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红楼小侠的头像

红楼小侠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1/31
分享

爱情与金钱风暴之一 飘荡的雨



〔本篇故事人物,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雨的帷幕悄然合上之后,街景,就在飘摇的雨幕后,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今秋乍来的雨,荡涤去喧嚣久留的尘埃。屋棚楼阁,草木路人,一切鲜妍一新后淡入帷幕。

烟雨阁上,淅淅沥沥的雨丝,结成珠串,从楼阁顶檐成排齐刷刷地落下,就成了挂在窗前的雨帘。

阁楼里。秦娟,长发闲散,独倚窗台,两手托住下颏,傻傻地望着窗外的模糊街景,看个不舍。痴迷神情,似在暗暗写着词句,说着绵绵情话。直到小月气喘吁吁地爬上烟雨阁,贴在她身边大声将她叫醒:“喂!傻姐!都几点了,还想心思?”

叫得她怔怔回神,茫然问:“什么?”

“什么,什么?都几点了?”奚小月,冲着她大叫。

“喂!轻点儿!”秦娟轻嘘,手指阁内闲人散客,就怕扰醒了别人梦似的。

“该回去了。偷着出来还不偷着回去?再迟,就要露馅儿。”小月悄声说。

秦娟,静默安然地看看手机时间,暗呼:“哇!为什么没早点儿叫我?”

“我——?”小月嗫嚅:“碰上老同学,一聊也忘了!”不好意思地说。

“肯定是男同学了,还害臊!”秦娟,点点她的鼻梁。

“哪——里!”小月躲过。

“还想赖!快走吧。我还有几页传真稿没编印,若是徐伟回来了,麻烦就大了!”

“徐伟他,已经回来了!”小月,边走边悄声说。

“真的?”秦娟,怔怔睁大一双眼睛。

“骗你是小狗!”

“完了!”秦娟,无奈何地长叹一声:“唉!难得溜出来一回,忘了带双翅膀。怎么回去?快想办法!”

小月暗自一笑,悄声解她窘:“不用急!伟,被人叫去吃饭了。”

“毛丫头!你耍我?”秦娟,嗔责她一眼。

小月一吐舌,娇笑躲开。

秦娟轻松一口气,冷静下来,拢了拢散落在嘴边的发丝,回望小月:“谢你!”

“不用啦。是你运气好!”小月无所谓。

“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担心着呢!”秦娟由衷地说。

小月调皮一笑,笑的诡秘:“当真谢我?”

秦娟,白一眼她:“又来花样?”

“老实交代,在想什么?”小月问。

“不理你!”秦娟,佯作生气。

“好姐姐!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借下楼梯,小月揽住她肩头,亲昵地在她耳边央求。

秦娟站住,浅浅一笑:“为什么?”不置可否。

小月摇动她的肩膀:“就算感激我了!”

“告诉你,我想远走高飞,到一个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地方去,了此一生。你信不信?”秦娟幽然说,快速下楼。

“一个人?不会还有一个?”小月不满意她的回答,追上她。

“别逗了!我有老公和女儿。”秦娟,恼她。

“还瞒呢,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你自己蒙在鼓里。”小月得意地点破她心思,仿佛公布一则惊天大爆料。

秦娟,诧异地驻足,回望小月,神色愕然。

小月逗她:“你不信?”

“好妹妹!说实话!”秦娟,瞪大眼睛。

小月得寸进尺:“有条件!”

秦娟无奈何:“说吧!”

“很简单。不,准,小,看,我!”小月,字字珠玉,一抿唇。

“姐什么时候,小看你了?”秦娟,怔怔不解地看着小月。

“还说呢!妹妹长、妹妹短的,就没听到你一句心里话。”小月噘嘴,委屈似地。

“是吗?”秦娟,勉强笑了笑说:“换了你,心里话会随便向别人说吗?”

“是好朋友,我会!”小月不假思索。

秦娟莞尔一笑:“你这是说,我没把你当作好朋友了?哪会呢?不过是你年龄还小,有些话,姐还不便对你说而已。”坦诚地。

“我不信!我知道,你怕我张扬!”小月生气似的依在她身侧扭动身躯,不依不饶。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秦娟,停步叹息一声,被逼「跳楼」!

小月来了劲儿:“不难为你,点头、摇头都可以!”

“好吧!”秦娟苦笑。

“你,爱着一个人?”小月轻声问。

“你知道?”秦娟,略表沉默,反问她。

“徐伟!是吗?”小月神气活现地。

秦娟略作思忖,笑问:“你——,也爱她?”

“我?我怎么可能?”小月捂脸羞地说。

“那,你怎么问我?”秦娟笑了道。

“我是认真的。说!你是不是爱上了他了?不然,我生气了!”小月着恼。

秦娟一笑,平静下来:“直说罢!没有!”

“真的?”小月感到十分意外地望她。

“嗯!难道——,有问题?”秦娟大惑不解。

四目相对。小月疑惑地:“大家都猜错了?”

“是你猜得吧!”秦娟试探着她,「反手一剑」。

“楼里的人,都这么说你呢。你真的一点儿不知道?”小月中招,疑云重重地望着秦娟。

“说什么?”秦娟冷静地问。

“你对徐伟,一点意思都没有?”小月不敢相信。

“除了工作关系,绝无例外!”秦娟口气坚决地答。

小月想象:“可是,看得出,他对你——,特有意思。”

“这,并不代表我对他有意思呀!”秦娟明确自己的态度:“至于别人怎么说,只好由他们了。”

“那么,那人是谁?”小月早想穷追到底。

“不说了,好不好?”秦娟幽然打断。

“你耍赖!”小月恼她驻足。

秦娟停步苦笑:“好妹妹!姐可以告诉你的,一定告诉你。”

“为什么?”小月睁大眼睛,一副急于要知道的神情。

“求求你!别问了,就算给姐一点尊重好不好?”秦娟揽住小月的肩膀,亲昵央求。

小月只好作罢,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一一!算了!”忽地狡黠一笑:“不过,你要当心我的顺风耳哦!”

“只怕再瞒你就难了。鬼丫头!”秦娟笑得很惨。

小月格格一笑:“放心呗,我要说,就向全世界宣布!”

“你敢!”秦娟羞笑嗔她。

小月憷地耸肩,如临大敌,吐吐舌:“饶了我呗!不闹了。下班时间到了,我有约会,得先走。你也早点儿回去吧。”说完,就要分手。

秦娟,白一眼她:“我得赶出文件来,没你那么性急!玩开心点儿!”

“可别让我担心哦!拜拜!”小月,诡秘一笑。

秦娟走出写字楼大门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雨,绵绵的,还在濛濛地下。是这场雨的缘故,夜色来得过早。大街上,路灯齐齐闪亮。灯光里,细绵的雨丝被风吹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飘荡荡,悠悠洒洒,嬉戏旋舞,在一片清凉沉静之中,格外美丽可爱!

轻轻走在这雨的天地里,她不知不觉地痴痴沉浸在其中,看得出神,想得出神,甚至忘了撑开手中的雨伞。直到晶莹的雨滴,从她长长的发梢滑落,浸透她肩部的裙衫,她这才从沉浸中醒转。

伞,张开了。伞下,是那个正为爱而痴迷的女人,静静地走在大街上,走在飘荡缠绵的雨幕里。

渐渐地步入热闹的夜街,她的心,也渐渐地忐忑不安起来。

还能,再在这雨的帷幕里见到他吗?

她的眼里,不再是那些美丽可爱的雨丝,而是,街道上一个个正冒雨穿行往来的过客。

她希望,这雨夜街头,突然出现他的身影。

她就这么盼望着,四下留神地张望,眼神带着几分羞怯。

若是往常,她会低着头,静静地走过这方不可避免的闹市街道,可是,此刻,她却不能。

她知道,他就要离开,就要远离。

连日来,伤心的感觉在她心里,一刻没有停止过。她多想此刻,他能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轻轻地说声:我爱你!

没有答案,一直没有,那个倔强的男人,总是隐忍自己的感情,让人费猜!

你不该逞英雄,而将自己抛弃。为什么不能打开你的内心,好让我,与你一起分享你的苦乐?

她很想这样责问他,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实际上,她很清楚他是为了什么。

问,成了多余。这段感情的折磨,仿佛天生就已注定。

她忧虑,她无奈,只希望再见他一眼;只希望,他能勇敢地站出来,大声地对她说:跟我走!

雨中的闹市渐渐远离,她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累很累,而且心烦意乱。

她收起了挡雨的伞,幽暗中,雨丝,就成了她感慰藉的伴侣。她任雨淋着,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希望如此,就能够找回自己。

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可是,她的爱,却是那么凄苦,那么悲凉,使她形容憔悴。

给他一个电话?打开宿舍门之前,她这样问了问自己,脚步稍见迟疑。

夜的酒吧里没有雨的空间。

田飞步入「悦来酒吧」时,高坤立在门口边,乐呵呵地伸手相迎,笑容可掬:“田老弟!有请!伟经理恭候你多时了!”

“带我去见他。”田飞,不理会他的举动,只淡淡说了句,径直往大厅里闯。

高坤,自讨没趣,追尾将他引进一座包间。

包间的门敞开着。里面,徐伟大腿翘在二腿上,倚着沙发,独自手把酒盏,静静地出神,若有所思。漠然间,突见高坤、田飞二人进来,急忙起身相迎:“田老弟!有请!”

“不客气!找我有事?”田飞,直接了当,径直走到徐伟对面的沙发边,坐下。

“别忙,老弟!先喝一杯!老高,去叫服务!”徐伟一面招呼田飞,一面吩咐高坤。高坤应声而出。

徐伟,亲自为田飞斟上一杯干红,递过:“听说,老弟正忙着买车,买了?”

“没有!”田飞单手接过酒杯放到茶几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侧旁的电视。

徐伟,审视地看看他:“还在一一,观望?”

“不!”田飞,漠然注视着电视画面。画面上的女主持很是靓丽。

徐伟,飘了一眼电视画面上的女主持,抿了口酒:“可是,秦娟,很有买车的意思。”

“哦?”田飞,莞尔一笑,似感意外。

“有难处,我可以帮你!”徐伟直露爽快。

“我想,还是算了吧!”田飞,无所谓地应了句。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伟,轻松淡笑:“放心好了,我,不怕你还不起。”

“可是,我不想欠谁人情。”田飞推辞说。

“这不委屈了自己?”徐伟,浅笑。

“还是先做梦的好。”田飞,一笑置之。

二人正说着,高坤领了三名服务小姐进来,摆上满几瓜果小吃。之后,高坤讨好地坐到田飞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田老弟!今晚的任务,就是喝酒、跳舞,不醉不散!”转而,示意服务小姐。

三名服务小姐会意,立刻分立一旁,各自为他们斟上酒。

高坤,端杯相邀:“别客气!来吧!”

徐伟举杯转向田飞:“老弟!痛快干一杯!”

田飞,略表犹豫,半推半就地举起酒杯。

酒过三盏,服务小姐打开柔情音乐、舞美画面,加入陪酒。

“来段情歌,怎样?”借酒兴,高坤,兴味油然地邀请田飞。

田飞,清楚他话中有话,漠然作答:“爱唱的唱吧!”

高坤狡黠地笑了笑,呷了口酒:“差点忘了,田老弟很讨厌情歌。不过呢,有人讨厌,就有人喜欢。伟经理!你说,是不是?”他把话丢给了徐伟。

“由他去吧!”徐伟,冷淡地应了句,若有所指。

“那官司——?”田飞,忽地转问高坤。

高坤淡淡一笑:“让老弟久等,不好意思。”故意停了停,点燃一支烟,然后说:“不过,老弟放心!我的股份,已经尽数抽出。那位,已经很难再唱情歌了!”

“不说了!”徐伟,突然冷漠地打断他二人的谈话:“事情,点到为止。来!干了这杯!”

田飞、高坤,相顾不语。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快意的声响。

谢欣,手捧一束鲜花,笑盈盈地走出鲜花店。

她那漂亮脸蛋,添上娇艳而又略含几分矜持的笑容,在柔和的霓虹灯影下,当真,如一朵萼瓣初放的鲜花,会开在别人心上。

“我要向前飞,心中潜藏着待放的花蕊,如果你,给我真实的安慰,我愿为你展现我的美------”

一朵夜雨里「等爱的玫瑰」!

周聪在她面前出现时,她吓了一跳:“聪!两天不见,瘦这么多?”

“没什么!”

“从哪边过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在你身后,听你唱歌。无意的。”

“听到了?好不好听?”

“会招来狼。”

“你说谎!不过哼哼而已。”

“真的,很动听!”

“那好啊!改天请你上歌厅,包你耳朵发福!”

“二位请!”茶廊侍应生,冷不丁地插进话来,将他二人引入茶艺厅。

“来两杯,庐山云雾!”谢欣,酷爱茶饮,出手大方。

“普通级吧!”周聪,不表支持。

“放心!今晚,不用你花销。给!”谢欣奉上手里的鲜花。

周聪,局促:“算我送你的!可以吗?”自觉自己憔悴的糟糕样不配鲜花,没有动手。

“不!送我喜欢的人!”谢欣,目注周聪那张消瘦却仍然十分冷俊的脸,嫣然一笑。

“那好吧。我收下,就当欠你的。”周聪,想了想,伸手接过。

俩人,面对面地坐下。

“好不好看?”谢欣十分开心地。

“还有更美的吗?”周聪,轻闻玫瑰、百合馨香,然后,将它轻轻地摆放到桌面上。

“官司,已经了结了。你的车款和房屋抵押贷款,足够还清债务。剩下的那几千元现金,已经送到吴姗那里。”谢欣告诉他说。

“姗,有没有说什么?”周聪,冷静地问她。

“没有!她进工厂打工了。看态度,她对你很失望。”谢欣,不无担忧地说。

“不奇怪。是我对不起她!”周聪,心情有些沉重。

“来点茶食?”谢欣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用!”周聪,默然想着自己的心思。

“想当年,我老爸也赔过血本。”谢欣岔开话题。

“你老爸?”周聪,回过神来。

“嗯!开两回工厂,倒两回。后来改做生意,倒挺好。”谢欣,一笑说。

“兴许,我也该改行。”周聪,重重喘口气。

“那阵子,我爸遭受的冷眼白眼,还真不少。家里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现在的你,一定有同感。”谢欣,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没什么!不过,害你跟我失业受累了!”周聪,歉疚地。

“没关系!起码,我可以去跟我老爸帮帮忙。重要的,是你自己。告诉你一个秘密。”谢欣忽地调皮一笑。

周聪,冷静地看她。

“对你,我很有信心!”谢欣十分欣赏地说。

周聪,坦然:“可是。我心里很乱!”

“茶——!云雾两杯!”服务生送来茶水。

“为女人乱了方寸吧?”谢欣,笑问,让茶给周聪。

周聪深深叹口气,探手挪过谢欣推让来的茶杯:“谢谢!”

谢欣接上话:“跟你说个故事。想不想听?”

“说说看!”周聪,凝神静望谢欣,端杯品了口茶。

谢欣一笑,眉飞色舞:“昨夜,我梦见耶稣跟如来打架了!”

“哦?”周聪,很感新奇。

“真的!还有杨云,两个杨云。”谢欣,回忆说。

“两个杨云?”

“嗯!本来只有一个杨云,不知适从,害的如来和耶稣,为争她这个女信徒,大打出手,直打得天昏地暗。”

“后来?”

“如来和耶酥,相持不下,就将她复制为二,各自收归门下。然后,让云跟云对打。胜的一方,即可拥有原来完整的云。”

“谁胜了?”

“杨云想去美国。你说呢?”谢欣,有些失望地。

“人各有志!”周聪,思索。

“那么,你,做出选择了?”谢欣,忽然问。

“你这是编排一个故事,来劝导我?”周聪,沉静地望欣。

谢欣一笑:“真实的梦,却没有真实的你。说实话,在你的心目里,吴姗和那个女人,谁,更占上风?”

周聪,重重叹息:“如果有答案的话,我何至于陷入现在的深渊?”

“甘愿做菜鸟?”

“情非得已。现实,很无奈!”

谢欣,沉默,端杯品茗。

周聪,无语。

窗外一一

路灯下。一只狗仔,踽踽独行,边走边嗅,在路边艰难地冒雨觅食。

一个可怜的家伙!

如果此刻的它还是一只宠物,饫甘餍肥、邀宠撒欢之余,说不定,正琢磨着钻进主人的被窝,美美地享受温柔乡。

可是现在,它却不得不面对,孤独、无助、饥饿、寒冷,甚至是死亡。

渐渐地,茶香淡去。

“你,真的打算离开吗?”谢欣,关切地问。

“决定了!”周聪冷静地回答她。

“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这样。”

“好吧!有事,就给我电话!”

“我,送你一程!”

“不用。再见!”

“再见!”

离开谢欣,周聪,独自返回自己的公司,熄灭最后一盏灯,关上最后一扇门。

他,留恋地回望一眼淹没在黑暗里的公司内外,走上风雨飘摇的落寞长街。

路灯下,他的背影,倦怠而且沉重。

明天起,这里,将不再是他的天地!

怨谁?凭什么?

当名利场上,追名逐利成为时尚定律,那么,一切有关名利得失的行为,就成为一种合乎逻辑、情理、常规的自然现象。

凉风挟雨,打湿了他的脸颊;雨水和着泪水,浸淫了他的眼帘。

模糊中,他,仿佛又看到那只雨中觅食的小狗,看到它生存的谷底,想起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她,也属于名利场吗?也将成为买卖商品?

“咚——!哐——!”

小区空间里,响起几声「闷雷」。

不是爆竹声,是伟太太又发脾气了。她的知名度在小区里,向来就是一鸣惊人!更新家当,只需“噼啪叮当”一阵火。

明天,就有人看到一一伟太太,将大堆大堆的破东西往屋外扔,大堆大堆的新家当往屋里搬。大家闲聊,又有了新的炒作话题。

不过,这深更半夜的噪音,却叫人够呛!

“草拟妈的!当老娘是哈巴狗啊,唤了来,喝了去。今天,老娘偏不依你!”超强女高音又起。

“嗵——!”电视遭殃。钱玉凤,再度「狂轰乱炸」,一碗砸上墙壁上的电视机屏幕,直砸得爆裂开的瓷片和玻璃片四下乱飞。

徐伟,与高坤和田飞在「悦来酒吧」里的得意劲,全都被钱玉凤的这一通火给砸没了。手把酒盏,凶狠地盯住她的举动,就是不敢发作,只有继续喝他的闷酒。

“你哑巴啦!不说话啦?怕大家听到?不是喝酒就是泡妞,你当老娘眼睛瞎了!老娘睁只眼闭只眼还不行?你,还要怎样?”钱玉凤的「高音喇叭」继续宣泄。

“当!”地,又一记重击。客厅里的玻璃茶几,立即粉碎。

这种时候,徐伟,绝对不会吱声,只有挨嗑。要么找机会溜出去逃生;要么等钱玉凤消去火气。偏偏是:今夜,钱玉凤发作特厉,张牙舞爪,又把着厅门。

“家里,什么不是老娘料理?吃喝拉撒,什么不要老娘操心?你说!你还要不要老娘?要不要这个家?”钱玉凤,嘶哑哭诉。

“够了!”徐伟,突然狂飙一声。“啪!”地,酒杯落地,粉末四溅。

钱玉凤,倒吃了一惊。操!反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世界大战」局面。以往,都是她一人独自表演。

她,正待徐伟攻击,不料,唰地,一沓厚厚纸币破空飞来,疾坠落地,滑到她的右脚边。徐伟,连连向她摆手,挥袖,告饶!

钱玉凤,全凭这招得手,哪有见钱不开眼的理?毫不客气,弯腰就捡。

“吱——!”徐伟,趁机溜出了起居厅的厅门。

“臭婆娘!不信钱砸不死你!”他被逼使出绝招,恼火,暗骂,愤愤而出!

“嘭!”

小区,陡然归于沉静。

 秦娟,彻夜未眠。

滴答雨声,扰了她一夜。

“妈妈!我想你回来!”昨夜,女儿小苑打电话来唤她。她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孩子!妈妈舍不得你!”她这样对女儿说。女儿,绝对不能听懂她话里的含意。

 雨丝,轻微地落下,在形成雨滴后,从屋檐边滑落地面,滴滴答答。她听得那样真切,思虑万千。

“周聪!为什么我爱的人是你?”

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

 徐伟,走进写字楼办公区,先推开了文秘室的门。

秦娟不在。办公桌上,整齐地堆放着编印好的文件。他走过去,倦怠地看了看,坐到秦娟的办公座椅上,漫不经心地打开电脑页面浏览。

奚小月,早已瞄准徐伟的动静,继后跟了进来,佯作吃惊地与他打过招呼:“伟经理!是你。哦!你要的文件,就在桌上。”

“知道了。秦娟呢?”徐伟,斜眼扫了扫小月,问。昨夜,钱玉凤冲着他的「狂轰乱炸」,余震未息,令他打着呵气。

“刚接一个电话,出去了。”小月,老练地撒了个谎。

徐伟略表沉默,关闭电脑,拿起文件:“这,我拿走了,你转告她。”说完,起身离开了文秘室。

小月有惊无险地拍拍胸口。

此刻,秦娟,还在出租车里。

车外,大雨滂沱,时而可见一一偎依伞下的情侣,双双对对,出没于街头巷尾。

她羡慕地留意了一阵子,手机铃声突地响起。

“今天,你能不能回来一躺?”电话那头,是田飞的声音。

“小苑又胡闹?你把电话给她。”

“妈妈!”电话里,传来小苑的哭泣声。

“乖女儿!妈妈也想你!不哭了好吗?赶快去上学!”

