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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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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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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课

教研组组长孙老师那天来到我住处说,学校打算听我课。既然是上面的意思,我作为一个刚分到学校不久的年轻教师,自然二话不说也就答应了。接下来就是备课。我记得很清楚,那一节我讲的是不定方程,而对于不定方程我从中学到大学都没接触过,好在不定方程难度不大,我看两遍就能理解。

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开头怎么开,过度怎么过度,板书怎么书写。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个别细节还写在了纸上。最后,我按照学校要求在教案本上划拉了几笔,以应付学校检查就上场了。

学校领导四五个手持笔记本,面无表情身体笔直坐在教室后面,领导前面是黑压压学生一片。我站定讲台,目光从后到前,从左到到右,把学生扫视一遍,便开始了上课表演。

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们讲下一章,在讲下一章之前我们先看两个方程,.....

讲课过程中,我始终侧着身,中间个别时段转过身面向全体学生,做出直视全体学生,看学生反应如何的样子。因为上学期间,学的教学理论其中重要一条就是上课一定要看学生反应。实际上我转过身去眼前恍恍惚惚的,学生的面孔一个也没看清,后面听课的领导就更不用说了。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凭直觉我感觉讲课效果还可以。

听完课学校领导没说什么,我也就把听课当成平常的一节课翻过去了。不料,听完课过了两星期,在全校教工大会上,教务处刘主任把我和另一位语文教师特意点了点名,说我们两个讲课进步很大。进步大这个词很婉转,严格说应当是个中性词。比如以前特变差,就是进步大那现在还是差。但我把进步大当成了笼罩在自己头上的一种荣誉,着实昂首阔步了一段日子。但看到别人看自己的脸色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有的比以前还不堪,我渐渐又蔫巴下来了。

上课下课,下课上课,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一样滑过去了。就象当年我没料到大学毕业会分到隆尧师范一样,那天一觉醒来,我们学校要搬到邢台去了。

实际上,我们学校上下喧嚷着要搬到邢台很久了。不过在我眼里,搬迁是个笑话,大家喧嚷一阵子就没事了,不曾想搬迁还真成了事实,或许正应了那句俗语小腿拧不过大腿吧。

该退的退了,想留的留下了,我们一帮年轻无退路的或心怀憧憬的浩浩荡荡携家带口向着邢台呼啸而来,河北隆尧师范自此成为了历史,新的一页开始了。

新开始,新气象,而新开始新气象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听课。中师课你们能讲,那么大专大学课程你们能讲吗?领导对此持怀疑态度。

侯老师,学校下周听你一节课,教研组长华老师那天就象当年教研组长孙老师那样笑着对我说。我满脸发烫,嗫喏了半天,回应了一句,好吧。

高等代数,和大学期间学的高等代数一模一样。大学期间,看到高等代数就迷糊,而现在我教的正是高等代数。一页一页看,一个题一个题看,十分钟不明白,再看十分钟。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瞅瞅时间已晚上十一点钟了。

照例是开头,过度,讲解。情绪激昂,眉飞色舞,灵魂出窍,旁若无人,前后连贯,一起哈成。不对呀,这个公式该写在这里,怎么这里没空了,那就写在右面吧。

表演结束,听课的起身走了,学生在下面面带微笑乐呵呵的。我意犹未尽把黑板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上面的字迹越难看,看着看着,把手里的粉笔头懊恼地摔在了地上。

课后找到听课的教务处张主任。张主任乐呵呵地说我讲的不在学校的某某以下,甚至比某某还出色。某某可是我们学校名声在外的教学骨干,一时我兴奋得腾云驾雾一般,把练练书法的想法又抛在了九霄云外。

学校搬到邢台,教职工首要的自然是买房,安置一家老小。有买二手房的,有买期房的,有买鸿运小区的,有买红桥水岸的,有买桥东的,有买桥西的。学校一会儿说盖家属楼,一会儿又说不盖了。有的说学校过一段时间要搬到北院去,有的说学校根本不可能搬到北院。莫衷一是,七上八下,房子买下了,夜里睡觉前还在二思,我这房子地处选的对不对呢。而担心最终变成了现实,学院本部那边一纸调令,我们从南院搬迁到了北院,从邢台东南角搬到邢台北半部。几家欢乐几家愁,新的一页又开始了。

