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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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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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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雾朦胧


客车下了省道,向右拐进了蜿蜒崎岖的山间村道。

坐在车上的陈正平知道十多公里后就到银石沟,银石沟不通车,客车只到进沟路口,到路口下车再步行三公里左右就回到离开二十年的家。

一直忐忑不安的陈正平没有回家的喜悦和激动,反而离家越近,心中某种不安越强烈,随着汽车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颠簸,陈正平喜忧参半的心情也跟着不断地起起伏伏……

二十年前十七岁的陈正平怀揣五百元钱,带着三套换洗衣服和胡明芬做的五个玉米饼子,在鸡叫头遍的时候,悄悄走出了沉睡中的银石沟,走到沟口犹豫片刻便头也不回朝进城方向走去……

“银石沟的,到了。”客车停下,司机扭头对着沉思中的陈正平大声喊道。

陈正平一惊,忙抓上二个鼓鼓囊囊的马桶包下了车。

陈正平不知道,在车后排坐着一位身材健壮与他年龄相仿的平头男人一直注视着他,这时也跟着他下了车。

听到跟在身后的脚步声,陈正平转过头来与平头男四目相对。

“你是、是小豹子吧。”满脸惊愕的陈正平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从喉咙里怯怯地发出来。

“是正平兄弟回来啦。”被陈正平称为小豹子的平头男,除表现的不自在外显得很平静,显然他早就认出了陈正平。

“走,到家坐坐喝杯茶。”小豹子指了指沟口不远处一栋新修有点气派的楼房,不由分说一把抓过陈正平的一个马桶包背在身上。

陈正平站着没动,本能地警觉起来,脑里飞快闪现出当年小豹子带人把自己围困在一块冬水田里的情景,田边三三两两站着人,人们不停地向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己扔土块,不停地咒骂:

“狗日的龟孙,你家祖传骗人的种,你爹不得好死,全家都不得好死。”

“父债子还,龟孙子还钱,你老子赖帐死了,你狗日的龟孙赖不脱。”

“千刀万剐的骗子啊,欠我儿子三年工钱,害我儿子没钱娶媳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陈家老三,看你贼眉鼠眼德性,村长家耕牛肯定是你拿刀捅的,今天不打死你,将来不知道会害好多人。”

……

“愣起干啥,走啊。”小豹子催促着用一双漂浮的眼瞄着陈正平。

陈正平黑黑脸庞上一双精明的大眼充满忧虑,慢慢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烟递给小豹子,明知故问:“我们银石沟怎么还不通公路?”用手指了指略有公路雏形的路面,又偷偷瞟了小豹子一眼揣摩他的用意。

“选址意见不统一,我约了三个有实力的人回银石沟创业修路,大家对修路不热心,为这事吵了好几年。后来,干脆搁置不修。”小豹子说。

沿着青石板小路,惴惴不安的陈正平跟着小豹子走到家门口,小豹子推开堂屋门对满屋围坐在取暖炉旁看电视的家人和乡邻说:“来客了。”

小豹子家很宽敞开着麻将馆,又是进出银石沟必经路口,农闲时乡亲们都集聚在这里。

各种惊讶的眼光一起盯着陈正平看,有人说,谁呀?不认识。

“怎么,认不出来了?他是陈洪春家里的老三正平。”小豹子加重语气说。

闻听此言,正在打牌的人惊愕地呆住了,屋里突然静了下来,接着几个女人窃窃私语,尽管声音极低,还是传到陈正平耳朵里:“他就是骗子春的三儿子……”

小豹子喊声倒茶,一个中年女人站起来,只是轻蔑地斜瞟着陈正平,人们全都警惕地盯着陈正平。

小豹子显得手脚无措,陈正平红了脸顿了顿,满脸愧疚走向前去,先按辈分一一招呼见礼,拿出香烟给大家敬烟,然后说:“我今天向银石村的父老乡亲道歉,父亲生前欺骗了大家,实在对不住,希望乡亲们谅解。”说完陈正平给大家鞠了一躬。