“我要妈妈回来!”

“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几天忙着。过两天,妈妈再回来,好不好?来,拉拉手!”

“嗯!妈妈!我等你!”

“乖!听话,不许再胡闹!跟妈妈说再见。”

“好!妈妈再见!”

“嗯!乖!再见!”这档口,出租车已经到达公司大门口。

“小月!我到了。”进入文秘室,秦娟拨通小月的电话。

“昨晚,回家了?”小月在电话里问。

“没有!”

“那,怎么又迟到?”

“睡过头了。”

“是想多了吧!我过来,好吗?”

“过来吧!我的眼皮,又要打架了。”

只一瞬,小月就如风般地旋进文秘室:“徐伟来过了,取走了文件。”

秦娟,招呼她坐下:“知道了。坐!喝水,还是喝茶?”

“没别的?”

“有果汁。”

“来点儿!”

秦娟,侧身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椰汁递给她。

小月打开,抿上一口:“哇——!爽!可是伟的特别礼待?”

“就你话多。你要!全拿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秦娟,无所谓地。

小月吐舌:“别吓我了,不被炒了才怪。”

秦娟微笑,擦抹着桌面:“有那么严重?”

小月靠上椅背,翻白眼:“谁愿别人坏他好事?”

“这,算什么?”秦娟,不以为然。

小月无精打采地:“这可是徐伟对你的特别料理。自然是为了让你明白,他的好意。”

“除了工作,我可没想太多。”秦娟,笑了笑。

小月埋怨似地笑说:“傻瓜!他把你调来身边,就已经看上你了。”

“不会吧!也许——,我,适合这工作。”秦娟,淡然。

小月,拔腿蹲上座椅:“可别想得太美!拿你没辙!你对他,有好感?”

“有点儿吧。那你呢?”秦娟,坐下,打开抽屉。

小月望她一眼:“一般!我的话,你信不信?”

“信!”秦娟,关注地望着她,半开的抽屉又合上。

“伟对你的好心,你一点儿都没感觉?”小月继续问。

“不知道!我,根本没在意这些。”秦娟,幽然坦荡。

“听着,你,就要快让他发疯了!”小月,悄声告诉她。

     中午时分。周聪在昏睡中醒来。

     屋外,沙沙雨声一阵盖过一阵。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美美地睡上一觉。一切恩赐于酒精,使他暂时摆脱了焦虑和苦恼。

他坐起身,甩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觉得,脑袋异样地沉重。

昨夜,他,第一次借酒打发自己,第一次点燃了呛喉的烟。

屋子里,依然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烟酒气。他起身下床,推开了窗户。

窗外,风潇雨烈。凉风雾雨,哗地卷入他的怀抱。迎面扑来,雨的天、雨的地。

好一幅动人的景象!广袤空间里,雨,自由地,尽情地,快乐地飞舞!肆虐!飘扬!蒸腾雨雾、墨色植被所烘托出的小城景致,在烟雨飘摇的帷幕里,如缥缈起伏的海市蜃楼,幻化出万种风情。

这一瞬间,他倏然忘了不快,举目四眺。畅然之下,眼神忽地定住一一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红砖瓦舍、几弯幽邃小巷里。

那是旧城区一隅,寂然而又沉浸着温馨,在模糊雨幕里,犹如一幅泼墨水彩画卷,浓抹淡描,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段清幽往事:

你走吧

你?一人

没关系。应该有车

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不好意思,这车好难等

太晚了,雨又大,车很少

你是本地人

是!你呢

住哪里

东二街

隔不远。我住朝阳路。不如,你跟我的车走

你有车?难怪,有伞却在等

你以为我不怀好意

不。有点戒惕

其实,见你孤身一人,我觉得撇下你不太合适

是吗

不必多疑

没有。我只是在等车

送你一程!我的车到了

不!你先走吧。雨很快就会停

好吧。这,你留着

喂!这伞?怎么还你

随便吧

一样的季节,一样的雨!

那次邂逅,他认识了秦娟。他,并没有刻意让对方还那把雨伞;也绝没有想到,从此,自己会爱上这个女人。

何必?一切淡淡地来。

一切,也该淡淡地去!

他深深叹惜一声,扭头看看闹钟时间:“秦娟,该回到她的小屋了。”

“下午有事?”瞌冲了大半个上午的徐伟,此刻转进文秘室。

“还有几份表格,需要打印出来。”秦娟淡淡地回应他。

“放一放吧。这么大的雨,中午,你就不必回去吃饭了。我请客!”徐伟,立在秦娟的桌对面。

“不。有客人?”秦娟,停止收拾桌面。

“没有。我曾答应过,送你一件礼物。”徐伟,下意识地拿起一页文件,又放下。

“是不是,不太合适?不过说说而已,当真了?”秦娟,仰面注视他。

“我答应过的,当然是真的!”徐伟,提了提敞开的西装两襟。

“可是我,压根儿没当回事。”秦娟,婉拒。

“如果你觉得不太合适,可以叫上小月。”徐伟,盯她一眼。

“我——?”秦娟,感到为难地避开他的目光。

“就这么说定了!快下班了,我的车在楼下等你。”徐伟不容分说,话落,离去。

秦娟犯了愁。“小妹!徐伟,请你呢?”她,拨通小月的电话。

“中午?”小月,在电话里问。

“去,还是不去?”

“嗡——,我约了朋友,中午一起吃便当逛街。”

“这么大的雨,也逛?他约了我了!”

“你答应了?”

“糟糕!临时的。这回,不答应都不行。”

“那我多叫上几个。你看,行不行?”

“巴不得呢!说好了,不许变。”

“放心呗!保准丢不了你。”

关上窗户,周聪草草收拾一番,下了公寓楼。

想到风雨飘摇中的母亲,他的心情,又添一份不安。

雨,一阵猛过一阵,几十米外的树木,看上去都很模糊。

兴许,这时的老人正盼望着他。

的士,在雨中穿行一阵,驰出小城,转去郊外。数十分钟后,到达一座乡野村落。

“孩子,是你!大雨天的还回来?”聪母,正忙着收拾锅碗瓢盆,意外发现周聪到来,喜出望外。

“妈!趁空,我就来看看你!”周聪一进屋,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看了看:“屋子,漏不漏?”

“不打紧!早几天,吴姗来过。你看!幸亏她,即时找人帮我修了修。要不,今天可要遭殃。怎么?吴姗,没跟你说?”

“说了。我不放心。”周聪,搁下雨伞。其实,他与吴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互通电话。

“衣服湿了?”聪母,关切地问。

“有点儿。没关系!还,有没有吃的?”他回到母亲身边,就如同回到儿时。

“还没吃午饭?妈刚吃过,煲里,还有点儿饭菜。”

“行!”周聪,自己动手。

“妈去给你买点儿熟食。”

“不用!外面雨大。”

“吴姗说,你最近很忙。是吗?”

“是!小远来了?”

“来了,还送给我一只乖乖熊。这小子!”

“他,有没有怨我?”

“哪能不怨呢?他说,我爸总是出差,不要我们了。”

“怎么会?”周聪,心里有些酸楚。

“你,真得那么忙?也该抓一抓孩子的教育。”

“有姗,我很放心。”

“她文化浅,你不是不知道。”

“浅点儿没关系,别让他犯错就行。”

“你呀!对吴姗,冷了点儿。吴姗虽然不说,可是妈从她的嘴里,听得出来。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吴姗和小远的好,别总是公司不公司的。”

“妈!您就放心,我会的。”

“妈老了,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这颗心,哪能放得下?就希望你们活得自在和气些。恩恩爱爱的,有啥不好?”

“您的话,我记住了。”

“吃饱了?要不,妈再做些。”

“饱了!”周聪,端走碗盘。

“既然回来了,就吃了晚饭再走!妈做点儿你喜欢吃的。”

“行!不过,我得早点儿回去!”周聪,答应了母亲。他想多陪一会儿老人。

几杯酒入喉,秦娟醉了。

情侣餐改成酒宴席,她的心态放松了许多。徐伟,虽然不是很乐意,可是,这样的机会却也十分难得,所以,他还是足足地卖弄了一回人情。

有小月和她的几位同事姐妹加入,宴席上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或许是真的累了,或许是雨的缘故,或许是为逃避徐伟的下一步举动,或许是为放纵一下自己,秦娟,出乎反常地举起了酒杯。

她醉了,醉得很憨。

“我累!真的、真的很累!我想——睡了!”她对送她回宿舍的小月,最后说了句,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屋外,哗哗啦啦的雨声,渐渐平息。因为雨,小巷里少了活动的人,显得格外幽静。

屋内,一些简单的起居用品和书籍,默默陪伴着她。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听到一阵吵杂声。

那是外出工作的邻居们,陆续地回来了。

我怎么了?她,恍惚坐起,掀亮台灯,渐渐回想起酒宴上和小月搀扶她回来时的情形,慌忙撩起花被,打算起床。垂手间,忽地发现,枕下压住一张纸条。那是小月留下的:“你醉了!喝那么多?情郎不在时,可以呼我。”

她,酡红的脸颊上,掠过一丝惨淡笑意,转而,看看床面、桌面,没有其它发现。

徐伟的礼物,是什么?真得像小月说得那样?

宴席上,徐伟曾半开玩笑地,对小月以及她的几位姐妹说:刚买了一套住房,不是很满意,打算拆了卖废铁。

徐伟的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因为,此前,徐伟也曾多次有意无意地问起,她买房的事。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在你那里上学?”

“妈妈!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住上,又大又干净的套房?”女儿的问话,在她耳边响起。

孩子!从你出生那天起,妈妈就很想回答你。

我该怎么办?周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难道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开?

莫名的伤感,突然袭上她的心头。她——好想哭!

周聪离开母亲回到小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暴风雨席卷过后的小城,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生气,暂时地得到修整。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云层,依旧很低。

没有了风的骚扰,灰黑的浮云,就如昏蒙的黑色纱团,缥缈地轻轻舒展,遮盖小城上空,掩去明目光线,撒落一遍清凉净洁。街面上,黑亮沥青路面、幽暗彩色楼群、静穆绿树丛荫、寥落行人,无不透露出娴静祥和的气息。

很久没有走过这方街道,再次踏入,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使他忽然有了不忍离去的感觉。

是希冀,还是怀旧?他的心,颤动一霎,倏然又沉静下来。

云层,越来越浓,越来越低,将小城空间压缩得越来越暗。残余薄暮光线,将这委曲的小城空间,紧紧地揽在怀里。于是,黑压压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小城里,如同拉开雨的序幕般,跳动起无数的点和线、无数的色彩、无数噪的人和物、无数奇妙的诗和画,却又,倏然顿止。

他,忘了走动;忘了这膨胀的雨的氛围,和渐渐涌现的人潮;忘了这浮华世界,七彩霓虹逐渐闪烁起的一切纸醉金迷。而浮想那个,让他思忆不宁的雨中身影。

“年轻人!过来!过来!看你天庭饱满,眉宇间却含一股怨气,最好算上一卦!”

人行道边,一位在屋檐下避雨的打卦老者,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周聪,恍然一愣,默认了老者的善举。

“看你面相,不似一般人,可惜走了弯路,命犯桃花!”老者抓住周聪的左手,看了看:“你的事业,再度受挫,如今,正走背运。该回头了。”

周聪,心头一怔。虽然,他从不相信命运之说,然而,老者的当头棒喝,触动了他的内心。

“年轻人!老夫没说错吧。你本来,很有可能是个老板、经理什么的,现在不行了。”老者,似乎抓住了他的心理。

“老人家!命犯桃花的意思是——?”周聪,想进一步更明白一些。

“年轻人的事!还需老夫说明白?”老者,捋须而笑。

“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周聪,解释。

“可是,自从你们认识之后,你就一再走下坡路。年轻人,还是放弃吧。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老者告诫。

“如果真的是这样,有办法化解吗?”周聪,试探着问老者。

老者微微捋须:“那就看你运气了,抽支签吧。”说完,拿起签筒,晃了晃。

周聪,半信半疑,随意抽上一签,拿在手中看了看。

竹签上面写着两行诗谶:金玉落涧中,又度桃花浓;深山幽谷里,云高不知处。

“年轻人,看明白了?好好想想。你是文化人,老夫就不解释了。好自为之。”

“您要,多少钱?”

“不用,不用!这一卦,算老夫卖回人情。你可以走了。”老者挥挥衣袖。

是不是真的?恍若南柯一梦。

秦娟哭了!无声地,为自己,也为周聪。

积压心头已久的苦闷,在酒精的刺激和释放之下,化作泪水之后,就如断线的珍珠。

我们必须分手

就因为你的公司破产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苦了姗和小远,更不能带给你什么

你以为,我贪图你的地位和钱财

不!我不能拖累你

你这是在逃避,知道吗

坚强些!你我一样,都有放不下的家事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分手

结束这场梦。我该退场了

“那你,有没有为我想一想?聪!”周聪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她很想这样责问他一句,可是,一直没有说出口。

疑惑地回到住处,周聪,想起打卦老者所说的话,重新陷入了苦涩——

母亲,知道了他与吴姗之间的事,为吴姗和小远打抱不平。作为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自己一直隐瞒住的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的责问。

“妈!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吴姗和小远!”他这样对母亲说,满含愧疚。尽管他心里也很想说声“对不起秦娟”,可是,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既然选择离去,就该放下眼前的一切。

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昏暗街景,他,触景生情,想起许许多多过往的人和事。一幕幕,却杳渺如云烟。

金属,构筑起这座城市的现实空间,垮塌下来的一角,就必须以金属架构去弥补。既然,属于你的所有材质,都不再是这方现实空间的应力元素,而你,又不愿成为这方金属架构下的废品被遗弃,那么,唯一活的选择,就是脱离——去开拓另一度空间!

他,理智地选择了脱离!

熟悉的小城,将成为他的记忆,而牵挂他的一切,却又是那么地难分难舍。

     夜幕很快笼盖了湿漉漉的小城。

雨水,浮泛在惨淡寂然的路灯下,铺展一路清冷光亮。

劳累了一天的吴姗,下班回到家里时,一进门,就惊讶地发现一一桌面上,摆放着已经做好的饭菜。一盘藩茄鸡蛋,鸡蛋炒糊了;还有一碗紫菜汤,犹冒着腾腾热气。

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小远!妈妈回来了!你自己做饭?”

“妈妈!我做好了,妈妈回来就可以吃了。”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小远,闻声,手里拿着玩具车,从房间里跑出来。

吴姗的眼眶湿润润的。她,搁下带回来的剪刀、镊子等手工活器具,望着儿子天真可爱的样子:“乖!妈妈怎好让你做饭?快过来,和妈妈一起洗洗手,准备吃饭!”

小远,放下玩具车过来:“妈妈这么辛苦,爸爸总是不回来。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睁大两眼,望吴姗。

“谁说的?上星期,他还打电话来问你。”吴姗擦擦手,编了个谎,回答孩子的提问。

“可是,爸爸已经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小远洗完手,走到餐桌边,撅起小嘴嘟哝。

“你爸说他出去一阵子,所以,这段时间里没来看你!别乱想了,来!吃饭!”吴姗取来碗筷。盛碗米饭,递给孩子。

“妈妈骗我——!我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小远,突然冒出来一句。说着,抱住饭碗就哭了起来。

吴姗,愣地吃了一惊,泪水上涌。这孩子,怎么想到这些事情:“胡说什么!你爸有你爸的事。有妈妈照顾你还不行?胡思乱想可不好,用心上学才是正事。”她强颜作笑,拿过毛巾:“不哭,不哭!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学习,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为小远擦去泪水,自己偷偷地抹了抹。

“嗯!妈妈!我知道了,我不哭。”小远,立刻停止了哭泣。

吴姗自己盛上米饭,提起筷子:“你知不知道,用电用气,有多危险?”

小远不明白地摇摇头。

吴姗夹些鸡蛋番茄给他:“今后,不要自己做饭了,一定要等妈妈回来。如果妈妈回来迟,你可以先吃点零食。”

“嗯!妈妈!我做的菜,好吃吗?”小远答应着,问。

吴姗尝了一口,说:“好吃!等你长大了,再做给妈妈吃,不迟!”

“可是,妈妈上班回来,一定很累了!”小远怏怏地说。

“乖!妈妈累点没关系。你若胡来,那有多危险?妈妈不为你担心死了?”

“噢!我知道了!”小远,认真地点点头。

“咚咚”敲门声,惊动了秦娟。

门外,传来昔日同窗好友紫萱的声音:“喂!起来!起来!你是不是打算睡扁头?快开门!”

秦娟,慌乱地爬起床,抹去眼角的泪痕:“来了!”

“哈!睡美人!我还以为叫不醒你!”紫萱,一见发丝缭乱的秦娟,眉开眼笑。

秦娟打起笑脸:“说笑什么,进来吧!事先给个电话不行?吓我一跳。”

“哼!还说呢,拨两次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挂通小月,才知道,你喝醉了。要不要紧?”紫萱扔下挎包,坐到秦娟的床沿上。

秦娟羞赧一笑:“没关系!喝点什么?”

“不用啦!杨云和她的车子,还在外面等着你!快点儿准备出发。”紫萱催她。

“我以为天要塌了呢!去哪里?有事?”秦娟盘着长发,问。

“凤凰阁。”

“不去,行吗?”秦娟扭头望紫萱,有心推脱。

“大家都还没吃晚饭,空着肚呢。中秋快到了,你不想为女儿买点什么?逛一逛,不行?唉!下雨,下雨,整整一星期,都快憋疯了。”紫萱焦躁。

“还有谁?”

“去了就知道。快点!快点!都等你呢!”

“好吧!”秦娟,只得答应。

 数分钟后,秦娟和紫萱出现在小巷口。

“喂!你俩快点儿!露露和小月快要发疯了?”

街道边,路灯下。杨云,在车里敲响车笛,大叫。


城北凤凰阁。

张露露和奚小月在阁楼廊檐下闲站着,等得有些不耐烦。

 “唉!一个个还不来。无聊!说点儿新鲜事!”小月嘀咕。

张露露来了劲儿:“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网上跟我聊天的那个霹雳王八,原来,是个七十岁的老头。”

“太夸张了吧?”

“骗你才怪,幸亏网友转来影音。不然,差点——。”

“恶心!你也不专骗人家小子吗,死八婆!”

“我还没四十呢,感情需要嘛!”

“肥猪一个,够卖!”

“喂!侃够了没有?还不准备开饭?”杨云领着秦娟和紫萱,蓦地出现在她俩背后。

小月,吃了一惊,回头飘一眼,垂头丧气:“麻烦!还差一位。”

她话音刚落,廊檐拐角处忽地闪现谢欣的身影:“我来了!”她的靓丽,顿时令楼阁一亮。

“说曹操,曹操到。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好姐妹——谢欣!”杨云忙作介绍。

大家,彼此见过。

“你,就是秦娟?”谢欣,心怀好奇。一见到秦娟,立刻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美感左右。

“客套什么,开饭!”杨云,大概饿得发慌,领大家进入餐饮店,急着张罗。

服务生,飞快上齐她们预订下的套餐。

“将就点儿!各自动手,别耽误正事!”杨云,是个购物狂。她说的正事,是指逛街购物。

“急什么呀!谁的口袋涨得难过?”小月不满。

“不会是我。昨晚,我输瘪了!”露露叹苦。一个典型的赌族霸王花。

“活该!没人借你钱,放心好了。”紫萱,白露露一眼。

秦娟浅笑。

谢欣,一直注意秦娟的样子。觉得——她的穿着举止,是那么自然朴实、沉静大方、近乎完美,自己不及。这样一个女人,有几个男人不为她神魂颠倒?周聪是不是被她迷昏了头?

“喂!两位大美女,你们怎么不说话?”张露露,虽然跟秦娟不是很熟,跟谢欣才刚认识,可是,话没遮拦。

“在想跟你学打牌呢?收不收我这个徒弟?”秦娟淡笑。

“我看,孔夫子要搬家了。”谢欣搭话,引来满桌大笑。杨云、紫萱笑得最凶,差点儿呛了。张露露笑得最瘪——唉!多什么嘴?扯出林黛玉、王熙凤!


