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鸡蛋葱花面

                                                                                     作者：侯俊杰

欣闻新闻学博士好友海外讲学归来，我便电话预约迫不及待的择日登门拜访求教解惑。

十月的北京秋高气爽，我来到北大燕园，只见被秋色偷偷染得发紫的一棵红枫，泛着醉美的韵味在清凉的微风中颤动。

不远处，一位透着儒雅气质的中年男士映入我的眼帘，那清瘦干练的模样，让我一眼便认出这位颇有文人风骨的学兄。

兄弟握手寒暄后，我随学兄走进他的清闲雅居。时间匆匆，在愉快的交谈中，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学兄执意留我在家午餐，他说：“今天我给你做一碗家乡风味的鸡蛋面。”说后，便亲自下厨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清香扑鼻的葱花鸡蛋面出锅了。我不禁发自内心的称赞道：“老兄看来厨艺不错呀。”他淡然一笑说道：“老家杞县的芝麻香油，才是绝对地道的美味。”闻着空气中散发出的独特清香，品一口让人唇涎不已浓缩着家乡特产的风味，顿时，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个不堪回首的童年。

小学时期的一个寒冬腊月，白茫茫的天空里雪花随风起舞，外面不时发出飕飕的哨声，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不时卷入门内，冻得感冒的我请假从学校一呲一滑地跑回家中后，躲在被窝里还冻得瑟瑟发抖。不一会，一股浓郁的葱花香味钻入我的被窝，我伸出脑袋，只见母亲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走到我的床前，微笑着示意我赶快穿衣坐起。刹那间，一种饥饿感顿时涌上心头，我兴奋地爬起，双手接过母亲递来的这碗鸡蛋葱花面。

正当我捧着热乎乎的大碗，忍不住用鼻子使劲允吸着鸡蛋面的香味将要动筷时，门外来了一个看似和我年龄相仿的讨饭男孩，我愣住了。然后仔细打量一下他，只见那干燥凌乱的头发上沾满雪花，额头上的一绺头发好像结了冰，脸蛋干裂着，胳膊下夹着一个大磁碗，手背上长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开裂的大口子让我看着心生寒颤，那件破旧不堪的烂棉袄衣不蔽体的裸露着胸脯，脚上那双极不对称的棉鞋，似乎早已被雪水浸透了，他蓬头垢面的样子，木偶似的呆立在门外，一口安徽话音怯生怯语地低着脑袋拿出碗来，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叫道：“大娘，给我点吃的吧。”一向怀有恻隐之心的母亲见此情景，赶忙上前把男孩拉进屋内，二话没说顺手就把我这碗鸡蛋葱花面几乎都倒进他的大碗里，可怜地说：“孩子，赶快趁热吃吧。”没等我反应过来，这碗鸡蛋面却被男孩狼吞虎咽地给吃光了，接着，母亲又去厨房做了两碗。吃饱喝足的男孩似乎忘记了出去讨饭，高兴地站在我的床前跟我玩了起来。

      不一会，母亲从厨房提来一大桶烧好的热水，又在屋内架上一堆劈柴火，发至做母亲的疼爱，亲切地叫了声：“孩子，过来大娘给你洗个热水澡。”小男孩有些羞涩，母亲再三劝说后，只见脱去衣服的小男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好像刚从煤窝里扒出来似的，看上去跟非洲黑孩子没有两样，母亲并未嫌弃他，而是耐心的从头到脚给他洗搓了两遍，盆里的洗澡水看上去都浑浊不堪，母亲帮他洗完擦干后，让他赶快钻进我的被窝里。

       随后，母亲又把给我准备过年的新棉衣、棉裤给他穿上，用剪刀帮他剪了一下蓬头凌乱的长发，然后，母亲拿来冻伤药膏把男孩冻得开裂的手脚反复涂抹几遍，稍后，找来一双我的新袜子给他穿上，心疼地说：“可怜的孩子，正是念书的好时候，你却在这冰天雪地里流浪他乡。”

      穿好新衣服，小男孩前后判若两人，他照着镜子母亲拿来一盒香脂膏送给他，这时，男孩的脸蛋看上去滋润了很多，他看着我乐得眉开眼笑，脸蛋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过了一会，他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穿着我的新棉鞋，拿起母亲给他刷干净的大磁碗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外。

       此刻，母亲急忙喊住他，从兜里掏出几块钱塞进他的口袋里，并再三叮嘱道：“以后天热时，路过集镇买双鞋。”接着，母亲又把我的几件单衣叠好塞进一个旧书包里送给了他，望着风雪交加乞讨的孩子，一种让人揪心难过的滋味似乎触碰了母亲那柔软的心，母亲忍不住怜悯的心情，难过地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发至母爱般的关心哽咽着召唤走进院子里的男孩：“孩子，晚上找不到住的地方记住还来我家。”   

      这时，我穿衣下床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望着母亲为小男孩担忧而落下心酸的眼泪，瞬间，被感染的我泪眼模糊了视线。

“再不吃，面条都凉了。”学兄提醒道，此时，我的思绪被突然打断，收回沉浸在梦幻般的场景，我感觉到眼睛有些湿润，学兄细心地问道：“又有什么烦心事不能释怀了？”听我略述后，他呵呵一笑说：“看来，你还真是性情中人啊。不过，善良乃人之本性，正如古语所言：与人为善，天地皆宽。”离开饭桌，他一边沏茶，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人的福报和自己的内心有关，常怀善良，修善去恶，自然会得到上天的护佑。”

正如法国作家雨果所说：“善良的心就是太阳。”那么，善良就如同寒冬里的暖阳。多年来，我一直深信母亲这份无私的关爱，定会温暖着乞讨的孩子开心渡过数九寒冬，待到春暖花开时，我坚信，男孩会听从母亲地嘱咐，重回他久别的家乡，圆梦那曾经泪别的温馨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