母、对大家,也是个交待!”聪母,告诫周聪。
“嗯。妈!我知道了!小远就快放学了,天气有变化,可能要下雨。趁姗没醒,我去接他吧。顺便,为他们买点东西。”周聪想到小远。
“那好!你就快去吧!在外不要多耽搁,和小远一起,早点儿回来。”
周聪答应,动身前往学校。
校门外,车水马龙。正值放学时间,孩子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唧唧喳喳、欢天喜地地走出校园门,各自投归前来接送的大人怀抱。
小远,却在孩子们的一遍欢声笑语中,哭着走了出来,出乎周聪所料。
“爸爸!爸爸——!”小远意外地一眼发现周聪,哭着扑了过来。
“小远!怎么了?”周聪忙迎上去,俯身蹲下,揽住小远。
“爸爸——!”小远,伏在他肩头哭:“同学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周聪关切地问。
“他们骂我是穷酸、野种——!”小远哭诉。
“老师,知道吗?”周聪,有些心疼。
“知道。可是,同学还是骂我——”小远伤心。
“不哭,不哭!乖!爸,知道了。明天,爸跟老师说一说。现在,我们一起去买点好玩好吃的,好不好?”周聪,哄逗小远,将他抱离人群。
“我不要!我要你开车来接我——”小远边哭边说。
“你看,这么多小朋友都没车接送,也没有被谁瞧不起。爸知道,你一定是受了委屈,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是不是?”周聪,找了僻静处,放下小远,为他擦去泪水,耐心劝慰。
“是!”小远哽咽。
“这就不对了。你有爸爸、妈妈,不是野种。没做丑事,没犯错误,怎么就没面子了?记住!不能因为别人说了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就去胡思乱想。一个人,身体好、品德好、成绩好,就比谁都有面子!车子,只是代步工具。”周聪开导孩子。
“我不想听——”小远继续哭。
“乖!不哭了,要听话!你这样,爸很难过。你妈妈和奶奶知道后,会更难过。要不,我们一起去买点礼物,送给你妈妈和你奶奶,好不好?”周聪,分散开孩子的注意力。
“好!”小远一听,果然停止哭泣答应。
吴姗醒来时,恰巧发现小远高高兴兴地跑进病房来。
“妈妈!妈妈!我爸来看你了!看!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我爸爸那,还有!”小远扬起手里的手提袋,径直跑到吴姗的病床边停住:“这是开心果、这是话梅------。”将袋里的东西挨个取出,摆放到吴姗的枕边。
吴姗扭头看了看,微露欣慰笑容:“妈妈看到了。你先收好,妈妈以后再吃。”关照小远。
“你爸呢?小远!”聪母,在一边停了手里针线活,望着小远的开心劲儿,关心地询问。
“在后面。奶奶!”小远,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正说着,周聪提着小远的书包和一些果品等,推门进来:“妈!我回来了!”
吴姗发现,侧身背过脸去。
“妈妈!我爸来了!”小远还以为妈妈没有看见。
“去写你的作业,别吵,让妈安静会儿。”吴姗背对小远说。
聪母,见状忙打圆场:“孩子刚回来,让他轻松一下喘口气,再叫他去做作业不迟。小远!你过来!奶奶带你出去玩会儿。你爸爸跟你妈妈,有话要说。”
“嗯!”小远,很听话地跑到奶奶身边。聪母,放下针线活,携起小远出了病房。
“姗!醒了。感觉好些吗?”小远和母亲走后,周聪走近吴姗床边,关切地问。
吴姗撩被蒙起脸,背对着周聪:“你还来做什么?难道要看我笑话,气死我?”
“知道你病了,我随即赶回来。闲话不说了好不好?起来喝口水吧!”周聪为吴姗换了杯水热水,心想和她说说话。
“不需要!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吴姗动火。
“我有错。但这次赶回来看你,是真心实意的。”周聪恳切地说。
“少来这套!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好,这次病好了就去国外。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早一天好,就请你马上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吴姗态度坚决。
“可是,你病成这样,叫人怎么放心?”周聪歉疚地。
“废话!要你操什么心?叫你滚,你就滚!”吴姗,不容分说。
周聪沉默。良久之后,长叹一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铁定了心,我这就走。你,安心养病!”
“滚,滚!早滚早好!我不要听!”吴姗厉声。
周聪颓然叹口气,踟蹰一瞬,欲言又止。转而,默默收拾起行囊,接着,轻轻走出病房。
聪母与小远正在医院园区里散步,突然发现周聪提着行囊出现在走廊上,忙迎过来:
“孩子!你这是——?”满心疑惑。
“妈!我得走了。”周聪心酸。
“你这么急着走,吴姗怎么想?你,惹她生气了?”聪母,忙问。
“没有!姗,知道情况。我最近很忙。”周聪瞒住母亲,说了谎。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些纸币:“妈!这几千元钱,您转交给姗。她若不接收,您就自己留着花费。我知道,她这次住院,开支一定不小,可是,我刚刚举债与人合作,暂时还没有多少收入,只能先给你们这些。”
聪母,犹豫一瞬:“妈不需要。上次,你托‘红’给妈的钱,妈还没有用。”
“红?”周聪,莫名其妙,凝思。
“就是上月,你托她来看妈的那个,忘了?对了,她昨天还买了不少东西,来看吴姗。”聪母,提醒。
周聪立刻想到秦娟:“哦,我想起来了。她人很好!”