泡脚楼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徐伟,长醉当歌,高卧陈蕃之榻。

服务小姐叫他几回,没能叫醒,只有求救于老板娘。老板娘早就跟徐伟混熟,见有利可图,也就听之便之,还特意准备了一位小姐,供他随时使唤。

本来,徐伟打算散宴后,邀请秦娟和小月等,一起入主「华彩娱乐城」。那里,有小城里最豪华的五星级卡拉OK场所,千元一小时消费,他大可肆意张扬、挥霍一次派头。至于下午的工作,他一人说了算,那倒没什么。没想到,秦娟先醉而退,令他大失所望,不仅礼物不便送出,就连博她一快的机会,也没落下。

他因此,心理大幅跌盘,又不便流露,加上小月同她的几位姐妹们殷勤劝驾,杯中苦酒,不喝不行。到后来,苦酒变闷酒,他也就自己频频主动举杯了。乐得小月和她的几位姐妹们,笑弯了眉后,哄然而散。

醉醺醺的他,无从排解,转身进了泡脚楼,在美女的簇拥和按摩下,呼呼大睡过去。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呆错了地方。看时间,是下午六点多,已经进入晚间了。好在不必担心钱玉凤再来「轰炸」——昨夜的一次性付出,足够钱玉凤在赌场、酒吧、舞池、时装店里疯狂一阵子。他大可高枕无忧,沧海一笑任逍遥。唯独,心里不能放下秦娟。

这女人——?!------!他,反复思量着。

服务小姐推开门,发现徐伟醒来:“大经理!委屈您,该换换地方了!”甜甜的,美美的,香香的,用心善良。余下之意:你不能在这里喝洗脚水,再说,都占了一下午摊位啦。

不料,徐伟没心情,忘了绅士,一斜眼:“换什么换?去,去,去!滚!滚一一!”怒吼,凶狠,不给面子。

吓哭了小姐,不想人家会因此丢饭碗。更惊动了老板娘:全靠他吃饭呢,唉!忘了指派一个说话更艺术点儿的。“伟大经理!您怎么了?消消气!她是实习生,明天就走了。您,千万别见怪!要不,叫婷来?”

“免了!这房间,我全包了!”

没人阻挡他的气派。老板娘,乐滋滋地告退。

他余怒未消,恼火片刻,即刻电话叫来高坤。

“有麻烦?”高坤清楚一一徐伟必是碰上钉子,或遇上不高兴的事。

“别提了!店面的事,办得怎样了?”徐伟,不耐烦。

“刚刚办完过户手续。明天,可以正式接手。”高坤,向来办事麻利。

“那好!你马上用车去接田飞,约他过来玩牌。顺便,带他女儿过来。”

“苏州那边——?”

“烦不烦?换了地方再说。这件事,你马上去办,我在东郊宾馆等你们!”徐伟动身。


紫萱、秦娟、杨云、谢欣、张露露和小月,几乎逛遍半个小城。

杨云,终于到了想歇脚的时候。她不发话,谁也别想,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六个女人,各自手里,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包袱。

秦娟,为女儿买了两套秋装。谢欣,一刻不离地跟着她,为她做做参考。俩人,很快就一见如故。

“歇到哪里?”出了小城中心商场,小月四顾。

“胖牛!你发话!”杨云,瞄准腿弯背弓的张露露。

张露露,唉声叹气,早就懒得走,不择场所,抬手一指最近处的一家夜市酒吧:“就那里吧!”

五女愕然——

“男人区,也行?!”紫萱,深表怀疑。

秦娟,条件反射,似乎又闻到厌恶的酒味:“还是换个地方吧!”

附近,唯一可选的地方就剩麦当劳店,可是,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要不,再逛一段。”谢欣,精力充沛,无所谓地。

张露露,实在累到不支,情急生智,瞄准店内一群贴窗坐着、正闲聊的一桌男士:“有了!借你们大包小包用用!”说着,挨个收集她们手里的包裹。

谢欣、秦娟跟张露露不是很熟,不解她的举动。其余人却都知道,又有好戏看。

“喂喂喂!让一让!让一让!”粗壮如牛的张露露,加上十来只包裹,到了麦当劳店门前,像一棵圣诞树一样,挤进店里。一进门,就给了礼仪小姐和礼仪先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未及礼仪先生劝止,张露露已经闯入。“这位大姐!小店满了。对不起——”礼仪先生不得不追着她,横加阻拦。

“满什么满?”她,凶凶地抢白礼仪先生一句,佯作生气,将手里提住的包裹,一股脑儿地往先前瞄准的、那帮男士围坐的桌面上一放。转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礼仪先生的鼻梁:“谁是你大姐?你当你,是董永啊!”

“啪”地一拍桌:“难道别人能来,我就不能来?!”怒怒地。

震得身侧那一桌男士,慌然离座,还得尽义务护住半桌东倒西歪的包裹。桌面被占,还是只母老虎。一桌男士的闲聊劲,全都被她唬没了。

“小妹们!都给我进来!”张露露趁势叫着杨云等,转身指手划脚,冲着一桌已经坐卧不宁的男士:“不好意思,我的小妹们,想借个地方坐坐!麻烦你们,让一让?”

聊天失了兴致,不让看来不行。再说,门外忽然又飘来几位美女,更不能不让!倒不如埋伏情节,落下个怜香惜玉的好印象,再次艳遇,也好有个交待。一桌男士们,你张我望地在她们身上画上记号后,无声地簇拥而走。

六个女人,坐定大笑。店内,数十观众的眼球,一个个画上问号;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齐都愣愣的!

礼仪先生却笑得和蔼,多半因为犯傻。秦娟、谢欣见了,忍俊不住。有趣没什么不好,只是苦了那帮男士,肯定以为碰上一窝马蜂!

“咳!干坐,多没意思,不如来点冰的,散散火!”小月提议。

“我同意!”张露露,额头早已冒出串串汗珠,举「十手」赞成。

服务生,送来冰镇饮品。六个女人,围成一坛花,一边享用一边闲聊,雅俗连理,笑骂咸宜。

“瞧!那帮男人多可怜,灰溜溜的就走了欸!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紫萱,打心眼儿里有点过意不去。

“管他呢!没准儿,他当你是抹布!当心戴人皮面具的家伙,别自作多情!”杨云不以为然。

“对付男人,就该用心眼儿,狠一点!想泡就泡,最好是当口香糖!”张露露得意总结。说着讪笑,畏缩地飘一眼秦娟和谢欣,就怕她俩再冷不丁地冒出点儿什么来。

秦娟、谢欣暗笑。

“你就是你!关男人什么事?”谢欣,终于开口。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想要?”秦娟,顺口溜了句。

语惊四座!这话,怎么从她口里出来?你看我,我看你。

“奇怪吗?男人该为女人想一想,女人也该为男人想一想。就这样。”她寥寥数语,回答得从容。

谢欣,还没有结婚,当然说不出这么从容的话。

“唉!女人不是男人,男人也不可能做成女人,天生如此!”杨云慨叹。


直到天亮时分,周聪这才动手收拾起行李,电话退了租期已满的公寓。

又一个不眠之夜,就这样思虑着过去了。滴滴答答的闹钟秒针提醒他,到了离开的时刻!

从楼下到车站,有段很远的距离,他选择了步行。是眷恋的缘故!这里,有他成长的足迹、难忘的岁月、爱恨的一切。

卯时的大街上,路灯将熄,行人寥落,寂静空荡。他孤单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单。只有长街上弥漫的残梦气息,和他自己的荒凉脚步声,轻轻地,为他送行。

孤单的境地,孤单的旅行,延伸着孤单的人生旅程!

他的眼底涌起泪水,止不住地,回眸逝去的脚步!


睡梦里的秦娟,忽然惊醒过来。

天色微亮,一切,都还在寂静之中。

好似有人在呼唤她、牵动她。她睁开眼的刹那,只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

是他!一定是他!他走了?她心慌意乱地爬起身,神志恍惚不宁。

周聪!这么快,你就一走了之,连个电话也不能给我?

她迅速地、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可是,想了想,却又冷静地放了回去。

是不是神经过敏?

直觉,给了她否定的判断。她,还是拨出了周聪的电话号码。

“您呼叫的客户已关机。”电话尽头告诉她。这一瞬,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脸颊上,已经挂起两行冰凉的泪水。

“周聪!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周聪的心弦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迟疑一瞬。

辰空,暗晦下来。簌簌而落的雨水,就如他已经挥去的眼泪。

他放弃了与两个女人道别的念头,心思沉沉地走向站台。

“你是周聪?”一位乘务员,突然叫住他:“请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候车室入口处,站着一个他素不相识的时髦女郎。

“我叫杨云,谢欣的朋友!你就是——周聪?外面,有人等你!乘务小姐,麻烦你,为他签下班车,好吗?”杨云,主动过来,和周聪打过招呼。不等他作出反应,已经擅自作了主。乘务员,点头答应。

“你去一下吧!出车站,西面拐角处。我帮你看住行李。”杨云转对周聪说。

仿佛时光逆转,天色,倒回初亮时的光景。暗淡雨幕里,步出车站大门不远,周聪的眼里就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娟,是你!”他,快步过去。

面对墙壁的秦娟,背对着他,闻声幽怨责备:“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愿让他看到哭红的眼。

周聪歉疚: “我也不想离开。你知道!”哀哀地望着秦娟的背影。

“至少,你应该让我知道你走的消息!”秦娟生气地转过身来,抬眼看了看他,又委屈地低下头去,潸然泪落。

“让我淡淡地来,也淡淡地去。”周聪的眼里再次涌上泪水。

“我不愿你走!知不知道?”秦娟动了真心。

“你知道我的处境。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周聪,痛苦而坚定地说。

“不——!你不要走!”秦娟颤声、痛哭,捂住脸。

周聪,心头震撼,止抑不住泪水!这一刻,雨幕哗然大作,秦娟,突然晕眩地倒在了他的臂弯里,虚弱得,宛如雨幕里飘坠的一片落叶。

“不哭了好吗?我们的结局,不该这样!”周聪,动情地揽住她,轻抚她湿透的长发,激动却又冷静,泪落如雨。

秦娟,轻轻偎在他怀里哭泣:“我不要你走——!”

“冷静些。很快,我会回来的!答应我,不哭!”周聪,如同揽住一个孩子,轻声安慰她。

秦娟,潸潸泪下,仰面含泪目注周聪。四目相触之际,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片刻后,秦娟挣脱周聪的怀抱:“好吧!你走!我不阻拦你!”

“我知道你的心情!怨我吗?”周聪,松开她的身躯。

秦娟抚去眼角上垂下的湿湿发丝,冷静下来,抹去泪水:“有必要吗!我们都不再是孩子。你自己,多保重!”

周聪悲哀地望着她:“我该离开了!”

秦娟无声地低下头去。

周聪看着哀哀可怜的她,突地将她再次揽入怀中,又迅速地松开。“记住!我爱你!”他动情地望住秦娟含泪的眼,舍不得放手。

 “我也一样!你走吧!不要回头!”秦娟,黯然推开了他,停了停:“如果冷,可以在杨云的车里换换衣服。”话落,噙泪而去。

“他走了!你该见见他的。这样,对你对他,都是一种解脱。”谢欣,在电话里告诉吴姗。

“我无能为力,他自讨的。你以为,他心里还有我吗?”吴姗悲哀。

“可是,我觉得,他一定盼望你出现!”谢欣提醒她。

“由他去吧!我想,有另一个女人送他,已经足够!”吴姗很冷漠。

“事实上,他谁都没有告诉!走的时候,就他一人,够可怜的!”谢欣叹息。

“他早该有今天的!”吴姗怨恨。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难过。只是想尽点儿责任,让你知道他的情况。”谢欣歉意地。

“谢谢你!你知道,我们母子俩,现在不能帮他什么。想请你帮个忙,就算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吴姗悲苦。

“说吧!我一定帮你。”谢欣率真地。

“他,需要钱!”吴姗踟蹰一瞬,难以开口。

“好吧!我答应你!尽我的最大努力!”谢欣答应了她。


十一

东郊宾馆,嘉宾室。

一整夜过来,赌局情势急转直下。

田飞,赔了夫人又折兵,血本无归。眼看天光大亮,急于扳本的他,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这情形,没有逃过徐伟的眼睛,正中他的下怀:“各位!时间不早了。这样吧,老高!你发最后一牌,大家谁赢了,谁走运!”他有意落下圈套。

田飞,当然不甘心:“最后半小时。要不,现在就结束!”他欲擒故纵,也够狡猾。

徐伟诈笑:“老弟!你想扳本,说一声就是。我给你一次机会!这——,拿去!五万!就这一牌,我替你押一回。输了是我的,赢了,你一起拿走!”他随手扔出几沓纸币。

田飞,就恨不能在他身边夺过几沓来,要的正是他这句话。当下,一狠心:“好!这笔账我记下!老高!你发牌吧!”

高坤心里有底,发牌有数。结果,不出所料。

牌面一开,田飞双目大亮。

高坤,抛出自己押下的赌注:“田老弟!恭喜!恭喜!”

田飞,挪钱的手有些颤抖,激动万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一这破罐破摔、豁出去的最后一搏,竟然一举捞回了自家压箱底的本钱。否则,跳楼也不及抵罪。

徐伟见他那惊喜状,微微一笑,趁势推去牌,冲着一桌赌徒:“大家到此为止!就这样,后会有期!”

他这么一表态,余众,只得一哄而散。

众人一去,田飞,露出少有的谄笑:“伟兄!幸亏有你这一把支持!”

“该你走运!揣好了!别丢了!”徐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兄长姿态,手指田飞的口袋。

高坤一笑,拍拍田飞的肩膀,语重心长:“田老弟!你该好好谢谢伟经理才是!”

田飞,拿人家的手软,平素里的蛮横霸道劲全没了:“改天,我请二位到我家里做客!”

“兄弟之间,有什么请不请?最好,别惹外人怀疑。”徐伟提醒田飞。

“这个。请放心!”田飞点头哈腰地应承。

又一个金钱奴才,就这样诞生!

高坤,趁机说出徐伟想说的话:“以后,只要你好好跟定伟经理,凭你的聪明和财气,将来,还愁什么?!”

说得田飞心花怒放:“从今往后,你我就都在一条船上!老弟有难,二位,不帮也得帮了!”

徐伟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嘱咐田飞:“那店面,你对外就说是租用老高的。另外,改天,我送你女儿一份惊喜!”

他一提“你女儿”,田飞幌然一愣,这才想起小苑。急忙找来钥匙,打开隔壁房间。

小苑,被惊醒,坐在床上揉弄眼睛:“爸爸!妈妈呢?”

“谁叫你睡得不醒?你妈妈,上班走了!”田飞匆忙收寻女儿的衣裤鞋袜。

“你说,我妈妈会陪我的。怎么走了?”

“你妈妈说,明天回家再陪你!时间到了,赶快穿好衣服,准备上学!”田飞不住地胡乱编谎敷衍女儿,猛然想到女儿上学的事,忙又出门招呼高坤:“老高,麻烦你开车送一送。我女儿,还得上学。”

徐伟主动过来,进入房间:“我来吧!小苑!还想不想跟伯伯一起,买玩具了?”

“想!”

“伯伯开车送你上学,好不好?”

“好呀!伯伯,送我!”小苑,十分高兴地。


——

情况怎样

他们见面了,有些难舍难分

不奇怪。娟,怎样

看样子,哭得挺凶,还抱在一起

哦?

不过,她没有回头!匆匆一下就回去了

不会是演戏?那位呢

走了。很痛

让他去痛吧,他喜欢

怎么?你忘了,你痛的时候

痛的不同。我只要人

人?你说错了吧

你清楚就行。有必要,说那么明白

我看,他早晚会痛得发疯

没必要担心,最多跳楼。他对这女人如此着迷,我更不能放手

你变态

跟我争女人!是他自己找死

可是,他还不知道有你这个敌人,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不管他。我只要这个女人

秦娟,不会轻易就范的

到手的鸽子,我,不会让她飞掉

你,不怕我吃醋

你的醋坛子,早已翻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这件事,该不该让田知道

不必!他清楚,没那么笨。有我可利用,他不会主动捅破那层纸,戳破自己的面皮

好吧!吻吻我!别忘了我的好处。我要你尽快兑现承诺!拜拜!

——

发动机高速轰鸣。

 徐伟,刚刚放下的手机又提起:“喂!老高嘛!田飞的事,说好了?”

“定了!明晚,到他家里。田飞,已经跟秦娟联系好了,指明必须有你加入!”

“嗡!不错!秦娟,答应了?”

“起码,她得为她女儿掂量掂量。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差不多!记住!这台戏,你要唱好了,别搞砸!”

“我用我的十万股份担保!”

“好!行。下面,苏州商交会的事,你得周密安排一下。要快!”

“可是,那边,尹豪董事长指名要秦娟去。你看呢?”

“你先答应他!不过,得要求他准备好业务。我,自有办法。”


十二

送别周聪,秦娟的心里空荡荡的!她借故身体不适,告假休息一天。

一只落单的孤雁,送出了自己的温暖和最后希望,从此,留给自己的,将是漫长的孤独、悲凉和寂寞。

聪!我等你!她坚定地告诉自己。想起与他拥抱的那一刻,脸颊泛起红晕,心里既芬芳而又苦涩:我怎么了?那是投怀送抱呀!是昏头?还是犯贱?为什么我对他有那样的直觉?难道,是我前世欠下他什么?

她问自己,含一丝满足和幸福。至少,她不用再怀疑自己是对是错。

他的拥抱,是那样真实,可以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聪!我想给你的就是我的温暖,但愿你明白!有必要如此吗?为什么,我们都各自坚守着自己?随便点、洒脱些不行?

“妈妈!说好了今晚你回来的!一定要回来!”小苑,又打来电话来提醒她。

秦娟过意不去,尽管她不愿意参加田飞的宴请活动,可是,为了女儿,她还是决定回去了。


一个白天,很快就将过去。徐伟,终于等来秦娟的身影:“上车吧!”

“麻烦上您,是个意外!”秦娟,关上车门,有些不安。她宁愿打的回去,那样,心里更踏实一些。

“不用客气。没有这次机会,我想从你家门前经过都难。”徐伟很会说话,发动轿车。

“哪能呢?高坤,跟你很熟?”秦娟,随便问了句。

徐伟,半真半假:“过去的事。不过,他有难题,还得求我!”

秦娟淡淡一笑:“今晚,你该多喝几杯了?”

“你不让我白喝,我就只有自己来了!”徐伟说笑,挟带几分得意。

“什么话!你这样的老板,到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不觉得寒碜了自己?”秦娟客套搪塞。

“有事,你就直接跟我说一声嘛,何必兜这么个大圈子?”徐伟卖弄人情,慢速驶过城区中心。

“谁敢冒昧麻烦你?”秦娟推脱。

徐伟狡黠笑了笑:“这不,还是来了?我有那么见外?”

“有你帮忙,当然,最好不过!”秦娟有口无心地说。

“以我之见,田飞是为了女儿,也是为了你。”徐伟摆出一副兄长姿态。

“他为我着想,那是我的福气。不是吗?”秦娟试探着他的内心。

徐伟,心里酸酸的,找准时机,加大油门:“那倒没错!其实,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我早就想帮一把。只可惜,你不愿领情!”

“做人,得靠自己。”秦娟,敏感到徐伟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能苦了孩子嘛。小苑很可爱,我很喜欢!今天,既然到你家里,我就顺便带了件小小礼物送她。你不会反对?”徐伟语重心长,事先打过招呼。

秦娟明知落入圈套,但无意卷搅其中:“你多虑了!小苑一定很开心!”

“你没有其他的想法?”徐伟笑说,加速疾驰。

“人之常情。我有什么想法。”秦娟茫然望着车窗外飞掠过的小城暮影,停位话。

暮色笼罩下的小城城南。

谢欣,为尽快兑现对吴姗的许诺,与杨云商量后,约来张露露。三人,一同进入一家烧烤店。

“想想办法?是不是帮帮周聪?”杨云,应谢欣的请求,征询张露露的意见。

张露露犯难:“早不说迟不说,现在来说。唉!不瞒你俩,最近,我的私房钱,输得差不多了,都快被老公追逼得跳楼!”

“几万块钱,也不行?”杨云不信。

“拷!吹泡泡糖?口气这么大!”张露露,吹眉瞪眼。

杨云冲她翻白眼,问:“平时十万、八万脱口秀,到了关键时候,就没用了?”

张露露,面露难堪神色:“不是时候嘛!不信,去「大家乐」里问问,我已经欠下三万啦!”说得很小心。

杨云和谢欣,同时感到失望。

“唉!没戏!另想办法吧!”谢欣愁地。

“你俩铁公鸡,一毛不拔?为了爱情,也该牺牲点!”张露露说。

“瞎说什么啊!都是好朋友,帮帮不行?凑了两万!暂时只有这么多了,不能不吃不喝吧!”杨云想着办法。

“忘了钱玉凤?”张露露提醒杨云。

“那疯子!我才不想向她开口!何况,我跟她又不是特别熟!”杨云挥挥手。

“那,就包在我身上!别把人家看扁了。”张露露,干脆拨出电话。

三人闲聊一气,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钱玉凤,被她的金毛狮子狗牵着,下了的士,出现在烧烤店门前:“喂!闹半天,你们请我来这里?不行,不行!马上换换地方!”大嚷。

杨云有事求她,只好放下态度:“小姑奶奶!将就一点不行?我若是像你一样花得起,何必求你?”

“原来,你们是为钱才请我。”钱玉凤,大感没劲。

张露露,立即打抱不平:“怎么了?以前请你,都是你自己硬要掏腰包,怨谁呀?就算没请过你,什么时候向你哭穷过了?”

钱玉凤不耐烦:“好吧!要多少?直说了吧,我才不进这鬼地方!”

张露露一把拖住她:“来吧来吧!看看坐一回,是不是要了你的命!”

小狗摇头摆尾,缠着钱玉凤跳上跳下,欢天喜地。钱玉凤没辙:“唉,也罢。就当被你们拖下水了。哎!差点儿忘了,你那条金链子,到底在哪儿买的,我到处跑来跑去,也没找着?”钱玉凤大大咧咧地进门,挪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好了。开口就是金啊银的!我们找你,有正事。”杨云,迫不及待,切入正题。

钱玉凤一撇嘴:“不就是钱呗!大不了,金链子不买就是。拿去!”说着,扭过挎包打开,随手掏出一沓纸币,往台面上一扔:“数一数,五千!够不够?”

