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的胡正华,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布衣裤,生的浓眉大眼。嘴角常叼一只香烟,那是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却惹得从不知道纸烟是啥滋味的村民人人羡慕……1973年5月,胡正华因投机倒把,倒腾山货和票证被拘留,人放回来后,在生产队管制劳动。胡正华不再神气,低下了高傲的头,见谁都点头哈腰的。
常年在外极少做农活的胡正华,在生产队管制劳动才半个月,人就累得变了形。晚上,胡正华带着酒肉摸到生产队长王绍东家,进门就对王绍东弯了弯腰说:“东哥,你知道我体质弱,请东哥关照关照……”
二个月后,胡正华又找到王绍东用乞求的语气低声说:“东哥,我请三天假。我收了十多张狐狸和獐子皮,还有点麝香,到省城去处理,我答应了朋友……”
“不行,你在管制期间,又去投机倒把,叫我犯错误吗?”王绍东一脸严肃。“东哥,想想办法,只需要三天。”胡正华把左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取下来,塞到王绍东手里……
第二天下午五点,正在地里挖土的胡正华一下晕倒在地,一同干活的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让开,让开……”王绍东上来掐胡正华人中,喊人赶快化一碗糖开水给胡正华灌了,又叫过胡正华老婆大声说道:“把人抬回去,修养三天……”
三天后的晚上,胡正华带着酒肉又摸到王绍东家,尽量压抑着自己兴奋的语气说:“谢东哥帮忙,只是这次时间紧,没给你带什么东西……”胡正华边说边从军挎包里拿出一包水果糖和一斤盐巴递过去。
“老实说,从省城一个来回五、六百多公里,能这么快回来?”王绍东喝了一口酒,嘴里嚼着肉,用怀疑的语气不紧不慢问。
“我来回坐火车,算准点坐快车,来回不耽误时间……”胡正华殷勤给王绍东点烟。“火……车,很快吗?”王绍东满脸好奇。
胡正华知道村里除了自己,还有人称七爷的本家老辈胡世清外,村里其他人最多到公社转转,没人去过县城,更没人去过省城,除了听说过火车,谁也不知道火车是啥模样……老辈七爷胡世清,十六岁走出大山,1945年投在许世友麾下,跟随许司令南征北战立下许多战功,负了伤,解放后在城里当了官。1969年被罢了官,现在回到老家养病,闭门谢客……
“那火车跑的快,拉的多,可以把我们公社的人和房子牲畜等所有东西拉完。火车上有饭馆,可以做饭吃,有床可以睡觉,有毛厕……”胡正华二杯酒下肚,难掩做生意赚钱后的兴奋得意,打开了话匣子,添油加醋,眉飞色舞说的天花乱坠……王绍东听得大张着嘴,好半天没合拢。
“牛皮,吹牛皮……你小子吹牛皮,天下哪有这么大的火车?”王绍东若有所思,对胡正华摇头摆手。
这以后,村里人们有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和事,都会说:“胡牛皮,使劲吹,火车都在天上飞……”
年底村里突然来了五个城里的干部,个个紧绷着脸,很严肃模样。王绍东满脸堆笑带着城里干部在山里转转,又安排会计买鸡割肉准备伙食……
胡正华正高兴没人管他,突见王绍东铁青着脸心事重重走进家来压低声音对他说:“正华,告诉你城里来了专案组,是来抓七爷胡世清的。我告诉他们七爷没回来,他们不信,就是不走,还想挨家搜查……你见过大世面,想办法赶他们走,我给你记一功。”
胡正华一惊,好一会才把心一横,拿出一副拼死模样说道:“你先回去稳住他们,我跟着就来。”
王绍东返回家陪专案组说话,刚抽完一支烟,胡正华穿戴整齐走进院子,扯开喉咙大声武气喊道:“东哥,东哥……哦,你家有客?”胡正华边说边拉过王绍东在大门边耳语……“什么事?”专案组人问。
“他们省城来的专案组同志,有事直说,没外人。”王绍东指着专案组五人说。
胡正华对五人点点头:“我刚从公社回来,公社李书记叫我带口信给东哥,晚上准备点酒菜,有六个解放军要来生产队找七爷胡世清,他们是许世友司令的部下,奉命来接七爷去南京……”
专案组五人听后面面相觑,相互悄声一阵嘀咕,看胡正华说的一板一眼,满脸憨厚不像骗人。领头的低声说:“这个许和尚不好惹,既然他插手这件事,我们撤吧……”
晚上,王绍东留胡正华喝酒,王绍东喝得舌头打结,用手拍了拍胡正华肩膀兴奋地说:“正华,想不到你小子敢借许司令威名,把专案组唬得尿流……你牛皮,牛皮,真他妈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