“这孩子,朴实大方勤快,知书达理,长的又好。你遇上这样的朋友,是造化。妈跟她,还很投缘呢。多好的孩子!你一定不能亏待了人家!”聪母,一提起秦娟,就十分高兴地多唠叨了几句。
“嗯! 妈! 我知道了。”周聪答应。
“知道就好!眼下你手头紧,一人在外,没帮没衬的,妈清楚。要不,这点钱,你自己先留着,等吴姗病好出院时再说。”聪母,不放心周聪。
“不!吴姗住院治疗,急需用钱,您就留下吧。”周聪,将钱塞在母亲的衣兜里:“我得走了,您带小远去陪姗吧!”转对在一边玩耍的小远:“小远!爸要走了。过来,让爸抱抱你。跟爸说再见!”说完,背起行囊,俯身抱起跑过来的小远,亲了亲,又放下。
“爸爸,再见!”小远乖巧地和他道别。
“好好和你奶奶一起陪你妈妈。记住!你妈妈身体不好,你一定不要惹她生气。妈!我走了!”周聪,爱抚着小远的脑壳,叮嘱他。接着,与母亲道别。
“孩子!落雨了。没带伞?”聪母,看看天色和零星飘落的雨点。
“小雨,没事。妈!您放心!”周聪安慰母亲,强忍心酸,挥手示意,转身快步离开医院。
街面,渐渐涌起下班的人潮。
寒风挟雨,卷落街道边密挂的梧桐枯叶,下起落叶雨。满街都是一幅——纷飞枯叶、稀落雨滴和匆匆行人,交织在一起的冰凉画面。
穿行在下班的人潮里,周聪,心潮起伏。
枯叶冷雨,不时打在他身上,令他瑟瑟打着寒颤。
他想家,想秦娟,又想到一直默默关心和支持着他的谢欣。
二十五
“你滚吧!如果你真的爱惜我,就请你在我眼前消失!”
写字楼窗前,徐伟,神色阴沉,再度想起被秦娟狠狠打发的那一幕。
冰冷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嘚嘚”作响,就如秦娟的冰冷话语,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他心上,令他无地自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娟!你就如此绝情?”冷静下来,他还是给自己怀抱上一线希望。
“周聪!你算什么东西?一点儿虚情假意,也配跟我争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尝到沾上我的女人的后果!直到你跪地求饶!”
他不甘心!妒火拌着恨火,一起在心中燃烧!
“伟经理!你好!今晚,请赏个脸吧!”
这时,金老板打来电话。
“哦,金老板!你可真是老板啊!”徐伟正想着心思,接电,没好气。
“伟经理,请别见怪!小弟有事正忙着,暂时脱不了身。先给你一个电话,稍后,马上登门相请!”金老板,忙赔不是。
“不别了!有话,就电话里说吧。”徐伟,很不乐意地拒绝。
“伟经理!给小弟一次谢罪的机会!小弟无能,您就赏点面子,教训教训,或指导指导也好。”金老板,低三下四。
“哦?我没那资格。你的事,你看着办,我就不插手了。”徐伟,表明态度。
“不!你高人大量,千万别丢开小弟不管。秦娟的事,我一定照办。容我再想想办法!”金老板,讨饶。
“那好,你就慢慢去想吧!免谈!”徐伟,狠狠挂断电话。略略一想,又接通高坤:
“喂?老高吗?省城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伟经理!差不多了。与「协诚公司」的合同已经签下,这回,一箭双雕不成问题。”高坤,胸有成竹。
“豪董事长,有没有说什么?”徐伟,念念不忘尹豪。
“老弟!你高抬我了。豪董事长肚里有话,会跟我说吗?态度上看,他有些不高兴。”高坤汇报情况。
“嗡,知道了。改天,我亲自去会会他。”徐伟沉吟。
“周聪的情况,我也顺便摸了摸。他在「协诚」的股金,都是借来的,不多。没有多少油水可榨取。”
“我知道。是一个叫谢欣的漂亮妞帮了他。”徐伟早在钱玉凤口中得知此事,一直不动声色地埋在心里。
“哦?这事你也知道?佩服!佩服! ”高坤颇感意外。
“闲话少说。合同文本上,是谁签下的字?”徐伟追问详情。
“周聪!”
“条款,有没有改动?”
“都是按照原先设定签下来的,没有任何改动。我这一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高坤,十分自信,颇为得意。
“最重要的是,你不能露面暴露。”徐伟告诫。
“放心!”高坤,深知其中利害关系。
“那好!就看你的。事成后,我重重有赏!另外,金老板那边,肯定还会找你来跟我说情。机不可失,你可以先捞点好处!”徐伟,趁机笼络高坤。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高坤,东成西就,左右逢源,心甘卖力。
“省城那边的事,不用跟田飞多说!”徐伟提醒。
“一定!我没什么好处可以给他!”高坤承诺。
周聪从医院里出来,心思沉沉,想到谢欣,随即放弃了马上回省城的念头。他早想抽个时间,答谢一下谢欣。
“谢欣!你在哪里?”