乡亲们从没见过这么直白诚恳的道歉方式,顿时屋里鸦雀无声,人人脸上流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气氛十分尴尬。

“回来好,好、回来好……”寂静的屋里突然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小豹子爷爷吸着陈正平敬来的香烟,浑浊的眼里闪着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陈正平,那神情就像用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掌在抚摸这个年轻后辈。烟灰顺着微微颤抖的手向下飘落,饱经风霜满脸沟壑的脸上全是笑意。

“呵呵、呵……”看着老爷子激动模样,满屋笑声一片,气氛活跃起来。

这几年你在哪里发财?安家没有?小豹子端来一杯热茶递给陈正平问道。

陈正平说自己一直在云南丽江摆摊卖水果,已结婚生子,这次回家是胡明芬娶儿媳妇来道贺喝喜酒……

说到这里,陈正平似乎想起什么,忙起身道别。又从马桶包里分别拿出二瓶酒和一条烟递给小豹子说,回来匆忙,意思意思。

小豹子也不留客,抓起马桶包把陈正平送出来。

屋内女人们眼盯着走出大门的陈正平,又围在一起悄声说骗子基因会遗传,骗子儿子就是骗子,狗走千里改不了吃屎……接着肆无忌惮嘻嘻哈哈笑出声来。

小豹子在青石小道上和陈正平分手时说:“年少时不懂事,都是一个穷字惹的祸,改天有空一定要喝杯酒……”

走出一段路,陈正平下意识一回头,看到院子边三三两两站着七八个乡亲目送自己,小豹子搀扶着爷爷颤巍巍站在院子边,寒风中老人佝偻着背,努力向上微微抬了抬手臂缓慢地向自己挥了挥手。

再往前走就到横卧在银石沟小溪上的石拱桥了,在石拱桥对面山坳里埋着众多逝去的银石沟人……

陈正平站在石拱桥上抽完一支烟便毫不犹豫地向山坳坟场走去。

凭记忆陈正平很快找到父亲坟墓,拔去坟前厚厚一片枯草清理出一片空地,陈正平跪下点燃三支烟立在坟前,接着咚、咚、咚磕三头说:“爸,三儿正平来看您。爸,您当年带全村男人在外包工程欠下大家的五十多万工钱我已经还清了。爸,正平在外漂泊二十年回来给您磕头,爸,不孝儿改天给你添土……”陈正平鼻子一酸,眼泪无声流出来。

陈正平又找到了山狗的坟墓,二十年过去了,陈正平对山狗的离去和亏欠心中还隐隐作痛,山狗临死前那惊恐、绝望无助的眼神至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当初自己能在大哥、二哥哪里要点钱回来,也许,山狗有救,也许还能活到现在和自己一起打拼,也许……

“你傻啊?现在全国到处都在欠工钱,你见谁还了?再说,爸爸留下的钱都花光了。”大哥陈正金指了指自己在城里购买的楼房对前来要钱给山狗治病的陈正平说。

“人死帐烂,我们有钱也不还。”二哥陈正银说。

“我们又不欠他家钱,你爸爸欠山狗家的钱叫他们找你爸爸要去。你就守住家,谁敢对你十来岁的娃娃做什么?”妈妈边说边悄悄递给陈正平几十元钱。

安葬完父亲后,大哥、二哥就与母亲一道城里购买了房子,过起城里人日子,留下正平看守家,一幢新修刚二年的小洋楼。

陈正平两手空空返回银石村,握着奄奄一息,自己唯一朋友山狗的手说:“山狗,我会找钱给你治病,会找好多好多钱给你治病……”

山狗无神的眼里有了一丝希望。

“骗子,什么时候了还来骗人。”山狗爹冷冷地盯着陈正平。

陈正平流着泪没有辩解,回到家,疯狂变卖家里所有的东西,外出打工赚钱的念头油然而生。

山狗最终不治,最后时刻,山狗的目光越过所有亲人转向陈正平,陈正平急忙紧紧握住山狗的手……

山狗走了,陈正平在山狗坟前嚎啕大哭,山狗舍身救自己的一幕又出现在陈正平眼前:

