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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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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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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晏词的“酒”意象

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是晏殊的第七子。在北宋词坛上,晏几道“不愧是小令圣手,把小令的成就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1]P9。在汲取前人精华的基础上,他独辟蹊径,“文章翰墨,自立规模”[2]P163,以其独特的词风盛行于词坛,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在北宋词坛上,小晏词独具特色,由于历尽人世间的沧桑巨变,体会到了时光易逝、繁华不再的痛苦,他的词作中带有鲜明的伤感怀旧的特点。尤其是通过意象的使用,为作品增添了含蓄蕴藉之美,例如对“酒”这一传统意象的充分展示。据统计,“在现存的260余首小山词中,涉及“酒”意象的共有56首,出现57次。”[3]P1除此之外,另有和酒相关的“醉”意象38次,缸、盏、醒、杯等意象举不胜举。基本来说,小晏词的字里行间都萦绕着浓浓的酒意。酒意象的出现频率如此之高,正体现出了词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内心的感受和复杂的内心世界,折射出的是词人内心深处的声音

一、《小山词》中“酒”意象的表现形式和内涵

“所谓的意象即是指主观情意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 或是指借助客观物象而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4]P2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意象的涵义非常丰富,争论也比较多,它开始于先秦,在南北朝得到发展,唐宋时期兴盛。意象对于诗词的创作十分重要,一个词人能不能够拥有他自己特色的艺术风格,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取决于他能不能建立自己特点的意象群。晏几道作为北宋词坛上独具一格的一位词人,他也在自己的词作中建立了独特的“酒”意象群。

1.借酒自娱

青少年时期的晏几道作为宰相暮子,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结交的是京中权贵,很像大观园中的贾宝玉,生活在绮罗香泽之中。他自己对这段生活描述到:“叔原往者浮沉酒中,病世之歌词不足以析醒解温,试续南部诸贤绪余,作五七字语,期以自娱。”又云:“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龙家,有莲、鸿、鸿、瑜、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吾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5]P6—7浮沉酒中,写词赏曲,为一笑乐,黄庭坚也说他“平生潜心六艺,玩思百家”[2]P163。青年时期的晏几道,生活惬意而舒适,饮酒作乐更是常事,因而词里的“酒”和“醉”正是对这种生活真实的写照:

“画堂秋月佳期,藏钩赌酒归迟。”(《清平乐·可怜娇小》)          

“红楼桂酒新开,曾携翠袖同来。醉弄影械池水,短萧吹落残梅。”(《清平乐·

春云绿处》)

“斗鸭池南夜不归,酒闲执扇有新诗。”(《鹧鸪天·斗鸭池南夜不归》)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鹧鸪

·彩袖殷勤捧玉钟》)

“水调声长歌未了,掌中杯尽东池晓。”(《蝶恋花·碾玉钗头双凤小》)

从这些作品中表现出,词人时而在画堂藏钩赌酒,迟迟而归;时而携翠袖前往红楼,带着醉意玩赏水中的倩影;时而在斗鸭池南,酒罢赋诗;时而彩袖殷勤,不惜一醉;歌舞不倦,以至歌未唱完,杯中酒已尽,东池已破晓。可见,这时的小晏不识人间愁滋味,安逸生活最大的乐趣就是饮酒作乐。

2.借酒浇愁

但好景不长,晏殊去世,家道中落,往日的门庭若市如今却乏人问津。而他又无意科举,也不屑仕途钻营,即使生活艰难,也不愿乞求父亲门生故吏援手襄助,最终“诸公虽称爱之,而又以小谨望之,遂陆沉于下位”[2]P100。这时的小晏很苦闷,他伤离怨别,厌倦仕途,追怀往事,深深觉得时光易逝,往日的欢愉难再,心中的郁结之气难以纾解,于是选择借酒来抒发。

离别之愁是他首先要面对的。为了生活,他不得不远离京师客居他乡做官,生活的迁徙不定导致他不得不频繁地面对分别。离别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心理的折磨,更何况是痴情的词人。他感叹人世易变,聚散无常。然而离别就在眼前,词人不愿面对离别,于是借酒来纾解这离愁别绪,就可以让自己沉醉在片刻的欢愉里,忘记客居的愁绪。这时酒是小晏逃避现实的工具,他逃避残酷的现实,通过酒达到醉的目的;醉酒后,他不需要客居他乡,不需要面对一次次的分别而独自饱尝思念。且看一首送别之作《临江仙》:

身外闲愁空满,眼中欢事常稀。明年应赋送君诗。细从今夜数,相会几多时?

