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和高中同学聊天,同学很惊奇我目前的这点文学才能,且提及我高中时语文并不出色。我高中语文不出色的确是真的,这可由我高中历次的语文考试成绩看出来。然水有源,树有根,我今天之所以能在网上写写画画涂鸦出一些不成形的文字,也不是没有一点来由的。
我一九六七年出生于冀南一个偏僻的村落,父母、叔叔、大爷都是典型的农民。据父亲讲他小时候上学学习很好,是村里当年不多的几个考入辛店高小中的一位。可小学伊始,家里除了我的小学课本,外加几本小画书,无任何课外读物,叔叔、大爷家里也没有。而小学课本我学起来实在无趣,我更感兴趣的是爷爷讲的当年他打日本鬼子的陈年往事,而爷爷的那点陈年往事又实在少得可怜。
到了小学四年级,与我们学校一沟之隔的村礼堂改建成了造纸厂。造纸厂造纸的原料之一废纸,是从外地运来的。起初,大家对那些废纸并不感兴趣,但自从有人在废纸堆里发现了金子般的宝藏,情况发生了改变。我随后频频光顾纸厂,除了得到一些可制作作业本的废弃纸张外,还得到了一本短篇小说选集和一本中学生优秀作文。可这两本书脏兮兮的,当时并未引起我多大关注,我随手把它们扔在家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了。
小学升入初中后,接触的还是各种课本。某天无意间把从纸厂得到的那本小说选集翻了翻,不料马上沉浸之中,不能自拔。小说选集和中学生作文没几天看完了,我有心再光顾纸厂,而纸厂现在的造纸原料变成了清一色的麦秸,再也没有废纸了。无奈,我把两本读物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恰好语文学到《黄生借书说》一文,我也想学黄生允修借书来读,可不知道向谁借去。大爷家里没有,叔叔家里没有,左邻右舍家里也没有。学校图书馆,那是天方夜谭,一个乡下村初中,怎么会有图书馆,何况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无书可读,我只好在语文课本上下功夫,要求背诵的我背诵,不要求背诵的我也背诵。或许我的学习毅力感动了上苍,那天,去语文老师办公室交作业,赫然发现老师桌子上有一本崭新的三国演义(上)。
让我看看这本书吧,我忐忑向老师提了要求。看吧,老师没抬头答道。刺激,那真叫一个刺激。书读完,我恋恋不舍交还给老师,提出借《三国演义》(下)时,老师回答没有了。
升入高中,男女是从全县初中选拔上来的学习精英,大家把注意力和精力均放在课本上,一心一意为三年后的高考做准备,但有一个学生例外,这个学生便是杨国军。杨国军家在县城,为人和气,说话结结巴巴。或许是家道殷实,杨国军根本不把学习当回事,整天沉浸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金庸、古龙的侠义小说中。起初,我和杨国军相处还可以,但很快我们之间有了冲突,起因是杨国军看的那些小说我也想看。一开始是借,或许是借的频繁,杨国军后来不借给我了。而我又实在按捺不住那种阅读欲望,于是,趁大家中午歇息,我时不时溜到教室偷偷翻阅国军的课桌,一旦发现里面有小说,便迫不及待看几眼,等午休结束前,再把小说放回去。一次,两次,终被国军发现了。国军向我发出严重警告,我红着脸打着哈哈应对。可事情过去后,我贼性不改,国军不干了。国军向我发出决斗邀请,我个子矮,身子骨也单薄,但为男人尊严,我慨然应邀。不就是一本破书吗,看看怎么啦,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兴师动众吗。国军对我不满的同时,我对国军的愤慨也达到了极限。
那天上体育课,别人都出去了,我和国军独留在宿舍进行决斗。国军个子也不高,但国军肩阔腰圆,国军敢对我放肆也正基于这一点。果不其然,我和国军接手后,很快被按在了下面。庆幸的是,撕扯中,国军一根手指被我咬住了。投鼠忌器,国军提出休战,我顺坡下驴,一场决斗就这样结束了。多年以后,听他人说,国军事后还对我搞过小动作,真假不得而知。
临近高考的那个春季,学习日趋紧张,意外从同学那里借来了一本金庸先生的《雪山飞狐》,结果晚上回到宿舍后,越看越兴奋,竟一晚没睡。高考前的一段时间神经衰弱,彻夜失眠,我总感觉和这一晚不眠有关。
一个学生曾问我,假如当初我高中学的不是理科,而是文科会怎样;我也曾想,假如在中学,特别是初中,我身边课外文学书籍比比皆是,唾手可得会怎样。作家,那样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吗?也许,但未必。
在初中,受语文老师的影响,油灯下写过几篇小文,其中一篇开头“小小杜家庄,不知犯下了何罪,每当庙会的那一天,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今天想来,还有点诗意,遗憾的是下文记不得分毫了。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发展方向,环境可造就一个人,也可毁掉一个人。但人生只有结果,没有如果。苏轼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人,心仪的地方就是桃源,只顾随自己心意向前行就是了。慎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