移到北院,教研组长华老师一时心血来潮,把高等代数转给了张老师,把数学分析调给了我。数分就数分吧,上大学时高等代数比数学分析难学多了,高等代数我都能教,更何况数分呢。

在南院时,学校让大家学习使用多媒体上课,一个个嘴噘得能拴头驴。等到了北院这边,教室里配有电脑投影仪,几年下来,大家便把粉笔黑板抛在脑后,上课一律改用多媒体。我粉笔字板书不行,对多媒体上课自然更加情有独钟。一段时间我整天趴在电脑上,把网上的数分课件百度了个遍,看到面孔秀美者便下载下来,稍作修改,以备上课使用。

我属于上课兴奋型,特别是属于听课兴奋型,这是我经过上两次听课自己给自己做出的判断。我期望学校再次听我的课,但学校上下一连几年好像把我遗忘了,没人上课再光顾我。我百无聊赖打发了一天又一天,这天坐在讲台上,打开电脑,正准备给学生上课,学校的路院长不知动了那门心思,突然推门进来了。

随机听课是老师的大忌。我们学校以前有个老师上课,几位学校领导不打招呼推门进去,这个老师十分不满,课也不讲,俯在讲台桌上,撅着个屁股看起了作业。教室后面的几位学校领导看了会儿这个老师的屁股,个个面红耳赤悻悻离开了。

看到路院长如此无理,我也想象我们学校那个老师那样给路院长个屁股。无奈课件已经映射到了教室前面的屏幕上,我只好耐着性子讲下去,而且还有意提高了点讲课的声音力度。

上课结束,路院长不置可否起身离开了。因为不是学校组织的听课,我把路院长的这次听课并未太放在心上。不料在期末教工大会上,路院长把我提了出来。虽然没有点名,但路院长的意向每个人都清楚说的是谁。

路院长在大会上大致说了两个意思,一是课件制作精美,二是讲课逻辑性强。那节课是否真的逻辑性强,我不太清楚,但路院长说课件制作精美显然过誉我了。因为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那课件是剽窃别人来的。不过想到鲁迅先生提倡拿来主义,我又稍微心宽了点。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和隆师教务处刘主任点我名那次大会一样,这次大会后,我又头重脚轻飘飘然起来。可飘飘然还没过一星期,上面突然传下话来,说我们小教专业从下学期开始不再开设数分这门课了。

数分没了,高代也没了,可是课还要上。教研组长琢磨了两天,下学期把小学数学教材教法拨给了我。小学数学教材教法上面都是一些文字东西,我半个作家(自认)还愁教不好你,一时我信心满满接手了小学数学教材教法这门课。

一节,两节,三节,四节,昼夜循环,一学期眼看就要结束了。这天我吃完晚饭,正在网络上溜达,突然接到学校电话,说省里专家明天要听我的课,让我赶紧过去一下。

理论课都讲完了,现在学生正在进行试讲,听课听谁的课呀。我骑着电动车,顶着寒风,一路直犯嘀咕。好在到了学校给领导一说,领导说那就让学生讲吧。

学校领导陪着省专家进来了,学生上场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还好,上场的学生不慌不忙,振振有词,我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第一个学生讲完,省专家赞许了几句,第二个学生上场。这个学生站在讲台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教室里霎时香气四溢,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省专家对第二个学生讲课赞美有加,奉上了所有赞誉之词,而我迷迷糊糊的对这些赞誉之词一个也没听进耳朵里。

课后,省专家分别和学生和我合了影。第二天,学生给我发了张他们的合影,我和专家的合影没人给我,我也没向任何人要,那位专家是否保留我和他的合影就不知道了。

前段日子上面发了个通知,统计老师的主教课程,小学数学教材教法不在主教课程之内。那自己的主教课程是什么呢?高等数学教了一学期,初等数论教了一学期,小学数学教学设计教了一学期。愁啊,难选啊!

对了,还有听课。不知下次听课是预先告知听呢,还是随机听呢,不知下次听课是省专家听呢,还是学校里的专家听呢。

水来土淹,兵来将挡,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静待其变,顺其自然,等到时再说吧。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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