浅酒欲邀谁劝?深情惟有君知。东溪春近好同归。柳垂江上影,梅谢雪中枝。

词上片写的是词人与朋友相聚之乐,但却用“眼中欢事常稀”让酒宴又添一些愁苦。因为聚会愈少,故而特别珍惜;因为太珍惜,故而害怕这短暂的相聚结束。词人心中所想跃然纸上,耐人寻味。离别越来越近,谁也改变不了,也就只能浅酒相邀,拟把疏狂图一醉。回想东溪河畔的景色那样好,却只能看那柳绦寂寞、冬梅独凋,再难以跟友人们一起欣赏了。

除了离愁,思妇之愁也是小晏表达较多的愁绪。昔日相知相伴的歌妓们相继离去,浓浓的相思之愁弥漫在他的心头。与往日的诗酒生活相比,如今整天面对枯燥的琐事,面对官场的钻营取巧,他愈加思念那些曾经陪伴在他身边天真纯洁的红颜知己。如这首《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首词有四层意思,第一层,“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词人通过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中的感受来强调他对小苹的思念,梦境是甜蜜的,然而梦醒后的高楼,门却是紧锁着的,他心中含恨,望着这高楼,这楼上却没有意中人舞姿摇曳的身影。在亦真亦幻的酒醉中本来是不会想起小苹的,可是醒来却看见小苹曾经住过的楼阁,阁楼的帘幕低低的垂下来,门窗也紧闭着,斯人已远去,词人想借酒消愁,但愁岂能消第二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去年”两字起了过渡的作用,表明环境与心灵的寂寞都与去年的春恨重来有关,但又不直接说出春恨的内容。以“燕双飞”寓情深意浓,而“双燕”则恰好反衬出了自己的孤独寂寥。“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为第三层。上片只渲染孤独凄凉的气氛,及至此处才豁然点名明,词人是触景伤情见物怀人,眼前是小萍的“心字罗衣”,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小苹之间真心相许的情谊,在琵琶的弦声中吐露相思之情,使人眷恋难忘。第四层是最后两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那时皎月当空,风景无限的地方,隐约间还有小苹离去时依依不舍的身影,然而如今,彩云般的恋情也随着人的离去而消散无踪。在这一过程中,酒先是让词人沉醉忘却现实,之后却更加清醒地感受到现实的孤独,催发着词人愁苦的心境。

3.借酒伤逝

1112年前后,晏几道“年未至乞身,退居京城赐第”[6]P708,年将半百的他在意气消沉下回到了京师其父残留的旧宅之中,全力整理《小山词》。回首短短几十年仕途,他如梦方醒。万念俱灰间,他厌倦了这一切,此时只有酒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点生之乐趣,于是常常在酒中寻求慰藉。这时的小晏从一个富有激情、踌躇满志的理想主义少年,彻底转变成一个感伤落寞、悲情怆然的逃避者。