“不是他,不是他,正平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证明捅伤村长家耕牛的不是正平……”

山狗的话刚出口就被站在田边,正在围困陈正平的人群一片咒骂声淹没。

小豹子推搡着山狗叫他离开,身单体弱的山狗和健壮的小豹子扭打起来,两人抱成一团在田边滚打……

趁乱,陈正平跑回了家。

……

“唉。”

满脸泪水的陈正平长叹一声,在山狗坟前点燃了一包香烟,又打开一瓶酒说:“我有钱了,山狗,抽烟、抽好烟;喝酒、喝好酒……”

天快黑的时候,陈正平回到家,胡明芬两口子早就在这里等他。

“正平,到我家住,这里是不能住人的。”

当初在银石沟鹤立鸡群最先修建的小洋楼如今变得灰暗破败,门窗洞开,墙砖脱落,瓦砾遍地,四周野草丛生,一股潮湿霉味弥漫四周。

陈正平表情复杂地走进离开二十年的家,顺手拾了一段树枝拿在手上往前探路,进院门到屋里呆了好一会才出来跟着胡明芬两口子走了。

到了胡明芬家天就黑了,晚饭已经备好,胡明芬男人开了一瓶酒与陈正平喝着说话。

这时家里陆续进来十多个十八、九岁打扮时尚的青年男女,进门就向胡明芬两口子问好,看到陈正平只点点头,也有人过来递上一支烟,几个女孩子还嘻嘻哈哈围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扭头瞟着陈正平,还有几个女孩子躲在暗处伸出头来悄悄打量着陈正平,屋里一下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

陈正平分明感受到这神秘气氛是年轻人在悄悄议论自己:看看骗子长的啥模样。

陈正平脸一下红了,好在喝了酒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胡明芬发现陈正平不自在,忙说,他们全是晚生后辈不认识你,明天要跟儿子一起去接新娘。沟里平时看不到青年人,一座座新修房屋都是老弱病残在家留守,好多田地荒芜也没人种,只有冬腊月在外打工的都回来了,银石沟人气旺盛,也好办喜事。

听胡明芬说,陈正平脑海里浮现出银石沟冷清萧条的景象,感觉鼻子一阵阵发酸。

饭后,胡明芬带陈正平到卧室关上门,拿出一个用塑料层层包裹的袋子,取出厚厚一叠微微泛黄写着字的纸张说:“这是你爹写的所有的欠条,共计:578212元,你全部还清,清点核对收好。”

胡明芬又说:“我拿着你寄回来的钱挨家挨户去还,换回你爹留下的欠条,乡亲们很敬佩你,都说正金、正银跑路玩消失,还说人死账烂怕是永远没指望了,没想到你陆续用十五年时间把你爹的欠款全部还完……”

也许酒劲涌上来,陈正平感觉身子一阵阵发热,脸发烫,推说旅途累了很困要休息,早早上楼回房躺在床上。

陈正平在银石沟这个宁静的夜晚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陈正平想起自己初到城市打工也失眠睡不着,身材瘦小又无一技之长的他四处求职无门,眼看就要流落街头,幸得一好心人把自己介绍给一水果店老板,老板叫陈正平挑着水果担子走街串户叫卖。三年后自己慢慢有了点积蓄,慢慢有了摊位,赚钱还清了父亲所有欠款,还在城里买房结婚生子,到现在拥有二个门面,百万资产……

陈正平迷迷糊糊睡了,恍忽间,隐约听到楼下有女人轻轻的咳嗽,接着又有“吱嘎”开门声和鸡、鸭、猪、鹅叫声传来。

陈正平醒了,知道是胡明芬早起给准备接新娘的儿子做早饭。

不一会儿又听到陆续有人到来的脚步声,接着传来阵阵窃窃低语,慢慢就声高嘈杂起来,议论的是同一件事:雾大。

这嘈杂的声音让陈正平想起二十年前乡邻围住了自家小院,吵吵嚷嚷就一件事:还钱。

“老头走了,就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没钱还啊,真的没钱还……”无论母亲怎么辩解,她的声音被嘈杂的还钱和骂娘声淹没。

