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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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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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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秋口麦口腊月二十八九,实际上早在腊月二十我们老家那一带就已经有过年的味道了,打扫屋子出茅厕准备年货等都是这节段需要做的。为此,我村在腊月二十还专门成立了个年集以供村民买些过年的用品,鞭炮啦,对联啦,猪肉啦等等。等一切准备就绪,到了腊月二十四五,家家户户便开始蒸馒头,蒸包子,蒸豆包,蒸黏窝窝,一锅接一锅。在我们家里这些都是母亲的工作,而父亲主要管烧火。当感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父亲便请示母亲看锅好了没有。肉包子、菜包子、豆包、黏窝窝、大馒头从锅里出来,编盖里凉干后在我家都集放在西屋的一个大瓷瓮里,瓷快满的时候,感觉够过年吃的了,母亲的劳作才停下来,而这时已到了腊月二十八九。

打扫院子,打扫过道,剁肉剁葱剁白菜,贴春联,贴灶王爷,通往过道街门口的电线检查检查,看过道街门上的灯亮不亮,还有请神等等通常都需要在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这两天完成。腊月二十八九和秋口麦口并在一块可谓实至名归,只不过前一个在家里忙活,后两个在地里忙活。

打扫院子,打扫过道,检查电线线路,贴春联,此时,我已从外地赶回老家,这些活多由我承担。父亲的任务是剁菜,有时我闲下来,也跟着父亲一块剁。菜每剁到一定程度,都要让母亲过过目,母亲说可以了,然后接着剁下一次。我家那块剁菜的大案板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挨菜刀,中间早已凹下去一大块。我总担心它有一天被剁穿,而它竟难以置信地一直坚持到现在,仍被我母亲在老家用着。

剁菜,案板通常由两把椅子架起,边剁边在白菜上撒盐,白菜溢出的水分顺着案板的缝隙就流在了案板下的洗手盆里。白菜剁好后,还要挤菜,把菜里的水分挤出去。剁葱,葱辣眼睛,不时得停下来,在旁边站一会儿,等辣劲过去了,回过身来继续剁。葱剁到一定程度,要和肉掺和在一块剁,这样,葱才能剁得更细,更匀。

请神有时我请有时父亲请。请神拿几张烧纸,用一个秫秸秆夹着,在村外大道上点着,然后一路急走,中途不能熄灭,引到自家的院子里。春节过后,还要送神,相对来说,送神比较简单,拿几张烧纸在村外烧烧就完事了。

灶王爷、观音大士、玉皇大帝诸多神帖是母亲在年集上买的,记得很早的时候,父亲临近过年还从衡水武强倒腾过这些东西,至于父亲挣到没挣到钱挣了多少钱,我不得而知。母亲不识字,每年贴神帖,母亲总有几张认不清,向我求助。再加上母亲不会算账,每到这时,我便感到母亲说她当年去西山里卖布简直是天方夜谭。可那种情景确实发生过,因为在我幼年模糊的记忆里,母亲确实有一段时间一出去就是好多天。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母亲和婶子她们是如何和山里那些人进行交易的。

各路神帖大小不一,地位是不一样的,有的画工精美一些,有的画工粗糙一些。而地位最重的是玉皇大帝神帖,纸张有八开那么大,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在中间,两旁是二郎神孙悟空等各路神仙臣子。玉皇大帝神帖有两张,一张贴在院子的北墙正中央,并且还有父亲自己写的一副对联,左边是贺中华国泰民安,右边是敬天地风调雨顺,横批是天下太平,另一张贴在北屋的北墙门窑里面,门窑外罩母亲剪的精美红色彩帘。这两处除夕夜烧的香和灶王爷等处的香也不一样,这两处的香又粗又长,一烧就是一夜,而他处的香很细,需要不住地接替。

过了腊月二十九,腊月三十这一天主要是包饺子。在包之前需要把剁好的肉馅白菜馅混到一块加盐调匀,煮两个先尝尝,感觉味道可口,再开始包。包饺子案板就放在父亲母亲睡眠的炕上,母亲管擀饺子皮,父亲、我、妻子、小孩婶子管包,有时母亲供不上包,妻子、小孩婶子也擀饺子皮,其乐融融,度过一家一年难得的相聚时刻。