“急什么?”张露露,拿来烧烤鸡翅,递给她:“先尝尝!”

钱玉凤接过:“拿就拿着呗!可别耽误大家玩儿。”嘴,不能闲着,撕咬起鸡翅。

杨云看看她:“可是,这丁点儿?——解决不了问题。”

钱玉凤听了,立马愣住:“还少?当我开银行啦!谁家失火了,还是——?”

“乌鸦嘴,别瞎说好不好。人家是正事!”杨云,打断她的话。

钱玉凤不停地啃着烧烤鸡翅,就好像没有多少时间说话似的:“那就快说吧!不会是为臭男人?”

杨云,手指谢欣:“我们三个,打算合伙做笔生意!”

钱玉凤,将鸡翅骨交给小狗:“如果是找有钱老公,我立马投资!不过,千万别落在我老公的嘴里!”

“咳!八婆!你什么时候有正经?”杨云责怪。

“那样,不会亏本呀!否则,不好商量!”钱玉凤取纸巾,抹抹满嘴油。

“拷!不当我们是姐妹啦!我们走!”张露露一声令下,杨云和谢欣立马起身。

钱玉凤愣住:“怎么啦?”

张露露,白她:“你一人玩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喂!不是说,有事商量嘛!”钱玉凤急地。

张露露趁势:“商量个屁!不多!三万!你借不借?”

“拷!打劫呀!”钱玉凤大叫,好似身上少了一块肉。

“不借,散了。”杨云,推着张露露就要走。

钱玉凤见势,立马告饶:“好好好!小姑奶奶们!回来!回来!我借,我借!”

“这还差不多。”张露露返身。

杨云停住,数落钱玉凤:“属核桃的,不敲不行啊!”

钱玉凤瞪眼:“有那么好借的钱?不是看在你我姐妹的份上,我才懒的理呢。”

“你把我当外人了?”谢欣,冷不丁插上一句嘴。

“啊——哈,小妹!没说你,千万别生气!大家都是姐妹,是不是?”钱玉凤讪笑,赔礼。

谢欣,松下一口气。

 事情,总算还顺利。

 “喂!忙什么呢?还好吗?”送别杨云等之后,谢欣,立刻拨通了周聪的电话。

“是你,谢欣!我刚静下来,准备歇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周聪的声音。

“打算做什么?”

“做回我的老本行。”

“听说,省城里,工作不是很好找。能行吗?你已经很久没做。跟老板谈了?”

“谈过,明天有答复。不行,就随便打工吧!洗洗碗筷也行。”

“吴姗说,你没有带多少钱。所以,请我为你准备了点。”

“不!我不需要。”

“你不打算创业了?实在不行,回来还我就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也爱你,不愿看着你就此沉沦下去!”

“可是,我爱的另有其人。”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死去活来。人贵有自知自明。我不适合你,你也并不完全适合我。”

“很羡慕你的开朗和洒脱!”

“为什么不约她出去,听听她的想法和态度?”

“不。我们分手了。”

“这一分,就是两个。为什么?”

“我的现实,她的现实,都不允许.。”

“所以,你就忍痛割爱,两地受苦!难道就没有未来?何况,今天的错误,是昨天的速写?你可以挺,她们呢?这样,你会害了她们的!至少,是其中之一!”

“继续下去,只能有更多更深的伤害!”

“我想,既然你们相爱,你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事实上,我们谁也做不到。让时间去化解吧!”

“也许有爱就足够。我是个女人,可以为情义而生。我想,她也一样。你该遵从她的意愿,那样,才不至于后悔!”

 “我已经是块废品,不能再介入她们的生活。”

“她在乎你的钱财地位?你俩之间的事,暂时,有必要顾忌那么多?”

“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有一天,你会说我是个坏女人!”谢欣,留下一句让人费解的话。


十三

一连几天,秦娟,怏怏不乐。那晚,她除了以泪水和身躯温暖女儿一夜,就再没有理会田飞、徐伟、高坤他们说些什么、扯些什么。第二天,她就赶回公司上班了。

周聪的离去,使她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一一怀念,思忆,回想,绝望,而又有一丝祈盼。没有了欢笑,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常常,哀哀地望着远方。

奚小月,察觉秦娟的变化,起初,以为她是一时之痛。可是,过了几天,发现她的面容越来越消瘦,神情越来越倦怠,有时连话也懒得说,就不能不担忧了。她很想一刻不离地陪伴她一阵子,却都遭到她拒绝。

“傻姐!这样下去,你行吗?”小月再三追问。

“我不能没有他!”秦娟,终于承受不住,伏案大哭起来。

小月被打动,跟着淌着泪水:“姐!不哭了,好不好?我们都为你难过,都知道你的苦衷!一定会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

两个女人,顿时哭成泪人。

 “臭聪!坏聪!你害人,你害人!”小月哭着骂着:“你怎么能走?丢下姐孤零零的一个,怎么过?谁来陪?”她愤愤扔了手里的钥匙:“我找他去!”火地就要冲出去。

“小月!”秦娟忍泪叫住她。

“你这样下去,不被他害死了!”小月愤愤不平。

 秦娟幽幽地:“这是我自己的事!怨不得别人!”

“你还护他?他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根本不顾你死活,还有什么好护的?”

秦娟擦去泪痕,轻叹一声:“我能挺过去的!”

小月爱护地望她:“依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挺?”

“我想过了,再没有其他幻想,打算离开这里,去工厂做我的老本行!”

小月诧异:“什么?你疯了!打算毁了自己?”

“这里,已经不能让我静心,而且,感到一种不安!”秦娟叹息。

“你是说,徐伟吗?”小月追问。

“不管是谁,都已经不重要。我想回到从前!”秦娟,想起当初与周聪相遇的情景。

“你情愿,再去苦自己?”小月着急。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需要的!”

“那我呢?”

“正因为有你,姐才呆了这么久,跟你说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好妹妹!”秦娟起身,亲切地将小月抱在怀里:“别为姐难过!”然后松开。

小月怏怏不乐:“你一走,我也一个人了。”

“姐飞不走的。我们还可以常在一起!”秦娟安慰她。

小月哀哀地看她:“徐伟知道了?”

秦娟黯然地:“我的辞职报告,已经写了。”说着,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页文纸,递给小月:“明天,你替我交给他,我就不过来了。暂时,别跟别人说,让我安静些。”

“这样,行吗?”

“我想找回过去的感觉,那样会充实愉快些!”秦娟思忆。

“好吧!我会经常去看你!”小月扑伏在娟肩头,泪流满面,情深不舍。

 “开心点!和过去一样。”秦娟扶起她,为她理理缭乱的黄发:“为姐保密!”

小月含泪点点头。


“烦死了!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干嘛?”

“烦什么烦。又输了?”

“赢了!就是没劲儿。哎!秦娟,离开钱玉凤她老公的公司,去做缝纫老本行了。”

“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我正想告诉你。”

“天底下有不透风的墙?她这是慢性自杀,不会有事吧。”

“难说!不过,她平时很冷静的,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不能说,没有其它意外。”

“田飞,一夜之间有了店铺、房子、和车子,正忙着装点。”

“你比我知道得更多!这样,秦娟兴许开心些。”

“开开开,开什么心?周聪一走,她没了半条命!知道不知道?还有更多!”

“炸开粥了!那么严重?”

“你懂什么?想上恋爱课,没十年八年不能毕业!”

“唉!能不能,帮帮她?”

“她心底的东西,只有她自己明白,谁能帮上她?”

“若是周聪能明白就好了。”

“难啊!暂时不能。”

“问题,在哪里?”

“有风险!爱情必须时间检验,你我他,相互的,任何人!”

“等到天老地荒,青春没了,头发白了,甚至人没了?”

“你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我被感动了!希望你也能帮帮他们。”


十四

宽畅崭新的居室,令小苑瞪大眼睛。

“小苑!喜不喜欢伯伯送你的礼物?”

“喜欢!伯伯!你坐着。爸爸!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小苑挣脱伟的怀抱,快乐地。

“从今天起,这房子就是你的了!”田飞满意地回答女儿说。

“喔!我有房子了!”小苑,立刻高兴得拍手欢呼起来,忙不迭地跑进卧室,爬上床,兴奋得又蹦又跳。

“还缺什么?我叫人送来?”徐伟看看欢喜雀跃的小苑,转首问田飞。

田飞递支烟给徐伟:“你这份厚礼,我就已经担当不起,怎好再麻烦你?打算让我欠你一辈子人情?”

“哪里话!不过,车子和生意贷款,你还得尽快想办法赚上,还了。”徐伟,恩威并施。

“你没有亏待我,我还能辜负你?今晚上,就在这里喝一杯。我已经约好人了!”田飞为徐伟沏上一杯茶.

“伯伯!我给你点烟!”小苑,从房间里蹦跳着出来。

“好!好!”徐伟开心地叼起一支烟:“秦娟,知道?能过来?”转问田飞。小苑打着火机,为他点燃香烟。

“脑袋有问题。可能来不了。”田飞不高兴。

徐伟深深吸了口烟:“不管她!时间一长,她还不都得乖乖地听你的。”

“有你撑腰,我还愁什么?女人,不只她一个。”田飞,无所谓地。

“明白就好。我有点事,得回公司一趟。”徐伟看看手机信息,突然起身。


“她走了?”

“走了。”

“为什么没有即时向我报告?”徐伟,愠怒地逼视小月。

“够快了。再说,你又不在公司里。再快,也得等你回来吧。”小月,满脸不悦地拿出秦娟的辞职书,递给徐伟:“这是她让我亲手转交给你的。”

徐伟伸手接过秦娟的辞职书,展开略略一看,重重喘口气,泄气地问:“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去哪里?”

“她会跟我说吗?”小月冷对。

徐伟无奈,沉默。继而,挥手:“你去吧。”

小月跑开。徐伟,拨出秦娟的电话号码,得到的回复却是:你拨的号码已停机。他不得不拨通高坤:

“喂?老高吗?情况有些变化。”

“哦?”高坤,人已到苏州,正在张罗参加「苏州商交会」的事。准备赶在中秋之际,送出点儿节日礼品。

“秦娟,突然不辞而别,估计,明天她来不了。尹豪董事长那边,你得先找个借口,拖一拖。我另外想想办法再说。”

“好吧。”高坤答应。

挂了电话,徐伟,急忙驱车赶往秦娟的住处。可是,到了秦娟的宿舍处一瞧,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原来,秦娟早有打算。他,顿时如落冰窟!


十五

夜色已深。再过两小时就到中秋。

简陋空荡的宿舍里,周聪,心潮起伏。数周以来的离痛别愁,挥之不去,拂之依旧。

灯光外,雨点,闪过它下落的轨迹,打在窗户玻璃上,形成雨珠,继而,缓缓向下滑落,就如串串晶莹的泪滴,滑过一张苍白的脸。

他已分辨不清,这是谁对谁的眼泪,这是谁的一张脸。仿佛老天也在诉说着,他心底的孤寂和荒凉。

他几次拿起手机,又都放下。向谁说?说什么?

一切淡淡地来,就让一切淡淡地结束。他再次这样告诉自己。静静地凝望着窗玻璃上的雨滴,渐渐形成又渐渐消失,他浮想联翩,一任心潮在其间跌宕起伏、辗转反侧。直到小雨仿佛停息,他这才合紧窗扇,关上灯。

回去吗?回到哪里?秦娟,你在哪里?

黑暗中的他,静静地问,竭力克制自己不安的情绪。最终,困顿地倒在床铺上,眼睁睁地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呆呆出神。

小远!盼望爸爸回来吗?吴姗!不是我喜新厌旧,不是我冷漠绝情------。

风,忽地发作起来,刚刚沉寂下来的老天爷,突然又猛刮起斜风疾雨,直打得破旧窗扇“嘚嘚”作响。随风卷来的雨雾,透过窗扇间的缝隙,袭上他的脸,将他从呆滞中催醒——

也许,他们都和我一样,急切地思念!


凌晨三点多钟,吴姗,加完夜班回到家里。

聪母,还没睡,继续着吴姗揽来的一些玩具加工针线活:“孩子!淋雨了?这么晚了才回来?”起身迎过去,爱怜地将吴姗让进屋里,然后,轻轻关好屋门。

“还好。妈!你还没睡?明天中秋,老板说,今天多加两小时班,明天好让大家早点儿回家过节。”吴姗解释,放下手包、雨披等:“您不用这样等我回来,该早点休息。小远还靠您照料。”说着,就要帮老人收拾,堆放了一桌的玩具加工品。

“孩子,不打紧!我来,我来!你抓紧时间去吃点儿、喝点儿,准备休息。”聪母,忙加阻止:“去吧,饭菜还热着,饿了就吃点。”拦开吴姗。

吴姗眼望满桌加工品,略想:“那好。妈!您也休息吧!不让您做很难,反正天一亮,您还是赶着做。不如,就这样放一放。”

聪母一听,觉得在理:“这倒也是。”就停止了收拾:“唉!妈老了,再做,也做不了多少。在你这里,只能算是尽点儿心意,就是苦了你!”叹息。

吴姗脱去外套,梳洗:“您就不用说了。不是我这段时间加班任务紧,也就不会麻烦您来照料小远。我知道,你不惯城里生活,也够累的。”

“咳!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聪这孩子鬼迷心窍!也不知道,他今天回不回来,连口信都没有!”聪母,责备、埋怨。

“休息吧。”吴姗懒得多说,转入房间:“我先睡了。”

“好,好!妈也歇了。”聪母应着,担心影响吴姗休息,关上客厅灯,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吴姗实在是累了困了,钻进被窝就昏然睡去。枕边,似听小远呼唤:“爸爸!爸爸!”


十六

高坤,连夜从苏州赶回小城,又马不停蹄地冒雨转去东郊宾馆。

“有秦娟的消息了?”

“这是谁的地盘?屁股大的地方,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根针丢了,我也能叫人把它找出来。”贵宾室里,徐伟,半躺在沙发上,叼支烟,吞云吐雾,有些得意:“老豪的态度,如何?”

“豪董事长不高兴。供他香的人多的是,我跟他外出,消遣几小时,就只有坐冷板凳的份,没有机会多追问。”

“算了,算了!”徐伟无所谓地摆摆手,起身:“去玩会儿。田老弟还等着呢。”

“就这样,算了?”高坤,感到意外。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急着招你回来,是为了让你轻松一下。下一步,我自有安排。走吧,别扫兴!”徐伟,动身走出房间。

高坤虽然困倦,见他如此,就只有打起精神,跟在他后面:“秦娟,答应了?”小心地问了句。

“过后再说!”

二人下了电梯,转入休闲厅。田飞,正在专心地与几位陪客小姐玩牌,没有注意到他二人推门进来。

服务小姐连忙招呼:“伟经理!高经理!有请!”

陪客小姐闻声,齐都弃牌,起身离座。田飞不高兴,坐着不动:“老高!你来迟了,我不玩了。”

高坤哪有不明白的理:“田老弟,有美女就忘兄弟?这样吧,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可以了吧。”

徐伟诈笑:“田老弟见色忘义,这就不对了!是你叫老高大老远的赶回来。怎么,又把人家抛一边?”

“那好!我与老高一桌,你另立山头。老板娘!你另找几个美女来!”田飞趁势说。

徐伟清楚——田飞必是想借高坤之手沾点便宜。他自己正想寻欢作乐,也不吃亏,随即答应说:“那就这样吧。”

老板娘见机刁难:“伟经理!都快深夜二点,外面又下大雨。人家小姐疯了?这时候,不要休息?明天,不要过节啦?到哪儿找人去?”

“又来这一套。”徐伟,掏出数张百元纸币,甩给她:“这下,有人了?”

老板娘接钱在手,满脸堆笑:“这丁点儿,让你不高兴,可别见怪。”

“烦不烦?快去,快去!找来正点的,加你十万、八万都可以。”徐伟,不容分说地挥手。


“还有多少没做?”领班,第三次来到还在加班加点的秦娟身边,追问。

“快了,百十件吧。”秦娟,扭头看看身边堆积如小山似的半成品。

“我记一下。你还是歇了吧,要不,金老板又要怪罪我了。”领班央求说。

秦娟抬头转看周围:“大家都还做着。我,再坚持一会儿,没关系的。”

“不行。金老板说了,你不歇,他就有麻烦了。”领班,强行关了秦娟的操作电机。

“你说什么?”秦娟,怔了怔。

“别多问。快凌晨四点,让你早点儿休息,你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别犯傻,又不少你月工资。”领班,清点着秦娟已经完工的半成品数目。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要不,我心里不安。”秦娟觉得很奇怪。

领班为难地:“姑奶奶!少知道一些好一些,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刚来,操作还不是很熟练,适当照顾照顾你,还是应该的吧!就这样。”

秦娟无奈,只得放弃手头活儿。转想,明天是中秋节假,不管怎样,可以先美美地睡个好觉。心里既有些快慰,又有些愁绪。当下,她收拾一下工作台面,就离开了工厂。

寂静街面上,依旧飘飞着令她揪心的雨。 

 

大客,在雨中穿行数小时,到达了小城。

双脚踏上小城地面的瞬间,周聪,感到欣慰,也感到酸楚,沉沉地走出车站。

节日里的小城黎明,有些清冷。街道上,偶尔出现一二路人。一切,既熟悉,又都陌生。

他,漫无目的地走上长街,什么都看,脑海里,却又都是一片空白。

茫然间,一个蹒跚身影,突地出现在他眼底。

那人,污发蓬乱,上身裸露,根根腓骨凸现;一条破旧短裤勉强遮住胯部,两腿又细又长,脚上靸拉着半截破鞋;神情麻木呆滞;边走,边自言自语。

一个可怜的精神病人!何故沦落至此?

他忽地心生感触!——如果自己,经受不住这次打击?如果自己,因此而意志崩溃?

一样的流落街头,一样的如行尸走肉,一样的被人群遗弃,一样的就如一条夹着尾巴满街乱窜、四处觅食的野狗。没有人能够容留,没有人寄予爱护,只有亲人给予的——最后一声叹息,和,最后一滴眼泪!

生活的悲哀,莫过如斯!人与人之间,多么地需要关怀、爱护、帮助,而非仅仅是怜悯!

到哪里?哪里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回来的有些唐突。那种归心似箭的念头,顿时一去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荒凉、悲哀、孤独和无助!


“妈妈!爸爸会回来吗?”早起的吴姗,惊醒了小远。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爸有你爸的事。好好睡会儿,别吵醒了你奶奶!”吴姗草草梳洗一番后,准备出门上班。

“嗯!妈妈!我睡了。妈妈早点儿回来过节!”小远睡眼惺忪,乖巧地答应。

“好!乖!睡吧!妈妈上班去了。”她随手关了房间灯,出门下楼。接着,骑起电单车,匆匆折上寂静的街道。

昏暗晨幕,很快吞噬了她孑然身影。

这一幕,映入周聪的眼帘。他,黯然目送吴姗的远去背影,内心,充满悲悯。

这就是她的生活?!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们一样,为了生活必需的金钱,起早贪黑、奔波劳作,付出自己的血和汗。

深深涌起的愧疚感,使他,没有再去惊动孩子和母亲。


“聪!是你吗?”下班回来后的秦娟,辗转思量,不能入睡。

“是!秦娟?起床了?”周聪感到意外。离开小城后,秦娟换了电话号码,他就没有再接到过秦娟的电话,也没有给过秦娟电话。

“还没睡。今天是中秋,你回来吗?”秦娟,淡淡地问。

“我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谢欣说,你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去做老本行。你能行?” 周聪急切地问。

“还好!”秦娟轻松地说。

“今天,上不上班?”周聪问。

“不,休息。”秦娟如实相告。

“想去看看你!”周聪真切。

“不。还是算了吧。”秦娟哀怨。

“别这样!让我见你一面也好!”周聪真挚地。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孩子他们!”秦娟幽婉地。

“可以去见你吗?”周聪恳切地。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要休息了。”秦娟叹息。

“那好!”

“嗯!再见!”

 挂了电话,秦娟,如释负重地昏然欲睡。迷糊中,手机铃声又响起。

“妈妈!妈妈!回来过节吗?”小苑,重复拨了好几次电话号码,才听到秦娟的声音。

“你回来吗?”田飞,夺过小苑的话筒。

“不回来!你把电话让给小苑!”秦娟冷冷地回拒田飞。

“妈妈!回来吧!你回来!”小苑哭。

“女儿乖!别闹。妈妈加班一夜,累了,需要休息。”秦娟怜爱女儿。

“可是,我想妈妈了。”小苑委屈地哽咽。

“妈妈知道了。下午,你到妈妈这里来,好不好?”秦娟逗女儿。

“好!”小苑,迅速开心地。

“就这么说定。下午,妈妈来接你。”秦娟让女儿放心。

“不许变!”小苑撒娇。

“嗯!不变。”秦娟答应。


徐伟,仍旧还沉浸在昨夜的快感之中。

叼支烟,悠闲地躺在他的虎皮逍遥椅上晃悠着,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得以实现,这种兴奋感就愈来愈强烈。

向她表白吗?