从作品中看到,小山心头充满了“酒罢凄凉,新恨又添旧恨长”(《减字木兰花·长杨辇路》)的悲凉,有了更深的人生感悟,也多了几分哀音和感慨。这时他的词多是对今衰昔盛的感慨,常常借酒抒发往昔时光不再,怀念昔日美好生活的感慨,表现出的是深深的抚今追昔之感。正如下面这首《蝶恋花》: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这首词上片首句写西楼饮醉又逢离别,心头愁烦兼醉别,醒来后全都忘记,词人明写“不记”,暗写抚今追昔。“春梦”二句,以感抒怀,写昔聚今散,无凭无定,甚至人生聚散,如梦似幻。对着半窗斜月,睡意全无,虽言“不记”,偏偏月染画屏,分明是吴山吴水,越发让人恼这画屏无情义。下片“醉别”、“衣上酒痕”是西楼饮宴时留下的痕迹,“诗里字”是筵席上题写的词章,这本来是宴乐的表征,只是现在旧友风流云散,回首昔日欢愉,引起了无限的凄凉意。最后两句,直接渲染“凄凉意”,人感到凄凉,似乎连红烛也受到了感染。它对词人充满同情,但又没有办法消除这种凄凉,只能在这寒夜里替词人洒下同情的泪水。这首词虽是写离别,但却更广泛地慨叹于过去欢情之易逝,此时孤独之感难以排遣,将来再见之期遥遥无望,所以感情上比其它离别词越发低徊往复且沉郁悲凉,全词盈满词人内心无法排遣的惆怅和凄凉之感。词人还运用拟人写红烛留人不住、留下惜别之泪,从而反映出了自己别后心境的凄凉,结构很新颖,词情也感人,极具小山词的风格。

小晏的性格柔多于刚,在他对春景易凋、韶华易逝的慨叹中也有体现。冯煦称其为“古之伤心词人”[7]P60—61,足见其不仅伤心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会为大自然的变化而感伤,尤其是对春天的感受最为突出。有词人的盼春之情(今岁东君消息,还自南枝得《望仙楼》),或是词人游春之乐(试逐春风,重到宫花花树中《减字木兰花》),或是词人乞求留春之念(酌酒殷情,尽更留春《好女儿》),共同情趣都是词作之中透露出词人对春日将尽的淡淡感伤。看这一首《木兰花》:

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

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

此词表达的是词人的伤春惜花之情。上片开首一句笔力颇沉,说东风太无情,烘托出了词人的内心充满愁怨,下来从正面描写落花之景,不单写花的色彩之艳,还写处了花的娇艳动人,更衬托出花被“吹满地”的惨象,满眼繁华,转瞬乌有,这一赞一惜,既是对比又是顿挫。词人想借高楼躲避,怕见春残花落引出愁肠,偏偏帘幕不遮落花之影,愁便也油然而生,这悲花伤春之情,还是同去年一样。“还似”与首句的“又”相应,表明落花春残,并非始于今,而是年年如此,而这春残春去之愁绪也是年年如此,惜春之情也更加深厚,词人语气愈益沉痛。下片首两句看似责怪自己“错管”,人力不可能挽回花落春去,而惜春怜花,也只是徒然无益,实则是再谈悲痛,感慨春残之可哀。后两句在“此时”处稍作停顿,以“金盏直须深”来写词人的痛饮求醉,心中悲痛转而愈感凄厉以致于深觉愤懑,“金盏”即酒杯,看似词人只求一醉,以此聊以自解,而伤春惜花却是费泪无益,还不如痛饮杯中美酒,尽情欣赏这最后一点春颜色,却反而将这感情表现的更沉重。词人在这一片凋敝的残春之景中,含泪惜红艳,看你风吹花落尽,我能醉几回,这是感慨春残春不知,痛极而愤懑。然而,愤为虚,痛为实,由此词人的惜春、爱春、留春之情皆在此间。

由此可以看出,酒在晏几道的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通过酒表达对人生的感悟和叹息,表达自己的种种心绪,将自己一生的轨迹刻印在杯酒之中,留下让人品味不尽的文学财富。

二、涉酒词产生原因

任何一个作家的创作特色都离不开文学传统的继承、所处时代环境的浸染、个人身世与性格的影响。小晏词之所以有浓厚的“酒”味,也是与这几个放面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可以说,在传统、现实与个性的共同推动下,“酒”意象才成为小晏词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1.中国古代文人的酒情结