“是你?周聪!我在我爸店里。”谢欣,接到周聪的电话欣喜。
“能出来吗?”周聪相邀。
“你,回来了?”谢欣,喜出望外。
“是!马上出来吧,有请!我在凤凰阁等你!”周聪约定她。
“行!我过来。”谢欣,想了想,答应。
凤凰阁餐饮店——
店内,温暖如春。柔和灯光、常绿花卉草木盆景,将店面空间装扮得鲜丽一新。周聪,静静坐着,暖和下来,隔着窗户玻璃,望着窗外萧瑟寒风、飘飞枯叶、冰凉雨滴和匆匆行人,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不一会儿,笑靥如花的谢欣,手指间夹了片梧桐落叶,打着雨伞,出现在他眼底。
“欢迎!”周聪,出门相迎,献上准备下的一束鲜花。
“你好!怎么,客套起来了?还我情债?”谢欣见鲜花,一笑说。将雨伞交给服务员,接花在手:“等急了吧?”
“没有。请坐!”周聪与她握手相见,招呼她入座。
俩人,面对面地坐下。谢欣放下梧桐叶和鲜花,拢起被风吹乱了的披肩发丝,望住聪:“街面,风真大!满街都是落叶雨。”
“被你赶上了。入冬了,有些感触,是不是?”周聪看看谢欣放下的梧桐枯叶。
“有点儿吧!怎么?就你一人?”谢欣问。
“正打算回省城,想起你,就临时改变了主意。”周聪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是专为还我情债来了。”谢欣嫣然一笑。
“略表心意吧。”周聪真心。
“吴姗在病中,这时,你该和她在一起。是吴姗,生你气了?”谢欣,很敏感。
“没什么,我没往心里去。”周聪平静自己。
“为什么没叫上秦娟?”谢欣又想到秦娟。
“合适吗?她,还不知道我回来。”周聪解释。
“可是,你约我出来,她知道了怎么想?”谢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了解你!”周聪很放心。
“有你这样的知己,是她前世修来的缘分!”谢欣,慨叹。
服务员,走过来招呼。
“喝点什么?”周聪,点了些谢欣爱吃的虾、蟹、贝类海鲜。
谢欣略略踟蹰:“就白酒!喝了暖和些!”其实,意在挑逗周聪开心。
“你行?”周聪怀疑地看看她。他知道,谢欣从来不沾酒。
“不行吗?”谢欣一笑,一反常态地冷静。
“那好!我奉陪!”周聪应从。
二十六
黄昏时分,领班通知秦娟:明天起,全体员工休息一周。
秦娟意识到事态,下班后主动去了经理室:“金经理!有话就明说吧!如果是因为我而影响大家,我情愿离开!”直截了当。
“我欣赏你的姿态和为人。但是,事情来得突然,我心里也很乱。你先别着急,允许我考虑考虑,以后,再和你详谈。相信我!你安心休息几天,我尽量想想办法!”金,语无伦次,表情显得百无聊耐。
“不管怎么说,说千道万,如果因为我而影响到大家,那是我的错!我不愿,也不想背这份情债!”秦娟表明意见。
“我知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几天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金,安慰秦娟。
“那好吧。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告诉徐伟:别白费心思!我回去了。”秦娟作别。
金,无计可施。本想借此机会,触动一下秦娟,不料,秦娟反倒主动找上门来摆明态度。思虑再三,他只好再度求助于高坤:
“高经理!帮帮忙!秦娟已经打破了闷葫芦。小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金老板!我说过,这事,你得直接跟伟经理去说。我没法帮你。”高坤有意推脱。
“求求你!我这里几十名员工,都等着饭吃。就是逼到我关门的地步,以秦娟的为人,一走了之,不沾这趟浑水,她在良心上,还是过得去的。将她逼急了,对谁都不利。”金,陈述利害。
“那好!这样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你直接给伟经理说一声,如果伟经理再为难你,我为你周旋周旋。不过——!”高坤,话到嘴边留半句。
“请放心,只要你能帮忙,事成之后,小弟自当重谢!”金,熟知高坤的意图。
离开工厂,秦娟,心里不能平静。
徐伟的暗中动作在她本已平静的心灵里,再次激起凄风苦雨。联想数周前,那个神秘人的匿名电话,她不能不为周聪担心。
焦虑中,她想到了一直支持周聪的谢欣。
“这事,是不是让聪知道?”电话里,秦娟有些犹豫。
“现在告诉他,反而给他添乱。再说,你又没有可靠证据。”谢欣暗自想想,回答。
“拨弄是非,引起他们之间发生冲突,不是我的目的,更不利于聪。可是,聪会因此疏于提防。”秦娟担忧。
“有匿名人的线索吗?”谢欣思考。
“没有。对方用的是公用电话,声音是伪装的。不过,可以肯定,对方十分清楚徐伟的一举一动。”秦娟回答。
“对方意图,真假难辨!暂时,只能放心里,留心打探后再作打算!”谢欣谨慎。
“你我的想法一样!那个高坤,你和他在一起共事多年,应该知道些他的为人。”秦娟试探着问谢欣。
“高坤?表面看,这人很会办事,也很随和。可是,不能排除他勾结徐伟,牺牲周聪这条小鱼,钓徐伟这条大鱼,从中渔利。”谢欣思考着说。
“他得逞了。我担心他们一伙,仍然会对聪下手。”秦娟忧虑。
“现在,周聪在省城,按理说,已经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你在本地,徐伟继续纠缠你,找你的麻烦,却很容易。”谢欣担心秦娟。
“任他如何纠缠,我不理他,他有什么办法?这一点,徐伟十分清楚。他,还不能把我怎样。”秦娟说。
“所以,你只担心周聪。是吗?”谢欣忖度。
“是!徐伟,很有势力,人也阴险。所以,我想,请你再提醒提醒聪!”秦娟恳请。
“你既然跟我说了,我提醒他就是。”谢欣承诺。
周聪,静静地等待着谢欣接完电话回来。
“知道是谁的电话吗?”