可是,她是那种痴情女子,现在绝不会松开周聪的手。何况,还有一个田飞需要打发?

时间,还需要时间。

他反复思量着,像一个早已暗布下陷阱,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高手——深山丛林里,一匹伺机下手的狼!

“你还回来做什么?干脆,在宾馆过节算了!”钱玉凤听到动静,和衣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烦什么?不就是过个节?”徐伟扭头冲着她拧拧眉头。

“已经说好,我和女儿到我妈那里去。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钱玉凤,气愤地、冷冷地。

“那我叫司机先送你们过去。我睡会儿再过来。”徐伟丝毫不经意地摆摆手,说完,就要去自己的房间。

“老娘不稀罕!怎么?送温暖来了?想到家了?是被人家甩了吧!就凭你这副德性,不就是有几个臭钱?”钱玉凤奚落他,气不打一处来。

徐伟难堪、愠怒:“你别太过分,否则,有你好看!”

钱玉凤火地:“我怕了你了?有你没你,老娘照样过!”愤愤甩下一句,返回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妈的,臭婊子!老子早晚叫你去要饭!”徐伟,心里暗骂,很是窝火。尤其是钱玉凤奚落他的那句话,深深刺激了他的神经。

“周聪,我一定会让你变成一条满街找垃圾的野狗,去死!”

“秦娟,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他迁怒周聪和秦娟,倒上他的大红床,恨恨地猛抽几支烟,迷迷糊糊地准备睡去,这时,手机铃声却响个不宁。

“喂?什么事?”

“伟经理!有消息了。”

“说吧!”徐伟闭目躺着,懒得动身。

“「协诚」那边,有鱼上钩了!”

“哦?”徐伟,立即兴奋地坐起来:“尹豪董事长果然有些手段,这么快就布置停当,厉害!坏消息呢?”

“周聪回来了。”

“嗡——!田飞那边,怎样?”徐伟沉吟,转问。

“看样子,他今天也只有做光棍。他女儿,要到他女人那里。”

“没用的东西!我还等着他请我到他家里做客,这么一来,没希望了。继续打探,少不了你的好处。”徐伟失望,恨恨地扔了手机。

十七

不大一间屋子,一道雪青泛白色布帘,将小屋空间从中分隔为二。

 里间床侧,一张灰白色的书桌上,整齐堆放着几摞书籍。

秦娟,困累极了,和衣裹着花被半躺在床上,就这样睡过去几小时。

 醒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浴、穿戴了一番。然后,坐到床沿上,静静地梳理起自己缭乱的长发。

寂静中,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微微有些慌张。

屋门打开的那一霎那,两个急切盼望的身影,倏然定住。

 没有激情,没有阻隔。只有静静的凝视,只有各自起伏不宁的情绪,默默倾诉着俩人彼此积压在心头的急切思念,和相见的喜悦。

“进来吧!”秦娟仔细端详周聪那张既熟悉而又有了些陌生的俊脸,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将他引进屋里。

“其实,你给我电话时,我就已经回来了。”周聪坦白地告诉秦娟,默默看着她,暖在心头。

 “有必要说明吗?你有你的事。将就点儿,就坐床沿上吧,暖和些!”秦娟露出甜甜微笑,招呼他坐下,然后去泡茶。

周聪,平静下来,目注秦娟屋里的摆设,问:“换了住处,也没改变点儿什么?”

秦娟提过水壶,浅浅一笑:“你想那样?”

“换一种心情也好。”周聪劝她。

 秦娟,叹息似地转过身来,奉茶递上:“好是好。可是,我不想。”

周聪接住,茶香幽幽。

秦娟端来果盘:“茶味怎样?”

“还用说吗?哪来的?”周聪静静品了一口茶水。

“杨云给的春茶,我一直留着。”秦娟一笑。

“我没有准备东西给你。”周聪歉意。

“不用。看过小远、吴姗和母亲了?”秦娟放下果盘。

“去过。”周聪,沉沉地舒口气。

“应该的!别误会我的意思,我问问而已。”秦娟坦荡地说。

“没有!你没那么小气。”周聪十分信任秦娟。

秦娟不语,挪过木椅,坐在书桌边,盘起自己的长发。

“你瘦了!”周聪看着秦娟的举动。

“不觉得!”秦娟淡淡地。

“是我苦了你!”周聪歉意。

“不能都怪你。你也受了不少苦!”秦娟平静地。

“可是,我很少考虑你的感受,有些自私!”周聪内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秦娟柔声。

“嗯!”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却一直没有对你说。”秦娟盘好发髻,垂下两臂,静静地望聪。

“很重要?”周聪关注。

“我接过一个匿名电话。是关于你我的。”秦娟想着说。

“可靠吗?你相信?”周聪思忖。

“其实,也没什么,闲言碎语而已。”秦娟想了想,忽然改口:“说出来,反而不好。”

“那就别说了。”周聪随和。

“不过,我想提醒你。你以前的合伙人高坤,现在,跟徐伟打得火热,做了他的副经理。田飞,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起。”秦娟,换了种方式告诉周聪。

“你担心他们对我不利?”周聪思考。

秦娟点点头:“小心总比不小心好!除非你我,断绝来往。”

“有那么严重?你没事吧?”周聪疑惑。

“没事。我可以处理好各方面关系,你呢?”秦娟佯作笑脸。

“我还不能养活谁,顾不上其它。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周聪真挚地。

“不。暂时,我们还是分开吧!”秦娟想了想,幽叹。

周聪沉思:“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秦娟感伤。

“你也一样!忍耐些!”周聪动情。

“希望你,早日摆脱困境!”秦娟殷切地。

“我将努力!”周聪坚定地。

“今天,回省城吗?”秦娟问。

“我想一一,晚些时候再走。”周聪由衷。

“可是,小苑还在等着我去接她。”秦娟想到女儿。

“你若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周聪不得不。

“不。你可以陪陪她!”秦娟难舍,委婉挽留。

“合适吗?”周聪,觉得有些不妥。

“小苑还不认识你,你就做她的新朋友吧!要不,你带小远出来,我们一起外出玩会儿,这样,对他们也好。”秦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聪想了想,应允。


吴姗,没有拒绝周聪要带小远外出的请求。


城北园艺山庄。

庄内,温暖如春,与外界凄风苦雨的深秋景象,形成巨大落差,恍若隔世。通畅明亮的封闭式绿色走廊上,鲜花竟放,草木葱郁,姹紫嫣红,百娇千媚,巧夺天工。

小远和小苑,一个乖巧听话,一个活泼开朗,玩耍在一起,十分投合,很是开心。一进走廊,立刻就被五颜六色的各种花草植物吸引过去,这边跑,那边看,吱吱喳喳,天真烂漫,打个火热。

秦娟和周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说不定,将来,他们是很好的一对。”望着俩小的高兴劲,秦娟浮想。

周聪欣慰:“但愿是这样。”

“小时候,周围的人都说,我和田飞是天生的一对。”秦娟,触景生情地想起年少时。

“后来,你就信了?”周聪感兴趣地追问了句。

“是。你和吴姗,怎么认识的?”秦娟想到吴姗。

“亲戚介绍。父母亲说,吴姗人勤快、肯吃苦,又是城里人,将来,一定很会居家过日子。”周聪回忆说。

“你听从了父母亲的话?”秦娟推测。

“半是为了完成父母亲的心愿,半是因为吴姗执意要和我在一起。”周聪坦白。

“你自己,没有选择?”秦娟继续问。

“也曾向往爱情。可是,那时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明白;生活处境和圈子里,也没有那样的机缘。当时,父母又都在病中,就放弃了。”周聪,不无感慨地说。

“知道一一我为什么问你这些吗?”秦娟忽然问。

“你想发现什么?”周聪不明。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会继续很实际地放弃未来。”秦娟幽幽地说,扫了一眼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我想,我已经长大了!说说,你和田飞的事。”周聪平静地。

“情况差不多。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田飞从小就认识。在我初中毕业那年,母亲病故,父亲欠下大笔债务,家里一贫如洗。后来,是田飞的家人,资助我上完高中和大学。大学还没毕业,病危中的父亲就要求我嫁过去。再后来,也是田家,帮助我料理了我父亲的丧事。”秦娟回想那段凄惨身世。

“以你的姿质,当初追求你的男人,一定很多。”周聪避开伤感话题。

“双亲之痛和生活负担,一直让我揪心,我哪有心思理会那些事。就连中学、大学时的学习成绩,也因之受到影响,不是太好。”秦娟悲地说。

“其实,你我的婚姻,都不是自己的。”周聪叹。

“我想,年轻时,困扰我们的,还是懵懂的欲望和现实处境。”秦娟思考。

“还有心灵。”周聪想了想,补充。

“是!现在的你,怎样看待婚姻?”秦娟问。

“双方情投意合,很重要吧!只是双方的,不是一个、三个,四个-----。”周聪说。

“我赞同。可是,你也很实际,不是吗?”秦娟问。

“我同情吴姗,是出于良心和责任。”周聪由衷地。

“这些,重要吗?”秦娟追问。

“这是个人道德和人品上的事,也是形成爱的基础。换了你是我,如何着想?”周聪想了想说。

  “一样!”秦娟,深深一叹。

 “所以,十分重要!因此,你我才走在了一起。”周聪不无感慨。

 “可是,这也是你,弃我而去的理由。”秦娟,忽然一悲。

 “你我都有一颗感恩的心!思来想去,还是‘恩情’,在困扰着你我。”周聪平静地说。

秦娟沉默,想了想,说:“是这样。人,不能忘恩负义,也不能没有爱情。”

 “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思考了一些!”周聪沉思说。

 “在恩义与爱情的矛盾上,你怎么看?”秦娟试探。

 “恩情和道义,是所有人相互之间友好相处的心灵纽带,左右着我们的生存环境;爱情,是两个人彼此欣赏、倾慕、融合,走到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经风受雨,厮守终身的意志磐石,直接关系我们每个人的生活状态。昨天,我看了一篇报道,不无感慨。报道说,有个女人,她深爱的丈夫死了,没过多久,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自杀,追随她丈夫去了。后来,人们发现,他丈夫是迫于生活压力,为了骗取人家的钱财而瞒住她装死,并没有真的死去。你说,这是一幕‘爱情’的悲剧,还是一幕‘恩情和道义’的悲剧?”周聪思考着说。

 “我认为,这不是爱情本身酿成的‘爱情悲剧’!”秦娟略思。

 “是!爱情及其婚姻生活,需要财富支撑和维持。而社会财富的流向和去向,都是在恩情和道义的光环的支配下,进入每个家庭和个人。这个沉重的生活悲剧事例正说明:现实社会中,支配社会财富的恩情和道义,有时是虚假的、自私的、无力的、甚至是邪恶的,因而就有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悲剧;而爱情,虽然只是个人情义,但她却永远是真挚的、宽容的、有力的、从善的。因此,人生才美好。”周聪,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抉择?”秦娟思索。

 “如果我抛弃‘恩情和道义’,我也就成为了‘现实生活悲剧’的制造者。”周聪委婉地说。

 “我知道,你有难处。这都是因为残酷现实!但是,可以改变!是吗?”秦娟想了想,拘谨地问。

“何曾不想?只是,面对现实,一己之力,就很苍白!”周聪叹。

 “再难,也得走下去!是不是?”秦娟追问。

 “嗯!我相信,风风雨雨,总有一天会过去!也将一直努力下去!”周聪,沉定。

“爸爸!爸爸!”小远忽然大叫,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那是,什么?”

“是铁树!”周聪,扭头看了看小远指住的一株植物,回答。

“可是,它没有花呀!为什么栽在花坛里?”小远不解。

“它也能开花,只是迟些。说不定,得等一千年。”周聪解释。

“一千年?那我们,不都老了?”小苑接话,天真地。

秦娟笑,走过去亲昵地搂住女儿:“不一定嘛!有可能,它明年就开花。说,这里好不好玩?”

“好玩!”小苑挣脱秦娟的怀抱。

“小远,你觉得呢?”秦娟蹲着,转看小远。

小远点点头,有点怯生,没有说话。

“阿姨是爸爸的好朋友、小苑的妈妈。你不用害怕。”周聪鼓励孩子。

“这是我妈妈,别怕!”小苑听说后,立刻主动去拉小远的手。

“来,让阿姨抱抱你。好吗?”秦娟,温柔亲切地向小远伸出手。

小远,局促了一下,脱开小苑,怯生生地走到秦娟跟前,低头站住。

 秦娟亲昵地揽过他,亲亲他的小脸蛋,松开:“乖!好!带小妹妹去玩吧!”

小远害羞地迅速转过身去,携起小苑,一溜烟地跑开。

“你儿子,有点像你。”秦娟望着俩小跑开的身影,微笑起身。

“可是,你女儿,有点儿不像你。”周聪留意地看看小苑,说。

“是吗?”秦娟,嫣然一笑。


十八

小苑走后,田飞,独自呆在家里,感到很无聊。

没想到,徐伟却打电话来约他。

 “怎么?你也遇上麻烦了?”田飞觉得意外。

徐伟,恼火未消:“别提了,差点儿被那臭婆娘给气炸肚!也好!今晚,就咱兄弟聚聚。去省城「景云大酒店」。吃喝住,我全包了!”

田飞当然乐意:“要不,叫上老高。这可是我的第一次五星级享受,不能忘了兄弟!”

徐伟迫不及待:“随便你!正好,我还有事和你们商谈。你马上就动身!”

田飞乐此不彼,立刻打电话去约高坤。

高坤感到为难。可是,一听说徐伟正生着闷气,他就只得放弃与家人在一起吃中秋团圆饭的安排。

三人各驾其驱,几乎同时到达省城南京。

 景云大酒店里。徐伟包下一座餐厅,点上最名贵的山珍海味,和一些高档名烟名酒。

“一万元消费档次,也算对得起你俩了!”他冲着田飞、高坤炫耀一句,拉开弧形窗帘:“来!领略领略大城市夜景。看看,这里够不够气派!”

田飞、高坤同时起身响应。置身高层,居高临虚,一览之下,恍若扁舟于光河、灯海之上,未免兴叹。

“哈哈!够爽!跳楼也挺方便。”田飞看看远处夜景,目光回到眼前通透的落地式弧形钢化玻璃窗上,隔窗向楼底瞧了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徐伟和高坤,瞧他油滑神态,同笑。高坤奚落他说:“田老弟!想升天,也得看看时候。”

“没那么容易。这可是强化、加固、抗震、耐冲击的。”徐伟补充,伸手弹弹窗户钢化玻璃:“要不,试一试?”

“我可不敢。谁想试,谁来。”田飞,有意无意,转身回到窗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徐伟拉上窗帘:“难说没有不想试一试的。田老弟对在这省城里的人,不会没一点儿兴趣吧?有些方面,还真是宽宏大量和仁慈!”

高坤,听出徐伟的弦外之音,不语,随手打开电视。

田飞狡黠一笑:“伟兄!用得着说这么含糊的话?就说老弟没用,不就得了?老高,你说,是不是?”

高坤调着电视节目单,有意回避,岔开话问:“你女儿小苑呢?”

“被秦娟接去了。要不,他还肯出来?”徐伟代替田飞,做了回答。

高坤一笑: “田老弟倒会省事。”话里藏讥。

“出来是为享受享受的。不痛快的事,免谈,免谈!”田飞只想痛快一场,和了了事。

徐伟不语。拨出电话,约定几名美女,转对田飞和高坤,说:“今晚,大家相聚,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俩有兴趣的话,不妨多陪几位美人乐一乐。不过,如果苏州豪董事长在省城的助手有空过来,你俩,还得设法让他尽兴。”

田飞、高坤满口答应。

 酒宴,如约进行。

 豪的助手,应约而至。

 酒足饭饱之后,豪的助手无意逗留,当即辞行。

田飞酒兴发作,正要去找美女寻乐,却被徐伟叫住:“那边有消息说,他们,又到一起了。”

“哦?”田飞,醉眼迷蒙。

“你傻了?秦娟可是你的女人。”徐伟试图触动田飞。

哪知,田飞不以为然:“她玩她的。有小苑看住她,我很放心。以一一后再收拾她!”

徐伟尴尬:“老弟,你放心就好。可是,万一有事,别怪老兄没告诉你!”

田飞冷笑:“哼哼!量,量她也不敢,背着我做什么!”

徐伟岔开话题,掩饰不乐:“刚才,豪董事长的助手说了,豪董事长很看中你的为人。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美意。”

田飞,挥挥手,醉态明显:“他——,他算什么东西?别一一提这个。哎!老,老高呢?”

“在客座。”徐伟告诉他。还想拨动他几句,却被电话打断:

“伟经理,是吗?”

“嗡!是我!”

“姓周的,还没有离开!”

“哦?他想找死?”徐伟,妒火难消。


十九

雨雾纷纷,灯光昏惨。

空旷寂然的车道边,俩个惆怅身影正依依话别。

 “就此分手吧。”

“忍耐些。我会来看你!”周聪,爱怜地望住秦娟。

“盼你早日振作起来。小心些。”秦娟忧然。

周聪点头:“嗯!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小苑在等着!”

“好吧。你保重!”秦娟默然转身。

“给我电话!”周聪恋恋不舍。

秦娟微停脚步:“嗯!” 随即,掩面而去。

周聪重喘一口气,望着秦娟消逝的身影,哀哀地回过神来,快速走上客运站台。

一切,倏然沉寂下来。雨雾冰冷,光影惨淡。空荡街面上,他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单。

迟来的大客,溅起一道长长的水雾,打破沉寂,疾速驰近。之后,在他身边缓缓静静地停了下来。

他留恋地回望一眼秦娟消失的巷口处,转身走近车门。

车门打开的那一刹,他的心头忽地猛然一颤,眼前,蓦地闪现被吴姗拒于家门外的那一幕:

“你滚!这里,不是你的家!”

家?我的家?他伤悲!


秦娟,回到住处,怅然若失。

落单的心情,使她眷恋和周聪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丝温暖和无拘。她多想此刻,那个身影还在她身边而没有离去!

小苑,熟睡过去。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屋里,孤灯下,跳动出一页不眠的字符:

夜已沉睡。屋外飘零的,是不眠的雨!步出了门外,想看看夜雨的样子,雨夜的样子。

仿佛——雨,不再是那时的雨;夜,不再是那时的夜。缺少了你,一切都变得索然寡味。

你来了,听到你的声音,我不敢相信,有点害怕。是你,来看我了吗?

我不知道!失去你的日日夜夜里,我心被你牵着,在思念的煎熬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怎敢奢望,你的爱怜?

是你的来临,再次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

自从发现爱上了你,我内心的恐慌和焦虑,就一直紧紧地锁着我。我害怕这种感觉,却又甘愿承受这种逼迫。许多时候,我都在告诫自己:忘了你。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

因为,我知道:我爱你!

如果说不是,为什么在你离去时,我的眼里噙的是泪水?能给我一个回答吗?

可知我,多么地想挽留你?

爱,是一种幸福!而我只能轻描淡写。

或许,苦难才刚刚开始!但是,终究会如云如雨,转瞬随风即逝!


二十

数周后。

深秋的小城,结下它的果实,清朗朴实地铺展开来,将在冬雪降临和净化之下,孕育下一轮生机,迎接下一个春天。

得知周聪在省城的处境有了转机,秦娟的心情也渐渐恢复晴朗,走在阳光铺就的大街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会有另一场风雨吗?一切又都自由地舒展。或许有,而我就是我,只有勇敢地走出过去,才会有一个全新的自我,更加坚定,更加成熟!

女人哪女人,几人能看破红尘俗事?她,忽然想到周聪的母亲,始终觉得,和聪母失之交臂、擦肩而过,是她温馨记忆里的一页缺憾。为什么不去弥补?她肯定有我未知的许多故事。起码,大家都是女人,有共同之处,又何必顾忌太多。

小苑又想妈妈了,她放心不下,约在今晚让小苑过来。

母女俩一见面,小苑,开心得像只小鸟:“妈妈!妈妈!我们有房有车了!今天,我还在这里上学了!”

秦娟,心情苦涩地抱起女儿:“乖女儿!妈妈为你高兴,那是属于你的。可惜,妈妈没时间多陪你!”

小苑伸出小手,拨弄秦娟的鼻梁,噘嘴:“妈妈!你总说没空,我爸都火了!”

秦娟哄着女儿:“你爸火大,你不是不知道。乖,要听话!”

“好吧!爸爸!待会儿我们就走。妈妈会回来的。”小苑快乐地转对坐在门边的田飞说。

田飞看着她们母女俩的鱼水欢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小苑!你自己在外面玩会儿,爸有话跟你妈说。”

“不!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女儿面说?”秦娟揽紧女儿拒绝。

田飞愧疚地:“回家吧!女儿等着你!你打算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女儿?”

秦娟轻轻吻了吻女儿额头,淡淡地冲着他:“一切都已经清楚!就连算卦的,都是你们煞费苦心地安排下来的,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彻底毁了你的过去,也毁了我和他!”

