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正值壮年,不幸亡故。
小李心中不忿,一缕魂魄晃晃悠悠来到地府向阎王爷申冤,状告自己身上的器官鼻子、眼睛、耳朵、胃、肠道等没有尽到责任,致使自己英年早逝,含恨而终。阎王爷听到小李申冤,不敢有丝毫大意,马上查看生死簿,发现小李确实早亡了三十年。此正是阳间太平盛世,生死有序,已有二十多年没人向地府伸冤告状。忽然出了小李这桩大案,坏了地府声誉,阎王爷瞬间勃然大怒,立时派出牛头马面到阳间寻找小李墓地,将他身上的众器官拿来地府拷问,看看究竟是谁折了小李的阳寿。
小李身上诸多器官,跟随小李这个主人在人世间走南闯北,吃不尽的海味,听不尽的乐曲,看不够的风景,悠哉悠哉三十年,本想这种日子会无休止地无穷无尽下去,谁知这一天小李突然就卧病不起。主人卧病在床,食物乏了,风景没了,乐曲也少了,眼睛、耳朵、肠胃等互相抱怨,都说是对方导致主人生病,影响了自己的快乐生活。诸多器官争论不休,主人得病的责任还没认定,外面来了村里的陈医生。陈医生走近小李又是摸又是问又是听,鼻子、耳朵、眼睛等器官看陈医生如此都紧张万分,极力把自己的方方面面展现出来,好让陈医生确定病灶所在,以便药到病除。奈何,陈医生检查完毕一言不发就出去了,尔后屋外猛然传来小李父母的嚎啕,随着小李父母一声嚎啕,小李身子一挺昏了过去。
此时,小李的妹妹正站在小李旁边,看小李昏了过去,小李妹妹也发出一声嚎啕,随即屋里就乱成了一锅粥。鼻子、眼睛、耳朵、肠胃等列位器官看主人危机,开足马力用尽全身力气想使主人苏醒过来。鼻子使劲呼吸,眼睛用力睁开,肠胃拼命蠕动,心脏加速跳动,血液加速循环,在大家齐心努力下,小李昏昏欲睡中打了个喷嚏,把一口污痰从嘴里吐出,呼吸再次畅通,还阳了。小李再次还阳,可自此就不吃不动,在床上连翻个身的心情都没了,从而使腿脚、嘴巴大受其苦,可自己长在人家身上,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
主人不吃不动,眼睛、耳朵等器官想小李父母会有所表示,比如给小李弄些好吃的啦,再请个医生看看啦,或者把小李送到医院啦等等。可两天过去了,除了小李妹妹到屋里光顾过两次,给小李送点残羹冷炙,小李的父母始终没有露面。看主人受到如此冷落,小李身上器官奋力反击,最先发力的是双腿,双腿把床上的被子踢翻在地,把床板踹得啪啪作响。随后是双手,把小李床边的板凳提起用力向桌子上砸去,桌子上的暖壶、茶杯随即哗啦一声碎裂了一地。看还没人来,脑袋最后发力,用力向墙上撞去,撞得墙咚咚直响。
不知折腾了多长时间,小李妹妹陪着小李父母红着眼睛进来了,可没等接近小李,小李父母突然瘫软在地,嚎啕起来,孩子啊!不是咱不给你治病,陈医生说你得的是什么癌,治不好的,治也白治,再说咱们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小李在床上不说话,泪如泉涌,妹妹在一旁也抽泣不止。
爹,娘,你们就给俺弟弟到医院看看吧,那陈医生又不是神医,他说的就一定对吗?妹妹不忍心祈求道。
看,看,砸锅卖铁咱也看。女儿都这么说了,父母也不好再坚持。于是第二天小李被转移到了市人民医院。到了医院,小李身上的各个器官再次紧张起来,此时每个器官在荧光灯下都极力把自己藏起来,生怕仪器发现主人的病灶出在自己身上。结果,这仪器那仪器检查了一通,也没发现小李的病灶出在什么地方。看到主人没病,各器官弹冠相庆,想自己不久又可以恢复以前的快乐日子了,孰料小李从医院回到家里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这样,虽不情愿,小李身上的诸多器官不得不跟随主人辗转到地下。来到地下,面对漫漫长夜,各个器官争论得更加激烈,都说主人的死是对方造成的。不久这些器官分成了三派,最上方头部为一派,中间腹部为一派,腹部以下为一派。头部一派说主人的死应由中部一派负责,因为中部一派拥有心脏、胃、肺等人体重要器官,这些器官哪一个出了问题就足以致命。中部一派说主人的死应由头部一派负责,因为头部拥有人体大脑,而大脑是整个人体的司令部,负责调节整个人体活动,人身上任何器官都受它控制,因此,不管是腹部、腹部以下还是头部出了问题,原因都在头部。腹部以下说把我的脚指头随意剁下来两个,甚至把我的一条腿锯下来,都不足以危及主人生命,因此,主人的死与我无关,你们上面两派应当赔偿我的经济和精神损失。三派在地下喋喋不休,以致气冲牛斗,正准备兵戈相向,斗个你死我活,猛听得轰隆一声,牛头马面冲了进来,宣告主人把他们告了,让他们前去地府那边接受审判。想到主人的死如果出在自己身上,免不了受十八层地狱油煎火烤之苦,各个器官都不想去,无奈牛头马面手持钢叉,凶神恶煞一般站在一旁,随时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只好去地府接受审判。
来到地府,阎王爷作为主审法官坐在正中央,左右两侧各有一位副法官。小李面无表情站在西边原告席上,小李的众多器官个个哭丧着脸站在东边被告席上。而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则站在大厅后面维持审判庭秩序。想想自己服侍主人三十年,竟被主人告了,各个器官都愤愤不平,恨不能冲过去扇主人两记耳光。奈何脚镣戴着,护栏拦着,动弹不得,个个只好睁大双眼,向西边主人方向怒目而视。
看原告、被告到齐,副法官们也准备就绪,阎王爷清了清嗓子,开始审理阳世及地府二十年来影响最大的命案。