酒是我国古代文人特别喜爱、钟情的一种审美意象。信手翻开古人诗词,淳淳的酒意、浓郁的酒气就会迎面扑来。酒,作为在很早就客观存在的一种物质,与中国文人颇有渊源。中国文人大多爱喝酒,他们饮酒不仅仅是寻求感官上的刺激,更多的是精神的麻痹,是对理想世界的追求,许多文人在饮酒后可以忘却人世的痛苦与愁烦,可以在精神不受束缚的自由时空直抒胸臆,大展身手;可以褪去虚伪的面具显露本真的自己;可以在不受拘束间成就传世的佳作。从屈原到嵇康,从阮籍到陶渊明,皆是狂饮之辈,而李白更是嗜酒如命。李白喝酒最狂,他并非像一般文人小酌,而是狂饮,喝醉之后就借题发挥,许多名篇就是在醉酒状态下创作出来的。

小晏正是在这文人雅士皆饮酒的文化背景的熏陶之下,对酒如此情有独钟,频繁地运用酒意象,因为爱酒饮酒已经成为文人默认的一种传统,酒能让他回归本真的自己,展现出最纯真的人性。他用酒寻求醉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可以逃避现实的冰冷,在自己幻想的“桃花源”做最真实的自己。

中国的酒文化历史悠长,并在漫长时间里潜移默化的融入到了为诗歌创作提供灵感的社会生活中,可以说,酒这一意象是贯穿中国古代的诗歌史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小晏便是运用酒意象来表现自己的个人情感和精神世界,这显然也是对文人酒情结的传承。

2.社会环境的推动

宋朝鼓励享乐的政策和经济的繁荣促使了文人流连词酒、把酒言欢的风气,酒也成为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的饮品。宋太祖在开国初期就以“杯酒释兵权”,鼓励臣下追逐声色、宴饮享乐的奢靡之风,致使宋人不再像唐人那样的胸怀激情,他们转而在酒色之中寻求精神的抚慰,及时行乐,饮酒作词也就成为士大夫们主要的生活方式。于是统治者“对酒采取暗中鼓励的政策,借以多征收酒税以充实国库,所以宋代酒禁是松弛的……除了官僚士大夫之外,市民饮酒之风也兴盛起来,各种酒肆在全国城乡普遍设立。”[8]P98在相对松弛的酒禁之下,全国各处酒肆商铺林立,酒得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它的作用。

小晏早期是相府公子,父亲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自小是见惯了的,与他来往的也都是文人雅士,作词饮酒自不在话下。后来经历坎坷,遭逢变故后,胸中抑郁,无处纾解,酒是他最好的的忘忧忘愁之物,而四处遍布的酒楼恰好为郁郁不得志的小晏提供了一个排遣内心愁肠的场所,酒也就成为了他消忧浇愁的良药。这样美好的酒,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最本真的自己的感情,也激发了他的创作,从而留下了大量的涉酒词。

3.词体长于言情的特点

在宋朝,人们饮酒享乐,饮酒之余就需要助兴,歌妓所唱的小曲用来助酒佐乐最好不过。人们通过填词来抒发或得志或抑郁或欣喜或悲伤的情感,词也就具备了抒情的特点。酒是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物质,它对人的精神具有麻醉甚至麻痹的效果,人们觉得愁闷时,饮酒使他们忘却忧愁;他们觉得欢喜时,饮酒使这欢喜被放大;离别时,饮酒可以暂时忘记离愁别绪,于是酒便与词人的个人情感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这样,酒诱发了文人感情的宣泄,词则表达出了他们内心的世界,酒与词就形成了一个黄金组合,有酒就有词,有词就有酒,二者相辅,对于感情的宣泄相得益彰。

小晏善写小令,其内容本就侧重于情感的抒发,是偏重言情的形式。在创作的过程中,酒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词则丰富了他的情感世界,二者成为情感的最佳伴侣,相得益彰,使小晏词在情感的表现上更淋漓尽致,让我们更深刻的体会到小晏内心的凄清苦楚,更能深切的体会他在人世沧桑中深刻的思考,看到一个真心不改,痴心依旧,真情真性的“痴人”晏几道。