“一定是娟。不然,你不会问我。”
“那么肯定?”谢欣调皮地问。
“当然。看得出,你俩很投缘!”周聪,表示欣赏地。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过,‘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也是常事。”谢欣引经据典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周聪关心地问。
“没有。你关心她,她关心你!”谢欣,白周聪一眼。
服务员过来,呈上酒菜和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打断他二人谈话。
“饿了吧。先吃点再说!”周聪招呼谢欣。
谢欣,主动取过酒壶,为周聪斟上酒:“说好了的,怎能少了酒?”自己满上。
周聪耽心:“你能行?还是叫杯奶茶吧!”
“不!来吧!”谢欣端起酒杯。
周聪犹豫。
“痛快一回又何妨?来!我敬你一杯!”谢欣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二话不说,端杯即一饮而尽。未料,酒刚入喉,顿即呛咳几声,满脸涨红。
周聪怔怔望她:“这么生猛,不出十分钟,就得叫车送你回去。没事吧?”
“舍命陪君子!你喝了!”谢欣羞赧一笑,连拍胸口。
周聪爽快干了杯中酒,取过酒壶:“我领情。你继续?”静静凝视谢欣。
“不敢了!慢点吧!”谢欣会意,羞笑,连连摆手。
周聪,为她叫了罐饮料来。
“说说你的近况吧,工作顺利吗?”谢欣恢复平静问。
“还好。刚接下几笔业务,有了些起色。”周聪相告。
“顺利就好。不过,小心些。你背后,可能有小人。”谢欣提醒他说。
“因为娟?”周聪疑惑。
“是。你已经成为他人的情敌。”谢欣说明。
“你指的是,徐伟?”周聪想了想,问。
“不一定!既然你与秦娟在一起,就该清楚,她是许多男人垂涎的猎物。可能,不仅仅是徐伟。我只能提醒你,遇人处事,多留点儿心眼!”谢欣叮咛。
“娟,也曾提醒我提防一些人。看来,不是没有原因!”周聪想起秦娟说过的话。
“秦娟才是你的贤内助,你千万别辜负了她!”谢欣由衷地。
“你也为我付出很多。”周聪,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你又何必耿耿在怀!”谢欣,襟怀坦荡。
二十七
暗幕,鬼祟降临。
肆虐了一阵子的风雨,渐渐平息。
黑糊糊的穹隆,如同一张无形巨网,紧紧覆压住小城。
东郊宾馆内。
徐伟,一面安排下一班酒足饭饱后的亲信们寻欢作乐,一面接听着来至四面八方的消息。之后,他独自驾车离开宾馆,转往小城里最高级的「康佳」娱乐会馆。
这时的他,已经将猎取秦娟,当作发泄不快的一种乐趣;一场藉此在亲信面前,展示和巩固自己实力的权利游戏!除此之外,别的一切活动,似乎再也引起不了他的兴趣。
田飞,没有出席今晚徐伟的宴请活动。
对于徐伟来说,只要在金钱上稍微做点文章,田飞就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供他使唤。何况,高坤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势孤力单的田飞,已经没有多大可能与高坤勾结起来威胁到他的利益,并且,已经没有多大用处。
今晚,他所以没有邀请田飞赴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前来赴宴的,多是他多年来动用金钱、美色、权力等一切手段,苦心经营、勾结买通下来的死党!此外,还有一个,他随时得去赶赴幽会的神秘女人。
“你真的那么在乎她?”
一座特制的昏暗包间里,进行着一次秘密约见。
“你以为,我那么在乎她?”徐伟不置可否。
“以你的秉性,最多玩玩她,利用利用而已。可是,也犯不着如此狗急、兴师动众地出暗招。你一定得将她玩到手?”
“你看错了!我不缺女人,她是我掌心里的一张王牌而已!”
“她合了某人的胃口?”
“说对了。这个女人的魅力,我比你更清楚。她若是现实点儿,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代你,卷走你现在掌控的一切男人,包括尹豪!”
“那你,想把她俩怎样?监视、打探、逼迫还不够?难道——?”
“我还没有傻到闹出人命的地步。但是,得到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现在的所作所为,至少可以,不让她落在我的竞争对手手里。”
“包括她喜欢的男人。是吗?”
“可以这么说。现在她喜欢的男人,就是我的对手!除非有一天,她归顺了我,或者不被我认为的对手利用!”
“原来,你是为了你的权利。可能吗?不怕惹出风波来?”
“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块弹丸之地上,若怕麻烦,我有今天?江山是打出来的,我的地位也全凭一个字:打!”
“你怎么张狂,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的好处!”
“支票,我带来了。”
“那好!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好!”
“合作这么多年,你对我应该有信心!”
“你的那点野心,谁不清楚?”
