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的老师

上周末的深夜，同学张琼打来电话，说赵燕茹老师去世了，问我去不去吊唁。想也没想，我立刻答应了。

赵老师像冰心先生一样，是百岁老人。那日，我携妻急匆匆赶到了老师的家里，里面早已挤满了人，想挪动一步都很困难，但大多数是她的学生，有十几岁的娃娃，有像我这样的中年人，也有满头白发的老者，却少有亲戚和朋友。

赵老师和她的丈夫是知青，她是老北京人，父母都是艺术学院的教授。漂亮、普通话好、上课精彩、温和、知识面特丰富……

在那些年代，尤其是在一个只有几十名学生的山村小学，除了语文和算术，其他的课程基本是有名无实。我们倒很幸运，赵老师的到来，突然改变了这里的这一切，她的口琴吹得特别好，记忆最深的是教我们唱那首加拿大名曲《红河谷》，这首歌最初流传于沃尔斯里远征时期，是本地被征服的原住民女子唱给凯旋东归的远征军士兵的情歌，旋律如此的优美动情，教唱《红河谷》时，赵老师在课堂上哭过好几次。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赵燕茹老师教我们欣赏音乐《四面楚歌》。40多年过去了，那堂课我们至今仍能记忆犹新。随着音乐的缓缓响起，老师诠释说，项羽被紧紧围在垓下，兵士已很少，粮食又断绝了。夜里，突然听见四面围住他的军队都唱起楚歌，不禁异常吃惊地探问：“刘邦已得到楚地了？为什么他的部队里楚人这么多？”此刻，他的心里已完全丧失了斗志，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在营帐里喝酒，并和他的爱妃虞姬一同唱歌。唱完，两人泪如雨下。虞姬自刎于项羽的马前，项羽英雄末路，带了仅剩兵卒逃至乌江，最终自刎于江边。这期间，两军决斗，惊天动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鼓声、剑声、人马群易声，俄而无声……教《四面楚歌》时，我们一边闭着眼睛欣赏音乐，一边听着赵老师如泣如诉的解读，那份陶醉，那份心酸，永记在心！

其实，赵老师不仅在音乐课上如此，其他的课上始终也是最爱哭的。

她的课堂，随时随地都会泪流满面，在讲授《王二小》时，她哭成了泪人；在讲授王之涣的《凉州词》时，她哭得悲壮；在讲授黛玉和宝玉的爱情时，她再一次泣不成声……那时候，我们学校没有升旗台和旗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每周一上午定时升国旗，赵老师和他的丈夫跑到学校附近的山上，砍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毛竹，做成简易旗杆，绑在梧桐树上，体育课时，她就教我们轮流升国旗，唱国歌，那一刻，赵老师的眼泪一定最多最美！

作家魏巍曾经写过《我的老师》，描写了一个孩子梦游去寻找老师的感人故事。但相比起我们爱哭的赵老师，是不是还有些逊色呢？

赵燕茹老师是1978年教我们的，算起来已经40多年了。我们依然记得老师的音容笑貌，记得老师嘹亮的歌声和酸酸甜甜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