4个人性格

如果说客观环境促使了小晏涉酒词的大量产生,自身的经历和性格则更是对此带来了极大的推动作用。特殊的身世境遇,对于每一个文人的创作都会留下无法掩藏的痕迹,小晏涉酒词便是如此。关于其身世经历前文已叙及,这里只对小晏的性格特点展开论述。

黄庭坚在《小山集序》中评小晏“其痴亦自绝人”,说他有四痴其中不傍贵人之门,不作新进士语,体现出了晏几道的孤傲和耿介,虽饥寒而面有孺子之色,已信人遂不疑其欺己,证实其至情至性的表现。鲁迅先生说:“有至情之人,才能有至情之文。”(《守常全集题记》)真挚而又执著的情感表达,可以说是《小山词》最突出的特点。

早期贵人暮子的身份,让他拥有极优越的读书环境和享乐的条件,也在无意识中养成了后来的孤高自傲、天真狂放的性格,促使了他孤高狂放的性格和逆于俗流的风骨。以这样的性格去面对仕途和官场的趋炎附势时,却使他举步维艰,难以融进整体的大环境。但他又不愿改变自己去顺应这形势,此时他与现实的矛盾是尖锐的。他无法面对,只能逃避,“酒”是他的精神和灵魂的表征,“醉乡”是他逃避现实的“桃花源”,所以在《小山词》中有大量的词作是写小晏醉酒后入梦回到往昔繁华生活的,表现出了他对往日生活的深深怀念。

《小山词》的成功在于他真情的投入,后人也正是从这一点上来赞许他。如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中说:“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9]P24正是因为小晏用自己亲身经历的艰难困苦作为创作的基础,才使得小晏词中的伤感情怀特别让人感同身受。黄庭坚说小晏词“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2]P3正因为其情真,所以读来更能产生共鸣,更能感受词人的心境。

在《小山词》中有“醉后满身花影,倩人扶”(《虞美人·疏梅月下歌》)的洒脱,有“绿酒尊前清泪,《阳关叠》里离声”(《临江仙·淡水三年欢意》)的依依不舍,有“一醉醒来春又残,野棠梨雨泪阑干”(《鹧鸪天·一醉醒来春又残》)的落寞,有“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蝶恋花·醉别西楼醒不记》)的凄冷,也有“醉舞春风谁可共,秦云已有鸳屏梦”(《临江仙·金剪刀头芳意动》)的寂寥。晏几道沉醉在“酒”中,把他内心的情感世界不留余地展现给读者,我们也可以通过酒,把小山内心深处身世悲凉的酸楚与人世沧桑的凄苦尽收眼底。

  

《小山词》中“酒”的意象几乎贯穿了晏几道整个的人生轨迹。少年时期是诗酒生活时以酒助兴的无限舒逸,青年时期命途坎坷而借以酒来浇愁的苦闷,及至后来顿悟之后达到物我两忘的超逸,这是一段小晏由对酒的享受到以酒而解脱的心路历程。但《小山词》里的“酒”意象又是不能分割开来单独看的,必须要连系其人生的经历、身世及背景,结合其具体的整片词作来分析。这样才能对于小晏词的词风及其特色有一个整体的把握。

晏几道自身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冲突是他个人痛苦的来源,在这种矛盾中,他的努力显得苍白无力,他既改变不了现实,同时也不忍改变自己,只能救助就来麻醉自己,醉而入梦,在梦中为自己的理想寻找一片驰骋的天地。酒便成了他的灵魂面对世事的痛苦无奈而又倨傲的表象。晏几道个人与现实的矛盾冲突在其创作上是十分重要的,这不仅仅决定了小晏词的风格,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创作在整个诗词里史上的地位。叶嘉莹先生认为:晏几道的词虽是“回流之嗣响”却亦有“开新的拓展”[10]P63,此评可谓精当。现实里的无奈,让他只能借酒解愁,醉酒后的晏几道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他用他独特的“痴”与“纯”,展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晏几道和一部具有独特韵味的《小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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