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老师走了,尽管我知道国老师终究会有这一天,可听到国老师离去的瞬间,我心头还是微微一震。按他人的预想,国老师已驾鹤西去多年,而按我半年前的预想,国老师或许还会在人世几年。可世事难料,人命难测,国老师在我看来身体没有大碍的时候,突然走了。痛惜,哀哉!
认识国老师是在我大学毕业分到隆尧师范学校不久。那天上午,我上完课从教室出来,国老师已站在门外了。因为刚到学校不久,国老师和其他众多老师一样,我只是混个脸熟,但并不能确定其具体的称谓。我想这个老师或许有别的事情,照直走开时,国老师把我叫住了,说是请我到他家吃饭。我推辞,但国老师说饭已经做好,推脱不掉了。
一个外乡人,又没有任何背景,虽然来校时间不长,但已感觉到他人目光的寒意了,而国老师的出现,恰似从乌云缝隙里射来的一缕阳光,使我轻松了许多。国老师的家在学校的西南角,单门独户,院子不大,屋子虽三室一厅,但空间狭小。国老师家的午饭做的是我们北方人喜欢吃的饺子,而这几乎等于年夜饭了。饭桌上国老师谈到他年轻的时候在百十里外的平乡教书,风里雨里经常从我老家的不远处经过,饭桌上国老师打听他青春年少时的同学,而这同学是我初中的老师,并且还是自己同村的一个本家,按辈分我应当称呼人家爷爷。如果说在入国老师家门前,我只是享受到太阳乌云缝隙里的一缕阳光,那在国老师家的餐桌上,我则沐浴在阳光万道中了。从国老师家里出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异乡异地两个多月,我第一次在陌生的校园里有了点家的感觉,那太阳、那树木、那楼房似乎就在我老家村外似的。
去国老师家做客不久,一天从同事那里得知国老师生病了,并且还病得很厉害,甚至有传言国老师不能熬过这年冬天了。我有心去看望国老师,可国老师已经入到石家庄医院了。至于去石家庄看望国老师,那是学校领导的特权,普通老师是沾不上边的。正当我为不能探望国老师戚戚不安时,国老师从石家庄出院回来了,不过那时间是春节后了。
我到隆尧师范学校工作不久,我就看出国老师在学校里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可国老师并不计较这些,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察觉这些。病前国老师每天乐呵呵的,病后国老师依旧每天乐呵呵的,病前国老师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病后国老师依然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一笑一谈一颦之间,脸大的收获的是尊重和谄媚,脸小的收获是不屑和烦恼,可国老师似乎只在意谈笑过程,并不在意谈笑的结果。
后来,爱人和国老师的女儿毕业后分到了一块,国老师和夫人把他把那份热情不仅布施给我,也布施给了我爱人。隆尧师范昏昏十多年,国老师和夫人不止一次邀请我和爱人到他家里做客,而那份亲热劲与自己的亲生父母无异,甚至比亲生父母还要亲。特别是我爱人怀孕及女儿刚出生那一段,国夫人三天两头往我住处跑,向我和爱人传授养儿育女的经验,更甚,国夫人还为小女做了一双鞋。今天思之,情不能自抑,唯流泪矣。
隆尧师范合并到邢台学院之后,我举家移到了邢台,和国老师及夫人的联系也日趋减少。记得三年前在邢台结核医院遇到过国老师一次,那次国老师虽说住了院,但精神很好,说是自己的老病(肺结核)又复发,治治就没事了。看到国老师阳光灿烂的样子,想起离开隆尧后,故人一个一个地离去,而国老师病病艾艾十几年,我第一次懂得了人有时还是糊涂点好。说白了,一切都是过路云烟,计较太多,费心劳神,除了折寿还能有什么呢。后爱人去隆尧大街上也遇到国夫人一次,国夫人生拉硬拽把爱人拉到家里,而国老师看到爱人到家,二话不说到街上买了韭菜、肉,给爱人包了顿饺子。哎!试问就是亲生父母能如国老师夫妇乎。
最后遇到国老师是半年前在我们学校门口,国老师送孙女入学。国老师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阳光灿烂,根本看不出是个七十多岁带病的老人。我邀国老师到家里吃饭,国老师坚决推辞,加上我当时紧着上课,也就没有和国老师过多寒暄,不想那次竟成我和国老师永诀。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或许是真的,但能把善保持终身,惠及他人的仁人并不多。我和爱人非官非贵,而国老师夫妇十几年待我们视如己出,国老师和夫人应当算不多仁人中的仁人吧。可好人未必有好报,恶人未必就遭殃,国老师一生善良,恩德广播人世,可自己的家庭里外并不和睦,特别是最近几年,子女是非多多,肯定伤损了国老师夫妇的不少心血,而我和爱人又不能插上半句话,帮上半点忙,实在痛心而又没有办法。
但愿国老师在那边安好,但愿国夫人在国老师不在的日子里,能安享余年,有一个良好的归宿,但愿,但愿。