现在请被告小李陈述自己亡故是身上哪一个器官的责任。阎王爷目视小李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以为我亡故,我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有责任。
人体上有三千六百种器官,把这些器官全说出来,两天两夜也说不完。虽然这些器官都有责任,但总有责任大小之分,限你说出你认为责任最大的四种器官,其余的器官就免于起诉不再追究了。我们这里时间紧迫,总不能天天都唠叨你这个案子吧。
那我得认真想想。
小李说完,闭目良久,估计是在衡量谁的责任大小。结果阎王爷等得不耐烦,让他立即说出致他于死地的四种器官。
我以为导致我死亡最大的责任人是嘴。俗话说病从口入,作为嘴,它穷奢极欲,不知道饥饱,见到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主人生命的第一责任人,狼吞虎咽,饱得不能再饱了还要吃。记得景仙饭庄那顿饭,他鸡鸭鱼肉吃了整整三斤,如果把喝的酒也算打上,足足得有四斤,结果我被那顿饭撑得两天两夜在床上动弹不得。正因为他胡吃海喝,我这两年体重急剧增加,由原来的一百五十斤猛增到二百斤,要知道我身高也就一米六五。正是体胖,给心脏、血管运行带来了沉重负担。去医院检查虽没检查出问题,但我认为我身亡主要就是心脏、血管负担过重造成的。还有现在农药及各种激素泛滥,大街上、商店里贩卖的水果蔬菜鸡鸭鱼肉,你根本不知道它上面残留了多少农药和激素。嘴作为身体健康的第一责任人,在吃饭之前,应当问问所用的餐料是不是绿色食品,是不是有机食品。可我的嘴在吃饭前从来不问这些,我认为我这次身亡也与体内的各种毒素及激素增加有关。我本来是个男的,可我身亡时,乳头和女人没多大区别,那不是激素增加造成的吗?
我认为导致我死亡的第二责任人是……
小李正要接着往下陈述第二责任人,只听前面堂木一响,原来是法官要他停下来听听人家被告的反驳。嘴的反驳显得苍白无力,说主人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可自己作为一张嘴,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做不了主,一切要听大脑的指挥,要惩罚就惩罚大脑去,一句话主人的死和自己无关。听了被告申辩,各位法官不置可否,审判接着进行。
我认为导致我死亡的第二责任人是鼻子。现在大气污染很严重,尤其是前两年闹新冠,上面让戴口罩,可鼻子就是我行我素,坚持不戴口罩。即使我给他戴上,不一会儿他就吵着难受,催促我赶紧把口罩摘下来。正是由于鼻子长期不戴口罩,各类有害气体才得以进入到我的肺部,然后随着血液循环到达各个器官,进一步深入到身体里面的每个细胞。如果把我身上的细胞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可以肯定细胞里面有一氧化硫等有害气体的分子。
小李陈述完第二责任人,法官同样让被告鼻子反驳。有了前面反驳的例子,鼻子依葫芦画瓢同样把责任推到大脑的身上,随后小李接着陈述。小李继往后陈述的导致自己死亡的第三责任人是眼睛,第四责任人是双腿。小李说眼睛把关不严,良莠不分,经常在网上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导致自己萎靡不振,胸无大志,甚至一度还有犯罪的念头。另外小李还说眼睛不按时休息,经常熬夜,严重影响到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工作,导致自己大学毕业五年来一事无成,甚至到死婚配都还没解决。至于双腿,小李说双腿懒惰万分,一天难走五百步,它们也是导致自己肥胖的罪魁祸首。 眼睛、双腿作为被告反驳,同样也把责任推到脑袋头上,说脑袋决定着一切,决定着自己看什么,决定着自己外出是走步,还是骑电动车或者开车。
四名被告把责任都推到脑袋身上,脑袋早就想反驳,可法官一直不给自己机会。等到四名被告嘴、鼻子、眼睛、双腿反驳完毕,脑袋没等法官指令,就开始为自己辩解。说自己作为脑袋,是具有调节身体各个器官运行的功能,但这种调节只是宏观调控,不具有强迫性,自己发出指令,各个器官听不听,听听多少,由各个器官自行决定。因此,自己作为人体中枢只能负小李死亡百分之二十的责任,其余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应由其他器官来承担。
原告、被告陈述完毕,主审法官阎王爷把其他法官叫到一处,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宣布休庭,至于判决结果要等两星期之后公布。
眼睛、鼻子、嘴巴等众多器官战战兢兢,心里七上八下等了两星期,这天再次回到审判庭听闻宣判结果。看到众人齐刷刷站起来,准备妥当。审判庭庭长阎王爷站起来咳嗽了两声,开始宣判。
根据上次审判原被告双方的申诉和抗辩,我们合议庭在下面经过反复思考和认真比对,并查阅了大量资料,基本弄清了小李死亡一案的责任认定。人身上的器官从属于人本身,无论什么器官都受人自身的调配制约,基于这一点,小李死亡完全由小李自身负责,与其各个器官无关,故各个器官无罪开释。至于小李死亡原因经过分析认定他的死亡完全是其不良生活习惯所致,纯属咎由自取,然而小李死后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而诬告他人,故判决小李待在地府十年不得超生。
听到宣判结果,小李脸色煞白,身体摇晃了一摇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