“彼此彼此。给!”徐伟递出一张支票。
另一家酒店里。
田飞,正与他的几个同乡打得火热。
他,早知徐伟今晚有宴请活动。也深知徐伟对他的笼络、给他的好处,不过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家庭关系,接近、牵制秦娟罢了。
至于徐伟为什么疏远他,他思来想去,断定一一徐伟必是在小苑口里,得知了他和秦娟决裂的口实。
这,是他疏忽掉的一个重要细节。等于在贼面前,和盘暴露了自己的家底,一下子被偷了个精光,继而失去了可被利用的价值。
他有些沮丧,后悔让徐伟亲近小苑。
然而,不管怎样,他在利益上已经得到了很大便宜,而且,手里还有小苑这张王牌可以拉动徐伟、牵制秦娟。
想到这一点,他又宽下心来。转而意识到自己单枪匹马,力量过于单薄,于是,就约来几名同乡密友,试着商量起共同对付徐伟和秦娟的办法。
酒酣语热之后,他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二十八
天气,持续阴沉了两天。
到了第三日清晨,阴沉沉的云空里,突然轰响几声闷雷。
或许是个不祥的预兆。
上午九点多,秦娟,刚刚晾完洗好的衣服,就听到屋外传来小苑的叫唤声。“妈妈——!妈妈——!”
她惊讶地迎出门,就见小苑一溜烟似地跑过来,不由惊问:“小苑!你,怎么来了?”
小苑跑到她跟前站定,气喘吁吁:“妈妈!妈妈! 我,我来了。还有,还有爸爸、爷爷和奶奶!”
秦娟一听,反而镇定下来,转眼就见田飞和他的父母,出现在小巷拐角处。
“乖!先进屋去!”她抱起女儿亲了亲,放下。转身去迎接公婆:“爸!妈!你们来了!”
“嗡!”田父淡淡地应了声,近前立定,转看孙女:“小苑!你过来!”
“爷爷!你进来!”小苑跑过来,拉扯田父。
“别闹!听爷爷的话,马上跟你爸爸回去。爷爷和奶奶有话要跟你妈妈说!”田父,郑重其事。
小苑一听,撅起小嘴,看妈妈。秦娟拉过她,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整了整衣服,柔声说:“听话!妈妈有事,你先回去吧!”
不料,小苑“哇”地一张口,就哭了起来。
“你,带他回去!”田父,很没有心情理会孙女的哭闹,转身命令田飞。
田飞一言不发,动身抱起啼哭的小苑,掉头就走。
秦娟于心不忍地目送小苑离去后,赶忙招呼起公婆:“爸!妈!进屋坐吧!”将二老让进屋里,之后,恭敬地沏上茶水。
“小娟!今天,我和你婆婆来的目的,不用说,你也很清楚!”田父坐定后开口说。
“爸!妈!你俩有话,就说吧!”秦娟很平静。
“从今往后,你就别爸啊妈地叫了。我俩这次登门,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儿子准备和你离婚了!”田母,面带愠色,劈口就是一句不留情面的话。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二老有话,尽管说,我没意见!”秦娟不为所动。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田父,心情沉重地问。
“伯父、伯母对我父母和我的恩情,我今生报答不尽!可是,我和田飞的婚姻,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完全与伯父、伯母无关!”秦娟说。
“少卖嘴!我儿子,哪一点对不住你了?”田母,动火。
“伯母!您别见气!田飞的为人处事,您比我更清楚。”秦娟说。
“明明是你在外勾三搭四,对他不忠,还怨谁?不知羞!”田母怒斥。
“你瞎说什么?!”田父一听,恼地怒视田母。转而安慰秦娟:“孩子!别跟你伯母一般见识。你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是伯伯我无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秦娟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忽然哽咽不语。
“你哭也好,闹也好。总之,现在,只要你认错,后悔还来的及!”田母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住口!”田父冒火。
秦娟抹抹泪水:“伯伯,别怒!伯母有伯母的想法。我不怨谁,只怨自己的命!”
“好孩子!什么都不用说了。伯伯就问你一句,还有没有可挽回的余地?”田父无奈地问。
秦娟沉默一瞬,泪如珠串地溢出眼眶,掩面抽泣起来,颤声道:“对不起——!”
田父不语。良久,重重叹息:“那好,今后的路,你自己走好!伯伯和你伯母这就走了!”话落,老夫妻俩起身离去。
城中医院,会客室里。
聪母,满脸愧色地面对着吴姗的父母:“俩位亲家!有话,我们就一起说一说,别总是憋在心里!”