“我想那样吗?”田飞分辩。

秦娟放下女儿,气愤地:“你好?你以为,周聪就是你的敌人?如果没有周聪介入我的生活,我,最多蒙在鼓里挨着,多过些不开心的日子。而你,要么早一天将我出卖;要么愚蠢地成为他人的玩物;要么,就永远消失!”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不想清楚。只要你回去。”田飞恼羞。

“带着你女儿,去住新房吧。我不稀罕!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放弃我,才是你拥有这些东西的条件!为了你的女儿!”秦娟痛心地。

田飞沉默良久:“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有一天,你自己会醒来,无需我原谅!你带小苑走吧,我还有事!”秦娟冷冷地回敬田飞,下了逐客令。


第二天,张家村村头。

身着灰黑西装,衬白色衬衫,肩挂黑色挎包的秦娟,大大方方地下了公交车。两弯如瀑乌黑长发,自然垂卷在她的胸前,轻笼住她那张清朗、端庄而又美丽的脸庞。

踏上通往村落的乡间小道,想想将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她的心里,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新奇。

老人的样子很老吗?有什么样的态度?住的院儿大吗?屋子,一定是很古旧------

就当一次路过吧!她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最终定下心来。

一座低矮院落,出现在她眼前。

 院内。聪母,正在忙着洗衣被,忽见门外来了客人,忙停下手中活,过来招呼:“你是——?”昏花老眼,盯住这个朴实大方,而又貌美不俗的女人。

“我是周聪的朋友。大妈!周聪让我来看看他母亲。您就是一一,他母亲?”秦娟嫣然一笑,问。

“是!孩子!聪,怎么没来?”聪母,一边试探着询问,一边拉开栅门。

秦娟拢了拢散落在脸部的发丝:“他有事忙着,就托我来了。大妈!您还好吧?”

“好!好!这孩子,自己没空也就算了,怎么还麻烦别人?来来来!快进屋!快进屋!”聪母,将秦娟引进院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注视她,警惕地问:“你是——聪的女朋友?”

秦娟,局促了一下,微笑说:“是!聪的女朋友很多,大妈在意吗?”

聪母,摇摇头:“出门在外,哪能不靠朋友呢?只要不是那个狐狸精,大妈都不反对。”

秦娟,笑着安慰老人:“大妈,您放心!像聪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沾上狐狸精?”

“大妈多心了!看样,你也不像那个狐狸精。来,来,来!先坐!大妈给你倒杯水!”聪母,招呼着她,挪过一张小木凳给她,转身去了屋里。

秦娟,仔细打量院落——

院门朝东,四周绿树环抱。门前,有一条通往村里的泥土道,对面路边有一排榆、椿、槐、柳、灌木丛等构成的一道天然屏障。院墙,是用乱石很不规整地垒成,想必是建造者随心所欲的杰作。墙体,高低凹凸不匀,年代久了,上面长上了一些苔藓杂草。

院内有口老井,贴近西院墙边。井台,用碎砖石嵌就,面积约有十数平方米;边缘的砖石缝隙间,满是苔藓。井台往北,凸出一条砖石小径,直通面南而座的两间瓦屋。井台前边,依次栽有月季、栀子、菊、兰、郁金和一株美人蕉。再往前去,有两小块菜地。菜地东南角上有一棵连理多株的桂花树。聪母居住的两间屋子,是用零碎砖石平铺砌就,看上去很旧,却很结实;屋子东面,贴住院墙往南,折出半间低矮瓦屋,充作厨房。

多么古朴优雅的一座小院儿!有一天,我老了——。她正怀想,聪母,端来茶水:“孩子,喝口水吧!委屈你先在院里坐坐,唠唠嗑。大妈赶天将几件衣被洗一洗。”说着,递上茶水。

“让我来!我帮您!”没等老人说完,秦娟抢到木盆边,坐上小木凳,搁下挎包,卷起衣袖,挪动搓板,就帮老人洗起衣服来。

聪母,想拦阻,可是秦娟已经动起手来,不由起难:“孩子,这哪成呢?”说着,挪过另一张小木凳,放在她身边,搁上茶杯:“孩子!还是让大妈自己来吧。你们城里的年轻人,哪里还会用搓板?现在,都用洗衣机了。”

“您老歇会儿就是,不用为难。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您坐!可别站着说话。”秦娟,伸手将茶杯放到井台边的石砧上,将小木凳递给聪母。

聪母,接过凳子坐下:“好孩子!初来乍到的,就让你给大妈洗衣服,真叫大妈过意不去。”

秦娟扬起脸,笑了笑:“没什么!在家做惯了,不做,才无聊呢。”

聪母,慈爱地看着她的举动:“你叫什么名字?跟聪,认识多久了?”

“我——”秦娟想了想说:“我叫‘红’。认识一年多了。”她报了假名,后一句,却是大实话。

“聪这孩子倔,不好处。”聪母,忧地说。

秦娟,想着说:“不过——,他人很好,和大家在一起,都合得来!”

“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可不妙啊!”聪母,发愁地。

“谁没个起落的时候,大家互相帮着就可以。大妈!您一个人,住这里能行吗?”秦娟,岔开话。

聪母,感叹:“唉!老了,住城里不习惯。聪媳妇要大妈搬过去一起住,大妈没答应。给她帮了一阵子忙,就回来了。大妈在这住了大半辈子,别的地方,说啥也不想去!”

“聪媳妇,是吴姗吗?她经常来看您?”秦娟问。

“是。经常来!多好的媳妇!可是——!唉,不说了,大妈去打点水来。”老人把住话,起身就要去井边打水,却被秦娟拦住。“大妈!您歇着,让我来吧!”秦娟提起吊桶,转去井边。

聪母,看着秦娟的举动,打心眼里高兴喜欢:“嗨!你这孩子!不用说,在家也是够勤快的。倒忘问了,成家了?”

“大妈!您看呢?”秦娟一边提水,一边想像着吴姗与这位老人的故事,笑着问。

“八成吧。”聪母,也笑道。

“说中了。大妈!问您一个问题好吗?”秦娟提水过来。

  “你还有问题问大妈?”

“我想听听那狐狸精的事。能行吗?”

聪母,摆摆手:“别提了。一提那狐狸精,大妈就不高兴。大妈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秦娟,笑问:“那就是说,是聪自己的事了?”

聪母,叹息:“唉!这孩子!八成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丢了魂似的。你有孩子了?多大了?”

“今年,五岁了。”

老人笑着拍拍她肩膀:“大妈可没看出来。”

二人唠嗑着一些家常事,直到秦娟洗完衣被再晾上,时辰也就不早了。

“在这吃了中饭再走,孩子!”聪母,打心眼里喜欢秦娟,坚决挽留她。

秦娟,感到十分为难:“不,大妈!我得赶回去。”

“不成!大妈,舍不得你这就走,你一定得留下来,陪大妈一会儿!”

秦娟,看着老人慈爱的样子:“那好。不过,大妈您得答应,我和您一起做,随便、简单点儿。”

聪母,眉开眼笑:“行!大妈答应!”

 一老一少,相见如故。里里外外收拾一番,之后,就很亲热地一起去做午饭。

很快,就是午后。

秦娟准备离开,执意留下几百元钱。聪母,一再拒绝。

  “这是聪特意关照,托我留给您的。您老,一定要收下。”她只好再次编了个谎。聪母,这才半信半疑地勉强收下。

一场忐忑陌生之旅,就这样,成为一段温馨记忆。秦娟,慨然释怀地踏上了归途。

和风送来浓浓的田园乡土气息。她,仿佛又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自已少女时代无拘的时光,端庄的脸庞上,洋溢出欣慰的笑容,然而,又始终觉得,身边缺少了什么。

愉悦的心情、淡淡的愁绪、缓缓的脚步,在风中,留下一串深深的叹息。犹如天空里,渐渐堆积、低沉下来的阴云。

二十一

时近天黑,小城上空,又悄然飘起纷纷雨丝。

雨中飘荡的,不再是温情,而是由温情沉淀下来的荒凉、悲哀。弥漫着,荡涤着,冰封住一切爱恨情仇、恩恩怨怨、青丝、白发。

徐伟,也不能例外。他也被悲哀重重包裹,就如被一个柔弱女子狠狠扇了一巴掌,却都无力还手一样。

站在高高的写字楼窗前,他骄傲地凝视着这片属于他的天地,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这一刻,他却怎么也不能再触及到心灵深处,那份曾经拥有的希望。

他自恃的不可一世的能力,却被一个女子,轻描淡写,不用一招一式地重重击垮!

他能给你什么,一个失败者

他能给我爱。我们,有同样的心灵。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投降了。如果错误可以弥补,我只求你,再回到我身边

没有人与你过不去。你,费尽心思,吃了不少苦头,忍受了不少委屈,牺牲了不少你应有的,给了我许多我暂时还不能具有的。我是应该感激你,还是臭骂你呢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狮子为了活着必须猎杀弱小,小鹿为了活着就只有逃避猎杀。人,也有强弱之分,是不是,强者就可以猎杀弱小

你可以骂我是野兽

没必要!不妨告诉你,聪,他知道什么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为,有一颗真正善良的心。而你,只会为达到自己私欲目的,利用再利用!占有再占有!你的一点用心,却足以毁掉所有人的幸福,毁掉所有人对你的希望和所有人给你的希望!我,不是你的猎物

为什么,不能现实一些

现实,就是我成为你嘴里的一块肉。你滚吧!如果你真的爱惜我,就请你在我眼前消失

秦娟的冰冷话语,在他耳边回荡。和着那冰冷的雨丝,迎面猛烈扑来,令他无处闪躲!

——臭婊子!我不会放过你,等着瞧吧!


二十二

吴姗,病了。

性格要强的她,在爱成为恨后,就注定要比他人,承受更大的苦和痛。

尽管周聪没有背叛和疏远她的实际行为,但是,她的倔强个性,及其伴生的狭隘思想,已经凌驾在他人和她自己的理智之上,而绝对不能容忍周聪;已经构成,对自己、对家庭的伤害,并且,将越陷越深。

病榻上的她,除了以泪洗面自叹命运,对周聪,就只剩下怨恨。

谢欣,受周聪之托,守护在她的病床边,百感交接。

 人生,原来有如此多的自寻的苦难!

小远在奶奶的陪伴下,熟睡过去。聪母在一边,继续着吴姗留下的、未做完的一些手工针线活儿。

“大妈!您,还是睡会儿吧!”谢欣,见吴姗已经熟睡,对聪母说。

“孩子!姗这样,我咋能睡得着?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就做做。要不,你早点回去,让大妈看着,免得拖累了你。放心,大妈,能撑得住,说的也是大实话!”

“不,大妈!我还是留一会儿。我有个朋友,她说一会儿就来看看姗姐。”谢欣,心里有事。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聪母,探问。

“待会儿您就知道了。”谢欣一笑,留给老人一个欣喜。

半小时过后,门外进来一人。

秦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病房里。

 “大妈!谢欣!”

“孩子,是你!”聪母,一见秦娟,果然喜出望外,忙迎上去。

秦娟,疲惫地惨淡一笑,悄声说:“大家都是好朋友,我过来看看吴珊。”将手里提着的礼品包,交在聪母手里:“大妈!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让你破费了。”聪母,过意不去。/

“没什么。大妈!您就别客气了,收下吧!我这就去看吴珊!”秦娟真挚地。

“好,好!”聪母,答应着,收下礼品包,转去一边。

谢欣,见秦娟到来,起身过去招呼她。接着,陪她一起,来到吴姗的病床边。

病榻上的吴姗,神色痛苦地睡去。面色焦黄、瘦削;细瘦的小臂搁在被外,输着药液。一看上去,她就是那种能吃苦耐劳、居家过小日子的女人。

 一见到这个可怜的女人,秦娟的内心里,顿时就涌起无尽的同情和悲悯,刹那间,生出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如果,此刻的她,换作是我——?”

 她,只觉得泪水上涌,急忙侧身抬手掩饰。

“不用太担心。医生说她得的是急性肾炎,用些药,静养一阵子就会好的。”谢欣察觉了秦娟的掩饰动作,忙悄声说。

秦娟抑制住眼泪,强颜平静:“能好就好!就是不能为她分担什么。盼她,早点恢复过来。”

  “孩子!姗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聪母,走过来,打心眼里感激,轻声感叹。

 秦娟闻声,转身轻扶老人走到一边,悄声说:“大妈!吴姗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是福气。”

 “唉!大妈老了,尽点心意而已,应该的。不要这么说。”聪母,不无负疚地。

“大妈! ‘红’,是加了夜班后才赶来的。”谢欣跟过来,也真也假地说出实情。

“好孩子!瘦了些,看来也够忙的。”聪母,端详秦娟。

“还好。我来看一下吴姗,还是应该的!”秦娟由衷地。

“大妈替姗谢你了!”聪母,真切地。

“不用!谢欣,就辛苦你和大妈。我来看一眼,就得回去了。”秦娟担心逗留时间长了,吴姗醒来,生出意外。

“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在。”谢欣,知道秦娟的难处。

“那好!大妈!叫姗安心养病,有困难的话,我们会尽力帮助她。别的话不多说,我这就要回去了。”秦娟转对聪母。

“孩子,这么来了就走,也不坐会儿?”聪母,感到意外。

“不了,大妈!我还有事。天冷了,您自己也该保重身体。有谢欣在,您,还是趁早休息一会儿吧!日后,吴姗还靠你多加照料。”秦娟,情真意切。

“是,是!好孩子!那么,大妈就不留你了。你也够辛苦的,就早点回去吧。”聪母,无意给她添难。


离开医院,秦娟赶回住处。

车间领班追来电话说:金老板让她明天晚点儿去上班,直接到经理室,有事要和她商量。

她犹自想着病榻上的吴姗,心情沉重,闻讯,感到厌烦,便拨通了小月的电话。

“喂!小月!睡了?”

“没有!还在看电视。你呢?”

“刚下班一会儿。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做梦了呢。”

“无聊。又不想睡。怎么?有麻烦事?”

“没有。就想和你说说话。”

“不会吧!有心思,想说出来就说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吴姗病了,我刚刚去看了她。她好可怜!”

“没办法,命运如此。”

“命运?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或许不会这样。”

“男人,除了老婆,就不能和其他女人有交往啦?你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怕什么?”

“不是怕,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别这样。她这人个性强,我听说一些。总不能让别人都围着她转,她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她人还是挺好的。”

“天知道,也难说。谁遇事不藏点儿心眼?谁走到这种地步不可怜?你不会说我没良心吧?”

“哪能?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一个人,太仁慈了,就会处处受委屈。”

“唉!还是就事论事,凭自己的良心办点儿事吧!”

“这倒好。免得跟着迷昏头。”

“最近的工作,怎样?”

 “不痛快!”

 “有麻烦?”

“被他们扁了,闲搁着。估计,他们还要看我的表现。看得出,最近,徐伟很烦躁。”

“他对你不利了?”

“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小小算计一下罢了。大不了我跳槽,你放心!”

“你这样,我能放心吗?”

“不用怕。他们也找你的麻烦了?”

“没有。我还过得去。”

“那就好。我要看电视了,有事,常跟我说说。”

“好啊!不耽误你的节目瘾,我挂了。”

“多联系,别闷着。改天请你吃夜宵。”

“真的?说定。”

“说定!”


二十三

钱玉凤,只在徐伟不能满足她对金钱的欲望时,才使使泼、耍耍疯。平时,大有难得糊涂的「太太风范」!

可是,中秋过后的一个多月,徐伟不是泡在宾馆里,就是泡在酒吧里,一再疏远她,她就有点儿坐卧不安起来。

她开始怀疑徐伟企图暗谋不轨、另起炉灶。

如此下去,老娘还有市场?这还了得?越想,她越认为其中有鬼,觉得,有必要防患于未燃。

不过,这种家庭隐私,如果无端张扬出去,等于自揭面皮。她对秦娟的印象很好,没有理由对秦娟发难。而对助纣为劣的田飞,就有一万个理由,要敲一敲他的警钟。因此,厉声厉色,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姓田的!你给我说实话! 徐伟是不是还在念念不忘地,打你老婆的主意?”

田飞,为顾全自己的脸面,和了稀泥:“我老婆,理他吗?”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那好!你给我听着:你若还像个男人,就好好看紧你老婆。要不,你就别想在我这里混了!”她只有对田飞施压了事,算是设置了一道防线。

        转想,徐伟向来花天酒地、色胆包天,也别冤枉了秦娟。但是,万一秦娟为了钱,在她的眼皮底下与徐伟私通,动摇了她的女主人位子,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于是,她又想到杨云和张露露。

钱玉凤、杨云、张露露,在女人堆里,都是有老公做后台的「贵族」!杨云,喜欢购物旅游;张露露,喜欢赌海沉浮;钱玉凤,则是喜欢风光露脸交际。各自爱好不同,彼此间,虽然熟识,却都各自沉溺「苦海」。平素,有事没事,很少聚在一起。然而,一旦聚在一起,又都热成一锅粥。深更半夜,闲坐在咖啡屋里,捧一杯咖啡,也能聊上一两个小时。

“你看清楚了。我说嘛,秦娟她人心眼挺好的,一定会去看看吴姗!”杨云,找准机会,让钱玉凤亲眼瞧了个明白。

“你这一招,还真损,试出人家的箱底。我又输了。”张露露叹口气,表示佩服。

“你这胖牛,就知道赌。对男人挺在行,对自己姐妹就稀里糊涂。”杨云责备她。

“这么说,秦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了?”钱玉凤,为试探秦娟的底细,才力求聚会。

“爱屋及乌!这点儿道理,你该懂吧!可别吃人家醋了,你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儿东西,我还不知道?”杨云,白眼钱玉凤。

“我还是觉得,窥探人家的隐私不好。”张露露仍然有些意见。

“这,我赞成!可是,不能白白冤枉一个人,是不是?”杨云解释。

“胖牛!这次打探跟踪,是我出的主意,你别误会杨云。我也不想误解了秦娟。谁叫大家姐妹之间相识一场呢?”钱玉凤,自担责任。

“算了,算了!这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不许外说。否则,大家就各走各的路!”杨云定下局。


田飞,无端挨了钱玉凤一顿呛,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想到秦娟竟然公然背叛他,越发恼羞。

“妈的!徐伟、周聪!我一定要让你们一个个好看!”

“贱货!老子有的是女人。反正老子已经玩过你,今后,你愿做婊子就去做婊子,与我无关。但是,老子,决不会让你称心!”

“忍!一定要忍!”

他叼支烟,愤愤发泄一通恼火,猛吸上几口,狠狠扔了烟蒂,给自己留下一个最坏的盘算。恰在这时,高坤打来电话:

  “喂?田老弟!睡了吗?”

  “睡不着。”田飞,气恼难平。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老板同意跟我们合作了!”

“哦?”田飞一听,兴奋起来,喜形于色。

 “这,可都是伟经理的高招。你应该心中有数!”高坤,试探着田飞。

“是这样?他背后弄什么鬼,我不知道,也不想清楚。凡事,对我有利就行!其它,我就不管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不知好歹?”田飞装糊涂,话里有话。

“哪里!哪里!老弟说这话,那就见外了!我和你一样,凡事,只要对我有利就行!”高坤迎合。

“那好!别的话不说。你对我有利,我也一定对你有利!”田飞,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才是好兄弟。下面的戏,看你自己怎么唱了。有朝一日,你发了,别忘了兄弟我!”高坤给田飞吃了颗定心丸。

“金老板的态度是?”田飞问。

“惟命是从。就说到这里。时候不早,我要睡了。”高坤了了一桩心思。


二十四

上午九点多钟,秦娟一觉醒来。

 匆匆赶到工厂,她,径直进了经理室。

金老板,很是客气地招呼她落座:“你来了,坐,请坐!”

“经理!有事,您就直说吧!”秦娟冷静地坐下,开门见山。

“很好!那么,我就不兜圈子了。”金经理叹口气:“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加工厂,吃的都是人家的剩饭,生存下去不容易,处处时时,得看人家的脸色行事。近些日子,厂里的业务出了点问题,我想请你出面帮帮忙,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请我出面?是不是我,给您添了麻烦?”秦娟大惑不解,敏觉到什么。

“不,不!是我诚心诚意想请你,为大家挣口饭吃。”金,似乎十分诚恳。

“经理!您言过了!我,不懂业务上的事,也没有这方面的门路。”秦娟如实说。

“这,没关系!只要你肯出面,事情就好办了!”金,解释。

“如果我出面,就能解决问题,我可以试试。您,需要我做些什么?”秦娟试探。

“听说,你做过文秘,对公关,应该很在行。”金,提示。

“抱歉!我已经厌倦了。”秦娟,幽然。

“给你添难,不好意思!”金,缓和态度:“可是,为了大家的饭碗,请你还是考虑考虑。先想想,过两天再给我一个答复,行不行?”