陈正平无意中听到大哥、二哥和妈妈商量爸爸留下二百多万不还任何人钱,要离开银石沟去城里生活,发誓永不回来。

想到这里,陈正平浑身不自在,床上是躺不下去了,起身打开窗一看,一团浓浓的白雾带着寒气慢慢翻滚进来,陈正平急忙用双手使劲拨弄白雾,仿佛要把眼前这轻纱般的山雾揭开一道缝,把朦朦胧胧的银石沟看得清清楚楚……

“咚、咚咚……”一阵声响从院坝传来,这是当地一条龙服务人员在劈材准备中午的婚宴。

陈正平竟被这声音惊的一震,随着咚咚声响,陈正平的思绪一下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冬天。

“咚、咚咚……”大哥陈正金领着披麻戴孝的陈正银、陈正平兄弟俩跪在村长根生家院坝里,对着紧闭的房门不停磕头,大哥哭喊着说:“表叔,表叔啊,我爹明天出殡,没人抬棺,帮帮忙啊表叔……”

好半天,蒋肥婆冷冰冰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快走、快走,根生开会不在家……”无奈,三兄弟只得起身离开。走在最后的陈正平猛然听到蒋肥婆恶狠狠地诅骂:“报应、报应啊,狗日的骗子不得好死,滚你妈的骗子,骗子儿子就是骗子……”

那声音压得极低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竟让陈正平感到阴森恐怖吓得脊背发麻。

在关门闭户的村里走了一圈见不到一个人,银石沟似乎一下变得渺无人烟很空旷,三兄弟像被人抛弃在荒山野岭凄凉无助,冷漠地银石沟只有自家院坝有燃烧冥币的轻烟和纸灰被山风吹得四散飘零。

三兄弟回到家,陈正平发现自家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贴上了一副对联:

左联,说假话能做大事。右联,说真话就不是人。横批,牛皮破了。

十五岁的陈正平小声读了出来。

大哥陈正金涨红了脸,上前扯下对联撕了,院子里跟着传出母亲一声高似一声的哭声:

“老天呐,我的命好苦啊,眼看娃儿要长大哦,你就撒手归了西耶,孤儿寡母没人管哟……”

三兄弟急忙跪在灵前跟着哭起来。

陈正平心里明白,一贯过着奢侈日子的爹突患脑溢血死了全村没人送礼帮忙,都是爹生前承包三年工程结束后拒付全村人的工钱。而且,请村民修建自家小洋楼,爹也不给付工钱打欠条,问的急了,爹就说,乡里乡亲的,帮帮忙,还要什么钱?惹了众怒,积怨太深所致……

一家人正在嘤嘤地哭泣,这时村民胡眀芬牵着女儿走进院子,大哥反应快止住了哭,按当地风俗急忙用单腿跪地礼节迎上前去,双手接过胡明芬递来的10元钱和一袋玉米说:“谢谢明芬嫂子。”

“陈大爷好好的,怎么说去就去了呢”胡明芬一边说一边叫女儿到灵前跪下叩头。

看着陈正平母子四人惊讶疑惑地盯着自己,胡明芬说:“女儿的命是陈大爷救的,今天前来谢恩给陈大爷送行。”

胡明芬接着说,去年冬月,5岁的杏儿生病发烧二天不退,胡明芬急了,抱起杏儿就往镇上走,正在小拱桥上等着与借钱的男人汇合,碰见回家的陈大爷问我等谁,我说带女儿看病在等我男人,这时杏儿竟细弱地喊了一声:爷爷。

已经过桥的陈大爷顿了一顿,返回来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杏儿说:杏儿真乖。又伸出手摸了摸杏儿额头,接着从上衣口袋拿出100元钱递给胡明芬说,等什么男人,快上医院救人要紧。