“早几天,我俩就想请你亲家母,过来谈谈。不想,吴姗病了下来。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俩,就没有急着跟你说吴姗的事。这两天,吴姗的病情得到控制,而且好转,我们就借此机会在一起,通口气,谈一谈!”姗母,和气地说明来意。
“其实,我也很想和俩位亲家,谈谈俩小的事。可是,心里总是盼着他俩重归于好,也不想多惹是非,生出多余的事情来,所以,就把这事一直搁在心里。现在,俩位亲家有心和我谈谈他们的事,那是再好不过!”聪母,十分乐意地说。
“我们的想法,都差不多。哪家夫妻之间,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以往,都以为俩小之间不过是一时闹闹别扭,就无心多过问。可是,这次,吴姗突然提出来要出国,而且已经办理好手续,我俩才意识到,他俩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姗父,心思沉重地说。
“怎么?吴姗要出国去?”聪母,惊地问。
“是啊!今天我俩约你谈话,也有她的意思。”姗母,实话实说。
“这孩子!八成是怕我难过,不愿亲口跟我提这事!”聪母,揣摩说。
“你别生气!我这女儿就是任性,不管什么事都瞒着父母。这事,我俩事先也毫不知情!”姗父实情相告。
“我不怪她。她这样,聪有责任!”聪母,并不介意。
“聪的事,我俩也听说了一些、打探了一些。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们不想听。可是,我女儿的长相、脾气、文化程度,确实是差了些!”姗母,不无感慨地说。
“哎!不管怎样,夫妻总归是夫妻,既然在一起了,就该好好居家过日子。何况,吴姗这孩子,心眼还是挺好的,聪有外遇,那是忘本!”聪母,不无批评地说。
“亲家母说的也是理!”姗父,认同。
“唉! 是理不是理,孩子们不听,有什么办法?说来道去,关键还是他俩自己!”姗母,叹息说。
“是呀!聪这孩子,我还不知道劝过他多少回。就怕他一时糊涂,被狐狸精迷了,回不了头!”聪母,责备。
“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们好好过日子。我俩一直都是告诫吴姗,过日子要和气点儿,看开些,别耍小脾气。可是我这女儿,就是不听话,一味使性子!”姗父,苦恼。
“女人在这事上,谁还没点儿自尊心?吴姗这样,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聪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悟!”聪母,提出自己的看法。
“谁是谁非,就不说了。亲家!吴姗当真出国后,小远就要交给你了!”姗母,沉重地说。
“我的孙子,我当然要照料。可是,说心里话,我不想看着俩小,好好一个家,就这样散了。大人倒无所谓,小远还小,没妈在身边怎么行?俩位亲家!请你们还是好好劝劝吴姗吧!”聪母,愁地。
“亲家!相信你不会以为我俩,偏袒自己的女儿。不瞒你说,为了维护他们这个家,我俩已经费尽了口舌。她爸,因为吴姗先斩后奏地要出国,还发了很大的脾气,差点气出病来。都是考虑到小远,将来没妈在身边,很可怜!”姗母,实情相告。
“唉!吴姗这孩子!这叫我,咋办?”聪母,深感为难地。
“你先别急!今天,我俩前来主要是为了和你通口气,让你心里有个底。你们婆媳之间还有时间沟通沟通。俩小的事,究竟如何了结,等吴姗病好出院之后,亲朋好友,大家再坐到一起,好好商议出个办法来,尤其是小远的生活着落事情。亲家!你看如何?”姗父,拿出主张。
“唉!就依亲家说的办吧!”聪母,无奈何。
二十九
省城「九州宾馆」,贵宾室里。
一段偷拍来的录像,反复播放着。画面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在脱衣洗浴。
沙发上,半躺着一个发须半白的男人,穿件睡衣,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电视画面。画面里,年轻女子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那是一个举止优雅、肌肤如雪,清丽绝仑的女人;一个,他垂涎已久的猎物。提供给他这段录像的人,正是徐伟。
这个女人,就是秦娟;这个发须半白的男人,就是尹豪。半年前,尹豪在徐伟的写字楼里,见过秦娟一面之后,就一直对秦娟朝思暮想。
他的嗅觉没有错。徐伟提供给他的这段录像足以证明,秦娟确实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女人,就连在风月场上厮混了几十年的他,一见之下,也不禁怦然动心。
善于察言观色的徐伟,早就注意到尹豪在秦娟身上上下探寻的目光,心知肚明,也有些嫉恨。这段录像,原本是他不惜重金雇人偷拍来的私藏品。在他看来,秦娟就是他的私有物、密藏宝物,任何窥觑她的人,都是对他的亵渎和冒犯,包括尹豪也不例外。
但是,对总揽服装加工业务大权、善于老谋深算的尹豪,他就只能靠贿赂、巴结,以换取业务、赚取金钱。因此,秦娟就成为他利用尹豪的权柄,成为他在生意场上左右尹豪的一柄利器,一棵摇钱树!
尹豪,明知徐伟讨好他,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捞取金钱和权势,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在他看来,给徐伟一笔业务,就等于送给一个小孩子一件玩具、哄逗小孩子开心一下一样。其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数月来,他不惜屈尊,忍耐徐伟、笼络徐伟,却连秦娟的半根毫毛也没沾着,不免恼火,甚至,开始怀疑徐伟的用心。
徐伟,敏觉到了这一点。他,虽然极不情愿将自己的私藏品——秦娟,拱手让给尹豪,但是,为了占据尹豪这棵生钱树,他还是做出了让步。打算在「苏州商交会」之际,送给尹豪一次亲近秦娟的机会。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娟突然辞职离去。
这,是他判断失误,而始料不及的事!不仅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而且极度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尹豪,并不知晓秦娟与徐伟之间发生了决裂。只在徐伟口中得知:秦娟是因为周聪,而不愿意顺从他。这一信息,在养尊处优、动则呼风唤雨的尹豪看来,是自己的莫大耻辱!
