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书柜抽屉的最里面,始终珍藏着一本《新华字典》,又小、又旧、又破的字典,这本字典是我和爸爸打赌赢来的。
小学二年级时,我家里很穷,吃的是没有荤菜的山芋和稀饭,穿的是姐姐留下的旧衣衫!那个年代,大家都在受穷,我们偌大的学校只有校长的儿子有一本字典,据说,还是校长的妻子和他谈恋爱时送的定情物。学校三十几个老师上课,遇到不认识的字词,就去找他借。每次看那孩子借字典前后的神气样,我们就气不打一处来,甚至多次想把那本字典藏起来或者偷走!
字典,显然已成为那个时代全校孩子共同的梦想和奢望。
聪明的爸爸当然清楚我的心思,他可是十村八里都闻名的土秀才,文笔和毛笔字在上下几十个村庄都是屈手可指,一年四季,爸爸都为村里人家写信。每年春节前几天开始,家里就会到处堆满了红纸,那是各家各户送来请他写春联的,他写春联从不抄袭书本,总是根据各家不同的情况信手拣来,那种无与伦比的洒脱不知折服了多少家乡人!就凭这一点,我觉得爸爸始终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父亲对我和姐姐的教育也很特别,从不打骂,却时常用打赌的方式来激发我们的学习热情。
因为全校那本独一无二的字典,我每次回家后就不厌其烦地和爸爸说起,眼角里流露的全是羡慕和妒嫉。
转眼间,到了三年级第一学期,字典依然成为我心中最大的渴望!
有天晚上,爸爸开完村支部会议回来,摇醒梦中的我,突然对我承诺:“我们还是老办法,打赌!如果你的语文和数学总分排在年级前10名,我就给你买本字典!否则,暂时别指望!”
从那晚起,爸爸的话就像一头老虎在后面猛追我,那个学期,我始终在拼命努力!三个月后的寒假,我的总分竟在年级排名第二。春节前,爸爸果然一诺千金,他和妈妈卖掉家里几只老鹅,给我和姐姐买了过年新衣,还有这本久违的《新华字典》,抱着这本字典,我兔子似地狂奔出去,挨家挨户给我的小伙伴看,姐也兴奋得半夜没睡!
几十年过去,我一直把这本字典视为珍宝,字典不过巴掌大,经过我一次又一次的翻阅,一次又一次的修修补补,许多页都已经缺角,每一页都发黄,可第一页“购于1978年2月!”几个字却清晰可见。多年来,我仍然对它爱不释手,只要一有空就仔细阅读这本小小的《新华字典》,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像迷恋爱情小说一样看里面的文字,这也是我至今为止收藏最久、阅读次数最多的一本书。只要把她搂在怀中,我就感到几十年前的那份温馨,她从此也成为伴随我成长的良师益友,为我的写作生涯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爸爸已去世二十多年,我天天想念他,甚至时常在心里偷偷的哭!我留念自己和爸爸之间深厚的情感,所以,我想爸爸想得是那么的辛苦和心酸。爸爸远去了,那些逝去的点滴已记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模糊中充溢着的整个记忆仍会有温暖,不断在重温那种感觉,让那份温情留在我的心中!
我和我的爸爸,不能相见,但我在内心和梦里长期思念!(黄宏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