“不必了。金经理!我现在就给您一个答复。如果由于我,给您和大家带来麻烦,我可以马上走人。”秦娟,快刀斩乱麻。

“那好吧!这事,就当我没说。你安心工作,不必再去多想。”金,连忙改口。

“我可以留下来。不过,背后有人想打我的主意,就麻烦您转告他们一声,不要再白费力气。我与他们,毫不相干,也不会屈服于谁!”秦娟起身,坚决地说。

“行!那,我就不说了。你去工作吧。”金离座,将秦娟送出经理室。目送秦娟离去的背影,他微微拧了拧眉,低头略作沉思,原地焦虑地转了几步,转而返回经理室,拨通高坤的电话:

 “喂! 老高吗?这女人太厉害。我,没法说动她。”

“金老板,这样的话,你还是亲自跟伟经理去说。我帮不了你!”高坤,冷冷地挂了电话。


       城中医院里。吴姗,尚在熟睡中。

 尽管她拒绝周聪前来探望,周聪,还是在第一时间内抽空从省城南京赶了回来。

 望着病榻上吴姗的憔悴瘦削面容,周聪,百感交接。负罪感和无奈感,使他处于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态之中,除了叹息,就只有沉默。

“姗,我该如何对你说?为什么你如此蛮横任性?为什么你丝毫不能容下我的一点私情?难道,你想我成为你的附属品,成为你的走狗?说千道万,你狭隘自私蛮横霸道的个性,将毁了你自己!”他将满肚子的话,憋在心里。

“孩子,你回来了就好!姗,嘴上说不要你来,可是心里,却肯定念叨着你。你就委屈点儿。待会儿她醒了,你好好安慰她几句,心里有话,就和她说一说。她说什么,你都听着,不要惹她生气!”聪母,好言叮嘱儿子。

“妈!你放心,她生我气,我不会与她计较。”周聪安慰母亲。

“这就好。俗话说,儿大不由娘。你自己的事,妈想管也管不了什么。不过,现在姗病了,你该好好待她才是理。这样,对你岳父母、对大家,也是个交待!”聪母,告诫周聪。

“嗯。妈!我知道了!小远就快放学了,天气有变化,可能要下雨。趁姗没醒,我去接他吧。顺便,为他们买点东西。”周聪想到小远。

“那好!你就快去吧!在外不要多耽搁,和小远一起,早点儿回来。”

周聪答应,动身前往学校。


校门外,车水马龙。正值放学时间,孩子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唧唧喳喳、欢天喜地地走出校园门,各自投归前来接送的大人怀抱。

小远,却在孩子们的一遍欢声笑语中,哭着走了出来,出乎周聪所料。

“爸爸!爸爸——!”小远意外地一眼发现周聪,哭着扑了过来。

“小远!怎么了?”周聪忙迎上去,俯身蹲下,揽住小远。

“爸爸——!”小远,伏在他肩头哭:“同学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周聪关切地问。

“他们骂我是穷酸、野种——!”小远哭诉。

“老师,知道吗?”周聪,有些心疼。

“知道。可是,同学还是骂我——”小远伤心。

“不哭,不哭!乖!爸,知道了。明天,爸跟老师说一说。现在,我们一起去买点好玩好吃的,好不好?”周聪,哄逗小远,将他抱离人群。

“我不要!我要你开车来接我——”小远边哭边说。

“你看,这么多小朋友都没车接送,也没有被谁瞧不起。爸知道,你一定是受了委屈,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是不是?”周聪,找了僻静处,放下小远,为他擦去泪水,耐心劝慰。

“是!”小远哽咽。

“这就不对了。你有爸爸、妈妈,不是野种。没做丑事,没犯错误,怎么就没面子了?记住!不能因为别人说了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就去胡思乱想。一个人,身体好、品德好、成绩好,就比谁都有面子!车子,只是代步工具。”周聪开导孩子。

“我不想听——”小远继续哭。

“乖!不哭了,要听话!你这样,爸很难过。你妈妈和奶奶知道后,会更难过。要不,我们一起去买点礼物,送给你妈妈和你奶奶,好不好?”周聪,分散开孩子的注意力。

“好!”小远一听,果然停止哭泣答应。


吴姗醒来时,恰巧发现小远高高兴兴地跑进病房来。

“妈妈!妈妈!我爸来看你了!看!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我爸爸那,还有!”小远扬起手里的手提袋,径直跑到吴姗的病床边停住:“这是开心果、这是话梅------。”将袋里的东西挨个取出,摆放到吴姗的枕边。

吴姗扭头看了看,微露欣慰笑容:“妈妈看到了。你先收好,妈妈以后再吃。”关照小远。

“你爸呢?小远!”聪母,在一边停了手里针线活,望着小远的开心劲儿,关心地询问。

“在后面。奶奶!”小远,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正说着,周聪提着小远的书包和一些果品等,推门进来:“妈!我回来了!”

吴姗发现,侧身背过脸去。

“妈妈!我爸来了!”小远还以为妈妈没有看见。

“去写你的作业,别吵,让妈安静会儿。”吴姗背对小远说。

聪母,见状忙打圆场:“孩子刚回来,让他轻松一下喘口气,再叫他去做作业不迟。小远!你过来!奶奶带你出去玩会儿。你爸爸跟你妈妈,有话要说。”

“嗯!”小远,很听话地跑到奶奶身边。聪母,放下针线活,携起小远出了病房。

“姗!醒了。感觉好些吗?”小远和母亲走后,周聪走近吴姗床边,关切地问。

吴姗撩被蒙起脸,背对着周聪:“你还来做什么?难道要看我笑话,气死我?”

“知道你病了,我随即赶回来。闲话不说了好不好?起来喝口水吧!”周聪为吴姗换了杯水热水,心想和她说说话。

“不需要!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吴姗动火。

“我有错。但这次赶回来看你,是真心实意的。”周聪恳切地说。

“少来这套!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好,这次病好了就去国外。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早一天好,就请你马上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吴姗态度坚决。

“可是,你病成这样,叫人怎么放心?”周聪歉疚地。

“废话!要你操什么心?叫你滚,你就滚!”吴姗,不容分说。

周聪沉默。良久之后,长叹一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铁定了心,我这就走。你,安心养病!”

“滚,滚!早滚早好!我不要听!”吴姗厉声。

周聪颓然叹口气,踟蹰一瞬,欲言又止。转而,默默收拾起行囊,接着,轻轻走出病房。


聪母与小远正在医院园区里散步,突然发现周聪提着行囊出现在走廊上,忙迎过来:

“孩子!你这是——?”满心疑惑。

“妈!我得走了。”周聪心酸。

“你这么急着走,吴姗怎么想?你,惹她生气了?”聪母,忙问。

“没有!姗,知道情况。我最近很忙。”周聪瞒住母亲,说了谎。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些纸币:“妈!这几千元钱,您转交给姗。她若不接收,您就自己留着花费。我知道,她这次住院,开支一定不小,可是,我刚刚举债与人合作,暂时还没有多少收入,只能先给你们这些。”

聪母,犹豫一瞬:“妈不需要。上次,你托‘红’给妈的钱,妈还没有用。”

“红?”周聪,莫名其妙,凝思。

“就是上月,你托她来看妈的那个,忘了?对了,她昨天还买了不少东西,来看吴姗。”聪母,提醒。

周聪立刻想到秦娟:“哦,我想起来了。她人很好!”

“这孩子,朴实大方勤快,知书达理,长的又好。你遇上这样的朋友,是造化。妈跟她,还很投缘呢。多好的孩子!你一定不能亏待了人家!”聪母,一提起秦娟,就十分高兴地多唠叨了几句。

“嗯! 妈! 我知道了。”周聪答应。

“知道就好!眼下你手头紧,一人在外,没帮没衬的,妈清楚。要不,这点钱,你自己先留着,等吴姗病好出院时再说。”聪母,不放心周聪。

“不!吴姗住院治疗,急需用钱,您就留下吧。”周聪,将钱塞在母亲的衣兜里:“我得走了,您带小远去陪姗吧!”转对在一边玩耍的小远:“小远!爸要走了。过来,让爸抱抱你。跟爸说再见!”说完,背起行囊,俯身抱起跑过来的小远,亲了亲,又放下。

“爸爸,再见!”小远乖巧地和他道别。

“好好和你奶奶一起陪你妈妈。记住!你妈妈身体不好,你一定不要惹她生气。妈!我走了!”周聪,爱抚着小远的脑壳,叮嘱他。接着,与母亲道别。

 “孩子!落雨了。没带伞?”聪母,看看天色和零星飘落的雨点。

 “小雨,没事。妈!您放心!”周聪安慰母亲,强忍心酸,挥手示意,转身快步离开医院。

街面,渐渐涌起下班的人潮。

     寒风挟雨,卷落街道边密挂的梧桐枯叶,下起落叶雨。满街都是一幅——纷飞枯叶、稀落雨滴和匆匆行人,交织在一起的冰凉画面。

穿行在下班的人潮里,周聪,心潮起伏。

枯叶冷雨,不时打在他身上,令他瑟瑟打着寒颤。

他想家,想秦娟,又想到一直默默关心和支持着他的谢欣。

二十五

“你滚吧!如果你真的爱惜我,就请你在我眼前消失!”

写字楼窗前,徐伟,神色阴沉,再度想起被秦娟狠狠打发的那一幕。

冰冷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嘚嘚”作响,就如秦娟的冰冷话语,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他心上,令他无地自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娟!你就如此绝情?”冷静下来,他还是给自己怀抱上一线希望。

“周聪!你算什么东西?一点儿虚情假意,也配跟我争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尝到沾上我的女人的后果!直到你跪地求饶!”

他不甘心!妒火拌着恨火,一起在心中燃烧!

“伟经理!你好!今晚,请赏个脸吧!”

这时,金老板打来电话。

“哦,金老板!你可真是老板啊!”徐伟正想着心思,接电,没好气。

“伟经理,请别见怪!小弟有事正忙着,暂时脱不了身。先给你一个电话,稍后,马上登门相请!”金老板,忙赔不是。

“不别了!有话,就电话里说吧。”徐伟,很不乐意地拒绝。

“伟经理!给小弟一次谢罪的机会!小弟无能,您就赏点面子,教训教训,或指导指导也好。”金老板,低三下四。

“哦?我没那资格。你的事,你看着办,我就不插手了。”徐伟,表明态度。

“不!你高人大量,千万别丢开小弟不管。秦娟的事,我一定照办。容我再想想办法!”金老板,讨饶。

“那好,你就慢慢去想吧!免谈!”徐伟,狠狠挂断电话。略略一想,又接通高坤:

“喂?老高吗?省城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伟经理!差不多了。与「协诚公司」的合同已经签下,这回,一箭双雕不成问题。”高坤,胸有成竹。

“豪董事长,有没有说什么?”徐伟,念念不忘尹豪。

“老弟!你高抬我了。豪董事长肚里有话,会跟我说吗?态度上看,他有些不高兴。”高坤汇报情况。

“嗡,知道了。改天,我亲自去会会他。”徐伟沉吟。

“周聪的情况,我也顺便摸了摸。他在「协诚」的股金,都是借来的,不多。没有多少油水可榨取。”

“我知道。是一个叫谢欣的漂亮妞帮了他。”徐伟早在钱玉凤口中得知此事,一直不动声色地埋在心里。

“哦?这事你也知道?佩服!佩服! ”高坤颇感意外。

“闲话少说。合同文本上,是谁签下的字?”徐伟追问详情。

“周聪!”

“条款,有没有改动?”

“都是按照原先设定签下来的,没有任何改动。我这一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高坤,十分自信,颇为得意。

“最重要的是,你不能露面暴露。”徐伟告诫。

“放心!”高坤,深知其中利害关系。

“那好!就看你的。事成后,我重重有赏!另外,金老板那边,肯定还会找你来跟我说情。机不可失,你可以先捞点好处!”徐伟,趁机笼络高坤。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高坤,东成西就,左右逢源,心甘卖力。

“省城那边的事,不用跟田飞多说!”徐伟提醒。

“一定!我没什么好处可以给他!”高坤承诺。


周聪从医院里出来,心思沉沉,想到谢欣,随即放弃了马上回省城的念头。他早想抽个时间,答谢一下谢欣。

 “谢欣!你在哪里?”

 “是你?周聪!我在我爸店里。”谢欣,接到周聪的电话欣喜。

“能出来吗?”周聪相邀。

“你,回来了?”谢欣,喜出望外。

“是!马上出来吧,有请!我在凤凰阁等你!”周聪约定她。

“行!我过来。”谢欣,想了想,答应。

凤凰阁餐饮店——

店内,温暖如春。柔和灯光、常绿花卉草木盆景,将店面空间装扮得鲜丽一新。周聪,静静坐着,暖和下来,隔着窗户玻璃,望着窗外萧瑟寒风、飘飞枯叶、冰凉雨滴和匆匆行人,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不一会儿,笑靥如花的谢欣,手指间夹了片梧桐落叶,打着雨伞,出现在他眼底。

 “欢迎!”周聪,出门相迎,献上准备下的一束鲜花。

 “你好!怎么,客套起来了?还我情债?”谢欣见鲜花,一笑说。将雨伞交给服务员,接花在手:“等急了吧?”

“没有。请坐!”周聪与她握手相见,招呼她入座。

俩人,面对面地坐下。谢欣放下梧桐叶和鲜花,拢起被风吹乱了的披肩发丝,望住聪:“街面,风真大!满街都是落叶雨。”

“被你赶上了。入冬了,有些感触,是不是?”周聪看看谢欣放下的梧桐枯叶。

“有点儿吧!怎么?就你一人?”谢欣问。

“正打算回省城,想起你,就临时改变了主意。”周聪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是专为还我情债来了。”谢欣嫣然一笑。

“略表心意吧。”周聪真心。

“吴姗在病中,这时,你该和她在一起。是吴姗,生你气了?”谢欣,很敏感。

“没什么,我没往心里去。”周聪平静自己。

“为什么没叫上秦娟?”谢欣又想到秦娟。

“合适吗?她,还不知道我回来。”周聪解释。

“可是,你约我出来,她知道了怎么想?”谢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了解你!”周聪很放心。

“有你这样的知己,是她前世修来的缘分!”谢欣,慨叹。

服务员,走过来招呼。

“喝点什么?”周聪,点了些谢欣爱吃的虾、蟹、贝类海鲜。

谢欣略略踟蹰:“就白酒!喝了暖和些!”其实,意在挑逗周聪开心。

“你行?”周聪怀疑地看看她。他知道,谢欣从来不沾酒。

“不行吗?”谢欣一笑,一反常态地冷静。

“那好!我奉陪!”周聪应从。


二十六

黄昏时分,领班通知秦娟:明天起,全体员工休息一周。

秦娟意识到事态,下班后主动去了经理室:“金经理!有话就明说吧!如果是因为我而影响大家,我情愿离开!”直截了当。

“我欣赏你的姿态和为人。但是,事情来得突然,我心里也很乱。你先别着急,允许我考虑考虑,以后,再和你详谈。相信我!你安心休息几天,我尽量想想办法!”金,语无伦次,表情显得百无聊耐。

“不管怎么说,说千道万,如果因为我而影响到大家,那是我的错!我不愿,也不想背这份情债!”秦娟表明意见。

“我知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几天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金,安慰秦娟。

“那好吧。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告诉徐伟:别白费心思!我回去了。”秦娟作别。

金,无计可施。本想借此机会,触动一下秦娟,不料,秦娟反倒主动找上门来摆明态度。思虑再三,他只好再度求助于高坤:

“高经理!帮帮忙!秦娟已经打破了闷葫芦。小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金老板!我说过,这事,你得直接跟伟经理去说。我没法帮你。”高坤有意推脱。

“求求你!我这里几十名员工,都等着饭吃。就是逼到我关门的地步,以秦娟的为人,一走了之,不沾这趟浑水,她在良心上,还是过得去的。将她逼急了,对谁都不利。”金,陈述利害。

“那好!这样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你直接给伟经理说一声,如果伟经理再为难你,我为你周旋周旋。不过——!”高坤,话到嘴边留半句。

“请放心,只要你能帮忙,事成之后,小弟自当重谢!”金,熟知高坤的意图。


离开工厂,秦娟,心里不能平静。

徐伟的暗中动作在她本已平静的心灵里,再次激起凄风苦雨。联想数周前,那个神秘人的匿名电话,她不能不为周聪担心。

焦虑中,她想到了一直支持周聪的谢欣。

“这事,是不是让聪知道?”电话里,秦娟有些犹豫。

“现在告诉他,反而给他添乱。再说,你又没有可靠证据。”谢欣暗自想想,回答。

“拨弄是非,引起他们之间发生冲突,不是我的目的,更不利于聪。可是,聪会因此疏于提防。”秦娟担忧。

“有匿名人的线索吗?”谢欣思考。

“没有。对方用的是公用电话,声音是伪装的。不过,可以肯定,对方十分清楚徐伟的一举一动。”秦娟回答。

“对方意图,真假难辨!暂时,只能放心里,留心打探后再作打算!”谢欣谨慎。

“你我的想法一样!那个高坤,你和他在一起共事多年,应该知道些他的为人。”秦娟试探着问谢欣。

“高坤?表面看,这人很会办事,也很随和。可是,不能排除他勾结徐伟,牺牲周聪这条小鱼,钓徐伟这条大鱼,从中渔利。”谢欣思考着说。

“他得逞了。我担心他们一伙,仍然会对聪下手。”秦娟忧虑。

“现在,周聪在省城,按理说,已经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你在本地,徐伟继续纠缠你,找你的麻烦,却很容易。”谢欣担心秦娟。

“任他如何纠缠,我不理他,他有什么办法?这一点,徐伟十分清楚。他,还不能把我怎样。”秦娟说。

“所以,你只担心周聪。是吗?”谢欣忖度。

“是!徐伟,很有势力,人也阴险。所以,我想,请你再提醒提醒聪!”秦娟恳请。

“你既然跟我说了,我提醒他就是。”谢欣承诺。


周聪,静静地等待着谢欣接完电话回来。

“知道是谁的电话吗?”

“一定是娟。不然,你不会问我。”

“那么肯定?”谢欣调皮地问。

“当然。看得出,你俩很投缘!”周聪,表示欣赏地。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过,‘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也是常事。”谢欣引经据典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周聪关心地问。

“没有。你关心她,她关心你!”谢欣,白周聪一眼。

服务员过来,呈上酒菜和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打断他二人谈话。

“饿了吧。先吃点再说!”周聪招呼谢欣。

谢欣,主动取过酒壶,为周聪斟上酒:“说好了的,怎能少了酒?”自己满上。

周聪耽心:“你能行?还是叫杯奶茶吧!”

“不!来吧!”谢欣端起酒杯。

周聪犹豫。

“痛快一回又何妨?来!我敬你一杯!”谢欣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二话不说,端杯即一饮而尽。未料,酒刚入喉,顿即呛咳几声,满脸涨红。

周聪怔怔望她:“这么生猛,不出十分钟,就得叫车送你回去。没事吧?”

“舍命陪君子!你喝了!”谢欣羞赧一笑,连拍胸口。

周聪爽快干了杯中酒,取过酒壶:“我领情。你继续?”静静凝视谢欣。

“不敢了!慢点吧!”谢欣会意,羞笑,连连摆手。

 周聪,为她叫了罐饮料来。

 “说说你的近况吧,工作顺利吗?”谢欣恢复平静问。

“还好。刚接下几笔业务,有了些起色。”周聪相告。

“顺利就好。不过,小心些。你背后,可能有小人。”谢欣提醒他说。

“因为娟?”周聪疑惑。

“是。你已经成为他人的情敌。”谢欣说明。

“你指的是,徐伟?”周聪想了想,问。

“不一定!既然你与秦娟在一起,就该清楚,她是许多男人垂涎的猎物。可能,不仅仅是徐伟。我只能提醒你,遇人处事,多留点儿心眼!”谢欣叮咛。

“娟,也曾提醒我提防一些人。看来,不是没有原因!”周聪想起秦娟说过的话。

“秦娟才是你的贤内助,你千万别辜负了她!”谢欣由衷地。

“你也为我付出很多。”周聪,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你又何必耿耿在怀!”谢欣,襟怀坦荡。

 

二十七

暗幕,鬼祟降临。

肆虐了一阵子的风雨,渐渐平息。

黑糊糊的穹隆,如同一张无形巨网,紧紧覆压住小城。

东郊宾馆内。

徐伟,一面安排下一班酒足饭饱后的亲信们寻欢作乐,一面接听着来至四面八方的消息。之后,他独自驾车离开宾馆,转往小城里最高级的「康佳」娱乐会馆。

这时的他,已经将猎取秦娟,当作发泄不快的一种乐趣;一场藉此在亲信面前,展示和巩固自己实力的权利游戏!除此之外,别的一切活动,似乎再也引起不了他的兴趣。

田飞,没有出席今晚徐伟的宴请活动。

对于徐伟来说,只要在金钱上稍微做点文章,田飞就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供他使唤。何况,高坤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势孤力单的田飞,已经没有多大可能与高坤勾结起来威胁到他的利益,并且,已经没有多大用处。

今晚,他所以没有邀请田飞赴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前来赴宴的,多是他多年来动用金钱、美色、权力等一切手段,苦心经营、勾结买通下来的死党!此外,还有一个,他随时得去赶赴幽会的神秘女人。

“你真的那么在乎她?”

一座特制的昏暗包间里,进行着一次秘密约见。

“你以为,我那么在乎她?”徐伟不置可否。

“以你的秉性,最多玩玩她,利用利用而已。可是,也犯不着如此狗急、兴师动众地出暗招。你一定得将她玩到手?”

“你看错了!我不缺女人,她是我掌心里的一张王牌而已!”

“她合了某人的胃口?”

“说对了。这个女人的魅力,我比你更清楚。她若是现实点儿,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代你,卷走你现在掌控的一切男人,包括尹豪!”

“那你,想把她俩怎样?监视、打探、逼迫还不够?难道——?”

“我还没有傻到闹出人命的地步。但是,得到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现在的所作所为,至少可以,不让她落在我的竞争对手手里。”

“包括她喜欢的男人。是吗?”

“可以这么说。现在她喜欢的男人,就是我的对手!除非有一天,她归顺了我,或者不被我认为的对手利用!”