成功挑动了尹豪之后,徐伟十分清楚——周聪,已经成为他和尹豪的共同之敌!为进一步笼络住尹豪,他不惜忍痛割爱,将这段私藏已久的录像提供给他,以吊足他的胃口。
尹豪,果然因此打消了对徐伟的疑虑,而将恼羞的目光转向了周聪。这次,他前来省城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进行与徐伟密谋已成的计划。
徐伟,如约而至。
“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截了当!”尹豪,很不满意徐伟的拖延。
“一是,请你给「协诚公司」那边一点压力。他们的损失,由我来认也行;二是,想听听您的意见。”徐伟,三言两语。
“我对「协诚」施加压力不成问题,也没什么意见。倒想听听,你对「协诚」的损失,怎么个认法?”尹豪,简短回应。
“只要他们能让周聪变成一个穷光蛋,所有的损失,我全都认!”徐伟,为排除周聪这个情敌,不惜抛出重金。
“嗡!算你明智!这样的话,他们就无话可说,等于上了你这条贼船!”尹豪,冷冷地。
“这不都是仰仗董事长,您的光!”徐伟,谄笑。
“少扯上我!这个,你拿回去,对我毫无用处!”尹豪,取出先前播放的录像带,扔还给徐伟。
“您的意思,我一定照办。”徐伟,收藏起录像带。
“嗡!就看你的了!午饭,张罗了?”尹豪,依旧冷冷地。
“已经备好!另外,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份厚礼!”徐伟早有安排,从提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放到茶几上。
“嗡!我收下!你先下去,我换换衣服,随后就来!”尹豪,很是满意。
午后。阴霾堆积的天空,飘下朵朵洁白的雪花。
入冬以来,小城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地、早早地来临!
没过多久,纷纷舞舞、鹅毛似的雪花,就铺天盖地般地,充塞了小城的大街小巷。
秦娟,因为心情的关系,不思午饭。自从田飞的父母离开后,她痛哭了一场,就一直倦怠地倒在床上。
她想已故的父母,想自己的年少时光,想自己的不幸生活遭遇和婚姻,------,眼角挂着晶莹泪痕!
小巷里,短暂躁动起来的人声告诉她:外面,落雪了!
雪!唤醒了她沉寂的心灵,将她从悲伤的哀怨空间里,拉回到一个洁白无垠的现实世界。她的心神,豁然为之一振。
“下雪了!下雪了——!”
屋外,孩子们的欢快叫声,很快感染了她。
她的心头,渐渐生起淡淡的喜悦。而后起床,打开屋门,迎来雪的天,雪的地!
雪!纷飞旋舞!好大的雪!仿佛刹那间,就要将这个世界银装素裹!
“阿姨!阿姨!快看,快看!我接到雪了!”
邻家冒雪嘻戏的孩子们,捧出一双双小手,迎接着飘然飞落的雪花,兴奋地叫起打开屋门的秦娟,一起分享他们的快乐。
秦娟,慈爱地报以他们一笑,欣慰地看着雪中这些天真无邪、尽情嬉戏的孩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未尽的泪痕,如同迎来一个圣洁的童话世界!
多么纯净、多么温馨的一刻!
这世间,本来就应该如此美好!只是,当欲望放纵了自私和野性,心灵,就开始藏污纳垢!
三十
一个多月后。
吴姗病愈出院,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出国。面对众亲友,周聪,主动承担了抚养小远的重任。
秦娟,在那场大雪后的第二天,就在前来约她一起赏雪的杨云、紫萱、谢欣的劝说和帮助下,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进入小城一家幼儿园,任代课教师。此后一星期,就和田飞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两个家庭的风波,暂时归于平息。然而,困扰秦娟和周聪的,依然是一双双黑手!
数周之后,周聪即陷入一场业务合同纠纷。
“帮帮聪!他有孩子和母亲需要养活。这事,徐伟,肯定有办法插手!”事发第二天,杨云、谢欣、紫萱、张露露和小月得知消息后,瞒着秦娟,几乎异口同声地,一齐求助于钱玉凤。
“周聪在省城出的事,他哪有能耐管着?你们,也太高估他了!”钱玉凤不以为然。
“你就知道钱!别小看你丈夫,他瞒着你的事,多的是。”杨云数落她。
“管他呢!他玩他的,我玩我的。知道多少都没用!”钱玉凤耍赖。
“别太自私自利!我问你,你到底愿不愿帮?”张露露,没耐心。
“姑奶奶!你当这是跟他要钱,那么简单?”钱玉凤为难。
“秦娟是你的姐妹,徐伟打她的主意,你不是不知道。徐伟背着你,尽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欺负她、强迫她。你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忍了算了?”杨云责问。
“真是这样,老娘绝不放过他!”钱玉凤的蛮横劲上来。她早就因为受徐伟冷落,而憋了一肚子火。
“是不是他背后捣鬼,敲敲他警钟,试探试探他,看看他态度,不就有眉目了?你若是怕事,就算了!”紫萱,出言相激。
钱玉凤立刻风火起来:“谁怕谁?不信,我立马找他理论去!”话音刚落,当真拔脚就走。
东郊宾馆休闲厅里,徐伟与高坤等正在玩牌,说笑取乐。
“那家伙,这回惨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少说,也得赔个十万、八万!”
“我老婆的那三万,我就不要了,算白送他!”
“他辞了在「协诚」的工作。”
“哦,想回来了?他很有钱,是吗?”
“人家没钱,有命!”
“没钱?没钱跑回来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活在这里是要钱的!没钱,请他滚蛋或去跳楼!”