咳,咳咳……胡明芬说话太急,干咳了几声。

大哥陈正金急忙端了一杯茶递过去,胡明芬接过茶喝了一口又说:知道陈大爷明天上路没人抬棺,她已经联系好了七个汉子来抬棺,天黑前就到……

“狗日的好大雾,九点了还散不开。”山雾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那声音带着霸气刺穿了浓而厚实的山雾直往陈正平耳膜里钻。

陈正平闻声不禁一惊,一下从遐想中回到现实,急忙向窗外偷偷看去:

漫天弥漫的山雾正渐渐散开,十米开外隐约能看到人,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像只慵懒散步的鸭子,扭动着腰身慢慢朝院子走来。

院子里早已集聚了很多来帮忙和吃喜宴的村民,有人喊:“蒋肥婆来啦。”

“明芬,骗子春的三儿正平回来住你家是不是?叫他出来我看看。”蒋肥婆在院子里使劲压低嗓音悄悄问胡明芬,但她特别粗的喉咙还是让站在楼上的陈正平听得清清楚楚。

躲是躲不开的,陈正平下楼到院子来见蒋肥婆,红着脸喊了一声“表婶早。”

“正平,出息了,人也长得健壮端正,让表婶好好看看。”蒋肥婆高亢的嗓音立即引来一群女人团团围住了陈正平。

正平,你老婆漂亮吗?怎么骗到手的……

正平,卖水果赚了不少钱吧……

正平,赚了钱回来修修老房子……

正平,好久带老婆娃儿回来……

……

女人们一脸好奇又不失热情,像群麻雀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弄得陈正平不知道该回答谁才好。

“大家停一下,先听我说。”蒋肥婆对女人群高声叫道。

“正月初六根生满七十,我请正平全家喝酒。”蒋肥婆眼睛盯着陈正平。

太阳刺穿了时而聚拢,时而又慢慢向上升腾的山雾,一束冬日的阳光照射在蒋肥婆大红印花衣服上,竟有些耀眼。

陈正平抬头看了看天空如云似絮般变幻莫测的山雾说:“表婶请客,我当然要来。只是,云南生意繁忙,娃儿小,老婆一人忙……”

“忙不过来是吧,把老婆娃儿接回来不就行了?”蒋肥婆说。

“对、对,接回银石沟来看看……”女人们跟着起哄。

“马上开席了,大家快入座。”胡明芬挤进人群,把陈正平拉出来,安排他和自己亲属坐在一起。

婚礼按程序进行着,到父母讲话时,胡明芬接过话筒对儿子、媳妇说:

“妈妈首先祝你们新婚快乐,希望你们不要忘了自己是银石沟人,要孝敬老人,尊重父母,诚信做人,勤劳致富,互敬互爱,白头到老生活一辈子,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

看着一对幸福的新人,陈正平眼眶莫名湿润起来。

喜宴开始,小豹子和蒋肥婆端着酒杯来给陈正平敬酒,陈正平诚惶诚恐急忙站起来。

小豹子对陈正平说:“正平兄弟,过去的事结束了,生活从现在开始,银石沟欢迎你回来。”

蒋肥婆接着说:“正平大侄儿,银石沟尊重诚实有信誉的人,你是个好人,是个好人,是好人……”

陈正平一仰头,满满一杯酒下了肚,眼泪似决堤的水不停地流淌。

“正平、正平、正平……”泪眼婆娑的陈正平被吃喜宴的乡亲一下围在中间,人人举着酒杯争着向他敬酒。

“谢谢、谢谢、谢谢……”陈正平激动发颤的声音不停地说。

有点醉意的陈正平猛然嗅到四周全是熟悉、久违的乡土气息,一个念头闪现在他脑海:开年就把老婆娃儿接回银石沟回乡创业,依靠政府先修通公路,在绿水青山的银石沟开个农家乐,自己的根在这里……

山雾已经散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放眼看去,阳光给银石沟群山披上了一层煜煜金色,一座座山峰像金山银山一样闪着光,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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