“原来,你是为了你的权利。可能吗?不怕惹出风波来?”

“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块弹丸之地上,若怕麻烦,我有今天?江山是打出来的,我的地位也全凭一个字:打!”

“你怎么张狂,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的好处!”

“支票,我带来了。”

“那好!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好!”

“合作这么多年,你对我应该有信心!”

“你的那点野心,谁不清楚?”

“彼此彼此。给!”徐伟递出一张支票。


另一家酒店里。

田飞,正与他的几个同乡打得火热。

他,早知徐伟今晚有宴请活动。也深知徐伟对他的笼络、给他的好处,不过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家庭关系,接近、牵制秦娟罢了。

至于徐伟为什么疏远他,他思来想去,断定一一徐伟必是在小苑口里,得知了他和秦娟决裂的口实。

这,是他疏忽掉的一个重要细节。等于在贼面前,和盘暴露了自己的家底,一下子被偷了个精光,继而失去了可被利用的价值。

他有些沮丧,后悔让徐伟亲近小苑。

然而,不管怎样,他在利益上已经得到了很大便宜,而且,手里还有小苑这张王牌可以拉动徐伟、牵制秦娟。

想到这一点,他又宽下心来。转而意识到自己单枪匹马,力量过于单薄,于是,就约来几名同乡密友,试着商量起共同对付徐伟和秦娟的办法。

酒酣语热之后,他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二十八

天气,持续阴沉了两天。

 到了第三日清晨,阴沉沉的云空里,突然轰响几声闷雷。

或许是个不祥的预兆。

上午九点多,秦娟,刚刚晾完洗好的衣服,就听到屋外传来小苑的叫唤声。“妈妈——!妈妈——!”

她惊讶地迎出门,就见小苑一溜烟似地跑过来,不由惊问:“小苑!你,怎么来了?”

小苑跑到她跟前站定,气喘吁吁:“妈妈!妈妈! 我,我来了。还有,还有爸爸、爷爷和奶奶!”

秦娟一听,反而镇定下来,转眼就见田飞和他的父母,出现在小巷拐角处。

“乖!先进屋去!”她抱起女儿亲了亲,放下。转身去迎接公婆:“爸!妈!你们来了!”

“嗡!”田父淡淡地应了声,近前立定,转看孙女:“小苑!你过来!”

“爷爷!你进来!”小苑跑过来,拉扯田父。

“别闹!听爷爷的话,马上跟你爸爸回去。爷爷和奶奶有话要跟你妈妈说!”田父,郑重其事。

小苑一听,撅起小嘴,看妈妈。秦娟拉过她,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整了整衣服,柔声说:“听话!妈妈有事,你先回去吧!”

不料,小苑“哇”地一张口,就哭了起来。

“你,带他回去!”田父,很没有心情理会孙女的哭闹,转身命令田飞。

田飞一言不发,动身抱起啼哭的小苑,掉头就走。

秦娟于心不忍地目送小苑离去后,赶忙招呼起公婆:“爸!妈!进屋坐吧!”将二老让进屋里,之后,恭敬地沏上茶水。

“小娟!今天,我和你婆婆来的目的,不用说,你也很清楚!”田父坐定后开口说。

“爸!妈!你俩有话,就说吧!”秦娟很平静。

“从今往后,你就别爸啊妈地叫了。我俩这次登门,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儿子准备和你离婚了!”田母,面带愠色,劈口就是一句不留情面的话。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二老有话,尽管说,我没意见!”秦娟不为所动。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田父,心情沉重地问。

“伯父、伯母对我父母和我的恩情,我今生报答不尽!可是,我和田飞的婚姻,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完全与伯父、伯母无关!”秦娟说。

“少卖嘴!我儿子,哪一点对不住你了?”田母,动火。

“伯母!您别见气!田飞的为人处事,您比我更清楚。”秦娟说。

“明明是你在外勾三搭四,对他不忠,还怨谁?不知羞!”田母怒斥。

“你瞎说什么?!”田父一听,恼地怒视田母。转而安慰秦娟:“孩子!别跟你伯母一般见识。你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是伯伯我无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秦娟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忽然哽咽不语。

“你哭也好,闹也好。总之,现在,只要你认错,后悔还来的及!”田母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住口!”田父冒火。

秦娟抹抹泪水:“伯伯,别怒!伯母有伯母的想法。我不怨谁,只怨自己的命!”

“好孩子!什么都不用说了。伯伯就问你一句,还有没有可挽回的余地?”田父无奈地问。

秦娟沉默一瞬,泪如珠串地溢出眼眶,掩面抽泣起来,颤声道:“对不起——!”

田父不语。良久,重重叹息:“那好,今后的路,你自己走好!伯伯和你伯母这就走了!”话落,老夫妻俩起身离去。


城中医院,会客室里。

聪母,满脸愧色地面对着吴姗的父母:“俩位亲家!有话,我们就一起说一说,别总是憋在心里!”

“早几天,我俩就想请你亲家母,过来谈谈。不想,吴姗病了下来。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俩,就没有急着跟你说吴姗的事。这两天,吴姗的病情得到控制,而且好转,我们就借此机会在一起,通口气,谈一谈!”姗母,和气地说明来意。

“其实,我也很想和俩位亲家,谈谈俩小的事。可是,心里总是盼着他俩重归于好,也不想多惹是非,生出多余的事情来,所以,就把这事一直搁在心里。现在,俩位亲家有心和我谈谈他们的事,那是再好不过!”聪母,十分乐意地说。

“我们的想法,都差不多。哪家夫妻之间,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以往,都以为俩小之间不过是一时闹闹别扭,就无心多过问。可是,这次,吴姗突然提出来要出国,而且已经办理好手续,我俩才意识到,他俩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姗父,心思沉重地说。

“怎么?吴姗要出国去?”聪母,惊地问。

“是啊!今天我俩约你谈话,也有她的意思。”姗母,实话实说。

“这孩子!八成是怕我难过,不愿亲口跟我提这事!”聪母,揣摩说。

“你别生气!我这女儿就是任性,不管什么事都瞒着父母。这事,我俩事先也毫不知情!”姗父实情相告。

“我不怪她。她这样,聪有责任!”聪母,并不介意。

“聪的事,我俩也听说了一些、打探了一些。外面的风言风语,我们不想听。可是,我女儿的长相、脾气、文化程度,确实是差了些!”姗母,不无感慨地说。

“哎!不管怎样,夫妻总归是夫妻,既然在一起了,就该好好居家过日子。何况,吴姗这孩子,心眼还是挺好的,聪有外遇,那是忘本!”聪母,不无批评地说。

“亲家母说的也是理!”姗父,认同。

“唉! 是理不是理,孩子们不听,有什么办法?说来道去,关键还是他俩自己!”姗母,叹息说。

“是呀!聪这孩子,我还不知道劝过他多少回。就怕他一时糊涂,被狐狸精迷了,回不了头!”聪母,责备。

“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们好好过日子。我俩一直都是告诫吴姗,过日子要和气点儿,看开些,别耍小脾气。可是我这女儿,就是不听话,一味使性子!”姗父,苦恼。

“女人在这事上,谁还没点儿自尊心?吴姗这样,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聪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悟!”聪母,提出自己的看法。

“谁是谁非,就不说了。亲家!吴姗当真出国后,小远就要交给你了!”姗母,沉重地说。

“我的孙子,我当然要照料。可是,说心里话,我不想看着俩小,好好一个家,就这样散了。大人倒无所谓,小远还小,没妈在身边怎么行?俩位亲家!请你们还是好好劝劝吴姗吧!”聪母,愁地。

“亲家!相信你不会以为我俩,偏袒自己的女儿。不瞒你说,为了维护他们这个家,我俩已经费尽了口舌。她爸,因为吴姗先斩后奏地要出国,还发了很大的脾气,差点气出病来。都是考虑到小远,将来没妈在身边,很可怜!”姗母,实情相告。

“唉!吴姗这孩子!这叫我,咋办?”聪母,深感为难地。

“你先别急!今天,我俩前来主要是为了和你通口气,让你心里有个底。你们婆媳之间还有时间沟通沟通。俩小的事,究竟如何了结,等吴姗病好出院之后,亲朋好友,大家再坐到一起,好好商议出个办法来,尤其是小远的生活着落事情。亲家!你看如何?”姗父,拿出主张。

“唉!就依亲家说的办吧!”聪母,无奈何。


二十九

省城「九州宾馆」,贵宾室里。

一段偷拍来的录像,反复播放着。画面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在脱衣洗浴。

沙发上,半躺着一个发须半白的男人,穿件睡衣,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电视画面。画面里,年轻女子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那是一个举止优雅、肌肤如雪,清丽绝仑的女人;一个,他垂涎已久的猎物。提供给他这段录像的人,正是徐伟。

这个女人,就是秦娟;这个发须半白的男人,就是尹豪。半年前,尹豪在徐伟的写字楼里,见过秦娟一面之后,就一直对秦娟朝思暮想。

他的嗅觉没有错。徐伟提供给他的这段录像足以证明,秦娟确实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女人,就连在风月场上厮混了几十年的他,一见之下,也不禁怦然动心。

善于察言观色的徐伟,早就注意到尹豪在秦娟身上上下探寻的目光,心知肚明,也有些嫉恨。这段录像,原本是他不惜重金雇人偷拍来的私藏品。在他看来,秦娟就是他的私有物、密藏宝物,任何窥觑她的人,都是对他的亵渎和冒犯,包括尹豪也不例外。

但是,对总揽服装加工业务大权、善于老谋深算的尹豪,他就只能靠贿赂、巴结,以换取业务、赚取金钱。因此,秦娟就成为他利用尹豪的权柄,成为他在生意场上左右尹豪的一柄利器,一棵摇钱树!

尹豪,明知徐伟讨好他,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捞取金钱和权势,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在他看来,给徐伟一笔业务,就等于送给一个小孩子一件玩具、哄逗小孩子开心一下一样。其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数月来,他不惜屈尊,忍耐徐伟、笼络徐伟,却连秦娟的半根毫毛也没沾着,不免恼火,甚至,开始怀疑徐伟的用心。

徐伟,敏觉到了这一点。他,虽然极不情愿将自己的私藏品——秦娟,拱手让给尹豪,但是,为了占据尹豪这棵生钱树,他还是做出了让步。打算在「苏州商交会」之际,送给尹豪一次亲近秦娟的机会。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娟突然辞职离去。

这,是他判断失误,而始料不及的事!不仅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而且极度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尹豪,并不知晓秦娟与徐伟之间发生了决裂。只在徐伟口中得知:秦娟是因为周聪,而不愿意顺从他。这一信息,在养尊处优、动则呼风唤雨的尹豪看来,是自己的莫大耻辱!

成功挑动了尹豪之后,徐伟十分清楚——周聪,已经成为他和尹豪的共同之敌!为进一步笼络住尹豪,他不惜忍痛割爱,将这段私藏已久的录像提供给他,以吊足他的胃口。

尹豪,果然因此打消了对徐伟的疑虑,而将恼羞的目光转向了周聪。这次,他前来省城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进行与徐伟密谋已成的计划。

徐伟,如约而至。

“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截了当!”尹豪,很不满意徐伟的拖延。

“一是,请你给「协诚公司」那边一点压力。他们的损失,由我来认也行;二是,想听听您的意见。”徐伟,三言两语。

“我对「协诚」施加压力不成问题,也没什么意见。倒想听听,你对「协诚」的损失,怎么个认法?”尹豪,简短回应。

“只要他们能让周聪变成一个穷光蛋,所有的损失,我全都认!”徐伟,为排除周聪这个情敌,不惜抛出重金。

“嗡!算你明智!这样的话,他们就无话可说,等于上了你这条贼船!”尹豪,冷冷地。

“这不都是仰仗董事长,您的光!”徐伟,谄笑。

“少扯上我!这个,你拿回去,对我毫无用处!”尹豪,取出先前播放的录像带,扔还给徐伟。

“您的意思,我一定照办。”徐伟,收藏起录像带。

“嗡!就看你的了!午饭,张罗了?”尹豪,依旧冷冷地。

“已经备好!另外,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份厚礼!”徐伟早有安排,从提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放到茶几上。

“嗡!我收下!你先下去,我换换衣服,随后就来!”尹豪,很是满意。


午后。阴霾堆积的天空,飘下朵朵洁白的雪花。

入冬以来,小城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地、早早地来临!

没过多久,纷纷舞舞、鹅毛似的雪花,就铺天盖地般地,充塞了小城的大街小巷。

秦娟,因为心情的关系,不思午饭。自从田飞的父母离开后,她痛哭了一场,就一直倦怠地倒在床上。

她想已故的父母,想自己的年少时光,想自己的不幸生活遭遇和婚姻,------,眼角挂着晶莹泪痕!

小巷里,短暂躁动起来的人声告诉她:外面,落雪了!

雪!唤醒了她沉寂的心灵,将她从悲伤的哀怨空间里,拉回到一个洁白无垠的现实世界。她的心神,豁然为之一振。

“下雪了!下雪了——!”

屋外,孩子们的欢快叫声,很快感染了她。

她的心头,渐渐生起淡淡的喜悦。而后起床,打开屋门,迎来雪的天,雪的地!

雪!纷飞旋舞!好大的雪!仿佛刹那间,就要将这个世界银装素裹!

“阿姨!阿姨!快看,快看!我接到雪了!”

邻家冒雪嘻戏的孩子们,捧出一双双小手,迎接着飘然飞落的雪花,兴奋地叫起打开屋门的秦娟,一起分享他们的快乐。

秦娟,慈爱地报以他们一笑,欣慰地看着雪中这些天真无邪、尽情嬉戏的孩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未尽的泪痕,如同迎来一个圣洁的童话世界!

多么纯净、多么温馨的一刻!

这世间,本来就应该如此美好!只是,当欲望放纵了自私和野性,心灵,就开始藏污纳垢!


三十

一个多月后。

吴姗病愈出院,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出国。面对众亲友,周聪,主动承担了抚养小远的重任。

秦娟,在那场大雪后的第二天,就在前来约她一起赏雪的杨云、紫萱、谢欣的劝说和帮助下,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进入小城一家幼儿园,任代课教师。此后一星期,就和田飞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两个家庭的风波,暂时归于平息。然而,困扰秦娟和周聪的,依然是一双双黑手!

数周之后,周聪即陷入一场业务合同纠纷。

“帮帮聪!他有孩子和母亲需要养活。这事,徐伟,肯定有办法插手!”事发第二天,杨云、谢欣、紫萱、张露露和小月得知消息后,瞒着秦娟,几乎异口同声地,一齐求助于钱玉凤。

“周聪在省城出的事,他哪有能耐管着?你们,也太高估他了!”钱玉凤不以为然。

“你就知道钱!别小看你丈夫,他瞒着你的事,多的是。”杨云数落她。

“管他呢!他玩他的,我玩我的。知道多少都没用!”钱玉凤耍赖。

“别太自私自利!我问你,你到底愿不愿帮?”张露露,没耐心。

“姑奶奶!你当这是跟他要钱,那么简单?”钱玉凤为难。

“秦娟是你的姐妹,徐伟打她的主意,你不是不知道。徐伟背着你,尽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欺负她、强迫她。你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忍了算了?”杨云责问。

“真是这样,老娘绝不放过他!”钱玉凤的蛮横劲上来。她早就因为受徐伟冷落,而憋了一肚子火。

“是不是他背后捣鬼,敲敲他警钟,试探试探他,看看他态度,不就有眉目了?你若是怕事,就算了!”紫萱,出言相激。

钱玉凤立刻风火起来:“谁怕谁?不信,我立马找他理论去!”话音刚落,当真拔脚就走。


东郊宾馆休闲厅里,徐伟与高坤等正在玩牌,说笑取乐。

“那家伙,这回惨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少说,也得赔个十万、八万!”

“我老婆的那三万,我就不要了,算白送他!”

“他辞了在「协诚」的工作。”

“哦,想回来了?他很有钱,是吗?”

“人家没钱,有命!”

“没钱?没钱跑回来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活在这里是要钱的!没钱,请他滚蛋或去跳楼!”

一伙人正开心得意,不料,钱玉凤“嗵!”地一脚,踹门而入。

“徐伟!你出来!老娘有话问你!”

徐伟,一见风风火火而来的钱玉凤,顿觉扫兴,厌恶地拧拧眉,又不敢发作。一声不啃地起身,转往自己包下的客房:“什么事?直接说!”不耐烦。

钱玉凤尾随他而来,火地:“你!整天玩牌喝酒泡妞,把老娘当什么人待了?你想跟老娘离婚,就直接公开了!背后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下三烂勾当,算什么?”

徐伟,闷哼一声:“你是有事来了,还是吵架来了?”冷冷地。

“当着这么多人面,我挑明了警告你!秦娟是我的姐妹,你若背后打她和他男朋友的主意,你自己小心点!他俩一个很可怜,一个有孩子、老母需要养活。你若对他俩落井下石,说到天边去,都是卑鄙、龌龊、无耻、缺德、下流!我绝不会饶过你!”钱玉凤凶狠地。

“别人的事,劝你少管!更不关我的事!”徐伟,搪塞。

“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别以为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钱玉凤冷对。

“我做了些什么,你拿出证据来。瞎嚷嚷,对你没好处!”徐伟不示弱。

“我瞎嚷嚷?不信,你就试试看!”钱玉凤露出凶蛮劲。

“大不了我关门息业!别忘了,你哥哥、弟弟,都在我这里吃饭。你硬要多管闲事,胡搅蛮来,将我逼急了,我就请你们统统滚蛋!”徐伟,掷出撒手锏。

钱玉凤一听,火冒八丈:“好!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敢!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咚地一脚踹开半合的房门,愤愤离开房间。“这家伙疯了!暂时,我没有办法治住他!”她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告诉杨云。

杨云,正与谢欣在一起议论周聪的官司,接电后,很是气馁:“看来,周聪得认栽!”

“软刀子杀人!将秦娟往死里逼,这些家伙,确实够阴毒、阴狠!”谢欣十分义愤。


秦娟,很平静地面对了周聪的这次遭遇。

事实,让她彻底看清了幕后的一副副鬼魅丑恶龌龊面目。

     没过几天,她再一次接到了匿名人的电话:

“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相信我这个陌生人。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周聪的这次遭遇,实际上,还是由于落入了那帮人设下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让你看清事实,不再步我的后尘!”

“我只想清清白白地,过我自己安静闲适的简单生活!没有人能够逼迫我怎样!”

“这是你的优点,可以冷静地不受一切诱惑和干扰;也是你的缺点,只有听凭命运嘲弄!”

“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们怎样?你能出面帮我拆穿他们吗?”

“我只是一个知情人而已。别说是拆穿他们,即使我有充足的证据,完全放弃我一家老小的利益,帮助你上法庭出庭作证,谁又能定他们多大的罪?将他们怎样?

人微言轻,人微命薄。周聪的这点遭遇,对于周聪个人和你来说,是惨重、残酷的伤害!而对于茫茫人海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浪花而已!放弃吧!记住!金钱的魔力是强大的,利益的锁链是紧锁的!一切,在于你自己!”

“我,该如何是好?”

“远走高飞吧!在这里,私,永远大于公!我的心愿已了!再见!”


三十一

又一个月后。

妈妈!你来看我了

乖女儿!妈妈,能忘了你吗

我想,去划船

公园,好玩吗

好玩

你知道,这么好玩的公园,是怎么来的吗

妈妈!我不知道

是所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等,呕心沥血造出来给你们玩的

我只想玩

没有他们的努力,有今天的公园吗?你有的玩吗

没有

你想明天有更好玩的地方吗

有一天,你自己可以去创造

为什么

没有人给你玩具的时候,你怎么办

我想自己去买

买不来呢

我自己做

对了!你应该自己努力创造

我想,造一座最好看的公园

可是,你看到路边流浪的小狗了吗?他们都没有公园玩

妈妈!它们怎么了

它们,没有爸爸、妈妈养活

妈妈!你可以养活它们!带它们玩

乖女儿!你真好!可是,妈妈只能养活你

我来养活它们不行

你能行吗

我能行!我把我的钱,都给它们

那样的你,不就和现在的它们一样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孩子!妈妈不能回答你,可是一定有。这世界会越来越完美,就是因为有着无数像你一样会思索和奋斗的人

爸爸打算结婚了,你心里好过吗

妈妈知道,妈妈没有缺憾

叔叔,会回来吗

那不重要。妈妈可以等

爸爸说,对不起妈妈

孩子!原谅妈妈的选择,愿你早一天长大!

一切都在阵痛后明朗!秦娟,深情地吻了吻女儿的脸蛋,深深地叹息一声,走进人群,走向阳光。

阳光下有另一组画面:

那天,你完全可以不走,将我揽进怀里

我不会。你知道,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满意了,可是我独受煎熬

爱,需要承担生活责任

我知道。可是太久了,我的心快死了,会因此而堕落

忍耐些,我心里依然紧紧装着你

无论多苦,带我走吧

这是一幕男人的悲剧,你愿意接受

不怨你!我不是富家女,能给你财富,减轻一些你的生活苦累和负担

至少我们有爱,可以搀扶一生,共同冲破黑暗,走出苦难!

[(完)。二00八年九月初稿。二0一八年十月完稿。二0一九年十月定稿。作者:红楼小侠。]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