一伙人正开心得意,不料,钱玉凤“嗵!”地一脚,踹门而入。
“徐伟!你出来!老娘有话问你!”
徐伟,一见风风火火而来的钱玉凤,顿觉扫兴,厌恶地拧拧眉,又不敢发作。一声不啃地起身,转往自己包下的客房:“什么事?直接说!”不耐烦。
钱玉凤尾随他而来,火地:“你!整天玩牌喝酒泡妞,把老娘当什么人待了?你想跟老娘离婚,就直接公开了!背后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下三烂勾当,算什么?”
徐伟,闷哼一声:“你是有事来了,还是吵架来了?”冷冷地。
“当着这么多人面,我挑明了警告你!秦娟是我的姐妹,你若背后打她和他男朋友的主意,你自己小心点!他俩一个很可怜,一个有孩子、老母需要养活。你若对他俩落井下石,说到天边去,都是卑鄙、龌龊、无耻、缺德、下流!我绝不会饶过你!”钱玉凤凶狠地。
“别人的事,劝你少管!更不关我的事!”徐伟,搪塞。
“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别以为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钱玉凤冷对。
“我做了些什么,你拿出证据来。瞎嚷嚷,对你没好处!”徐伟不示弱。
“我瞎嚷嚷?不信,你就试试看!”钱玉凤露出凶蛮劲。
“大不了我关门息业!别忘了,你哥哥、弟弟,都在我这里吃饭。你硬要多管闲事,胡搅蛮来,将我逼急了,我就请你们统统滚蛋!”徐伟,掷出撒手锏。
钱玉凤一听,火冒八丈:“好!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敢!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咚地一脚踹开半合的房门,愤愤离开房间。“这家伙疯了!暂时,我没有办法治住他!”她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告诉杨云。
杨云,正与谢欣在一起议论周聪的官司,接电后,很是气馁:“看来,周聪得认栽!”
“软刀子杀人!将秦娟往死里逼,这些家伙,确实够阴毒、阴狠!”谢欣十分义愤。
秦娟,很平静地面对了周聪的这次遭遇。
事实,让她彻底看清了幕后的一副副鬼魅丑恶龌龊面目。
没过几天,她再一次接到了匿名人的电话:
“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相信我这个陌生人。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周聪的这次遭遇,实际上,还是由于落入了那帮人设下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让你看清事实,不再步我的后尘!”
“我只想清清白白地,过我自己安静闲适的简单生活!没有人能够逼迫我怎样!”
“这是你的优点,可以冷静地不受一切诱惑和干扰;也是你的缺点,只有听凭命运嘲弄!”
“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们怎样?你能出面帮我拆穿他们吗?”
“我只是一个知情人而已。别说是拆穿他们,即使我有充足的证据,完全放弃我一家老小的利益,帮助你上法庭出庭作证,谁又能定他们多大的罪?将他们怎样?
人微言轻,人微命薄。周聪的这点遭遇,对于周聪个人和你来说,是惨重、残酷的伤害!而对于茫茫人海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浪花而已!放弃吧!记住!金钱的魔力是强大的,利益的锁链是紧锁的!一切,在于你自己!”
“我,该如何是好?”
“远走高飞吧!在这里,私,永远大于公!我的心愿已了!再见!”
三十一
又一个月后。
妈妈!你来看我了
乖女儿!妈妈,能忘了你吗
我想,去划船
公园,好玩吗
好玩
你知道,这么好玩的公园,是怎么来的吗
妈妈!我不知道
是所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等,呕心沥血造出来给你们玩的
我只想玩
没有他们的努力,有今天的公园吗?你有的玩吗
没有
你想明天有更好玩的地方吗
想
有一天,你自己可以去创造
为什么
没有人给你玩具的时候,你怎么办
我想自己去买
买不来呢
我自己做
对了!你应该自己努力创造
我想,造一座最好看的公园
可是,你看到路边流浪的小狗了吗?他们都没有公园玩
妈妈!它们怎么了
它们,没有爸爸、妈妈养活
妈妈!你可以养活它们!带它们玩
乖女儿!你真好!可是,妈妈只能养活你
我来养活它们不行
你能行吗
我能行!我把我的钱,都给它们
那样的你,不就和现在的它们一样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孩子!妈妈不能回答你,可是一定有。这世界会越来越完美,就是因为有着无数像你一样会思索和奋斗的人
爸爸打算结婚了,你心里好过吗
妈妈知道,妈妈没有缺憾
叔叔,会回来吗
那不重要。妈妈可以等
爸爸说,对不起妈妈
孩子!原谅妈妈的选择,愿你早一天长大!
一切都在阵痛后明朗!秦娟,深情地吻了吻女儿的脸蛋,深深地叹息一声,走进人群,走向阳光。
阳光下有另一组画面:
那天,你完全可以不走,将我揽进怀里
我不会。你知道,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满意了,可是我独受煎熬
爱,需要承担生活责任
我知道。可是太久了,我的心快死了,会因此而堕落
忍耐些,我心里依然紧紧装着你
无论多苦,带我走吧
这是一幕男人的悲剧,你愿意接受
不怨你!我不是富家女,能给你财富,减轻一些你的生活苦累和负担
至少我们有爱,可以搀扶一生,共同冲破黑暗,走出苦难!
[(完)。二00八年九月初稿。二0一八年十月完稿。二0一九年十月定稿。作者:红楼小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