除夕之夜,屋里屋外,过道里,大街上,处处干干净净,灯火通明。此时,我和父亲看电视,母亲则在屋里屋外来来回回磕头烧纸,弄得屋里烟雾缭绕。母亲每在神位面前跪下去,嘴里总是念念私语,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等到除夕夜春节晚会结束,父亲母亲才上床休息片刻,等到外面隐约传来鞭炮声,父亲和母亲就起床了。母亲照样是在各神位面前烧纸磕头,父亲则在东面棚子里烧火,等锅开了,再喊母亲下饺子。下饺子后火要疾要猛,以防饺子在锅里呆的时间过长,坏在锅里。饺子通常要下两三锅,不等饺子下好,外面的鞭炮爆豆似的此起彼伏,东家响过,西家接上,有时两三家争游似的,响到一块,听不清准确的方向了。间或传来二起脚的爆裂声,夹在中间。站在院子里,还不时看见灿烂的花火在天空散开。日子好的心气傲的年轻人家里鞭炮响得时间格外长,格外脆。而父亲总是把一挂鞭拆成两段,挂在院里的枣树上,让我支应一下就了事了。

饺子下好,在屋里吃着饺子,有时饺子还没下好,已经有起早的磕头拜年来了。这时,父亲母亲便慌忙迎接,把瓜子花生香烟柴火递上,嘴里说着来了就行了,不用磕头,而来者婶子大娘的喊着,早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等来者出了屋门,母亲才发现对方手里空着,回身端着盛花生瓜子的簸箩紧赶慢赶,而来者加紧几步早出了街门。母亲无奈回到屋里,嘴里嘟囔着,这孩子,这孩子。

吃完饺子,弟弟弟媳从南面过来,给父亲母亲磕头。磕完头,我和弟弟结伴给紧自己的街南的叔叔婶子大爷大娘磕头,然后再赶往街北的大爷家里,和紧自己的堂兄堂弟汇集到那里。等人员到齐,我们再出来和街上磕头的大部队汇合到一起。侯家我们这一脉兴旺,汇集到一块,有大几十号人,走在街上,前后几十米长。去磕头前面进了爷爷奶奶屋里,后面的还在街门外面,但前面一声招呼,刷啦啦都跪下了。而屋里的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一样嘴角哆嗦着,又是递烟又是递火,本想送送大家,但腿脚不便,刚走两步,气喘吁吁,不得已又回身坐在椅子上炕上了。

等磕头拜好年,村里男女老少迎来一年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刻。年轻人妻管严的不严了,老夫老妻闹别扭的也不别扭了。年轻人弟弟他们勾三搭四呼朋叫友集在一块玩麻将,老年人父亲他们则集到大街上祖祠前打扑克。我多年不常在家,儿时的发小早已陌生,自己大多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

过了大年初一,初二到初六,是给丈母娘、大舅二舅、姑姑姑父拜年的时间,但初五不在内。初五乡下称为恨五穷,这一天是不能去亲戚家的,正好像看病人不能下午去一样,据说这一天去亲戚家,就把亲戚家的日子妨穷了。

初二到初六拜年,兄弟姊妹少的好说,兄弟姊妹多的需要预先通通气,好大家能聚到一块,来个大团圆,一来热闹,加固一下亲情,二来对招待方,也是一锤子买卖,省工省力。但兄弟姊妹多的有时再掂对也凑不到一块,那样只好各拜各的了。再有拜年也有轻重之分,也有顺序之分,一般是先拜丈母娘,然后才是大舅二舅,姑姑姑父,特别是刚结过婚的,初二拜丈母娘绝对没有选择的余地。

过了初六,后面虽还有十五、二月二等几个节日,乡下的年基本就算过完了。等到了初十,回乡下过年的城里人回了城里,在村里的虽照样吃着饺子,但内心深处则合计着来年生计,务农的收拾收拾农具,准备下地干活,开办工厂的则收拾收拾厂房,准备开工了。等过了十五,大街上人影稀疏,田野里春风浩荡,老家新的一年算是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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